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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花束之虫》作者:大阪圭吉(收录在《银座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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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7-24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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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4]偶尔看看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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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库元老勋章

    发表于 2010-2-17 00: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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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逢休假期间,接获了岸田直介离奇死亡的紧急通知,大月对次律师就带着秘书秋田,匆匆从两国车站搭上开往铫子的列车。

      岸田直介是新近在东京组成的新剧团玛瑙座的出资者,和大月毕业于同一所大学,虽然很不幸地没有其他亲人,却也因此能够和曾经¬在饭田桥的联合舞厅当舞女的美丽的比露子夫人享受大笔财产,过着相当奢华的生活。他原本是东京人,几个月前因为健康问题,移居到房总屏风浦的一栋海岸小别墅疗养,目前几乎已经¬康复。几天后玛瑙座要举行创立纪念的公演,相关人员都希望他能出席,所以这一两天之间应该会回东京,想不到竟然在此时遭遇不幸。

      大月和岸田当然没有可称得上是知己的深交,不过对于举目无亲的直介而言,他是帮忙处理财产的最佳对象,又是同窗,所以最先接到夫人的通知。

      这是一个在冬季里算是相当难得的暖和日子,车厢内因为充满蒸气,甚至有点闷热。

      抵达铫子是下午一点过后。从东京至铫子有相当距离,加上在铫子下车后,要再前往屏风浦附近的小町镇,交通极为不便,所以大月和秋田秘书抵达僻静町外的岸田家别墅时,已经¬是下午两点过后了。

      这附近的海岸高出地面一大截,几乎都是断崖峭壁。西洋式建筑风格的岸田家别墅就坐落于面向幽静海岸,景观良好,四周被杂树林环绕,正好是南风能够迎面吹来的位置。

      在两旁是金雀儿篱墙夹持的可爱拱门下,一位蓄留怪异鲶鱼胡须的警官正在忙碌地穿梭进出。大月出示名片后,说明自己是接受夫人委托前来,对方的态度立刻变得很客气,对于大月提出的问题,简单扼要地给予回答。诸如,岸田直介是被人从前面的断崖推落,头朝下坠海;凶手是身穿水蓝色衣服的瘦小男人;被害者的妻子和另外两位证人目击凶行,可是凶手尚未被捕;基于命案的他杀性质,经¬过验尸后,尸体已经¬送往千叶医科大学的解剖室进行解剖;等等。

      不久,在鲶鱼须警官的带领下,大月、秋田和比露子夫人面对面而坐。不知是否因为悲伤的缘故,看起来憔悴至极的比露子夫人的容貌,与她身上穿着的暗绿色晚礼服凝重的色调显得非常谐调,这更让两位访客感到无比痛心。

      彼此说了些这种时候绝对会说的相互安慰的话之后,在大月的催促下,夫人开始叙述自己目击的凶行过程。

      “如果依时间顺序来说,那是今天早上九点左右……吃过早餐,我丈夫很难得地出门散步。你也知道,他最近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本来预定明天就要回东京,所以想留下一个在这里散步的回忆。我今天一大早就叫女仆先回东京打扫房间,并准备各种事项。我丈夫出门后,我自己也开始准备行李。但是十点过后,我丈夫仍未回来,因此我也出门,一方面是到附近找他,另一方面则是打算顺便前往町上的货运行。

      “你也知道,这一带的海岸都是高崖,而距离这里大约一百五十米的西方,有一处更高而且向海面凸出的山丘,大家都称之为‘枭山’。就在我出门走了二三十步时,从杂树林的树干缝隙间见到枭山的断崖上有两条人影。由于距离相当远,我无法看得很清楚,不过仔细一看,其中一人从身材上看应该是我丈夫,另外一人身材则比他瘦小,的确是——根据另一位证人的说法,身穿水蓝色的衣服。可是,距离太远,我完全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和其他细节。我停下脚步,从树缝间凝视断崖上,发现两人突然开始争吵,然后……¬然后……¬”

      夫人的声音中断,似乎无法忍受般地低垂着头。

      “这也难怪……¬这么说,凶行发生的时间是十点……”大月问。

      “是的,我想应该是十点十五分至二十分之间。毕竟是出其不意地可怕行凶,我吓坏了……¬”

      这时,不知何时来到旁边的那位鲶鱼须警官接腔。“也就是,在作为另外一位证人的农夫赶到之前,夫人就已晕倒在现场。”

      大月转脸面对他。“你说的那位农夫是……”

      “应该算是和夫人同样目击行凶吧!关于这个,若你认为有必要,我可以帮忙传唤他……¬我已大致上调查过,他应该就在附近的田里工作。”警官亲切地说,转身离去。

      接下来大月问夫人对于这桩凶行的动机等是否想到些什么。夫人回答说丈夫绝对不是会做出令人怀恨之事的那种人,而且物质方面完全没有因为此桩命案蒙受损失,就算存在着其他动机,自己也一无所知。

      过了约摸十分钟,刚才的警官带着一位老好人模样的中年农夫进来了。

      农夫站在大月面前,似乎误以为他是检察官,频频点头说:“是这样的……我和我老婆一起见到那件事是在早上十点左右。当然,虽说是看见,也不是从开头就一直看着,只是见到开头和结尾,也就是看了两次。开始时是见到遇害的男人和穿水蓝色服装、身材稍瘦的男人一起走向枭山,不过,我工作的田地距离该处很远,何况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所以完全不知道对方长相和其他细节。”

      “等一下!”好像很感兴趣听着的大月打岔,“你说的那位穿水蓝色服装的男人没有穿大衣吧?或者是把大衣拿在手上?”

      大月说着,望着农夫,又望向夫人。

      “没有穿,也没有拿在手上。”夫人和农夫同样回答。

      “戴帽子吗?”大月继续问。

      夫人答称不太清楚,不过如果戴了,应该也是贝雷帽吧。

      但是农夫说:“啊,我现在想起来了,当时遇害的住在这里的先生,提着一个小型的黑色手提箱。”

      “哦?”大月望着夫人。

      夫人回答说直介应该不会带着那种东西出去散步,而且家里也没有什么黑色手提箱。

      “原来如此。请你再说明第二次见到那两人的情形。”大月催促。

      农夫继续说:“是的……第二次见到是在稍后不久。我老婆突然指着大海方向叫我,我若无其事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虽然是在杂树林后面看不太清楚,可是如这位夫人所说的,在枭山的断崖边缘,穿水蓝色衣服的人正在和住在这里的先生打斗,然后忽然将住在这里的先生推落崖下,踌躇一会儿之后,立刻提着黑色手提箱逃进杂树林里。

      “我如果立刻追过去,至少能够看清对方的长相,但是因为事出突然,我也慌了,而且,最主要是担心被推落崖下的人的安危,所以先拼命爬下断崖来到水边,但被推落崖下之人已经¬死亡。我和老婆没办法将尸体搬上断崖,我只好再爬上断崖,先跑往町上报警,途中,见到这位夫人晕倒在路旁,才救了她。”证人讲完,再度点头。

      大月边抽香烟,边沉吟着,似乎对这桩事件有很深的兴趣,良久,面向夫人。“你先生生病后来这儿疗养,一定有人来别墅拜访吧?”

      “是的,常常有人前来,几乎都是和这次新成立的剧团有关的人。”


    “哦,是玛瑙座的人吗?最近如何?”

      “有三个人来过,也是剧团的人。”

      “能够说明一下他们来时的情形吗?”

      “好的……¬三人中,一位是玛瑙座的总务主任兼剧本作家上杉逸二,此人三天前从东京前来,到今天为止都住在町上的旅馆。昨天和前天两次来到别墅,都是与我丈夫讨论剧团之事。另外两人是女演员,姓名分别是中野藤枝和堀江¬时子,都是时髦漂亮的女性,虽然剧团尚未职业化,不过她们早已是职业演员,而且有相当的地位,但是详细情形我就不清楚了。她们昨天也是住在町上的旅馆,昨晚也都来别墅打过招呼,好像今天要与上杉先生一起回东京——她们和上杉先生也都认识。”

      “那么,这三位客人今天什么时候离开铫子呢?”大月问。

      鲶鱼须警官说:“我调查过了,是搭乘正午的列车。距离命案发生时间有约摸一个半小时的间隔,而根据到目前为止各方面的调查所得,并无其他可疑人物进入町内。而且向旅馆方面调查的结果,那三人都是单独行动,尤其是上杉,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我们也采取了必要措施。问题是……¬依据证人的陈述,凶手外貌与调查所得的上杉逸二的外貌有很大差异,也就是说,上杉的身材比被害者岸田还高,因此很难认为上杉涉嫌……¬”

      说到这里,警官似乎怕泄漏调查上的机密,沉默了。

      大月回头望了秋田秘书一眼,极力抑制内心的亢奋,静静地说:“无论如何,我们去看看断崖的命案现场吧!”

      

      二

      

      几乎完全都被美丽的天鹅绒般草皮覆盖、到处长着低矮灌木群的那片山丘,形状酷似停歇在树枝上的枭鹰,沿着海面的断崖向前凸出。远处的东方海上亘着犬吠岬,如梦般的水平线彼方,仿佛是国外的白色轮船拖曳着长长的黑烟,缓缓移动。

      被这件命案强烈吸引的大月和秋田秘书,在刚刚的证人带领下,不久就来到景色优美的山丘顶上。

      证人指着海面的断崖,对大月说:“那边留下了打斗的脚印,是警方发现的。”

      他们朝向该处走去。

      大月边走边对秘书说:“你想一想,这件事太不合情理了!不论今天天气再怎么暖和,凶手也不应该穿那种不自然的水蓝色衣服,而且没带大衣——绝对不可能是今天才特地从远方来到这种乡下地方的。我认为,凶手一定是住在这里、有多余的衣服可供替换的人,而且,这个男人至少是能够让岸田主动帮忙提黑色手提箱的人物。依常识分析,能够做到这点之人,若不是岸田很亲近的同辈或前辈,那么……¬对了,很可能是女性。

      “还有一点。根据证言,凶手身材比岸田瘦小……¬尽管岸田身体刚刚痊愈,但是体格相当魁梧,若彼此吵架打斗之后,能够将他推落断崖,若非具有某种特别功夫,则凶手的力气一定相当可怕,至少要比被害者的力气大。”

      默默走在一旁的证人打岔:“没错!我清楚见到被害者被推落断崖的瞬间,那……看起来好像很轻松……就像这样……¬啊,这就是打斗留下的痕迹。”证人说着,快步向前跑了五六步后停下,指着地面,回头望向两人。

      果然如他所言,这是几乎已接近断崖边缘的约摸六坪左右的地面——只有该处未披覆草皮,是一片被海风吹袭、带着湿气的黑色沙地。沙地角落有似乎是打斗留下的凌乱鞋印,延伸至断崖边缘。仔细一看,其他各处还有似是一般步行的鞋印。除此之外,更有几个应该是警方人员留下的大鞋印,一见即知在刻意避开前述的那些鞋印。

      大月走近打斗的鞋印,详细观察。

      较大的鞋印是直介所留,较浅较小的鞋印是凶手所留。两种鞋印有时深有时浅地曲折交错,甚至是在地面拖曳地延伸至断崖边缘。之后,直介的鞋印在崖边消失,一旁的沙地留下重物坠落的擦掠痕迹。下方则是令人目眩神摇的峭壁。

      大月松了一口气,转身再度循着鞋印往回走。但是,回到两种鞋印正常前行的位置,他突然疑惑似的蹲下来,很仔细地观察该处较浅的凶手遗留的鞋印,不久,抬起头来。

      “嗯,这就有意思了!”他面向证人,突然问,“你说凶手是男人,但……¬事实上凶手是女人。”

      大月出乎意料之语让秋田和证人都大吃一惊。两人仿佛事先讲好般地瞠目,低头凝视鞋印痕迹。但是,在他们眼中,怎么看那都不像是女鞋痕迹,尽管整体形态很小,可分明是男鞋痕迹。秋田像是希望大月说明般的抬起头。

      大月静静笑了笑,说:“你不明白?那么,我来说明好了。你们仔细看这鞋印!第一点,谁¬都看得出鞋印非常小,对吧?第二点,鞋印虽然小,可是趾尖与脚跟的间隙,也就是不沾土的部分却很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们看鞋跟的部分,这边岸田的鞋印,钉上橡胶垫的钉孔凹陷痕迹看得如此清楚,但是,另外一边的鞋跟却丝毫见不到。

      “你应该明白,对鞋类卫生要求逐步正规起来后,除了包覆式球鞋或特种运动鞋以外,几乎所有的男鞋鞋跟都会钉上有钉孔的橡胶垫。可是这双鞋却没有。然而,若说它是包覆式球鞋,除非是儿童,否则不应该会这么小;而若是特种运动鞋,又应该有奇特橡胶鞋底的凹凸,以及金属片的存在。

      “所以我从这个凶手的鞋印形状,比如,鞋型很小,鞋底外围宽度远比普通的鞋底平坦狭长,以及不沾土的部分特别大,还有相当于人类脚踝的骨尖端下方的部分如同少女所穿的鞋子般局部强力凹陷等等迹象判断,推定这是一种木鞋——盛夏的海水浴场常见的、女性穿着在热沙上行走的可爱凉鞋。而且,这双凉鞋的侧面是漂亮的胭脂色!为什么呢?你们看——”

      大月从鞋印的不沾土部分拾起应该是凉鞋踩入土中时剥落的胭脂色小漆片,递至两人面前。

      “当然,以这双凉鞋会轻易剥落漆片看来,应该是已经¬穿用很久了。所以我想起去年夏天曾在某处海水浴场见到的,和凉鞋一起由女性穿着的海滩裤和海滩外套——这类衣服的颜色都是鲜艳的水蓝色。

      “不过,在此你可能会怀疑,会不会是男性凶手为了乔装成女人,故意穿上女性专用的凉鞋呢?但很显然这是错误的。为什么呢?如果凶手是男人,而且具有那样的阴谋,应该不会穿那种乍看起来像是男人的海滩裤和海滩外套,而是会穿乍看更像是女性的洋装或女装才是……

      “其实,最初听到岸田夫人的证言时,我已经¬想到可能是这么回事。只从远方看去是男装,就断定是男人,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在外国,这是个流行女孩子在海滩穿男装的时代,而环绕在岸田身边的女人可以说都是日本最新潮的女人。但是,就算已经¬知道凶手是刻意这么做,事到如今凶手也不可能主动出面,所以还是必须找到更多直接的证据。”


     大月再度热心地Ѭ着鞋印搜寻。

      不久,来到鞋印交错、最后消失的草皮处,大月再度招手叫两人过来,指着地上,说:“你们看,这里有苹果皮。”然后,他面向证人,“警方的人没有发现这个吗?”

      “这……因为在这附近掉有苹果皮是常见的事,警方的人应该不是疏忽而未发现吧!因为,他们对这一带都很仔细地搜索过,而且还在那片杂树林入口拾起许多撕碎的纸片。”

      “纸片?”

      “是的。上面写着什么内容的撕碎的纸片,丢弃在树根底下,又用鞋底踩踏过,不仔细看还无法发现呢!我拾获的纸片似乎是文章的开头,好像是写着……对了,是‘花束之虫’。”

      “嗯……¬”大月闭目,沉吟不语,良久才说,“这个暂且不管。先谈这些苹果皮吧!既然警方未特别注意,很可能它真的无关紧要。但是,它绝非偶然掉落在这里,而是与命案有直接关联——那是命案发生时被削落在地上的。你们仔细看,这些果皮是落在岸田的鞋印上,对不?若更注意观察,又能发现凶手的鞋印有一半很偶然地踩在果皮上。所以这些果皮并非命案发生前,也不是命案发生后被丢弃在此,而是凶手和被害者在这处山丘上碰面时,丢弃的苹果皮。”

      大月拾起苹果皮,接着说:“如果更注意观察,你们看,果皮是由左向右卷,很简单,若依据侦探小说中的推理,凶手既然是女性,削苹果皮的当然是凶手,也就是凶手是左撇子的女性。问题是……黑色手提箱到底是什么呢?而与岸田打斗、又具有能轻松推他坠落断崖体力的女性究竟是谁?还有,‘花束之虫’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月说到这儿,沉吟不语了。然后,他交抱着双臂,再度漫无目的地走在鞋印痕迹上。

      秋田秘书也不知道是不想打扰大月的思考,或是早已厌倦大月的这种态度,À¬着证人,一面观赏山丘四周的景色,一面讲起自己的赏景心得。

      另一方面,大月边沉吟边继续踱步。忽然,他停下来,弯腰从草皮间的泥土上捡起某样小东西。大月凝视着这块黑色薄板似的小碎片,放入口袋里,摇摇头,站起身,很快地带着秋田和证人走下山丘。

      这时已接近黄昏时分,寒风从泛黑的海面吹过来。由于时间已晚,再加上与直介死亡有关的工作完全没有展开,所以决定明天早上才和夫人同回东京,今天在别墅的客房过夜。

      在枭山发现的线索似乎让大月在推理方面陷入瓶颈。吃晚饭时,当三个人面向餐桌坐下,他立刻对夫人说:“抱歉,这是个奇怪的问题,但是……对于‘花束之虫’这几个字,你知道些什么吗?”

      “哦……”夫人明显露出惊异神色,“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所谓的‘花束之虫’好像是上杉逸二先生编写的两幕剧……”

      “哈哈,原来如此。那么,内容呢?”

      “这……¬我一无所知,只是昨晚听我丈夫提过,那是这回玛瑙座创立纪念公演要演出的剧目之一。还有,上杉先生昨天来这儿时,曾经¬将剧本交给了我丈夫。”

      “啊,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的先生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读过该剧本啰?”

      “这我就……”

      “我明白了。他今天早上会带着剧本至枭山散步,表示应该没有读过吧!”大月说完,再度沉思着默默进餐。

      吃过饭,大月边吃着夫人削好的鲜红苹果,边与夫人讨论遗产问题和其他眼前必须处理的事务。

      秋田想起大月方才在山丘上所说的凶手是左撇子的推论,偷偷望着夫人削苹果时的动作。但是,夫人不是左撇子!

      

      三

      

      翌晨——

      大月的精神显得比昨晚好了许多,一吃过早餐,立刻再度只身前往昨天去过的山丘。到了崖顶,他进行了比昨天更严密的现场调查,并且复制鞋印。等这些事完成之后,他仿佛完全放松的样子,悠哉游哉地回到别墅。

      不久,大月、秋田和比露子夫人三个人从铫子车站搭上开往东京的列车。在车上,大月充满自信地告诉两人,这桩犯罪事件虽然非常离奇,不过他大体上已经¬掌握住几项重点,在这一两天之中应该能够找出凶手。但是对于动机、过程等详细内容却丝毫不提,使得秋田内心相当不满……¬

      这天下午两点过后,大月和秋田回到丸之内的律师事务所。

      两人才离开事务所一天,立刻又来了两三件新的委托事务。虽然自昨天前往屏风浦以来,秋田秘书对大月的所作所为就感到不满与怀疑,却仍顺从地问大月需要从哪项工作开始着手调查。但是,大月的态度让秋田更加不满了。

      从铫子回来不到两小时,大月将新的委托事务的文件完全交给秋田处理,自己则拿起话筒拨通玛瑙座的办公室,在电话中聊了很久。等挂断电话,他立刻换了燕尾服,胸前口袋插入纯白的手帕,系上蝴蝶领结,就这样冲向傍晚的市区里。

      一面吹着口哨一面走在柏油路上的大月,先在银座后街的餐厅喝了一±¬威士忌,然后拦了一辆计程车来到联合舞厅,开始用多年前学会的舞步跳起古板的华尔兹。但不到二十分钟,他就离开联合舞厅,再度拦了计程车,大声说:“到日美舞厅!”

      接下来则是,“去国华舞厅!”

      ——像这样,他总共去过联合、日美、国华、银座、佛罗里达等五家舞厅。大月最后终于在佛罗里达舞厅带出一位年轻貌美的舞女,搭计程车回丸之内的事务所。

      若是平常,秋田处理好工作后早就下班回家了,但是,今天还未离开。他见到大月带着年轻女人回来,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是大月好像丝毫不当一回事地只是对秋田微笑一下,立刻带着女人进入隔壁房间,关上房门……¬然后,没过多久,秋田耳中听到了狂躁的爵士乐声,同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秋田是第一次见到律师出现这种情况,他完全无心整理文件资料了,极力克制地坐在桌前。不过,随着情绪慢慢恢复冷静,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某种念头,而且像水一样开始四处流动……¬

      ——也许这女人就是在枭山那个穿凉鞋的女人,律师是为了……问题是,如果这样,隔壁房间这么吵闹又是怎么回事?不,律师这样做一定有其用意,对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女人逃掉!好不容易将凶手Ƭ来,如果让她逃掉未免太没面子了……律师刚才满含深意的微笑是向我求援的肢体语言……¬


     想到这儿,秋田忽然发现邻室的嘈杂声音停止了,爵士乐声也消失,只听到呢喃的低语声。很快地,连呢喃声也消失了。然后是有人站起身来的衣袂声。他急了,跳起来挡在门前。

      突然,门开了,出现大月的背影。

      隔着他那穿燕尾服的背部,传来年轻女人娇嗲的声音。“不行,我不能拿这么多……¬”

      大月似乎是用双手按住对方手上的东西,然后回头看秋田,说:“喂,你这是在干什么!客人要回去了,还不赶快让开!”

      秋田只好干瞪眼,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实在太不好意思了。那么,请再来捧场哦!”说着,年轻女人朝大月抛了个媚眼,看也不看秋田一眼地径自离去。

      大月在自己的椅子坐下,心满意足似的点着七星牌香烟。

      秋田终于忍耐不住了,坐在大月身旁,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月回答,手伸入燕尾服内的口袋,取出昨天在屏风浦断崖上拾获的似乎是黑色薄板的碎片,“你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仔细看看。”

      “是什么呢…… ¬啊,应该是唱片的碎片。但是,这又如何?”

      “角落上有几个金色文字吧?”

      “嗯,看到了……arcelona,还有Victor·20113。另外,这是……fox-trot。”

      “没错!最前面缺字母的是B,另外一个则是much-fox-trot。对了,看你好像常常跳舞的样子,应该知道这种舞步吧?就是狐步。”

      被大月这样一讲,秋田脸红了,不得已回答:“这种舞步我虽然听过两三次,但是我才刚开始学跳舞,完全不知道跳法。”

      “嗯,我想也是。坦白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根据从刚才离开的年轻客人那里获得的知识,这种舞步是四五年前传入日本,常被简称为‘六八’,在欧洲则被称为‘Spanish·one·step’。正如它的名称,这种舞的舞步属于one-step式的动作。对了,你认为这是什么?”

      大月说着,在秋田面前摊开一张纸。

      秋田瞄了一眼,立刻带着几分得意地说:“我知道,这就是那种much-fox-trot的舞步,你把它画¬在纸上。”

      大月笑着回答:“哈哈,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

      “你的意思是……¬”秋田情不自禁地问。

      “也就是,它既是much-fox-trot的舞步脚印,又是别的……”

      “别的……”

      “很简单,就是屏风浦断崖上留下的那些打斗的鞋印!”

      秋田的脸色霎时苍白无比。

      

      四

      

      见到秋田因为自己说的意外之语大惊失色,大月笑眯眯地接着说:“当然,最初见到那些凌乱的鞋印时,我也认为那绝对是打斗留下的痕迹。但是在你和证人聊天时,我在草皮中捡到这块唱片的碎片,当时困惑莫名。这点,你应该感到很奇怪,对吧?坦白说,在那种乡下海边山丘,而且是在命案现场拾获与场景完全不搭调的唱片碎片,我比你更惊讶百倍!仔细一看,碎片是在所谓打斗痕迹的鞋印中、最靠近草皮的女人鞋印底下,也就是曾被凉鞋的鞋跟踩到。而露出沙地外的表面甚至非常干净,一见即知刚破碎不久。

      “所以我沉吟着,一直到晚上都还苦思不解,不过最后还是解开谜底。在风云人物岸田夫妇所居住的别墅附近会掉落这种东西不足为奇。在那视野良好的山丘顶上,不论是直介也好,比露子夫人也好,甚至任何人都好,只要是与岸田家有关系的人,利用手提唱机播放唱片并没有什么。所以,所以……从该处掉落着唱片碎片,以及这块碎片当时的样子,我认为这很明显暗示着曾经¬有谁在该处跳舞。

      “因此,翌晨,也就是今早,我再度前往那片山丘调查,结果发现,昨天看来只是凌乱的打斗痕迹的鞋印,竟然隐含着某种……某种节奏。我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一旦有了这样的感觉后,越是仔细观察越发现,那确实是舞步的节奏。当然,我完全没有关于这种舞步的知识,但不能因此就否定这是跳舞留下的鞋印痕迹。同时,我的脑海突然浮现一种可怕的念头,因为,我忽然想起昨天在别墅时夫人陈述的证言。

      “她说‘两人突然开始打斗,然后……’。你要知道,重点就在这里。她在同一证言中指出,命案发生时在断崖上的人,一位是她的丈夫直介,另外一位是穿水蓝色衣服、身材瘦小的男人,由此可知她绝非近视眼。可是,你再回想一下,夫人和岸田直介结婚前,曾经¬在饭田桥舞厅当过舞女。

      “比露子夫人既然有过做舞女的经¬验,那么不论距离有多远,即使另一位证人——那是完全没有舞蹈常识的淳朴农夫——也说那是打斗,她也不会分辨不出那是打斗还是跳舞。而硬指为打斗,绝对应该值得思考。所以,我几乎是无法避免地开始怀疑夫人作出的证言的真实性。同时,更加会猜测能够陪直介跳这种困难舞步之人是曾经¬当过舞女的比露子夫人——这应该是最寻常,最简单,却也是最合理的推测吧!

      “而且,能够证实我这种推测的证据也存在。昨天晚上,在别墅的餐厅里,你也见到比露子夫人饭后若无其事削苹果的动作吧?当然,你一定也想起我在命案现场所作的‘凶手是左撇子’的判断,而偷偷注意观察夫人的手势和动作吧!但是夫人并非左撇子。因此,你露出厌恶自己过度敏感的神情。

      “可是,你绝对没有过度敏感,相反的,我还要指出你的观察能力不足。如果你当时能更精密地观察,一定会发现惊人的事实!为什么呢?因为夫人虽然很明显能够像惯用右手的人般熟练地操作水果刀,可是在她手指间出现的乳白色果肉上,呈现的却是与命案现场发现的苹果皮完全一样的由左向右卷的果皮。我非常震惊,但是仍旧冷静地观察。

      “原来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谜团,问题在于水果刀最初削入的方向。也就是说,通常将水果置于面前时,一般人是从果蒂开始往前方削皮,但是夫人却是从果蒂开始往后方削皮。当然,这是有点罕见的习惯,不过昨晚在别墅的餐厅里,我们却是亲眼见到了,而且是连续削了三颗苹果。由此可见,如果想要单纯地去应用寻常的侦探小说的诡计,将会犯下可怕的错误,导致作出错误的判断。”

      大月说到这里,从不知何时何处拿出的小纸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两条苹果果皮,接着说:“你看这两条苹果皮,这边是在断崖现场拾获的,这边则是今天早上我从别墅的垃圾筒里取出的。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吧?我已经¬从果皮上检测出同一个人的左手拇指指纹。杀害岸田直介的凶手就是比露子夫人!”


     接下来应该毋庸赘言了吧。

      不久,大月微笑站起,大踏步走进隔壁房间。等他再度走出时,秋田一眼见到他右手提着的东西,忍不住惊呼出声。

      也难怪秋田惊呼,因为大月手上提着的是今天早上三人离开屏风浦的别墅时,比露子夫人唯一的行李,也是秋田曾经¬帮忙提到铫子车站之物——有着市松图案的行李箱。

      “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只是一知道夫人要回东京时带着这个行李箱,立刻断定其中一定藏有揭穿凶手身份的重要物证,所以在铫子车站,我假装亲切地帮忙寄送,事实上却非寄至岸田家,而是写上这个事务所的地址……我猜,现在岸田夫人一定快要急疯了,正在两国车站的货运处大吵吧!只是,你不知道我何时将它放在隔壁房间的橱柜内罢了。”

      大月边笑边从口袋掏出钥匙,迅速打开行李箱。

      一看,里面挤放着醒目的水蓝色海滩外套和海滩裤,以及胭脂色的可爱凉鞋,再加上一架哥伦比亚牌的小型唱机。

      “那么,所谓的‘花束之虫’到底是怎么回事?”秋田问。

      大月点着香烟。“这个……我最初以为是暗号,不过完全错了,所谓的‘花束之虫’只是上杉创作的两幕剧。问题在于,这个剧本会被撕碎在该山丘上,应该与岸田直介之死有根本关系。换句话说,它呈现出这桩杀人事件的动机。所以,稍早我曾打电话至玛瑙座的办公室询问剧本内容,明白那是一部探讨女性外遇的颇具震撼力的作品。重点是,这桩事件的凶手,也就是岸田夫人,很明显害怕‘花束之虫’上演!

      “当然啦,我的调查就转移至夫人婚前的行为上了。基于此目的,以及想要了解前面提到的有关Spanish·one·step的知识,我才会那样疯狂地逛舞厅。不过也因此能够幸运地找到曾在饭田桥舞厅与比露子夫人做过同事的刚刚那位时髦女性,好不容易从她口中打听出上杉逸二和比露子夫人的昔日关系,以及比露子夫人其实是个感情善变的浪荡女人这一事实。根据上述的材料和我贫瘠的想象力,终于能勾勒出这桩犯罪事件的全部轮廓。

      “首先……比露子夫人与岸田直介结婚之后,遭受到昔日情夫上杉的要挟,可能是要求恢复旧关系,也可能是要求其他物质方面的补偿。上杉最后的手段就是利用自己在玛瑙座的位置,将揭穿夫人丑行的《花束之虫》剧本拿给直介。夫人当然知情,面对即将影响自己富裕的物质生活的阴影,这一两天之间,她一定陷入极度恐慌与苦恼中,恰似易卜生笔下的娜拉想尽办法不让丈夫海尔默见到柯洛克斯泰的信一般地处心积虑。

      “到了昨天早上,夫人终于换上这一身不符季节的奇特装束,诱出想阅读《花束之虫》的直介,摧带着那位证人误以为是黑色行李箱的手提唱机前往枭山。

      “我并不认为夫人是为了行凶而如此打扮,那只是犯罪前一种微妙的心理作用,即所谓的近乎怯懦而产生的本能的准备。她不断努力地想让直介的注意力脱离《花束之虫》,所以两人不久就在断崖上开始跳舞,就是那种Spanish·one·step。但是当跳舞跳到最高潮时,截至目前为止潜伏在夫人心中的恶魔突然现形了。你只要回想一下那位证人说的‘很轻松地就被推落断崖’就明白了。

      “之后,夫人完全化为恶魔,将已经¬没必要害怕的《花束之虫》撕成碎片,带着手提唱机立刻回别墅。再基于犯罪者最普通的心理,伪装成证人角色……¬你打开唱机看看,里面有跳舞时不慎踩碎一角的唱片,以及我刚刚借来的四五张同样是Spanish·one·step的唱片……¬”

      大月说完,将烟屁股丢进桌上的烟灰缸,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检察官对夫人所犯罪行可能的判决结果,以及自己应该如何进行辩护。

      

      (林敏生 译)
    你可以不说话,你所说的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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