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关闭
×
咬!爱律! 新章文子 新章文子:生于京都,过去曾为宝塚歌剧团的团员。后来由于时局紧迫,歌剧团日趋式微,于是申请退团,转而撰写少女小说。属于新人跃登龙门的江户川乱步奖前后产生过三位女性作家。这三位作家都具备有特异之人生体验,新章女士即为其中之一。其于一九五九年获得江户川乱步奖的“危险的关系”为其一大转变之作品。此外,新章女士的四柱推命术易占曾经引起社会上甚大之话题。 1 从计程车上下来的茅子急步拐弯进入巷道后就打开后院的门进到邸宅裡去。围牆边一座大犬舍裡的爱律抬头望著她。 如果不是茅子而换成纪志,爱律听到脚步声就会站起来喜孜孜地迎接主人回来的。狗真是聪明的动物。茅子只把爱律当做看门狗看待,所以不在乎牠是否站起来迎接自己回来。她对四隻脚的动物向来没有多大好感。 茅子一边从皮包裡取出钥匙,一边绕到玄关去。正在开门时,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她凭声音就知道那是杉子。杉子在睡衣上披著浓酒红色的晨袍。杉子的一双脚看起来很白淨,这是秋夜的寒冷使人有这样的感觉吧?茅子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脚格外寒冷了。 “您回来了。”杉子的用词倒是蛮客气的。 “我不是说过我回来时,你也不必下来接吗?” 杉子没有听到茅子说话似地迳自走过甬道去。她这是进去为茅子放浴缸的热水的。一样要伺候,为什么不肯表露乐意的态度呢?不心甘情愿的话,不做算了嘛!与其让这样的女人进到屋裡来和儿子同居,不如每个月给几个钱让两个人到外面去住算了。 把这个意思告诉纪志时,纪志并不肯接受。 这个儿子都三十八岁了,画的画到现在一幅都卖不出去,不但赖在家裡吃閒饭,现在更把女人带进家裡来同居!儿子早已过而立之年,现在有了结婚的对象,这一点茅子并不反对,可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带进家裡来,这还不使她耿耿于怀吗?更何况这个女人比儿子大五岁,难怪她更不能心平气和了。 纪志在女人方面以前就相当放荡,却也不曾把女人带进家裡来过。结果,到了三十八岁还迷恋四十几岁的女人,这不是太窝囊了吗?听说杉子是女子大学毕业的,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曾经在伦敦待过三年,以教日语为生──实际上她在那裡鬼混什么,谁晓得呢?纪志前往欧洲旅行时,在佛罗伦斯的街头和她认识,她就跟著纪志回到日本来,可见这个女人在伦敦是连生活都发生问题的吧? 茅子虽然于心不乐,可是,禁不住从来没有把女人接到家裡来住的纪志执拗地央求,她就认为这个女人或许有可取之处,于是勉强接纳她了。 没想到杉子在烹饪方面确实有一手,同时,对家裡的打扫清洁也相当勤勉。听纪志说这个女人比女佣美代子能干许多时,茅子不相信这个娇小却很傲的女人会有这个能耐,结果发现纪志说的一点没错。茅子于是採纳纪志的建议,把美代子辞掉,而以加倍的报酬付给杉子。虽然杉子的表现不值这么多钱,但这个女人来了之后,家裡变得清爽许多,这倒是事实。这当然是她很会打扫的缘故,但也不能不说是和她善于佈置家裡有关。这一点茅子是著实服了她的。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头先的一两个月裡,茅子给杉子打的是勉强及格的分数。可是,后来看见家事的主宰权逐渐移到杉子的手裡,而且她更进一步摆起一副主妇的面孔时,茅子开始怏怏不乐了。杉子甚至于要茅子改变一些习惯。家事上的一些事情,杉子也要插嘴。杉子说话一向很有礼貌,但越是如此,茅子越有受著指挥的感觉,内心因此更加不愉快。譬如说,下面这种事情尤其令茅子感到气愤。茅子由于经营一家酒楼的关系,每晚一定要到深夜才能休息,所以早上起床的时间向来都很迟。不过,或许是年龄大的关系吧,这四、五年来变得清晨七点就会睡醒而非起来走动一下不可。她会睡衣都不换地来到院子裡,喂喂池塘裡的鲤鱼啦、拔拔庭园的杂草啦地动个不停。之后,她会觉得肚子饿,于是盥洗一下,进一点早食,再回到床上睡回笼觉。而杉子对她这样的作风是非常讨厌的。 杉子的理由是:穿著睡衣走出院裡,这太不成体统。实际上茅子穿的是睡衣没有错,不过,这个睡衣之高级绝不亚于外出服,更何况衣带整齐。而且走出来的院子面积有一百多坪,周遭更有整排的高大树木,所以绝没有由外面看到之虞。(这有什么不好看呢?)──这是茅子反驳的理由。杉子举出的另一个理由是:吃过东西后立刻睡觉,这对消化不好。茅子却认为吃过东西后想睡觉就睡觉,这是无可厚非的自然现象。这样的习惯她已经维持多年了,却从来没有闹过胃病。 茅子和杉子之间终于发生一次争吵。其实,这场争吵只是茅子在吉吉瓜瓜叫而已,杉子一个劲儿襟默著,等到茅子静下来时才回她一句短短的刺耳的话。茅子对纪志开口说要他搬出去住是在发生这场争吵的第二天吧。 “妈要我们搬出去住,我们只有搬出去嘛。” 纪志虽然这么回答,实际上却没有搬出去的意思,依然赖在家裡不动。茅子要纪志搬出去住,当然没有买一幢房子给他的意思,连向来按月给他的零用钱,想起这次发生的争吵,她以后都不捨得给哪。住惯偌大邸宅的纪志得不到什么就搬出去住,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如果有必要,我让杉子出去工作怎么样?” 纪志说过这样的话,但只是说说而已,一点没有付诸实行的迹象。 2 “洗澡水满了,您请洗澡吧。” 杉子在房间门外说这句话后又说“我先睡了,晚安”,然后正要上二楼去时,纪志刚好从上面下来。 “切几片燻鱼给我吧。” “你要喝酒,是不是?” “嗯。” 杉子走进厨房裡去。起居间和厨房是连著的。纪志在沙发椅上坐了下来。他开了收音机的深夜音乐节目后似乎觉得无聊,又把它关了。茅子这时探头进来。 “唉,妈,您回来了。”纪志说。 “今儿晚上好像有点冷。把暖气打开怎么样?” “我看不必吧。” “是吗?” 茅子正要出去时,纪志对她说: “您今晚如果不累,我有事情想和您商量,行吗?” “和我商量什么事呢?” 茅子走进起居间裡来。她在浴衣上披著晚袍。 “您先去洗澡,出来后再说吧。” “我晚一点洗都没关系。你要找我商量什么呢?” 茅子面对著纪志坐了下来。她把身子往前倾,瞅一眼在厨房的杉子后压低声音说: “和杉子有关的事情,是不是?” “不是。” “噢!?……” 茅子露出了失望的神态。 “那你要说的是什么呢?” 这会儿她就拉高嗓门说了。 “我想到罗马去个把月──” “你怎么又要去了?” “这不能算是又要去吧?我上次去是去年的三月啊。” 纪志就是去年三月把杉子带回来的。 “我可以去吧?我一个朋友要开个展,一定要我去看嘛。他认识有办法的画商,也说要把这个人介绍给我哩。──您就答应我,好不好?” “你要把杉子也带去,是不是?” “不,我一个人去。” 纪志性然地说。杉子这时端著白兰地酒进来。 “妈?您也可以喝一点吧?” 杉子说著把三个玻璃酒杯摆到餐桌上去。 “就这样决定萝?我淮备月底动身──” 纪志以高压姿态说完这句话,就站起来走过去淮备打开落地玻璃门。看样子,他又要和狗玩一阵子了。 “你算了吧。” 纪志无视于茅子说的这句话,使劲儿拉开铝框玻璃门,一边喊一声“爱律!!”一边按了牆壁上的电钮。这是他自己装的机关,按了就可以打开犬舍的门扉。 “爱律!来!” 茅子觉得无聊透顶,于是走出了起居间。三十八岁的大男人现在开始要逗著狗玩大半天!纪志从小就喜欢狗,后来进一步对驯狗觉得兴趣,现在更有和驯狗师同等的本事呢。给德国警犬爱律正式的训练,是纪志一手完成的。“我随时可以当一名驯狗师自立”──纪志经常以这句话来表示自豪。 茅子走进浴室,脱下衣服后,才想起她从房间带出来的面霜忘记在起居间的桌上。洗脸后擦上这个面霜,然后泡在浴缸裡──这时候由于浴室裡瀰漫著蒸气,所以面霜的营养分容易渗透皮肤底下,效果非常良好,因此,她对使用昂贵的面霜是在所不惜的。在杉子来到家裡之前,她是把同样的面霜也摆在浴室的,可是后来发现杉子似乎也在使用,以后就改为每次洗澡时由房间带到浴室了。今年六十三岁的茅子看起来起码年轻十岁以上。之所以如此,身材娇小是一个原因,而最大的理由却在于使用这个牌子的面霜──茅子始终坚信如此。这是她一日都不可或缺的美容法。 茅子不怕麻烦地穿上浴衣,用左手按著浴衣不使它叉开地回到起居间来。她淮备透过门缝喊一声杉子替她把面霜拿过来。刚想转动门把手时,她听到纪志说的“妈她……”这句话了。茅子不觉竖起耳朵来。 接著,她清晰地听到杉子说的“也顾不了这么许多了”这一句话。 “人迟早都会死的嘛。──我关心的倒是会不会成功这一点哩。” “这你不必担心,我不是试过几次了吗?不管是直接声音或者是透过电话的声音,爱律绝对分辨得出我的声音。我的命令你会绝对服从,对不对,爱律?” 茅子想像得出纪志抚摸著趴在他脚跟前的爱律的头而得意扬扬的样子。 “亏你想出人在罗马而杀害在东京的人这么个妙主意。‘我要对爱律说话,请您把爱律带到电话机旁边来,好不好?’──我说这句话,妈就得上西天……。事情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解决了吗?还是你的头脑好。我在罗马,而你在朋友家……我们都有确然的不在场证明。垂在被咬死的妈的尸体旁边的电话机话筒会由第二天早上来到的俊司挂回去。然后他就伪装吓一大跳地打电话给警察──。再怎么样能干的刑警也不会想到爱律是在罗马打来的电话的指令之下,把妈咬死的吧?屋裡没有半个其他的人,老太太为了安全起见,把狗牵到房间裡,后来爱律受到什么刺激而突然发作,猛然向她扑过去──侦查当局大概会下这样的结论吧?” ──(我的天!这是我亲生儿子说的话吗?)──茅子几乎当场瘫痪下去。显然地,纪志是在三杯黄汤下肚之后,得意扬扬地说著这些话的。然而,这是用冷静的头脑想出来的计画。这算是什么世界呢? “纪志!”毕竟是杉子的年龄较长,她以谴责的口吻制止了纪志。 “怎么啦?” “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太多吗?隔牆有耳这句话你没有听说过吗?” “我的话谁还会听到呢?妈正在洗澡嘛。” “话也不是这么说,还是小心为妙。──这么一来,我们非请俊司帮忙不行萝?” “当然!这个角色我们绝对不能缺少。他是扑克脸孔的人,相信不会在警察面前露出马脚才对。我要和他谈一谈,你找个机会请他来一次吧。” “我明晚就叫他来怎么样?兵以速为贵──不是有这样的一句话吗?” 杉子好像觉得兴奋的样子,连嗓音都变得大一些了。 他们在这裡提起的俊司是杉子的异母弟弟。这个俊司高中毕业后已参加过三次联考,每次皆告名落孙山,目前正一边打工,一边在一家补习班上课。拖四年五年也好,一定要干到考上东大(东京大学)为止──这是俊司的决心。这样的他确实有著一般东大学生的典型。和杉子很像的他,算来是个很英俊的男生。沉默寡言、个性直爽的他,为人可以说相当的诚实勤勉。参加三次联考而每次都没有考上是他唯一的污点,而慇懃无礼的杉子却有这般出色的弟弟──茅子多次为这一点感到费解。 以前带著爱律溜跑的工作是由纪志亲自负责的。出外旅行时,他就把这件工作委託驯狗师的儿子代理。这件工作的内容是用自行车牵著爱律跑约莫半个小时时间。后来这份差事交由俊司负责,这是因为纪志喜欢摆出姊夫的面孔,常给俊司一些零用钱,俊司为此义不容辞地担负起这份差事──这是茅子的猜测。 原来她这个猜测错了。纪志这样做是为了日后要利用俊司,先让他和狗熟悉为目的的! 由三个人共同谋议,这不是把推理小说推到现实生活的舞台上实际演出吗? 茅子是个推理小说迷。一家酒楼的女老板而同时又是推理小说迷──茅子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有意思。茅子开始迷上推理小说,完全是受到她的后台老板──也就是纪志的父亲──之影响的缘故。他是个标淮的推理小说迷,经常也把书带到茅子住的地方来看,茅子就是受了这样的影响的。 由于知道推理小说令人著迷之处,所以知道有人要谋杀自己时,在茅子的心裡涌起的并不是对死的恐惧感,而是对被人摆了一道的愤懑之情。一种类似黑色油烟的东西开始在茅子的心裡滚流了。 茅子好不容易才回转自己,然后立刻离开起居间的门扉前。没有繫腰带的浴衣下襬一直绊著脚,来到更衣室门前时,她踬踣了一下。结果撞到更衣室的门扉,发出了砰然的声响。她不觉望了一眼起居间的方向。穿的浴衣不整齐而在更衣室门外晃著──这个样子要是被看到,他们不是会怀疑自己刚才在偷听他们的谈话吗? 所幸起居间裡的两个人正谈得起劲,似乎没有听到刚才撞到门的声音。茅子于是心不在焉地开始洗澡。这时就算面霜在手裡,她大概也无心美容吧?到底有没有用香皂洗身体,她后来连这个印象都没有。她也不记得在浴缸裡泡了多久。她只记得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坐在桑木製的大梳粧台时,看到镜子裡自己由于在热水裡泡待太久而浮肿的脸庞。这个脸庞委实很难看,看得她险些昏了过去。她赶紧伸手拿起清醒剂小瓶,用颤抖著的手倒出一颗芝麻大的药粒,用门牙咬碎。接著,她颓然倒在床上。这个夜晚她没有睡好,这是当然的了。 3 在床上懵懵懂懂地思考著许多事情时,茅子忽然想到自己都会心一笑的妙主意来。这是读了无数的推理小说所赐──茅子对著亡夫的灵合十膜拜了。就算你杉子读了女子大学脑筋多好,看我如何摆你一道吧。我茅子虽然七岁就被卖去开始学习当艺妓,所以只读过小学,可是,我的脑筋才不比你差呢──茅子甚至于有些得意忘形起来。 由于兴奋,她顿时觉得肚子有些饿,打开檯灯看看时钟,才知道这时是凌晨六点半多。茅子起床来到木板走廊上就拉开了面对后院的木板门。乳色的晨曦射过淡淡的朝霭,使整个院子显得一片薄纱一般。池塘裡的鲤鱼啪地跳了起来。(现在在市区拥有这么一大片土地的人恐怕不多了吧?)──茅子望著偌大的院子,心裡思忖著。幸亏自己昨晚听到那些话,不然,自己将一下子就丧命于那两个人的手裡,这偌大的邸宅不也要被纪志和杉子夺去吗?会被夺去的并不只有这所邸宅,另外还有她经营的〈吉静〉酒楼、可以供十二户家族居住的四层楼高级公寓、许许多多的金银珠宝等等……。她拥有的这一切财产差一点就要落入这两个人的手裡了。现在不但保住这些财产,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给予对方一次意想不到的反击,这不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情吗? 来到厨房时,听到外面有人在开水龙头的声音。茅子不用看就知道这是俊司。他这是遛狗回来,正在盛水要给爱律喝。由于昨晚听到那些话,茅子因此想仔细看一下俊司的脸,于是将厨房的窗子打开了。俊司抬头看了她。茅子从他的脸上看到错愕的表情。茅子以为俊司是看到她的脸孔而吓了一跳的,于是气急败坏地立刻关上窗户。 杉子这时也走进厨房来。看到茅子时,她吃惊地说了一句:“咦!?您已经起来了?”她好像并没有认为茅子的脸有什么难看。杉子露出一下尴尬的表情就掉头出去。(奇怪!?)──茅子心裡思忖著。看她刚才进来时的神态,她一定是有事情才到厨房来的。结果,看到我就掉头出去,这是为什么呢?茅子歪著脖子想著。 为了查出真相,茅子跟踪了杉子。她觉得这样的侦探游戏蛮有意思。在走廊上一拐弯,前面就是玄关。杉子刚刚从玄关的门出去。(原来如此)──茅子立刻明白了。原来杉子是为了要和俊司说话,才到厨房去的。结果看见茅子在那裡,觉得不方便,因此再绕到玄关去。茅子立刻走进洗手间。洗手间的窗户就在犬舍的旁边。把这个窗户打开一点时,果然看到俊司和杉子在犬舍边面对面地站著。 “那就没办法──”杉子说:“明晚就明晚吧。时间还是九点,要记住喔。” “我知道。不过,不会有问题吧?” “会有什么问题呢?” “老太太是不是察觉到了?” “老太太刚才脸色可怕地探头出来,然后用力把窗户关上了。” “她是容易情绪化的人,这算什么呢?” “可是,她那副脸难看极了。苍白又浮肿,简直和妖怪一样嘛。” “刚起床的时候一定是这样的。老太婆的脸,你大概看不惯吧?那我们明晚见萝?” “嗯。” 俊司点头后,杉子往玄关的方向消失过去。茅子为和昨晚不同的愤怒而浑身发抖著。你竟敢批评我老太婆的脸怎么样。你就看著吧!你因企图杀害我而会受到天谴,你将会被爱律咬到体无完肤的程度,到时候看看你自己的脸怎么样吧? 茅子鬪志满满地从洗手间衝出来就走进盥洗间。放出冷水后,她一边溅起水花,一边洗脸。在杉子的脸变得伤痕纍纍之前,绝不让她看到自己未经化妆的脸──茅子做了这样的决心。 4 吃过早餐后,茅子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多。由于一场酣睡,她觉得脑子和身体轻鬆许多。吃早餐时她又想到一个点子,实行这个计画时所需要的电化製品最好今天就先买好──她于是匆匆走出家门。 茅子要买的电化製品是附有无线麦克风的录音机。这是听说俊司明晚九点要来才想到的。这三个人在一起要谋议什么?──买录音机的目的在于录下这项谋议的内容。现在市面上可以买到这种录音机──这一点她从到店裡来的顾客口中听说过。 “我要买一台录音机,附有可以藏在隐蔽处的麦克风,能把别人说的话偷偷录下来的──”她在一家电器行对著店员做了这样的说明。 “噢,我知道。您指的是附有无线麦克风的录音机。” 店员把这个东西拿了出来。他并且为茅子做了各项使用上的说明。把这些说明完全记牢,同时请店员将电波设定好之后,茅子才从这家电器行走出来。将录音机的自动开关定在纪志这三个人可能会开始谋议的九点半,这样,哪怕是很早就从家裡出来,九点半起的一个小时时间的声音一定录得到才对──茅子原先有这样的想法。实际上麦克风是靠小小的水银电池而发生作用的,而这个电池的有效时间顶多三个小时而已──茅子倒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么一来,她势必要在家裡待到八点左右,将麦克风的开关开了以后才能出来。既然没有别的办法,也只有如此吧。录音机当然要藏在自己房间的壁橱裡。麦克风就放在起居间的空花瓶裡吧。 隔天,茅子按照计画在家裡磨蹭半天,到快八点的时候才出来。这可以说是她最长的一个夜晚吧?她觉得提早回家会显得不自然,所以还是到深夜一点多的时候才回来。回家后,她心不在焉地照例先洗个澡,然后迫不及待地回自己的房间去。先把录音带卷回去,直到要放出来听时,她临时想到而钻进被窝裡去。这时她有了要和男人睡觉一般的感觉。这码子事这两三年来已经和她无缘了。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窃笑一声后,拿起耳机插进耳朵裡,然后打开录音机的开关。她开始屏气凝神地倾听放出来的声音。 “──这一著你们没有想到吗?”这是俊司的声音。“喔,人寿保险……”这是纪志的声音。“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妈好像没有投保人寿保险吧?”“那……现在办理投保手续怎么样?”“对,这件事情应该可以进行吧。”“最好不要!”这是杉子说的话。“这很不自然,我们绝不能干警察会怀疑的事情。财产已经够多了,我们何必觊觎保险金呢?”“对!俊司,你放心吧,我们给你的报酬一定很高的。”“淮备给他多少,我们先讲妥怎么样?”“上次我已经跟你讲过,我淮备给一百万圆。俊司,这样你会满意吧?”“……”俊司没有回答,录音机传出来的是杉子的声音。“俊司,这样应该可以吧?一百万圆现款,你恐怕看都没有看过吧?”“看是没有看过,不过,现在的钱已经贬值许多了嘛。”“你这是什么话?可以拿到一百万圆,应该大大感谢才对啊。”“钱拿到才说谢谢吧。”俊司的口气好像不是挺满意的样子。“你认为这个数目不够,是不是?”“我也没有这么说。”“如果认为不够,你就明白地说。因为事关重大,我不希望拖个尾巴──”“我没有说不够嘛!”“你这是真心话吗?”“嗯。”“那你态度乾脆一点嘛。”“我知道啦。”这是纪志的声音。“俊司没说错话嘛。拿到钱才道谢,这也不迟啊。”“我说──”这是俊司的声音。“你要说什么?”杉子问道。“我认为……你也不必千里迢迢到罗马去嘛?”“你这是什么意思呢?”纪志说。“比方说到北海道去,这不也一样吗?你的目的只是在製造不在场证明嘛。”“说的也是。”“这样,你不是可以不在机票费上花冤枉钱吗?”“反正这笔钱是由我妈出的。”“去一趟要花多少钱呢?”“包括在那边待一个月,这需要一笔相当可观的钱。”“要不要花一百万圆呢?”“这要看你怎么样花吧?”“需要更多的钱,是不是?”“纪志!”杉子这时打岔说:“只去十天怎么样?”“不行。”“为什么?”“才去没多久就要请妈叫爱律过来听我电话的声音,这会显得不自然的。”“可是,你打的是国际电话,妈会以为你很想念爱律,绝不会起疑心的。”“你不淮我在那边待一个月,是不是?”纪志突然尖声说。“纪志!”杉子也不甘示弱地拉开嗓门声了:“趁这个机会在罗马风流一番,你没有存这个心吗?”俊司赶快以和事佬的口气说了:“我们姑且不谈这些事情,要到罗马,你以后再去怎么样?到北海道去,费用可以节省许多嘛。”“机票费确实可以节省许多,可是,其他方面的费用还不是一样要花吗?”纪志固执地说这句话时,俊司执拗地说:“这机票的差额对我来说已是一笔大钱。我希望你改到北海道去,然后把这省下来的机票费给我。”“你这个人真是──”这是杉子的声音。茅子对这样的提议也愣住,不过也觉得俊司这个人稚气未脱,委实有可爱之处。“你──”杉子又说:“不要这样贪婪无厌,行吗?”“可是,做你们的杀人帮凶,我应该有要求的权利啊。”俊司说。“俊司说的没错。”纪志以稳重的口吻发言说:“好,那我索性给你两百万圆,这样你应该满意吧?”“嘿,你好大方哦。”杉子说。“你不会食言吧?”俊司要他确实一诺千金。“我绝对不会食言。”“那你写个东西给我。”“要我写什么东西呢?”“叫它契约书或同意书都可以。”“……”纪志和杉子好像都目瞪口呆了。俊司接著又说:“上面请你加上〈预付订金一成〉这么一条──”“哈!哈!哈!”杉子突然笑了出来。“俊司,你这不是和买卖不动产的经纪人一样吗?”茅子几乎也跟著笑出来。“可以吧?”俊司以真挚的声音压住杉子说。“可以。我也喜欢做事情有板有眼。──不过,我现在没有能力付订金,这一点你就免了吧?”“好,我同意。”“在这同时,我也要你写一张东西。”“要我写什么呢?”“可以说是切结书吧。我要你写:拿到两百万圆以后绝不做任何要求──”“可以。这是当然的事情嘛。”“唉,你们这些男人……”杉子以讽刺的口气说。纪志于是说:“嘿,你去把信纸、钢笔和图章拿来。”“对不起,我今天没有带图章来。”俊司说。“不要紧,你盖指印就是啦。”杉子好像进去拿东西的样子,这之后是一段沉默。杉子迟迟未回来之前,这两个人谁都不开腔。杉子下来后,他们为要写的字据的内容讨论了半天。最后这三个人研究的是有关何时动手的问题。“日子决定后,我会通知你们。”纪志说。“罗马和日本的时差是八个小时。日本的深夜两点是罗马前一天的下午六点钟左右……”“纪志会打电话来的这个晚上,我就到朋友家去住,以便製造不在场证明。”杉子以确认的语气说:“俊司必须按照惯例,在清晨六点的时候一定要来到这裡。这时候起居间的门并没有锁上,你进来后第一个要做的是使用手帕拿起电话筒──小心千万不能留下指纹──挂回去。”“我知道的。”俊司说。“接著,我就把爱律牵回犬舍,然后打电话给警察。对不对?你们放心吧,我会办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的。那──我这就回去萝。”俊司匆匆回去了的样子。留下来的纪志和杉子开始数说一些俊司的不是。后来他们对茅子也有所批评。两人把茅子数落得可以说一文不值。听到这些话时,茅子并没有怒火中烧。等到听完录音带,茅子就以冷静的态度取出录音带,装进盒裡后收到衣柜的小抽屉裡去。 茅子淮备明天把这卷录音带带到银行放在她租用的保险箱裡。这卷录音带和茅子日后淮备录下的纪志自罗马打回来的电话内容将同样成为重要的证据物件。虽然她淮备让杉子受到伤害,但因为她有这些证据,所以这些人应该不敢吭气才对。只要握有这些东西,杉子还敢告她吗?这是多么爽快的一件事情!茅子非常满意地就寝安眠了。 5 翌日,茅子在出门前,又把无线麦克风暗藏在起居间的空花瓶裡。她估计纪志和杉子会在晚餐后谈起这件事情,所以把自动开关的时间设定在七点钟。既然是买来的东西,应该物尽其用才对。虽然可以录音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这也可以代替自己不在家时的耳朵,为什么不好好加以利用呢?纪志出去不在而杉子在家裡偷汉子──要是能录到这样的场面,那不是太棒了吗?为什么没有老早就买这样的机器呢?哪有比这更好玩的玩具呢?──茅子心想。 回家洗完澡后,茅子和昨晚同样把录音机带到被窝裡开始倾听。 录音机传出来的是收音机的音乐声。两人始终都没有开腔。时间荏苒而过。茅子觉得无聊。当她淮备关上开关时,录音机突然传出这么一句话来。“我看,你应该开始训练爱律了吧?”这是杉子的声音。“我这就去把布人拿来。”(我知道了)──茅子心想。纪志一定是用布人来做为攻击训练的标的的吧?纪志身著厚厚的制御衣,在院裡为爱律进行袭击训练的情形,茅子看多了。──不一会,杉子好像已把布人拿来的样子。起居间面向后院的门打开后,随著纪志“来!!爱律!!”的一声,一隻四脚动物的脚步声在屋裡响起。这一定是爱律。莫非纪志是要在起居间训练爱律的?这时,纪志又喊了一声“坐下!”──好像真的要在起居间裡训练的样子。茅子屏住气息听著。──“咬!!爱律!!”纪志裂帛似的命令声突然传到耳朵裡来。“咬!!咬!!”纪志接连又叫了几声。爱律好像已扑向布人,将其推倒,并在猛咬著的样子。爱律大发神威的时间延续了半晌。“停!!”纪志最后喊出这句命令。“好了……坐下!!”纪志又叫道。“我说啊……”杉子说道:“爱律以后看到有人把电话机话筒拿到牠耳边,还没有听到命令声就想攻击人了。”──知道这项训练是在使用电话机话筒的情形之下进行著的,茅子为此不觉悚然。为什么把狗牵进起居间裡训练,这个理由现在明白了。 要是大前天晚上没有听到那些话,下次纪志从罗马打电话回来的夜晚,她一定会听从纪志的要求,不加思索地把话筒对到爱律的耳朵的。爱律听到透过话筒传来的“咬!!爱律!!”的一声命令,即会猛然扑向茅子。茅子会被爱律推倒、猛咬,任其蹂躏不可。被站起来有一百七十多公分高的爱律袭击,身高只有一百四十八公分的茅子还有反抗的馀地吗? 上次偷听到那些话时,就能想像得到这个场面,而现在透过录音带听到纪志活生生的训练狗的声音时,茅子的心著实冷了半截。 这二十年来的纪志实在令茅子失望,可是,想到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时,她又不得不尽母亲之责。现在听到这卷录音带的内容,她还不伤心透顶吗?自己在经济上可以说相当宽裕,难免有宠坏儿子的倾向,可是,哪裡想到儿子会变成这样呢?──不,这都是杉子不好!这桩谋财害命的计画,根本是由杉子提出来的。纪志只是受她的摆佈而已。杉子才是元凶祸魁!茅子对杉子的憎恨更加深了。 这卷录音带已经播放完毕。“咬!!爱律!!”纪志这句命令声清晰地留在茅子的耳朵裡。这句有力的喊叫声在整卷录音带裡特别清晰。 ──(哦!对啦!)茅子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这个声音不是刚好可以拿来使用吗? 茅子原先的计画是:将纪志从罗马打回来的电话声音收录在录音带上,然后以此做为让杉子受到狗的咬伤之工具。她没有意思让杉子被咬死。让杉子被爱律咬伤得面目全非,她的目的如此而已。因此,她需要纪志及时喊出“停!!”的命令。而为了要如此,这就非等到纪志回国后才动手不可。 如何动手的细节,茅子已经仔细想过。当杉子在为爱律喂食晚餐时,从背后将她一把推进犬舍裡。在这同时,大声放录音带的声音。爱律看到杉子突然向牠倒过来时,一定会以为受到她的袭击而大为惊愕。这时听到录音机放出来的“咬!!爱律!!”这句命令时,牠一定会以反射动作,猛然扑向对方的吧?看到杉子确实被咬到后,茅子淮备回到屋裡先把录音机藏好后,这才大声叫纪志。说不定纪志在没有听到茅子的喊叫声之前,由于听到杉子的哀叫声就已衝出去吧?总之,纪志一定会对著爱律发出“停!!”的命令才对。这样,杉子就可以免于一死了。 道是茅子的计画步骤。她唯一担心的是国际电话录下来的声音会不会够清晰。然而,这卷录音带的声音既大又清晰,可以充分派上用场。 (就使用这个吧)──茅子心想。使用这个还可以省去到时候录下由罗马打来的国际电话的麻烦哩。 接到罗马打来的国际电话时应该如何对答──这一点茅子也已仔细思考过。她可以佯装听从纪志的要求,让他以为爱律已经叫来,同时,话筒也对到狗的耳朵上了。结果,纪志一定会拼命喊出“咬!!爱律!!”这句命令才对。茅子可以露著冷笑,听这个声音。纪志由于没有听到预期中的茅子的哀叫声而连连发出同样的命令吧?到头来,纪志一定会为没有反应而感到奇怪,同时也襟默住。茅子淮备这时候开口这样说──“你讲完了没有?一个大男人还和狗逗著玩,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你到底和爱律讲一些什么了?爱律傻不楞登地望著我哪。你差不多该回来了吧?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不在身边,我会觉得寂寞哩。”纪志听到这些话时,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吧?纪志在遥远的罗马一家饭店的房间裡,到底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来呢?他一定会仓皇地赶回来吧? 回国后没有几天就让他看到杉子被爱律咬得面目全非的样子而使他面无人色──这是茅子的计画。 (就使用这卷录音带吧)──茅子又一次对自己说。她已经恢复了彻底的冷静。她慢慢取出录音带,放进盒裡就收到衣柜的小抽屉裡去。 6 时序转入十二月后,接连几日都是阴天。(还好在罗马干了不少风流的勾当,不然,跑这一趟罗马,不是白跑吗?)──纪志心裡想。他那通国际电话本来是有著充分把握的,实际上却归于失败、希望成空,回国后的这几天,过的是如坐针毡的日子。 茅子在那通电话裡说的话是真是假──也就是说爱律没有起任何反应──纪志非常怀疑这件事情。爱律对自己在电话裡的声音已经熟悉到那样的训练,实地训练也不晓得经过多少次了,这样的爱律到时候不起反应,这不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吗?唯一的可能应该是茅子嫌麻烦,实际上没有叫爱律过来,只是摆个样子而已。如此一来,茅子应该全部听到纪志在电话裡连连喊“咬!!爱律!!”这个命令声才对。也就是说,茅子已经知道纪志企图唆使爱律咬死她的这项计画。 而茅子却笑容可掬地迎接纪志归来,回国后的这五天来也隻字不提这件事情。难道茅子没有听到纪志喊的“咬!!爱律!!”这个命令声吗?或者是听到而在装蒜? 想到茅子什么时候要提起这件事情,纪志就有坐立不安的感觉,精神懊丧极了。那天晚上还特地跑到朋友家住一个晚上。而事与愿违的杉子,同样也在沮丧与不安的心情之下。(不会有事情的。妈并没有在演戏,她一定是真的让爱律听了电话的。只是爱律这隻笨狗没有起反应而已。)──杉子虽然说了这样的话,可是,看见纪志襟默著,她就不敢多说话了。 俊司遛狗的工作好像没有间断的样子。纪志看都懒得看俊司的脸。他的两百万圆梦泡汤了,一定在大发牢骚吧?问起杉子时,她的回答是:“俊司显得怡然自得哩。他说他对横财没有兴趣,反而为没有成为杀人帮凶而觉得庆幸哪。”杉子同时又说:“俊司曾经说过〈老太太果然知道我们的计谋的样子〉这句话。”纪志立刻问她:“为什么是〈果然〉呢?”而杉子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的确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噢!?……如果妈早就知道,她算是很会演戏的嘛。”纪志说。“那当然。一大把年纪了,还在经营酒楼,你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少爷,哪裡搞得过她呢?”杉子以讽刺的口气说。“事情是你提议的,现在却说风凉话,你自己不觉得难为情吗?”纪志狠狠地说完话,心裡还是闷闷不乐。 日子又荏苒而过。纪志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情了。(就算妈知道这件事情,她也不会想到有杉子和俊司这两个同伙才对。妈为了不想让杉子知道自己的儿子如此大逆不孝,所以才不把事情揭露的吧?)──这是纪志的看法。(妈一向很疼我,她怎么会让我难堪呢?)约莫十天后时,纪志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心态。 “去看场电影,怎么样?我们好久没看电影了。” 一天,杉子对纪志做了这样的提议。两人一起出去玩玩,这是纪志回国后的头一遭。杉子在出门前先为茅子淮备了晚餐。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来,杉子或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在家事方面的表现更为积极,也经常试著做一些茅子可能会喜欢的菜肴。这一天她为茅子淮备的菜肴有:比目鱼、蒸蛋、生煮青菜以及蔬菜沙拉。 “蒸蛋请您在用餐前十五分钟时放进电锅裡蒸一下。妈,我们这就出去萝。” 杉子在出门前以从未有过的客气的态度对茅子说。 在走往电车站的路上,杉子又说: “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吧。起码这比到外面工作好哩。” 纪志瞄了一眼杉子的脸。杉子和茅子同样是属于娇小玲珑型的女人,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不过,在这样的近处看,眼角的皱纹却历然可见。她的皮肤特别白,所以一些斑点也看得格外清楚。(我怎么会迷上这样的女人呢?)──纪志最近常常如此反省自己。和杉子认识是去年三月由罗马到佛罗伦斯的时候。他正在一处观光服务站想预约旅馆房间而苦于语言无法沟通时,杉子帮了他的忙。在佛罗伦斯的三天时光,纪志为杉子迷得七荤八素的。他在国外的这段期间裡,看的都是高头大马的外国女性,所以看到纤细的杉子时,他有了如获至宝的感觉。隐潜在纤细中的妩媚之气使纪志觉得如渴如饥。这是纪志曾经接触过的任何女人都没有的妩媚之气,而且,杉子在性爱上的技术又是高人一等。这时候的杉子正对工作感觉厌倦,纪志也无意和她分手而自行归国。后来纪志就送她回到伦敦,并且在杉子租的公寓住了一个星期,最后决心要和她结婚。 纪志原本以为自己对杉子的爱情永恒不渝,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心竟然这么容易变迁。他几乎想耸耸肩膀,却以闪闪眼睛掩饰了内心的表露。(和这个女人分手是免不了的了)──纪志心裡思忖著。 看一场电影吃过饭后,于将近九点的时候回到家裡来。以为到酒楼上班去了的茅子一脸微笑地迎接两人回来。没有上班应该是身体欠安的缘故,而茅子却一点没有违和的样子。 “杉子──”茅子露著微笑说:“换好衣服,你就下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回头你就到起居间来吧。” “妈到底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呢?” 换衣服时,杉子问了纪志。 “我怎么知道呢?”纪志以冷漠的态度回答说。 “那我就下去看看喽。” 杉子到楼下来时,看见茅子挡住她的去路似地站在起居间门口。要让杉子看的东西好像拿在背后的样子。 “您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呢?”杉子说。 “进去再说吧。” 茅子让路给杉子,用下巴指了一下起居间的门扉。杉子打开这扇门时,看见爱律在窗边脸朝内躺著。(是谁让爱律进到这裡来的呢?)──正在讶异时,她的背被猛然推了一把。杉子踉跄地衝进房间裡后,靠著抓住沙发椅而使自己站稳。爱律缓缓站立起来的同时,突然间听到“咬!!爱律!!”的一句命令声。 杉子楞住。刹那间感到毛骨悚然。她以反射动作回头一看,那扇门这时已被关上。再看到回头过来的爱律的嘴上套有崭新的口罩时,杉子的手脚一时都软了。这时“咬!!”的声音又传来。爱律闻声之下,面目狰狞地猛扑过来。杉子以手护头地当场蹲了下去。“咬!!咬!!”的命令声接连传过来。杉子只知道这是高度传真音响的四个音箱传出来的声音,除此以外她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了。被推倒地板上的杉子任由爱律蹂躏著。 “停!!” 纪志随著叫声衝进房间裡来。 7 “这是什么意思呢?”纪志对著茅子大声吼道。 “随便你怎么想都可以。”茅子微笑著在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你别装出这么可怕的样子,好不好?我也没有让杉子死翘翘嘛。我只是玩个游戏而已。我还知道为爱律套上口罩,可见我是没有害死她的意思吧?脸蛋是女人的生命,我怎么忍心让她受伤呢?最近她对我特别好,我不能不领她的情呀。不过,我的确也煞费心机了。一会儿找个理由请驯狗师的儿子来为爱律套上口罩,一会儿请电器行的人来弄录音机接到高传真音响的装置,我是够忙的了。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要出去,而这些事情非在你(你)们不在的时候办妥不可。因此,我事先给这些人多一点的钱,要他们一接到我的电话立刻就赶来──。我这个游戏还是花了一些本钱的哪。可是,一个人的精神生活需要调剂,为了偶尔得到一点刺激,花这些钱是值得的。你说对不对呢?” “……” 纪志只有襟默的分而已。杉子显出怃然的表情,站都不站起来。 “纪志!” 杉子突然喊道。纪志觉得杉子的眼角好像有些吊起来的样子。杉子气昏了头,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实。一头蓬乱的头髮,她连理都不理一下哪。 “这个家我再也待不下去了。你和我一起搬出去住吧。” 这是命令的语调。 “你不乐意这样做,是不是?” “……” “好!那我就一个人出去!” 杉子这才撩一下头髮,站了起来。 “可是,在我找到工作和公寓之前,我暂时还要待在这裡,你不反对吧?” “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没想到和杉子分手的时间这么早就来临。临到这决裂的时刻,心裡不是没有眷恋。可是,现在要是开口留她,这个机会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来到。这时候应该以守〈沉默是金〉的格言为上策吧?纪志缄默著。 茅子叫住了刚要走出房间的杉子。 “您还有什么指教吗?” 杉子回过头来。茅子用眼睛暗示著录音带说: “除了这卷录音带之外,我还有可以做为证据的别卷录音带。这个东西我保存在某处──” “这又怎么样?” “你静下心听听吧。──我是说你最好不要起报复的念头,不然,你自己会吃亏的。这是推理小说上常用的手法──有一天我如果横死,我的律师会依据我留给他的条子把这卷录音带提出来──我的意思你懂吗?纪志,我这句话同时也是说给你听的,明白没有?” “我明白了。” 杉子替纪志回答后,掉头就要出去。 “等一下!”茅子又叫住了她。“我还有话要说呢。” 杉子停住脚步,可是没有回头过来。 “劳驾你帮我放洗澡的热水,好不好?” “您不会自己放吗?” “好,那我就自己来吧。不过,今天起我要计算你在这裡的房租和饭钱。” “……” 杉子缄默著迈开步伐要走出去。 “杉子!”茅子对著她又喊了一声:“你到底放不放热水呢?你不放的话,我就要自己去放了。” “──放就放嘛!” 杉子留下这句话就走出去。 8 翌晨,茅子于六点左右起床就梳理了一下自己。杉子好像没有起来的样子。茅子坐在厨房的餐桌前等著俊司遛狗回来。不久,俊司回来了。听到外面水龙头放水的声音。 茅子打开了厨房的窗子。俊司抬起头来。“啊!”刹那间俊司惊愕一下,却很快地说了一句“早”,同时点了一下头。他上次说的是“您早”,心裡的动摇由此可见。 “你看到我,没有吓一跳吗?” 茅子微笑著说。想到自己这就要对他行善,她的微笑怎么不会像观音菩萨呢? “你说,上次看到我时,我的样子像妖怪──是不是这样呢?” “……” 俊司直盯著茅子的脸不动。记得纪志曾经说过俊司是个扑克脸的人,原来指的就是这一点萝? “请你上来一下,行吗?我有东西要给你。厨房的门是开著的。” 俊司从厨房的门进来。他多少有些紧张的样子。茅子觉得这名个子瘦高而皮肤白皙的青年可爱极了。虽然他是杉子的弟弟,但,这一点也不影响茅子对他的好感。(这算不算是恋子情结呢?)──茅子昨晚有过这样的反省,却也不想否认。茅子从怀裡取出了一个用信封装的东西。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东西呢?” “是钱。” “钱……?” “我要给你的嘛。” 硬把这个信封塞到俊司的手裡去。 “杉子说要搬出去住──依我看,她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过,我希望你照旧每天到我家来,可以吗?” “要我来,我当然可以每天都来。”俊司以讶异的表情望著信封说:“可是,您为什么要给我钱呢?” “你不知道就算了嘛。” 茅子依然泛著微笑说。这虽然没有两百万圆那么多,但茅子的心意是要给他一笔相当可观的钱。过年快到了,俊司一定需要一些钱吧?这个信封裡装有三十张一万圆钞票。 “你有没有在好好用功呢?明年一定会考取吧?” 俊司对茅子的质问回答说: “是的,我想应该没有问题才对。”俊司望著信封又说: “虽然我不明白您给我钱的理由,不过,我还是收下了。” “这件事情可不能让杉子知道哦。” “是的。──谢谢您啦。” 俊司中规中矩地行了一鞠躬,就以谦顺的态度从厨房的门走出去。茅子露出一下茫然的表情后,兀地站起来就快步走出了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