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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蛊惑的光泽》作者:乃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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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1-19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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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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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7-1-17 14:41: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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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蛊惑的光泽 (日)乃南朝 著  福地滋子 译

    1
        翻来覆去睡不着,有理子终于从被窝里坐了起来。胃部深处如晕车般不舒服。这么着的话,很可能一夜睡不好。
        “因为看到那种东西——”
        今天晚上好像又是气温根本降不下来的“热带夜”,全身冒汗,湿漉漉的,头发沾在脖子上。被汗水湿透的床单,带着令人不快的温度,粘在只穿着内衣的身体上。讨厌的蚊子一直在耳边不停地哼叫着,也许吮吸了一下有理子胳膊上的血液就满意了。现在不叫了。
        毛巾被被蹬在脚边揉成一团,有理子把它扯过来擦了一下汗。这条被子已经用了5年了,洗过好多次,已经变得发硬,还这儿那儿地勾出线来。虽然是便宜货,但刚买来时上面的玫瑰花图案还显得很漂亮,不过现在只露出一副寒碜相。
        有理子用手背擦了下从太阳穴流下来的汗,伸手拿起电暖炉【电暖炉:矮桌型炉子上蒙着专用的被子用以暖腿脚】上的团扇狠狠地扇风,扇子是酒铺的广告品。电暖炉整年都放着没收起来,上面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房间就在白铁皮铺顶的公寓楼上。夏天时室温本来就很高,又何况整天关闭着,因此到了深夜还跟在蒸笼里似的,只有一团污浊的空气在扇子的周围缓缓流动着。
        “——因为看到那种东西呀。”
        有理子抑制住胃部深处的不舒服,这么低声地嘟哝着。但这样适得其反,一阵恶心终于冲到喉咙口,但什么也吐不出来。有理子扔掉扇子,伏在毛巾被上哼哼着,然后“扑通”一声躺下。看看枕边的钟,已过3点半了。这种情况似乎已经持续了一个半小时了。
        “哎,真不应该看那种东西——”
        仰面看着已变成黑褐色的天花板,有理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已经感到绝望,再也不想被逼得走投无路,自己对此是清清楚楚的。尽管如此,反胃、恶心仍然不能平息。有理子就这样地在很薄的被褥上翻来翻去,胡乱揪着汗津津的头发。她真想高叫一声,但在隔着一层薄墙的隔壁房里睡着一个男人,他在建筑工地干活,早晨很早就要上班,所以不能叫出声来。
        有理子翻来覆去已数不清多少次了,木制窗框上镶着的磨砂玻璃外,天色已渐渐发白了。她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几只乌鸦却搅了她的浅睡。有理子无奈地起床,打开吱吱嘎嘎响的窗户,让拂晓的风吹进房间里来,这风叫人感到稍微凉爽了些。胃里恶心依然如故,但亏得房间里凉快了些,感到稍微舒服点儿。
        ——我,是有病吗?
        有理子一屁股坐在被褥上,边看着慢慢变为淡灰色的天空,边糊里糊涂地想着。她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淡淡地想起父母,现在还想起了哥嫂。
        ——唉,我会不会有病?
        有理子想起亲人们的脸,叹了一大口气。已经5年没见到他们了,她竭力想也想不起来自己幼年时全家欢聚的情景,浮现出来的都是他们流露出来的沉闷、厌恶的神情和冷淡地拒绝自己的眼神。
        有理子终于站了起来,把叠好的被褥推到四席半【四席半,即四个半榻榻米的面积,大约为7.5平方米】房间的角落里后,把要洗的衣服塞进纸袋里,这些衣服要抽出时间拿到投币式洗衣机去洗一洗。她决定拿出“盒子”来再看一会儿。
        有理子在叠好的被褥上抱着膝盖坐着,轻轻地打开“盒子”的盖,不知疲倦地看着。她打开除了电暖炉以外惟一的电器——收音机,音量调得很低,她总是以此等待恶心的平息。不过,等了很久,恶心也没平息下来。
        ——不行啊,还是不行。我要想办法。
        有理子绝望地叹了口气。这“想办法”意味着什么,有理子自己最清楚。尽管如此,她一下决心,恶心马上就减轻了,只剩下胃里还稍微有点不舒服。不仅如此,她还很清晰地感觉到,连因一夜没合过眼而引起的疲倦都消失了。头脑也变清醒了,情绪奇怪地越来越高。
        ——我想办法。对,我应该想办法。有理子点了下头,慢慢地合上“盒子”盖。看看钟,每天起床的时刻就要到了。
        这是连洗澡间也没有的简陋的公寓房,敷衍了事般安着一个小水池子,有理子在那里弄湿毛巾把全身擦好后,慢腾腾地穿上手边的衣服。夏天的衣服,她只有两条裙子和五六件衬衫,所以不会有挑来挑去令人头疼的烦恼。每件衣服都是象牙色、棕色或者是蓝色等朴素的颜色,旧得走了色,连什么时候买的都记不清楚了。不过有理子对自己的服装不感兴趣。她认为只要干净,穿什么都没关系,所以也没为上身下身的衣服配不配而烦恼过。有什么就穿什么罢了。
        有理子正在梳洗时,住在隔壁的男人好像也已起床,透过薄墙传来“咯噔咯噔”的响声。有理子慢慢地梳头,把头发用黑色橡皮筋扎在一起。都准备好了,就等隔壁的男人出门。
        住在隔壁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体力劳动者,个子比有理子还矮,容貌有点像猴子,看起来约三十五六岁。他虽然个子很矮,但全身晒得黝黑,肌肉发达,长着两条短短的罗圈腿。他额头上刻着几条皱纹,总是用那下边一双外眼角稍下垂的小眼睛疑惑地看着有理子,因此有理子讨厌他。偶尔在走廊上碰见时,有理子感觉得到被他从上到下看个遍,不由得打起寒战。所以她总要听到他出门的响声后再过几分钟,才走到昏暗的走廊上去。

    2
        总是7点半以前到店。跟平常一样地把盥洗室当成更衣室,穿上淡绿色、尺码不合适的工作服。正在这时响起敲门声,同时听见店长的呼喊声。从不化妆的有理子脸色苍白,好像显得有点儿浮肿。这种工作服对于她说不上合适,加上处处都太紧了点儿,胸前的纽扣都要撑开了。但是有理子没发过牢骚,反正一系围裙别人就看不到。有理子匆忙地系好围裙,就把脱下的衣服夹在腋下走出了盥洗室。
        “今天要发这个月的工资。我已经跟老板商量过……”
        店长正在往现金出纳机放找零用的零钱,对有理子莞尔一笑。她光润的皮肤上丝毫也没留下隔夜的疲劳。她今天穿着白底蓝条纹、显得整齐的连衣裙,领子开得比较大,白金项链优雅地发着亮光。她应该已过了40岁,但皮肤上连一个斑点也看不到。
        “有理子干得很好,还从早到晚坚持着,所以我们决定增加你的工资,每小时加300日元。”
        瞬间,有理子觉得昨天晚上以来一直持续着的胃部的不舒服一下子消失了。
        “有理子你干得很好,所以特地优待。但是你别乱花,应该尽快还债。像你那样过度工作也有支持不下去的时候。”
        有理子轻轻地点了下头,店长微笑着看着她,还鼓励她说:“你再努把力。”
        ——我一定想办法,会有办法的。
        有理子在盘上铺好抹布,边摆着玻璃杯边急忙在心里计算起来。
        一个小时增加300日元,换算成一天的话是4800日元。无论如何,有理子除了一个星期一次的固定休息日以外,每天都从早上8点干到深夜12点,中间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店长特意照顾她,那段时间也付工资,所以一天的工作时间算起来一共有16个小时。一天增加4800日元,一个月也就是大约增加12万日元。
        ——一下子增加12万日元。
        有理子不由得停下摆放玻璃杯的手,陶醉地看着手背。那只手因洗涤剂的浸泡而皲裂,每个指尖都贴着橡皮膏,但还是胖乎乎的有着小窝。岂止如此,中指上一颗钻石在闪耀着光泽,哪怕是有一点点光线都会被折射出来。
        ——我决定了。
        店堂里跟往常那样,很多顾客来吃套餐早点,显得杂乱无章,然后就是营业人员和送货人员来坐坐松一口气的一小段时间,之后马上就到了特别拥挤的午餐时间。有理子有时忙得屁股撞到柜台角上,一会儿跟其他打工的大声说着话,一会儿高声把顾客点的菜名传达给厨房,干得比往常还麻利。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看看钟。
        到下午3点,店里该休息两个小时。有理子一到休息时间就赶快吃完店里给准备的饭,换上自己的衣服,把刚领的工资袋塞进包里,高高兴兴地走出店门。
        “你要珍惜钱,只要努力,很快就能存下钱来。”
        店长交给有理子工资时关切地这么说,有理子点了点头。
        这个月里,有一个休息日,她来帮着店里熏杀虫剂;因顾客老不走,工作到凌晨两点多钟的日子也比较多,因此扣掉税金等还能领到60多万的工资。拿了这笔钱,出店后应该向右走,有理子却毫不迟疑地向左走去。在大楼之间只看得到车站前的百货大楼,她的心就跳起来了。
        “喂!”
        百货商店的售货员一如往常,有理子没招呼以前根本不靠上来。有理子明明知道这是对她的服装、容貌做出判断后的结果。不过有理子在八楼走出电梯,径直来到这个柜台后,毫不迟疑地叫了声神情做作的售货员。她怎么装模作样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售货员罢了。
        “我要看看靠近我这边的这枚戒指。”棕色头发垂在肩上、身材苗条、长得很漂亮的售货员,其实早就知道有理子的存在,却假装现在才注意到,嘴边浮现出嘲笑的样子,堆着假笑回答说:“请吧。”
        “您可以慢慢看。”
        售货员拿出钥匙打开商品陈列柜肘竞说出“只是看看的话就请便吧”这种话。
        “您看,是不是很漂亮?”
        售货员在自己细长的手指上戴上有理子指着的绿宝石戒指,把手指变换着各种角度并莞尔一笑。
        “那边有廉价品,也有两万多日元的。开始的时候从简单的……”
        但是售货员一注意到有理子假装无意地放到柜台上的手,神情就突然发生了变化。她显出难以置信的样子,很快地用审视的眼光将有理子全身看了一遍,然后视线似乎被吸引住又落到了有理子的手上。看到对方吃惊的神情,有理子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一刻了。
        “这枚绿宝石要多少钱?”
        售货员说了声“真厉害”,有理子让她捧着自己皲裂的手,慢慢地看着她。售货员把有理子的手拉到自己精心化妆过的脸庞前,仍然捧着不放,瞪圆了眼睛。
        ——怎么样?这么好的钻石你没有吧。
        有理子给售货员一小段欣赏戒指的时间。也难怪她这么吃惊。打磨、色调和透明度等都呈一流。24颗钻石,每一颗都那么完整,即使只有一颗也完全值得欣赏,一共重2.4克拉。排列成两行。这枚戒指的确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弄到手的东西。
        “我说,我想看看那枚戒指嘛。”
        有理子故意优美地从售货员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又说了一遍。售货员这才醒了过来似的,突然堆起讨好的笑,从自己的手指上摘下绿宝石,说着“请吧,请吧”,把它戴到有理子手指上。它对于有理子来说太紧了点儿,过了第二个关节就戴不进去了。但有理子还是感觉到心跳加速。
        “多少钱?”
        “这真是枚有价值的东西,72万日元。不过如果在别的地方买这种品种的话……”
        “哎,比想象的还便宜。质量会怎么样呢?”
        售货员神情有点僵硬,有理子瞅了她一眼后,重新端详戒指。伸出手尽可能地放远点看,然后对着商品陈列柜上的椭圆形镜子,看看戴戒指的手的样子。这枚戒指,是在一颗大绿宝石的周围,镶着呈十字形的小粒钻石,给人朝气蓬勃的印象,新颖且有个性。上下左右延伸着镶嵌的钻石犹如烁星,这一定会呈现夜空中星星的形象。昨天有理子心里想不应该再来看,但还是来到这个柜台,一看就被这种设计迷住了。
        “这颗绿宝石是非洲赞比亚出产的,质量真是最高级的了。周围镶着的钻石一般是锥形的多,但这枚……”
        售货员似乎完全惊慌失措,开始列举有理子早就知道的有关宝石的知识。
        “做装饰用的戒指,也许还算可以。”
        有理子似乎无意地说,售货员的神情更加发僵,显得难以置信,现在只管慢慢地点头。
        有理子说交50万现款作为定金,售货员哈腰说“请稍等一下”,几分钟后领着满脸堆笑的男售货员回来。
        “来取货的时候付余款行吗?”
        有理子把戒指还给售货员,动作故意慢吞吞地,以便自己手指上的钻石能最大限度地发挥闪烁的效果,嘴里似乎在确认。两个售货员异口同声地回答“当然嘛”,“可以的呀”。有理子在破旧的布制挎包里面数数纸币,付了50张一万日元的钞票,在递过来的票据上填好住址和姓名,说声“那就这样”,马上走开了。
        在这种店里呆得太久的话,他们就会一个接一个地要她看戒指、项链等商品。那么有理子无意中被勾起来、好不容易没有了的恶心又会袭来的。有理子其实很想看,但因为很清楚这个结果,所以规定自己目不斜视地离开柜台。
        ——到了下个星期,那十字形、闪耀着的星星就会装饰我的手指。
        在等电梯时,有理子照着大镜子发现,自己淡茶色的裙子下摆垂着线头。她弯下腰把线头拉起来,它很快地被拉出来,不一会下摆的折边垂了下来。
        蹬着肮脏不堪的运动鞋,垂着长长的裙子下摆,穿着似黄非黄的小碎花纹的衬衫,有理子的样子决不能说好看。如果修剪头发的话,也许会显得干净一点,但时间上、经济上,她都没有那种余地。因此她已经3年没理过发了。
        但是这种事情有理子本人完全无所谓。对她来说,按着挎包的手指上的钻石,这闪耀的光泽则是她的一切。现在暂时可以不被恶心袭击,心平气和地度过日子。只要那颗绿宝石能归自己,那么有理子就会为了还债继续工作下去。
        哪怕是多一颗也好,尽可能多地想得到宝石。有理子怀着惟一的念头过着日子。美丽的宝石这种东西,其实看多久都看不够,要被吸到里面去了;同时又似乎彻底地被拒绝靠近。充满着不可思议的魔力的宝石,钻石、红宝石、蓝宝石,所有的宝石都有魔力。被这魔力死死缠住,这就是有理子从20岁时起开始的人生。

    3
        “让我为难,你,小川有理子。这不是一半吗?你应该每月还20万。这可和原来的约定有了出入,是不是?”
        有理子来到一家以公司职员为对象的放高利贷的事务所,这里她已经很熟了。不凑巧这天所长在,她劈头挨了顿骂。
        “我们好心好意借给你钱,是不是?我们信任你才借的,你别辜负我们这份好意。喂!”
        所长消瘦的身上穿着一件本色提花、质地薄得连乳头都透着能看到的衬衫,裤子直裆很短,扣在细腰上才不致滑落。他露出有缺口的门牙,冷笑着走到小柜台后面,上下摇晃着手掌。
        “喂,再还10万。”
        有理子缩着肩,小声嘟哝着“对不起”。
        “这个月我有个非得花钱的事情——那个,下个月一定……”
        “你又来这个了。这种解释我们昕不进去。你呀,要辜负我们的好意吗?喂!”所长歪着嘴角,把有理子全身盯着看个遍。
        “下个月,我一定和这个月的一起还。”
        “那样不行,不行的呀!我说的是这个月的事情。来,再还10万!”
        突然的高叫威吓似乎是这个所长擅长的做法。有理子虽然听过好几次,但每次听到这种声音都怕得要流泪。
        说不定我真的有病,也许是超过了常轨,是不是因此我才跨进这样不像话的世界,因此才来到不应该来的地方。有理子每次反省都是在这种时候。
        “你说话呀!小川有理子,喂!”
        所长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一响起,一个在柜台那边的、年龄与有理子相仿的女职员,就不时地瞥瞥有理子。记得不过几个月前,她的神情还显得既像怜悯又像亲近,但近来那个女职员似乎失去了纯真,奇怪地显示出一副目中无人、蔑视别人的样子。
        “你说没有钱,那去哪儿弄弄,喂!”所长的高叫声突然变成甜言蜜语的声调,他露出缺了一角的黄门牙狞笑着。
        “不过再也不会有借给我的……”
        “啊,你有那个意思吗?那么我可以介绍介绍。对,那么办吧。你只要把从去年一直拖着的钱还清了,我们就好办了。清理一下的话,我们以后又可以接受你的要求。”
        有理子忍着眼泪低着头,一声不晌。这家信贷公司原来也是别的高利贷事务所介绍的。她怎么也还不清欠债了,就被介绍到这儿来。那家事务所也是由另一家高利贷事务所介绍的。也就是说,一家换一家不能停,一停就彻底垮了,把负债的地方一处又一处地倒换罢了。而一倒换利率就提高,有理子负的债也就越来越多了。
        “或者,小川有理子,你呀,现在换换工作好不好?”
        “下个月一定……”
        “我早就告诉你,有种工作能更轻松地挣更多的钱。你是不是最好做那种工作,喂,小川有理子?”
        所长下流地龇牙傻笑,视线缠绕着有理子。
        “开始大家都不愿意,说‘我不能干那种事’的话。但是她们干起来就都幸福了。都说干舒服的事情还能挣钱,好像在天堂一样。我们不但借出钱,而且还在做让人感谢的事情。首先你能过着远比现在奢侈的日子。真的呀。我自己夸自己也许不合适,但我们好像在进行一项慈善事业似的呀。”
        “我弄好钱再来。”
        有理子匆忙地点了下头,后退着要离开柜台。但听见一声“喂”,就吓得再也不敢动了。
        “你是不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换成钱的东西了?那么只能用身体来换钱,喂,是不是?像你这么个脸和身体,不会有另外能做的什么活。俺好心好意特地告诉你,喂!”
        有理子咬紧嘴唇,勉勉强强地挪动着颤抖的两条腿,慌忙跑出事务所。“到明天为止”的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从背后追来。
        “喂,你明天不把10万余债带来的话,我会去你工作的地方!小川有理子!”
        有理子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等着电梯的时候,镶玻璃的门又被推开,所长探出头来这么嚷着。有理子吓得禁不住低声惨叫着,跑下很窄的楼梯。
        有理子跑出看起来很不景气的杂居大楼,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段时间。又做这种事了,这个念头波浪般袭来。
        ——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有理子垂头丧气地走着,从包里拿出旅行用的宝石盒来,戴上了戒指。今天她右手戴了钻石镶成一字形的.,左手戴了红宝石的。有理子一看它们闪耀的光泽,心绪马上就稳定下来,心里觉得无所谓,什么也不怕了。这不过是为了把如此美丽的东西收集在自己身上进行的努力而已。
        ——不得不找别的地方去。
        有理子边走边举起手来,陶醉地看着宝石闪耀的光泽,真奇怪,心情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着变化。一切宝石都是有理子的朋友,是有理子的保护神。她想,不管做什么,哪怕是一颗也好,要尽可能多地收集宝石。
        有理子叹了一大口气,走进大马路旁边的一条小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理子了解到,能无条件地立即借到钱的店,都悄悄地坐落在不太显眼的地方。

    4
        有理子工作的店开在一座很大的大楼里的一楼。白天来的顾客,以在附近公司工作的人、跟这座大楼有关的工作人员、附近的女职员和偶尔路过的人居多;傍晚以后则是跟这座大楼地下层的酒吧、快餐酒吧有关的人居多。这种做菜根本不用火的酒吧并不少,因此有理子工作的店,有时接受订菜的电话送菜上门。
        一到晚上,常客们就一个接一个地进店来,店里的气氛与白天截然不同,被悠闲且华美的色彩笼罩着。只有整天连续工作着的有理子才知道这种变化。
        “仍然很好呀,那个。”
        店长白天呆在店里一段时间,然后直到傍晚以前都不在店。现在她正坐在柜台前边,与一个准备上班的陪酒女聊天。这个陪酒女在开在这座大楼地下二层的快餐酒吧工作,据说白天在公司当女职员。有理子一听到“仍然”这句话,就知道她今天晚上也戴着“那根”项链来了。
        “说不定的呀,也许是假的。”陪酒女开朗地说。店长就微笑着说“不会吧”,然后看了看有理子。
        “喂,有理子有眼力,你看来能鉴别出来吧。”
        “是真东西呢,那个。实在非常好,打磨得很好,设计也好。”
        有理子在水池前两手沾满了泡沫,由衷地夸奖陪酒女戴着的项链。斜着身体微笑着坐在柜台前的陪酒女说着“谢谢”,天真地显露出高兴的神情。有理子看着自己泡在洗涤剂里的几枚戒指在闪耀着光芒,淡淡地一笑,继续洗餐具。前几天夜里,那根项链就一直在脑子里盘旋着,她整夜与恶心作斗争,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我还打算要个别的。”
        “向同一个人要吗?”
        “这次是向别的人。因为他买这根时好像有些为难。”
        店长说着“哎呀”,亲切地倾听着看起来才20岁左右的陪酒女的话。
        店长看起来很像优雅的普通家庭主妇,不知为什么陪酒女们都喜欢她,她们经常就人生问题征求她的意见。对于有理子而言,不可思议的是,店长看到华丽的衣服、宝石等从不流露出羡慕的神情,总是能坦率地夸奖别人的东西。有理子觉得自己如果处在她的位置,隔不上三天就会被恶心和胃不舒服袭击得怎么也支持不下去的。
        “喂,喂!老板娘,老板娘,你看,你看!”
        正在这时,也在同一个酒吧工作、穿绿色连衣裙的陪酒女走进来。
        “我终于叫他买了。”她嘿嘿地笑着,轻快地将手举到胸前。那细长的手指上,大粒钻石闪耀着光泽。
        “哎,叫谁买的?”陪酒女的同事问。
        “喏,那个家伙,那个。”她就意味深长地笑着回答。
        “哎呀,大家都很厉害。让我的眼睛都看花了。”
        店长好像无可奈何似的笑着说,站起来回到柜台后面。
        有理子一看到后来进店的陪酒女的手,就觉得几乎要窒息了。
        多么美丽的钻石呀。一颗大钻石边围着一圈小钻石,折射出璀璨的光泽。细细地看起来,原来还配着4颗很小的红宝石,因此甚至还给人以一种娇小可爱的感觉。
        瞬间,有理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那宝石的光泽甚至可以称为高贵,有理子的全部精力集中在那只手上,她犹如要倾听宝石无言的诉说,其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喂,喂,有理子!”
        有理子被叫了几声,吓了一跳才清醒过来。店长脸色难看,抱着胳膊看着她。
        “你去看看那边顾客订什么菜。”
        “啊——哎。”
        有理子慌忙抽出一直泡在洗涤剂里的手用水冲净,扑腾扑腾地去桌边的座位那儿。她感觉到胃部深处稍微有点不舒服。
        “虾仁炒饭和冰镇咖啡。”
        有理子通知厨房后叹了口气,让陪酒女再给她看看戒指。
        “还不如有理子的呀。”
        陪酒女开朗地说着,看看有理子的手。
        “你看,今天戴的也很了不起,先从光泽来说就完全不一样嘛。你到底一共有多少?”
        陪酒女们啜着上班前的咖啡,微笑着看着有理子。有理子也被她们的笑脸感染了,也微笑着,又不由自主地盯着自己的手。什么时候都归了有理子的宝石们,可爱的、高贵的宝石们。
        手上的确是有理子很喜欢的、引以自豪的戒指在放射着跟往常一样的光泽。但是有理子的心已经完全被陪酒女手指上发着光的钻石吸引住了。那种光耀无疑只有被完美无缺地打磨过、完全是最高质量的东西才能发出的。那的确是一颗能将哪怕是再微弱不过的光都会完全地、丝毫不剩地折射出来,宛如清澈的泉水般透明,连一点点尘埃也不含的钻石。有理子胃部深处越发不舒服起来了。
        “喂,有理子,你又开始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啊。有理子!”
        直到被店长拍拍肩膀。情不自禁地看着陪酒女的戒指看得入迷的有理子才转过神来。
        ——我目前到底负了多少债?
        有理子忽然这么想着。为了付那颗绿宝石的余款,为了付给爱唠叨的所长这个月的余债,再加上每个月的生活费,有理子在第一次去的那家以公司职员为对象的高利贷店重新又借了40万日元。也没详细地问利率,但有理子凭多年的直觉感到,这是家贪婪地收取暴利的公司。有理子觉得从那个所长那儿借的钱开始时才不过是一二百万,但利息生利息,不知道现在会是多少了。再说,有理子还从另两家借贷公司同样地借了钱。
        ——会不会在哪里有人丢了一亿日元?
        有理子有时这么想,现在也这么想着。在竹林里也好,在水沟里也好,在哪儿都没关系,只要能捡到钱!
        “有理子!菜都做好了!”
        直到被店长大声叫唤,有理子还一直盯着钻石的光泽想着这种事情。但愿有一天出现一位王子,自己有格雷丝·凯莉那样的好运气,她由衷地这么想着,慢腾腾地去端做好的虾仁炒饭和冰镇咖啡。

    5
        回到家的时候是跟往常一样,已快深夜l点半了。公寓的一楼因为是木材公司的作坊,所以百叶窗已经放下,楼里鸦雀无声,二楼也淹没在黑暗里。
        天这么热,也可能因整天在店里跑来跑去,有理子两腿浮肿,一走路腿就发酸。长时间的劳动以及计时工资提高了300日元后,惟一的结果是这种无力感与疲惫每夜都同样地等待着她。而且有理子今天晚上又觉得胃不舒服。
        ——因为看到那种东西。
        铁制楼梯的油漆已全部剥落,栏杆已变成锈色。它整天被疲倦的工人、贫困的学生,或者也不知几个人住一间的外国人的手抓着,奇怪地发着光且凉丝丝的很舒服。
        楼梯尽头的那边设有小鞋架。它只不过是裸露着干巴巴木材的简陋的架子,上边的墙上贴着完全变成黄色的“鞋子必须放在架上”的字条。铺着三合土、很狭窄的脱鞋的地方,跟往常一样杂乱无章地放满运动鞋、胶皮拖鞋等。有理子踩着别人的鞋,慢腾腾地抽出浮肿的脚,提着运动鞋走上走廊。她的屁股碰到角落里的消防器。这双运动鞋虽然肮脏不堪,但还辨别得出是女用的。她不愿意让邻居们认出来。
        尽可能不出声地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拧着黄铜把手,一打开门,让人闷得慌的热气就扑面而来。但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不像往常那么热,有理子这么想着,把手伸到门旁的开关,瞬间注意到房间里的样子不一样。
        本来堆到角落上的被褥已铺好,配着崭新的床单和枕套,还有毛巾被在破旧的榻榻米上展现着华美的花样,显得非常清爽。床脚边摞着几件新衣服,还放着一只纸袋,里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妈妈
        有理子看到枕头上的信封,肮脏的脚踩着新的毛巾被。“给有理子”这几个字的确是令人怀念的母亲的笔迹。
        ——是你来过了。
        有理子轻轻地拿起信封,看清了里面放着的白色信纸和几张一万日元的钞票。母亲总是挂念着有理子,这有理子是清清楚楚的。不但是母亲,父亲也会担心的。原来造成有理子不得不离开家的起因,居然是父母对她的疼爱。
        “有理子:你身体好吗?我们都很好,你放心好了。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但现在无论如何只有祝愿。望你尽快地回家来,哪怕早一天也好。你要注意身体,你应该知道目前是经受考验的时期,好好坚持吧。”
        有理子看完这封简单的信,叹了口气,把脑袋轻轻地放在枕头上。浆得很好的新枕套,脸庞一接触上去就似乎觉得凉快。只是一行眼泪流了下来,在枕套上印了一个小小的斑痕。
        在20岁生日时,有理子收到父母送的礼物。这是嵌着10颗小钻石的项链,据说从有理子10岁时起他们每年都买一颗。当妈妈把这条项链亲手挂在有理子的脖子上时,她激动得甚至头脑模糊不清。而从这一刻起,她完全被宝石的美丽、可爱迷住了。
        之后有理子就像着了迷似的开始追求宝石,一找到喜欢的就非弄到手不可。但是当时还在上大学的有理子只有零用钱,买得起的毕竟有限。还有,比父母赠送给她的项链还美丽、还使她入迷的东西,决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能买得起。
        “真正好的东西,最好一辈子只有一两个。这样才能说有价值。”母亲这么教导她。
        “下次你应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买,或者找个会给你买的好丈夫。”母亲还这么说。
        她自己几乎没有首饰,外出时总是戴着同一枚戒指。不过母亲说的这种话,有理子根本听不进去。怎么也想要宝石,想要得抑制不住。有一次有理子注意到这样一件事。
        有理子竟注意到了买东西其实极其简单。要把东西本身弄到手,没有任何麻烦事,只要办信用贷款的手续,填上父亲的姓名再盖章,仅此而已,有理子的手里就能获得梦幻般美丽的宝石。剩下的就是每个月还债。
        回想起来,开始时那笔款额的确微不足道。有理子为了还债打工,还把从小一点点攒下来的存款全都提取了。尽管如此,本来是微不足道的每个月偿还的借款,随着有理子手边汇集的美丽的宝石而越来越多。不久,有理子趁着父母不在家时拿出他们的钱包,终于连信用卡也拿了出来。就这样发展到向只要打个电话就行的公司借钱,那不用花多少时间。
        直到以公司职员为对象的信贷公司来电话的时候,有理子的父母与刚结婚的哥嫂才注意到有理子的病态。当时父母为了跟有理子的哥嫂一起住,花了一大笔钱刚刚翻盖了房子。父亲这时不得不为有理子还清债务,这一次的问题和平地解决了,当时的负债额竟超过500万日元。
        有理子在家人的面前痛哭流涕,被逼着发誓决不再买过分的东西。尽管如此,第二个月她竟然又买了新的宝石。她明明知道不应该,但一看到美丽的东西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无论如何也要把更美丽的东西弄到手,她怎么也不觉得这个愿望不对。她一想要什么,瞬间,父母为难的样子、哥嫂责备的眼神全都忘掉了。
        “这么下去的话,我们的家会垮了。”
        当有理子第二次不得不让父亲还债时,她终于被责令离开家庭。当时因为有理子的债务,一家人已被逼得走投无路,如果再那么下去的话,一直踏踏实实地当公司职员的父亲的退休金、房地产以及所有的财产都会完了。哥哥的新婚生活也被破坏了。
        想不出第二个办法。
        “在你的寄生心理矫正过来之前,只能这么办。”
        父亲显出充满痛苦的表情说道,母亲在旁边哭泣着。哥嫂都以轻蔑的眼光看着有理子,叹了一大口气。这是5年以前的事情。有理子本来已有内定的工作,公司似乎调查过她的私生活,后来通知取消内定。就这样,有理子眼看就要大学毕业时离开了家。
        “很好看呀。”
        突然响起了嘶哑的声音。
        有理子吓了一跳,从枕头上抬起头来。在平常应该关着的茶色、粗俗的门的地方有一个男人的身子,他把背心下摆卷到腋下,搓着肌肉发达的肚子。
        有理子想起忘了锁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男人意想不到地敏捷地走迸房间,跨在还穿着衣服躺在被褥上的有理子身上,用很厚的手掌堵住她的嘴。
        “别出声。你应该知道出了声会有什么结果。”
        男人压低声音说。有理子能听见耳边急促的呼吸声。
        “你不小心门户,所以落到这个地步。”
        有理子马上就知道这是隔壁的男人。平常尽可能地躲避的、像猴子似的脸正在眼前。有理子被堵着嘴,看着男人脸的上方摇晃着的灯泡和仿佛歪着的天棚,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是不是知道我经常注意看你?”
        男人骑在有理子的身上,着急地脱下背心,把它塞进有理子的嘴里当做堵嘴物。嘴里弥漫着讨厌的体臭和咸味。男人的身体背着电灯显得漆黑。不知什么时候闯进一只小蛾子,绕着灯泡转。时间过得极慢。
        “在这栋公寓里现在只有我和你。学生回乡了,泰国姑娘们还不会回来。”
        男人隔着衬衫抓住有理子的胸部还这么说。有理子因思念母亲流的眼泪还没干,拼命地对着他点头。然后稍抬起头,用眼睛和下巴向男人示意门开着。男人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在有理子身上扭了扭身体。
        那男人膝盖撑在被褥上,蹭着靠近门,向走廊外望了一眼后就要把门轻轻关上,就在这时,有理子双手高高举起“盒子”,狠狠地打了男人的后脑勺一下。她确实是下意识地往放在被褥旁的那个东西伸过手去的。有理子的手甚至感到撞击后发麻了,“盒子”咕咚一声掉下。刹那间男人低声哼了一声,然后极慢极慢地倒在散乱的宝石堆上。收藏着有理子的宝贝——所有的宝石的大理石盒子的盒盖坏了。
        有理子一段时间里只是茫然地看着宝石中的男人。她似乎觉得时间完全停止了。只有一只小白蛾子绕着灯泡毫无意义地转着飞。

    6
        到了休息的时间,有理子慢慢地吃午饭,然后换上自己的衣服,把平常的布制挎包挎在肩上出门。出了店本来想向左走,她为了抑制这个念头费了几秒钟,还是战胜诱惑向右走去。街上像烟霭弥漫似的模模糊糊,也许笼罩着化学烟雾。车、人好像都在喘息,痛苦地向前行进。有理子一只手紧抓住擦汗用的小毛巾,在这条街上脚步轻快地走着。
        今天在高利贷事务所里的,还是那个职员和所长。所长认出还不到偿还日子而露面的有理子,冷淡地大喝一声:“再也不能借钱啦。”
        “请结清债务。”
        有理子把包放在柜台上,盯着以往怎么也不敢正眼看的所长。瞬间他显出惊讶来,但是看到有理子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信封,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高高兴兴地靠近来。职员立即取出一个文件夹来,忙碌地敲起计算机键盘。
        一会儿金额出来了,有理子听了点了点头,确认了结算单,先从信封里抽出两捆纸币来,又数了数没捆的钱,摆在柜台上。所长疑惑地小心地注视着有理子的一举一动,数了两遍有理子交出的钱,然后嘟哝着“没错”。他完全不像几天前还在有理子面前逞威风、甚至要她卖身的那个人,露出缺一角的门牙,满面笑容,摆出低三下四的样子。
        “您将来有需要,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借给您,小川有理子。”
        有理子把递过来的借据和收据对照了一下后,当着所长的面撕掉了借据。那个职员目瞪口呆地窥视着这边的情况。
        “我们当然十分清楚您是生长在好家庭的人。我一直认为有朝一日您父母会资助你的。”
        所长嘴边还显出奇怪的笑纹,口若悬河地讲起来。有理子对再也不想看的嘴脸打了个小招呼,就那样地走出事务所。
        之后顺路去了其它三家高利贷公司,有理子把所有的负债都还清了。算起来仅在三十来分钟之间,一共近700张的一万日元钞票飞走了。
        ——结束了。
        膝盖好像有点哆嗦似的。有那么多的钱就能得到相当多的宝石,这么想着似乎觉得有点可惜。但是没办法。这样总算是好不容易才回到原点了。从长年的精神上的负担里解放出来了,有理子轻松愉快得甚至要连蹦带跳地走路。打着阳伞、用纱手帕捂着嘴的中年妇女惊奇地看着有理子。
        ——原来他是位王子。
        有理子走着想着。
        那天晚上冲过来的男人,可能被“盒子”碰撞到要害处,就那样地再也不动了。有理子过了好久才拉起男人重重的腿,把他拖到他的房间里。开始只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受袭击了,又想让这个污秽的东西从自己眼前消失,因此才采取这样的行为。气温到了深夜还根本降不下来,所以她情绪好像在发烧,烧得做噩梦似的。
        房间里充满着那种男人特有的气味。面积与有理子的一样,是四席半,家具什物只有睡觉弄乱的被褥和纸板箱之类,榻榻米上扔着报纸、酒类、点心、方便面等的空容器。有理子喘着气把男人摆放得像刚从被褥里出来那样,还把脑袋的位置定在门楣上固定着的搁板的正下方。然后拿出装宝石的空盒子放在脑袋边。
        情绪出奇地稳定。
        有理子没忘记仔细地擦了擦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还能从容镇定地把起先仰面朝天的男人的身体改为朝下趴着。一切都像发生在梦中,连有理子都为自己这么沉着而奇怪。有理子假设了男人因搁板上掉下来的盒子碰撞到脑袋的要害处而死亡的场面后,注意到放在搁板上的提包。她想提包也掉在地上也许更好一点,就把提包拉了下来。但当她无意中拉开拉链时,她的心脏像疾槌打鼓似的猛烈跳了起来。那里随便地放着有理子从来没看到过的那么多的钞票捆儿。这是有理子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宝石以外的东西觉得恶心。
        ——你已经无法花了。
        有理子心情极其平静,手里拿着钞票捆盯着一动不动的男人。她等了很久,男人也没有要动的样子。虽然极不愿意,有理子还是在他手腕上诊脉,但没能摸到有规则的搏动。一只似乎从有理子的房间跟着飞来的白蛾子落到男人的背上。
        “喂!”
        有理子到了百货大楼,女售货员还记得有理子,急忙赶过来。有理子充耳不闻售货员的招呼,指了指由钻石和红宝石做成的项链。前边象牙色的小板上黑字写着金额:¥4,200,000
        “这种款式,这个价格不是太便宜了点吗?”
        有理子这么问。售货员这次叫来姓名卡上写着店长的男子。50岁左右的白发店长笑眯眯地说着“哎呀,欢迎欢迎”的话后,介绍了主要的钻石和红宝石,不用说是质量最高的,但周围配着的小宝石是仿制的。
        “哎呀,夹杂着假的。那不行。”
        有理子明显露出失望的神态,听着店长心急慌忙地介绍别的东西,鼻子里发出哼哼声,最后决定买能马上带走的钻石手镯。这是只似乎要赴舞会的贵夫人戴的由无数钻石做成的手镯。
        “我现在就想要,不想等着改尺寸。”
        有理子这么说着。店长瞅了一眼有理子的手,看到那里戴着绿宝石戒指,讨好地说了声“对不起”。
        “有理子,你又买了?”
        有理子戴着手镯回到了店里,店长睁圆眼睛看了看有理子的手。
        “你的病又发作了吗?”
        “这并不是病。”
        “你好好听着,那种东西买再多也当不了财产,当了也不值几个钱,决不值得从早到晚一直干活,别的东西什么也不买来弄到手。我经常说你应该先还清债务嘛。”
        店长像担心自己的事情一样生气地凝视着有理子的面孔,稍皱着眉,又叹了口气。
        ——其实你羡慕我。
        有理子对店长似笑非笑,坐到了顾客的座位上,抬起手来陶醉地看着。手指上是大颗的绿宝石和钻石,手腕上是更光彩夺目的手镯。看看胳膊肘以下,会被认为是什么国家的高贵的人。遗憾的是手指上贴着橡皮膏,但宝石的光泽使之模糊起来,似乎看不清了。
        “没办法的孩子呀,真是。”
        店长觉得不可救药似的说着向厨房走去。这是那个男人送的礼物,是以性命换来的礼物。他无论有什么企图,但毕竟是在这几年中惟一对有理子感兴趣的人。
        ——你看,这么闪耀着,这么相配。
        有理子不厌其烦地转动手腕,盯着闪出无数道光泽的宝石。脑子的一角似乎明白该是做傍晚开门准备的时候了,但又想这种事情做不做无所谓,于是她像往常那样等到店长招呼为止。
        “有理子。”
        之后,似乎又过了很久,有理子听到店长在叫唤,她还面露淡淡的微笑回过头去。店长背后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
        “是警察局的人。他们说有些事情要问你。”
        店长表情僵硬,这么说着回头瞅了一眼男人们,匆忙向现金出纳机那边走去。有理子还把手腕高高举着,交替扫视着两个男人。他们同时拿出写着“警视厅”的黑色本子举到有理子面前。
        “你是不是刚才到‘红瞿麦金融’去还过债?”
        “——是的。”
        瞬间浮现出再也不愿想起的门牙缺一角的所长的脸。
        “那笔钱你从哪儿得到的?”
        系着宽幅领带、穿着整齐灰色西服的男人慢慢地开口说话。旁边的男人则没说什么,只是掏出一块大手帕一直擦着脖颈上的汗。
        “你说哪儿……”
        “你是不是一共还了226万日元?”
        只见男人身后的店长全身都僵硬了。有理子脑袋仍然模糊不清,连把戴手镯的手放下来都忘了。
        “那笔钱是前年从山形县里的信用金库【信用金库是以中小企业为对象的金融机构】偷走的。是不是加了封带?”
        “——山形县这种地方我没去过。”
        “所以我问你是在哪儿得到的。”
        男人的脸显得又沉闷又难看。有理子不想看他们那种脸。她凝视着手镯,想多看看虽然冰冷、但又使人感到蕴藏着激情的结晶。心想哪怕多看一眼也好。
        “你能不能回答在哪儿得到那笔钱的?”
        这次一直擦着汗的另一个男人才开口说话。但是有理子再也不想往男人们那儿看一眼。
        “一位王子……”
        “哎?”
        无数的钻石如此围绕着有理子的手腕,犹如梦幻般永久地闪耀着妖艳的光泽。虽然有理子的确连重量都能感觉得到,但看宝石看得再久,甚至直接碰触着,宝石还是好像要躲到更远处去的那样闪耀着。
        “很漂亮吧?这是一位王子送的礼物。”有理子盯着手镯轻轻地嘟哝着。
        “哎,很好。”男声回答道。
        有理子满意地点了下头。于是宝石又被转换了角度,产生出另一种光芒。
        “你在别的什么地方也花过那笔钱吗?”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在哪儿得到的?”
        “我想明天到别的商店去看看。那家店就知道讨好人,并没有好东西,所以也不会不舒服。”
        男人们凑前几步。
        “钱也一样。看着看着就不舒服起来,觉得恶心——我自己规定一不舒服就要弄到手。”
        有理子直盯着手镯唱歌般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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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叹天容自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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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7-1-19 11:04:12 | 显示全部楼层
    购物强迫症吧。描写的很形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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