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院的管理员是个外省的老头子,一看到警方,似乎有点克制不住的紧张,因为通知他来开锁时,他正和老乡们,摸了一整天的八圈,难免有点心虚。
那一排窗口正是戏院厕所的通风口,由于戏院的看板早已镜卸下,所以从这排窗口,可以很清楚地瞧见“齐氏综合医院”。
这里真是一个视野良好的狙击地点,其他地点都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啊。
厕所的地上堆积了厚厚的灰尘,苍蝇到处飞舞,各种奇味异臭不禁令人掩鼻。灰尘上布满了各种鞋印,地上的烟蒂、果皮、垃圾、空罐子,对于案情却没有实际的帮助。
虽然这家戏院关闭了好久,但是,这些日子以来,装潢和建筑工人几乎每天,多多少少都会使用到这间厕所,而且,有些临时工流动频繁,对于到底是谁留下的痕迹,根本不容易确定,这是根据管理员的说明,警方所下的推论。
“老大,快来看,发现了!”小陈兴奋地大叫,“老大”是下属对许大山组长一贯的称呼。
许大山快步走了过去,小陈在左边数来,第三间厕所内的马桶贮水器中,发现了那把点三二口径的勃朗宁手枪。
小陈小心翼翼地捞起了那把勃朗宁手枪,装入了塑胶袋中,这应该是歹徒做案用的凶枪,除了弃置的手枪之外,这里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这时和管理员一道,去搜索戏院每一地方的老王,摇了摇头走了回来,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收获。
“真是古怪的事情,如果歹徒真是从这里做案溜走,那么,他到底是从哪里出去的?”老王百思不解地,提出了他的疑问,“戏院里每个通道的出入口,早就都被锁上了,那些铁锁个个完好,毫无被敲击破坏的痕迹!难道是凭空消失了?”
“当然不可能从这么小的通风口里出入,而且也太危险了。”刑事组长许大山说完,转头向管理员问道,“戏院有没有其他秘密通道?”,
管理员诧异地摇头回答:“秘密通道?不会吧!……我在这里干了二十几年的管理员,印象中除了我上锁的这个通道外,似乎没有其他出入口了,如果有我应该会知道。”
“其他的窗户,都没有被移动破坏?”
“是的,因为放映室中,还有一些比较贵重的放映器材,老板吩咐过要特别小心,不要被偷了,所以平时只要有工人进来工作,我必定会到场监督,也严禁他们到处乱走动,而他们收工时,我也必定会检查每一扇门窗及戏院,上好锁才回去,以免宵小侵入。”管理员十分笃定地说。
“锁有没有被换过?”
“刚才我特别注意了,并没有被换过。”
“这把锁的钥匙有几副?”
“一共有两副。原本由我和另一位管理员分别保管,不过,他一年前得肝癌死了,所以,目前两副钥匙暂时都由我来保管,等到九月开幕时,再交付给新聘来的管理员。”
“可不可能有第三副?”
“不可能!我以人格保证,以前我和另一位管理员,共同租屋而住,他的为人我最了解,我们不可能做出这种渎职的事情来!……”管理员这一次,十分斩钉截铁地说。
“刚刚有没有陌生人,从戏院内离开?”
“大门有眼镜仔看着,他说没有任何生面孔的人离开。”
“很好,如果那把勃朗宁手枪,果真是做案用的凶枪,在所有正常出入口被封死的情况下,歹徒要离开此地,我敢肯定,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他敢利用此处做案,当然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管理员知道,有这条通道的存在。”许大山语气坚决地说,并对部下厉声吩咐,“现在仔仔细细地给我再查一遍,我不相信找不出来!……”
在部属搜查戏院的同时,许大山组长又重新回到了医院内来。
这时来了更多的记者及好奇的民众,对新闻界一向没有好感的刑事组长许大山,那张凶恶的脸更加凶恶了。
许多记者围着一个秃了头,但是红光满面的人作访问,正是“齐氏综合医院”的齐仲达院长,此刻他的神情却是十分凝重。
有些记者发现了刑事组长许大山,立刻蜂拥靠了过来,但无论对方问什么,许大山始终闷不吭声,他的牛牌气也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许大山却无视于此,这时两个刑警过来,向他耳语了一阵,许大山点了点头,眼神中绽放出光芒。
根据调查,赵俊理医师于今天上午八点钟,淮时到达了医院,八点到九点的时间内,待在办公室里,翻阅着今天晚上,院务会议所需要的卷宗材料,这些资料是由阮文君小姐所淮备的。然后,上午九点到十点半和外科的徐医师、吴医师两位,一起在门诊部看诊,十点半一到,赵医师离开了门诊室,搭电梯回到了办公室,并没有在任何地方逗留,根据很多同事的说明,赵医师一向都是如此,和别人不做无谓的搭讪,今天和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
此后他就一直待在办公室中,十一点四十分左右,由护理站的冯翠珠找来的李思汉总务组长,来到了赵俊理的办公室,却因为冷气和空调系统的问题,双方言语发生了争论冲突,继而大打出手,后由闻声而来的人给双方劝了开去,赵俊理就独自一人,一直待在办公室里生气。
下午一点钟左右,总务处的小马带了两位工人来修理冷气,结果对方毫不领情,将他们赶了出去,.又造成了双方更深的误会。两点钟左右听见枪声,由护士长等人发现了赵俊理遭人枪击,经急救后仍不治死亡,警方在两点五分据报,两点十分后陆续赶到了现场,这就是案情经过的大概。
许大山组长亲自参与了,更深入的调查工作。
首先是徐医师和吴医师两位医师的说词:“在看诊的这段时间内,因为没有特殊的病例,我们两个人就足以应付,赵主任则在一旁看医学杂志,十点半一到他就走了。”
“赵医师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或者是神色间有没有什么不同?”许大山组长严肃地问道。
“没有,至于神情,主任一向都是那种心事重重的模样,我们早就习惯了,至于他在想什么,我们不便妄加猜测。”
“在你们眼中,赵主任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的外表冷漠,其实和他相处久了,才会发现,他是一个满重感情的人,只是平时不表现在外而已。他对我们也不错;他的技术没有话说,站在同行的立场,对他的医学造诣十分佩服,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的成就,我们两个虽然虚长于他,也只有汗颜了。”
“他会不会和别人结怨,或者是惹出什么医疗纠纷?”
“他算是满正派的,虽然不善于交际,也不会得罪人,也没听说和别人结过什么怨,医疗纠纷更是没有,如果勉强要算的话,和齐菲菲小姐那段情,算是比权大的波澜,不过,我们不便谈及此事。”
许大山并没有追问。
今夜的院务会议,似乎对于“齐氏综合医院”各部门而言,是一场十分重要的集会,因为此次会议将讨论,今年下半年度的各科预算,以及对上半年的检讨,甚而评估各科发展的展望,所以,各科的主要人员都要与会,加上院长也会亲自回来主持,更会讨论各部门的功过,所以算是“齐氏综合医院”内部,最重要的行政会议,难怪大家如此重视。
帮助赵俊理整理会议资料的,是新进来不久的护士阮文君,阮文君算是赵俊理的秘书,对于医院为什么派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子,在赵俊理身边担任此一工作,许大山提出了这个不搭调的问题。
护士长代替阮文君做了回答:“这个工作是由我指派的,因为本医院是私人医院,所以在人事上,必须尽量求其精简,每位科别主任都有一、两位护士,帮忙处理医院行政上的事务,至于担任这类秘书性质工作的人选,则由护士们之间相互选出,多半由负责、热忱、做事乖巧的人来担任,文君虽然才来医院四个多月,但是,外科部门的护士们都推派她,算是一个极有人缘的女孩子,所以,三个月前,原本的那个护士结婚而离职后,她就一直担任这个工作直到现在,算是十分称职。”
刑事组长许大山接着问说.“赵医师从门诊部离开,从电梯出来时经过护理站,这时护理站里,只剩下冯翠珠小姐在值班,根据冯小姐所言,赵医师是十点三十五分,回到了办公室,而办公室此时只有阮文君在里面,接下来我希望阮小姐,能够再覆述一次那时的状况。”
许大山带着一位女警察在做笔录,面对者是护士长和六楼护理站的众护士们,可是依然不疾不徐地问案,没有一丝的不自在。
阮文君娇小的身躯,在众人的注视下站了出来,她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发红。
“赵主任回到办公室,首先问我有没有人找他,或者说有没有人打电话过来。我是在九点多钟来到的办公室,这段时间内,并没有任何电话或是任何访客,而我也向他报吿说,他昨天上午叫我帮他,整理了一些院务会议的档案,全整理好了放在桌子上,他说他知道了,早上也看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很谢谢我帮忙。因为院内中央空调系统坏了,室内的空气很不好,他就把落地窗上的小气窗打开了,他原本是叫我把冷气打开的,但是冷气机也出故障好几天了,通知过总务处好几次,却始终不见总务处的人来修理,赵主任显得很不高兴,就打电话到总务处去,不过没有人接,其实我稍早也曾打电话到总务处过,一样没有人接听。”
刑事组长许大山注视着她,旁边的警察认真地做着笔录。
阮文君接着说道:“赵主任就叫我去请冯翠珠学姊进来,冯学姊一进来,赵主任就问她说,总务处最近是在忙什么,为什么中央空调系统坏了这么多天,一直还没有修好?而办公室内的那台箱形冷气机故障了,不但没有换新,连找人来修理也一拖再拖。看到赵主任十分不悦,学姊虽然不明白情形,不过立刻代替赵主任,到二楼去看看怎么回事?因为学姊和总务处的人比较熟稔,所以,当初通知总务处来修理冷气,也是拜托学姊去联络的。接近中午,天气已经很热了,赵主任说他那里没什么事,叫我可以先行离去,去做自己的事情,我就回到护理站那里去吹冷气,整理自己的东西。这些话下午时候,有一位刑警向我问话时,我就已经说过了。”
“不错,阮小姐前后的说明,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不过根据鉴识组记录,赵主任办公室内那具电话的话筒上,并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这种电话如果使用的话,应该会在话筒上留下指纹的。我们只是去求证阮小姐的话,因为阮小姐曾经提及,你和赵主任均曾打电话到总务处……”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连这点细节也很重要。”
“也不是很重要啦,只是希望能够尽可能完美,没有指纹让人觉得很奇怪耶!……”
“是这样的,赵主任说,我可以先行离开时,我还是先把一些该做的事情,做完之后再离开。”阮文君点头回答道,“我每天必然会帮助赵主任,把办公室整理一下,倒掉昨天的垃圾等等一些琐事,因为办公桌当时有些乱,我就把卷宗叠放好,桌面上也擦拭了一下,当时也顺便把电话上的灰尘给抹掉了。对了,当我擦拭话筒的时候,很奇怪的,原本好像在想什么事的赵主任,突然叫我可以离开了,他的情绪好像很不好。”阮文君慢条斯理解释着。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十一点刚过吧!……”冯翠珠诧异地抬起头来,“怎么,这也很重要吗?”
许大山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冯翠珠说:“你继续接着往下说吧。”
冯翠珠显得很兴奋地开了腔:“我到总务处那里,并没有碰见李组长,不过倒是遇见了总务处的小马,转告了他冷气的问题;小马说这种事不是他管,是由李组长本人负责的,而李组长一大早,就到宝声仪器公司还没有回来,于是我就在总务处的黑板留言,请李组长回来之后,来六楼一趟,然后,我便再回来吿诉赵主任后,就回去护理站了。”
“你回来吿诉赵医师时,他正在干什么?”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今天的报纸。”
“就这样?”
“嗯。”冯翠珠点了点头。
“然后你就一直待在护理站中。”
“是的,文君那时候也在,不过十一点半,她就到急诊处去帮忙了,护理站里就剩下了我一人。”
“你知不知道,李思汉是什么时候到六楼来的?”
“十一点四十多分,因为过后不久,上午班病房巡检工作就结束了。”
“在这之前,赵医师有没有出来,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
“没有,赵医师一直待在办公室内,并没有出来。”冯翠珠摇了摇头说,“如果没有赵主任的淮许,或是紧急情况的话,除了文君以外,我们其他的护士,是不能随便进去打扰赵主任的,这是礼貌上的自我约束,而且,赵主任本身又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
“他和李思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李组长到达之后,向他表达清楚,赵主任因为冷气的事,而十分不高兴的情形,李组长听完以后,也没说什么就进去了,后来我端茶进去给李组长,那时候他们好像在吵冷气的事,我很少看过赵主任生气的模样,一看气氛很不好,我就赶快出去了,后来两人竟打了起来,我吓了一跳,跑了进去叫他们不要打了,其他在病房的同事们,也闻声赶过来劝架,就这样两个人才被分开。”
冯翠珠吞了吞口水,接着往下说道:“护士长充当和事佬,大家也就只留赵主任独自在办公室里,因为他向护士长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哪里知道后来竟会发生这种事。”
“赵医师平时脾气就很不好吗?”
“不会呀!……”冯翠珠连忙摇了摇头,“我们都认为赵医师平时,虽然沉默寡言,可是脾气和修养应该都不错啊!”
“即然如此,据说李思汉还有个‘怕事的老李子’这样的绰号,这样的两个人竟然会,只为了冷气机故障的这种事情,先是脸红脖子粗地大吵了一顿,接着大打出手?”
许大山盯着冯翠珠问道:“难道两人争论,没有别的理由吗?”
冯翠珠被瞧得很不自在,支支吾吾地说:“是……嗯,我也不太清楚,不过……”
护士长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啦,别吞吞吐吐的!……”
冯翠珠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端完茶进去以后,转身出来之时,因为吵声渐大,我实在掩不住内心好奇的心理就……就逗留在了门外一阵子,我知道偷听别人讲话,是很不道德的,可是,我实在太好奇了,从他们争吵的话语中,好像不单单是因为冷气的延宕不修而已,似乎他们两人之间,也有财务上的争吵,从门外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什么‘少掉了一百万?’、‘一百万哪里去了?’、‘你吃钱’等等。赵主任在质疑李思汉组长的话。”
许大山不发一语,沉思着她们的话。然后突然问道:“阮小姐,对于赵主任你有何观感?”
阮文君似乎迟疑了一下,回答说:“我觉得他很杰出,也很认真,虽然让人不容易捉摸,可是,依然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他会被人害了,我觉得很意外也很难过。”
“这些日子以来,你有没有帮忙赵医师接过奇怪的电话,比方说恐吓一类的威胁电话。”
“不,没有。”阮文君连连摇头。
“那么,赵医师最近的行为,有没有什么不同?”
“也没有。”
“很冒昧的请教你一个问题,你喜欢他吗?”
不仅阮文君本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对许大山的问题感到讶异。
阮文君有点害羞的说:“我想不仅是我,学姊们多半对赵主任这种青年才俊,不会有坏感了啦。”
“护士长是你的亲姑妈吧!……”
“是的,所以她一直很照顾我。”
“那么请再原谅我问一个问题,因为和此案有点关系,我不得不求证,不知道有没有必要清场?”
“这些学姊对我都很好,我的事她们多半知道,组长有话就问吧!……”
“听说护士长对你曾经秘密堕胎,拿掉赵医师的孩子十分震怒。”
许大山此语一出,马上全场哗然。
护士长大怒说:“冯翠珠,你这个大嘴巴!……”其他的护士们也不约而同地,以指责的眼光怒视冯翠珠,这个反应颇令许大山意外,没想到大家都一致认为,是冯翠珠泄的密。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冯翠珠大声讨饶,“我是一时嘴快说溜了嘴。”
阮文君的眼眶有点红,慢慢地说道:“没错,我肚子内的孩子是赵医师的,但是我不怪他。因为和院长千金的感情破裂,而失恋、意志消沉的他,酒后所做的事情,我并不要求他负责,他是一个可怜的男人,也几乎被这次感情创伤所打倒了,我拿掉了孩子,他也深深自责过,我虽然喜欢他,可是我并不要他娶我,毕竟我不是他的最爱,他能重新振作,不再自暴自弃,我就心满意足了啦。”
护士长过来安慰阮文君,接着说道:“文君想瞒我终究瞒不住,一些护士们也知道她不对劲,我知道后当然很生气,对赵俊理也很不谅解,不过,那时候孩子已经拿掉了,文君也叫我不要去计较了,赵俊理可怜,难道我们文君不可怜吗?唉!谁教她要喜欢上那一种类型的男人呢?在文君的要求下,我再生气也只有算了!……”
许大山没有说什么,走出了护理站。
一个额头上贴着OK绷,两手不停地互相搓着,间或拿着手帕擦着额上的汗水,好像满紧张的人,主动来找刑事组长许大山,他就是总务处的李思汉组长。
李思汉有些激动地说:“我想警方多半会怀疑,是我干的吧!这里我必须对我的立场提出说明。警察先生,请您相信我,赵主任的死绝对不是我做的。我今天一早就到宝声仪器公司,洽谈医疗器材添购的问题,这一点宝声仪器公司的人,可以替我作证,最近因为院里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不仅是我,总务处的每个人,都忙得人仰马翻,中央空调系统坏了,我们也请公司来修理了,可是最近天气变热了,他们的业务也很忙,所以,直到昨天才来修理,这种空调系统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够修理好的事,不过我们在院里各个地方,都装设有各种型式的冷气机来备用。关于赵主任办公室内的冷气机,我承认冯翠珠在口头上曾经吿诉过我,我一时忙昏了竟然忘了,直到我从‘宝声’回来,看到黑板上留言,才猛然想了起来,马上打电话给冷气公司,自己就跑上了六楼去,在此我要强调的是,我承认此事理亏的是我,可是我仍是很有诚意地,去向赵主任说声抱歉的。”
李思汉一口气说到这里,用手帕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我到六楼以后,冯翠珠陪我到赵主任的办公室,冯小姐离开后,赵主任就是一副想和我吵架的样子,我向他解释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抱歉,可是他却借题发挥,说什么我办事没有效率,说什么我是故意找他的麻烦,我和赵俊理并不是很熟,虽然他的医术的确令人佩服,可是,没有想到真正沟通起来,却是这么的不可理喻。警察先生,我在‘齐氏综合医院’里,已经是工作了十五年的老汉,今天能够当上总务组长,全是院长看在我十五年来,没有出过什么重大纰漏的份上,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如今却被这种后生小辈,乘机教训起来,论年纪他也应该懂得,所谓的敬老尊贤吧!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能是老来糊涂了吧,我言语也跟着有点冲,结果双方愈吵愈凶,最后竟然打了起来。”
“吵架的当时,有第三者在场吗?”刑事组长许大山问道,“如果没有证人,这可就是你的一面之词。”
“冯翠珠小姐曾经端茶进来,不过我没有喝,她应该有听到一些。”李思汉润了润喉头,继续说道,“事后我也是余怒未消,就忿忿地回到总务处去了,因为一点钟在总务处,和宝声的业务人员有约。虽然心中不快,擦了一些外伤药后也就算了,事后我对自己的行为,也渐渐地有点后悔,和宝声公司的人见面后,就一直待在总务室里,后来冷气公司的修理工人也到了,我实在分不出身来,就由小马带他们去修理,基本上我自认为,还算满有风度的,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竟被不领情的赵俊理给赶了出来,连好意带去暂时让他使用的电风扇,也被他砸了个稀烂,不过我们也没有计较;直到后来有人通知我说,赵医师被人开枪打死后,我十分吃惊就赶了过来,一直打算要找您,当面向您澄清,我虽然和赵主任起了冲突,但是,我可以保证,我还不至于会做下这种傻事来,请警方要相信我。”
“你和赵俊理是谁先动手的?”
“是他先动手。”
“为什么?”
“那时候,我也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只想惹火对方,好在言语上占上风,所以,我就脱口而出说……”李思汉连连摇头叹息着,“说他就是觊觎齐家的财产,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追齐小姐,我讲完就立刻后悔了……”
“你和赵俊理在财务上,有没有什么纠纷?”
“没有了啦!……”
“没有吗?”许大山组长显得很不悦,大声道:“那么,一百万是怎么一回事?”
李思汉闻言,脸色骤然大变。
刑事主张许大山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严厉地说:“我希望你不要对警方有什么隐瞒。”
李思汉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被许大山给完全瓦解了,他很讶异许大山怎么会知道此事?到这种地步,也只有全盘托出了。
原来“齐氏综合医院”拨出了一千两百万元台币的经费,进行院里设备的充实计划,以应付日益吃紧的医疗竞争。一千两百万,是一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数目,仍然必须谨慎从事,而齐仲达本身因为忙于为选举布椿,副院长田至代也呈半退休状态,所以,就把此事全权交由李思汉、外科的赵俊理主任和内科的丁少庸主任三人负责,哪里知道在赵俊理核对帐目时,发现钱额短少了一百万,今天中午,他向李思汉质询此事,这也是两人冲突的真正导火线,其实只有李思汉,真正了解此笔款项流向何处,赵俊理认为是丁少庸那边搞的鬼,可是李思汉坚不吐实,赵俊理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揭露丁少庸侵占公款的事实。
其实李思汉是以自己的前途作赌注,他把宝押在了丁少庸的身上,他私下里认为:丁少庸有足够的希望,能够继承“齐氏综合医院”,因为齐菲菲之所以拒绝了赵俊理,正是因为丁少庸的介入,何况丁少庸本身,又是有名的“丁氏财团”的独子,跟定了他有太多的好处可以期待。
丁少庸之所以侵吞那对他而言,只是区区的一百万元,必然有其特别的用途,虽然有万贯家财,可是,目前他向家里要求一百万,丁氏财团仍然是会追根究底地,调查他拿一百万的用途;所以,丁少庸先向李思汉诱之以利,李思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掩护丁少庸,也不过问丁少庸拿一百万的用途。就算日后有人追查起来,只要他和丁少庸两人变更名目,就可以应付过去,就算纸包不住火,他们也想好了退路,由李思汉出来顶罪,是一个弃车保帅的作法,毕竟只要日后丁少庸得势,那么,李思汉还是一样可以翻身。
可是,如今牵涉到杀人嫌疑的事,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害怕有事的李思汉也顾不了别人,只有全部抖搂了出来。
李思汉一脸愧色地说:“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我想只要院长一知道此事,我就惨了。”
许大山道:“这件事情暂时不要传出去,我很谢谢你的合作,日后警方需要你的时候,希望你能够到场作证。”
“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不吗?”
李思汉拿了一些文件,更确定其所言的可信度,的确,只要李思汉想包庇,赵俊理是莫可奈何的。
“你为什么会有赵俊理觊觎齐氏家产的说法?”许大山问道。
李思汉讷讷道:“其苡我也不是凭空乱说的,我可以感觉得到,齐仲达院长满防着赵俊理的,虽然表面上他好像对赵俊理不错,其实他有他的苦闷啊!……”
李思汉煞有其事地,举了一些例子,谈及他的论点。
“关于赵俊理和丁少庸,你认为两个人怎么样?”
“平心而论,赵俊理比较脚踏实地,而丁少庸就比较浮滑无行……我想你如果要多知道一点,不妨去问问妇产科的郑和京吧,因为他们三个人是医学院七年的同学,知道的比较多!……”
刑事组长许大山抬起了头,看着逐渐低垂的夜幕,才知道时间已经渐渐流逝。
“没错,我和他们是七年的大学同学,我们都是XX医学院毕业的,其实赵俊理和丁少庸从国小以来,就一直是同学。”郑和京对许大山这么说着。
“可是他们两个人的交情,却很难令人想像,他们曾经同窗了这么久,在大学时期,因为我和赵俊理是室友,所以,我对他了解比较多一点,赵俊理平时就是那样话不多,在团体中也不会争出锋头,既不交女朋友,也不参加一些无谓的活动,虽然有一些女孩子,对他表示了好感,可是,他就像块木头一样,一点也不会动情,看到他难免从他神情中,让人有一种心事重重、不易亲近的感觉,当初我抱着新奇的新鲜人心理踏入学校,没有想到竟然和这种人分在同一寝室,当时还真懊恼了一阵子呢。
“不过,大学一年级下学期发生了一件事情,使我对他的印象完全改观,那是系上和别校的女生办的一次郊游,康乐股长要求全班同学共襄盛举,可是因为气氛不热烈,我就一个人到处留连,结果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水潭里,我并不是不会游泳,可是那时候一紧张,加上天气有点冷,我竟然身体抽筋了;当时也有人发现,可是都只是又叫又嚷的不敢下水救我,但是赵俊理一赶来,竟然毫不迟疑地跳了下去想救我,可是他根本是只旱鸭子,要不是我自己的抽筋突然好了,我们两个早就双双灭顶了。由这件事,我才了解到我这个室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平时把强烈的情感深深地储藏在心底,对一个人的好恶,也不轻易流露于外,两人就因此事才成了莫逆之交,而我就这样成了他在大学的唯一知己,他也逐渐向我透露了他的心事。
“赵俊理的父亲赵仁录,是齐仲达院长当年共同创业的伙伴,后来不知怎么两个人就分道扬镳了,赵家的情况却因此日益败坏,因为赵父已经发现,自己竟然罹患了鼻咽癌,赵俊理永远忘不了那幼年时期,家里潦倒的样子,所以,更加坚定了他向上奋斗的决心。
“有一次,齐院长找到了他们,因为齐院长当时,已经有了一些成就,所以,言语上有些得意和讽刺,齐院长走后,赵仁录先生竟然服药自杀了,所以,赵俊理坚持认为父亲的死,是受了齐院长的无形羞辱所造成的,他这么努力,完全是想替父亲争回那口气。而且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赵俊理吿诉我说,他父亲当年离开‘齐录医院’时——对了,这家‘齐录医院’就是‘齐氏综合医院’的前身,是由齐院长和赵仁录先生一起创建的——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带走他所应得的利涧,虽然这么多年以来,齐院长对赵俊理的资助远超过此数,可是赵俊理却始终认定,‘齐氏综合医院’会有今日的规模,当年他父亲所立下的基础和那笔资金功不可没。他在大学时期曾说,他有朝一日一定要回到‘齐氏综合医院’,去讨回他们赵家应得的部分,这是他心中的结,这种想法谁也改变不了,我想他父亲临死前的迆嘱,对他这一套思考模式的形成影响很大。不过,赵俊理大七时,他的母亲病死了,他也更加孤独阴郁了,他说他很对不起他的母亲,他母亲对他心中的想法,也是和别人一样一无所知,因为他母亲根本不希望,他和‘齐氏综合医院’有所来往,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两年后他探知这么多年来,赞助他的竟是齐院长,不过,他也可以利用报恩的理由,轻易地回到‘齐氏综合医院’。我因为没有出国深造,所以,我比赵俊理早几年,到‘齐氏综合医院’来,等到赵俊理回来,我们便又一起在齐氏医院里工作,可是我渐渐地发觉,大家心态都在改变,同时可以感受到这么多年来,齐院长似乎并不好受,赵父的死也引起了他的深切自贵,表面上他好像飞黄腾达了,可是实际上,他却生活在自己的愧疚当中。齐院长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看不出赵俊理所为何来,当初赵俊理刚进来,在私下更是直截了当地,向齐院长透露自己的意图,以示自己是正大光明,齐院长明知如此,依然提拔赵俊理、照顾赵俊理,虽然赵俊理不一定领情,我却可以看出来,他想化解两家恩怨的诚心,那不是演戏所能够装出来的,赵俊理本身也渐渐有点软化了,而且他竟喜欢上了齐菲菲,陷入了感情的漩涡中,我那时候也替他高兴,因为他也算是以正当的手段,获得了他想要的,我想警方也没有必要去怀疑,齐院长有没有害死赵俊理了,这是我这个局外人,想说的一句公道话。他们两家上一代的恩怨,我也是由赵俊理口中听来的,你若想了解多一点,还是去问院长本人吧。”
刑事组长许大山细细地思考着郑和京和李思汉说的话,然后又说道:“你能不能谈一谈丁少庸?”
“如果要我谈他,可能会让人有一种涉及人身攻击的感觉。”郑和京摇了摇头,“在主观上,我对他的印象十分不好,由我来讲可能失之偏颇。”
“没有关系,我自会斟酌。”
“我想是个性上的关系吧,我和丁少庸始终话不投机,他和赵俊理是完全不同的人。”郑和京摇了摇头说,“他是丁氏财团老板的独子,一些纨袴子弟所染有的坏习性他都有,和他相处过的人,对他是绝对不可能有好风评的。大学时期,他就是一个标淮的花花公子,他甚至以此而自鸣得意,在做人处事一方面,更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平时和他来往的人,多半是有所目的的酒肉朋友,尽管有良好的外在环境在培养、保护他,可是,他总是爱走捷径,如果和他相处比较深入的人,对他会使用‘集卑鄙龌龊于一身’之类的评语也不为过吧。警方想必调查过他吧,院内的同仁对他的风评如何?组长也知道吧,他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实在令人厌恶,真可说是医界少见的败类,我甚至觉得,真正应该被杀掉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赵俊理!”郑和京愈说愈气愤。
从警方获得的初步资料,对丁少庸始终没有好评,所以,郑和京的言辞虽然略嫌情绪化,许大山并不感道意外,不过还是继续问:“像他风评这么差的人,‘齐氏综合医院’怎么会聘请他呢?”
“我想有一点不容否认的是,丁少庸是天才型的聪明人物,聪明得难免令人有点嫉妒,从小到大家里提供给他最好的学习环境,平时他很少念书,可是课业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所以,他的好胜、骄傲,是自有其条件的,即使是繁重的医学课程,他都能够应付自如,他遭人诟病的纯粹指人品方面,而在课业上,真正能够和他抗衡的,也就只有赵俊理了。俊理曾吿诉我,从小他们两个就经常被拿在一起比较,师长的压力、同学的眼光,竞争的意识,使他们有时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为何而争,久而久之,自然只有敌视而没有友情可言,这或许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吧。不过,赵俊理是一个埋头苦干型的人物,他的求学过程,完全是依靠自己的摸索加倍努力所获得的,像我本人根本无法做到那种方式,论天资也比不上丁少庸,所以,我的成绩总是差他们两个一大截,而丁少庸不仅在课业上略胜赵俊理,其他方面,赵俊理也多半扮演居劣势者角色,不过越是如此,赵俊理越是激励自己,要和丁少庸竞争的雄心。后来毕业以后,两人也都出了国,走的虽然是不同的路子,在知道俊理来到‘齐氏综合医院’后,丁少庸一年前,也靠他爸爸的关系,被人引荐给了齐院长,丁少庸的父亲以赞助‘齐氏综合医院’的名义,以及人情的压力,使得院长不便拒绝他。近几年医院遭到比以前强劲的竞争,资金周转上有时也比以前较为困难,加上院长被人抬轿出来竞选,所以,丁氏财国确实在很多方面出力甚多。我和赵俊理当然明白,丁少庸前来的目的,或许彼此的较劲,已经成为了习惯了吧,出社会后他还是要和俊理互别苗头!虽然这听起来有点滑稽和荒诞,可是至少他还是成功的从俊理的手中,抢走了齐菲菲——那个赵俊理投入全部感情的女孩子。”
“全部感情?”许大山问道。
于是郑和京娓娓地道出了赵俊理、齐菲菲和丁少庸的三角关系。
齐仲达院长的神情十分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
刑事组长许大山来找他时,齐仲达似乎还没有从事件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尽管自己的心情很乱,齐仲达还是强打起精神,提供了许大山想知道的事情。
“对于本医院内,发生这种不幸的事件,我实在感到很伤心,对俊理这孩子,我始终觉得有所亏欠,如今他在我的医院里死于非命,难道是上天欲惩罚我的手段?”
齐仲达十分懊恼地嘟囔着,一边连连摇着头。
“没错,赵仁录是我当年共同创业的伙伴,我们同甘共苦的那一段日子,我是永生难忘的,我们虽然不是在同一所医学院毕业,可是,我们却是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同乡啊!后来我们共同筹划设立了‘齐录诊所’,这是本医院的前身,不过几年后,因为彼此对于诊所的经营方针和医疗关系的见解相歧,且日益加深,即使是多年的友谊,仍然阻止不了分道扬镳的结果。
“有一天,赵仁录和他的太太美杏,带着当时还小的赵俊理不吿而别,可是当时,有一种赌气冲动的我,却没有刻意去追寻他们。后来我也娶了妻,重新经营起了我的事业,一切还算十分顺利,我也渐渐地得到了关于赵家的消息,才知道赵仁录十分潦倒,就拿些钱淮备去接济他,可是这件事我实在做错了,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有病在身,言语上也显得十分自满而不知道收敛,对方拒绝了我的帮助。更令我后悔不已的是,他竟然在我走后仰药自尽,我当时如果细心一点儿的话,应该就能够发现他的病情,也能够了解他的潦倒,是生病所致啊!我很后悔自己所做的傻事,等到我想补偿自己的愚昧时,赵家拒绝了一切的资助。当初我如果多采纳一点他的意见,我们的友谊,当然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后来我还是透过各种管道,暗中帮助赵家母子,赵俊理后来也知道,资助他的是我,所以学成归国后,谢绝了其他优渥的条件,执意到我这里来,他来的时候,就对我说得很明白,他是来‘还自己的债,讨父亲的债’的。
“他这么说,开始我有点害怕,就提防着他,可是俊理始终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我或者医院的事情,何况他的要求并没有错,我就渐渐地不再有戒心了,否则我也不会请他和李思汉,去处理那一千两百万的事,我想我的诚心,总有一天他会谅解的。”
“为什么要把赵俊理和丁少庸,凑在一块儿做事?”刑事组长许大山口气严厉地问道,“院长难道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素来不和吗?”
“不和?我并不如此认为,他们两个人一个内向、一个外向,个性不同自然就少在一块儿,但是,这也不能说他们不和啊!何况他们还是同学过好一段日子呢!怎么会不和呢?而且这件事我主要是托李思汉负责的,我安排他们两个年轻人一块儿做事,是希望多磨练磨练他们,而且,就算两人真是不愉快,毕竟是同一家医院里的同事,也应该乘此机会化解啊!”
“有人说赵医师追求令媛,完全是为了齐氏的产业?”
“完全是一派胡言。会有这种说法,很可能是因为,我先前所提过俊理的‘讨债’那一句话,添油加醋乱加臆测的。”
“赵医师明明和令媛已经订了婚,喜帖也发了出去,为何婚约在三个月前解除了?难道真是因为,内科丁少庸医师的介入所致吗?”
“也不完全是。”齐仲达脸上泛出了痛苦之色,“他和小女的婚事,是我在旁边撮合的,我看得出来,他对小女是真心的喜欢,否则我也不会把女儿的幸福,当作儿戏一般地乱搞,虽然小女的态度并不热烈,可是,他们还是交往了两年,在一年半前由我做主,两个人订了婚,而的确在一年前,丁少庸来到医院之后,情况有了变化。
“尽管现在年代不同了,年轻一辈的爱情,已经不是我这种作长辈的所能左右的,虽然小女移情别恋,甚至以死要胁来解除婚约,可是我仍然不为所动,因为即然已经决定的大事,是不能够说解除就解除的。”齐仲达一脸森然地说道。
“可是,为什么还是解除了呢?有人深深地替赵医师抱不平,甚至还说院长是因为丁氏财团,才势利地解除了婚约的。”
“别人怎么说我无所谓,俊理和菲菲不能结合,是因为天意的注定,因为他们两个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许大山闻言大吃一惊。
“喜帖寄出去后,在四个月前,有一个女人来找我,她是间接获知赵俊理和小女的事情,所以才会拖了这么久才来找我,她是俊理母亲美杏的大学同学。她吿诉我这件事实,当年美杏嫁给仁录后,我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有一次竟然玷污了自己朋友的妻子,那一次我正好被一个女人甩了,自暴自弃的我,竟然作出了这种足以天谴的事情来;不过美杏并未吿诉仁录,多半是为了顾及我和仁录之间的友谊吧!没想到那一次,竟使得美杏怀了俊理。她不敢讲,只吿诉了她的闺中密友,仁录也一直认为,赵俊理就是他的儿子。我听到这个事情,一时还无法接受,经由血缘证明,那个女人说的话没有错,我也差一点铸成了大错。”
许大山问道:“赵俊理知道此事吗?”
“他不知道,我想等事情过了一阵子再吿诉他,我想他可能受不了这个打击。”院长齐仲达张着两眼叹息着说,“今天夜里的院务会议上,我原本想乘机宣布两件事,第一件事情是,我打算同意小女和丁少庸;第二件事情是,我要将医院的经营权交给赵俊理,可是如今也没用了,”
“这两件事情,你可有先吿诉过别人?”许大山严肃地问。
“没有,除了我的律师以外,别人根本不晓得,我打算给俊理一个惊喜,连田副院长也不知道此事,律师绝对可以信任!”
“院长,如果当初赵仁录离开‘齐录诊所’,不是因为你所言的经营理念不同,而是因为……”
齐仲达一时不了解许大山话中的含义,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立时发白了。
“你是说,俊理的所作所为,有可能是仁录故意唆使的。”
许大山未置可否,话题一转,继续说道:“除此事以外,院长和赵俊理医师,可还有得罪过什么人?”
“没有,即使是选举的事,我也不至于得罪其他人,因为我的布椿一直不是很积极。”齐仲达连连摇头说,“而俊理人际关系更是单纯,没听说过他和什么人有过纠纷,所以,他今天和李思汉的事,连我也很意外!……”
“那么,医院里有没有发生过医疗纠纷?”
“一些小纠纷在所难免,近几年来更加少了,就算有也都和解了,也不可能遭到这么严重的报复。”院长齐仲达连连摇头说,“而本院外科一向很稳,可以说没有纠纷,也不太可能是其他同业者,对我们的故意破坏。”
在五楼内科的主任办公室内,许大山找到了丁少庸和齐菲菲——两人状甚亲昵。
“你是丁少庸主任?”
那个男的身材颀长,五官明显,笔挺的白衬衫,系着一条合适的领带,更显得英俊潇洒,只可惜神色中充满了傲气,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否则真能算是美男子。
“没错,我就是丁少庸,警官有事吗?”语气一点也不和善。
虽然许大山看他满不顺眼的,真想过去狠狠地给他一拳,但是,他也终于了解到,打扮时髦的齐菲菲,为什么选择了丁少庸而舍弃了赵俊理了。
许大山采取单刀直入的问法:“关于赵俊理医师的命案,有些问题想问你们。”
“你有话就快问吧,我们还有事。”丁少庸大刺刺地往办公桌前的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
“对呀,我们很忙的啦!……”齐菲菲在一旁帮腔,一边从靠壁的酒桶中,倒了一杯XO给丁少庸。
“两位好像满悠哉的嘛!……”刑事组长许大山冷笑着说,“好像赵俊理死于非命,两位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丁少庸闻言冷笑着:“怎么茬儿,难道难过一定得表现在脸上吗?他和我虽然是多年的同学,可是,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承认像他那种死气沉沉、书呆子一个的人,我是不可能和他深交的,我们的交情真是薄如一张纸。如果像他和我这种交情的人死了,我都得伤心上一段日子,那么,我不是得终日以泪洗面吗?”
齐菲菲闻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许大山眉头一皱,心头说不出对这对男女的厌恶。
“他的死,最大的获利者就是你吧!……”
丁少庸一听脸色大变,他听得出来,刑事组长许大山话中挑衅的意味,不过,他还是压抑住了内心的怒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怀疑是我干的?哈哈!真是笑话!……”丁少庸大声地说,“不错,赵俊理的死,我是觉得痛快,我厌恶他这种拿不起、放不下的懦夫,齐菲菲已经决定跟我了,他那种死命纠缠的方式,只会令我们烦恶!他死了,我只能庆幸别人替我们除掉了他,不过,者绝对不会是我干的,我不会这么笨。”
齐菲菲更接着说:“哼,我自始至终根本不喜欢,像赵俊理那种类型的男人,我和他的事儿,都是我老爸一厢情愿来左右我的,虽然婚约已经解除了,可是,赵俊理还是认为,我仍然喜欢他的,自作多情的希望我能够回到他的身边,平时别看他不喜欢讲话的样子,缠起人来,实在令人反胃的啦……”
丁少庸说:“在医院里我的形象不好,我无所谓,那是别人的中伤,一些没有证据的蜚短流长我也不怕,可是赵俊理凭什么说,菲菲是受我花言巧语所骗,我和她订婚是迟早的事儿,我们有预感,今天晚上的院务会议上,院长会同意此事,虽然会议延期了,但是,只要齐院长同意的话,我就立刻回去向我的亲朋好友宣布喜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还要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实在太没有风度了,反正,我也不想多狡辩了,案发时,我才刚到医院不久,急诊处有个急性下痢的病人,我待在那里处理,然后顺便去门诊部指导了一下,这有许多人可以作证。”
“有人指证你,说你侵占了公款一百万?”许大山说。
“他妈了个巴子的,这是哪个婊子养的王八羔子说的?是李思汉那个小鳖孙吗?”丁少庸面无表情地问。
“浑蛋,你到底承不承认?”
“我是拿走了一百万,我随时会还,你叫李思汉来,他同意过的。”
“那不重要,那一百万你到底花在哪里了?”
丁少庸脸色严峻地说:“这是私人的问题,我爱怎么花,那是我家里的事,你有本事尽管去调查好了,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义务也没闲有工夫,再和你耗了,你走吧!……”
许大山冷冷地说道:“你等着吧,我们迟早还是会碰面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办公室大门。
“组长,找到了!……”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向许大山快步走来,满脸兴奋之情,正是刑警老王。
在厕所旁边有一间储藏室,从里面上着锁。门锁是那种只要按上,就可从里面锁上的圆形旋转销。
储藏室里面一片漆黑,唯一的一盏电灯泡早就坏了,平时就是堆放一些冲洗厕所的用具和清洁液。拿手电筒来照明,才发现天花板距离地面,大约近两点五公尺左右,其中中央有一片天花板,接合之处有些松动,用扫帚柄一顶才知别有洞天。
大伙儿几乎翻遍了整座戏院,才知道这个通道,竟是在和厕所仅有一墙之隔的,密闭上锁的小储藏间中。
那块板上用铁罐锁着,小小的铁锁也被取走,希望能够发现指纹。上面是一个天花板空间,勉强可以供人矮身前进,里面蛛网虬结、灰尘遍布,老鼠、蟑螂和壁虎被闯入侦查的刑警,吓得四处乱跑,这种情形,令人想起那篇凶手在天花板上漫步①的推理小说。
①说的是《天花板上的散步者》,是江户川乱步1925年发表的短篇小说。
空间的出口是在楼上弹子房的仓库里,仅容一人勉强出入的洞口,也被人用破损的箱子遮住了。种种迹象显示,这条通道有刚被人利用过的痕迹,警方不禁信心大增。
开枪者能够利用这条通道,利用景福戏院休工的周末,在厕所以内向着对面医院进行狙击,那么凶手对“齐氏综合医院”和这幢景福大楼的环境,势必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如果能够知道这条通往戏院的秘密通道,究竟有哪些人知道,那八成脱不了干系。而且,凶手沾满蛛网灰尘的模样,如果曾经被人瞧见,岂不是太好了吗?所以,能够找到这条通道,难怪刑警老王如此兴奋。
警方寅夜进行侦查。可是,弹子房小妹们的证言,却使人感到气馁。
弹子房的出入分子复杂,仓库是在弹子房的另一侧,平时堆放了一些没用的东西。仓库门口外的这条走道,是通往电梯的必经之路,就算有人从仓库里出来,弹子房方向并不能够看到,而其他的人即使瞧见,也不会多去瞧几眼,行踪鬼祟别人也见怪不怪,因为楼上几楼,充满了见不得人的勾当,鬼鬼祟祟的人常常可见。
凶手只要从电梯或楼梯,下到“福群百货”商场的商店城里,混入人群中,就算安全了。根据调查,身上沾有灰尘、脏兮兮的人,并没有人注意到。
案发时的枪弹,来往的人群也没有特别去注意。闹市区的嘈杂分散了人们的警觉性,有些人还以为是喜庆或者是附近速食店开张的鞭炮声哩。
刑事组长许大山坚信,凶手做案前必然会先勘察地形,在戏院方面管理员提不出可疑的人物,许大山仍然不死心,他再度询问了弹子房里的小妹:“有些人不是常泡弹子房吗?你们店里也有这一类的熟客吧!”
“我从国中毕业以后,就来这里工作了啦,认识的人是不少的啦!三教九流的人都熟稔了啦!……”小妹世故的说。
“有没有哪个人,最近的样子比较奇怪?”刑事组长许大山问道,“比方说讲话或是行为上?”
那个小妹想了想,再问了问其他的人,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的啦!……近来那些比较熟的客人,根本难得见到了啦,像那个小黑,以前还不是整天泡在我们这里耶,两、三天前回来打弹子,我还差一点认不出来了呢!……”
“小黑?是不是景福帮那个小黑?”
“对了呀!对了呀!噢,刑事组长你也认识他啊!……”那个女人开心地跳着直拍手,“自从不能看免钱的电影后,小黑和他的死党,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啦!”
“免钱的电影?”许大山眼睛立时一亮。
“那是前一阵子的事情了,小黑和他的死党大头和阿灰,每次只要来这里打弹子,三人就神秘兮兮地笑着说,等一会儿要去看免钱的电影,问他们是怎么一回事,三人死都不肯说,说什么是三人间的秘密协定,不能够和别人分享,我当时就猜不会是什么好勾当,一定是去戏院看霸王戏了啦。”
“小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能不能确定一下。”
“嗯……前天深夜十一点钟左右,打一会儿就走了。”
许大山的心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总算有点眉目了。
“你说的小黑、大头、阿灰,本名是不是叫作林国宝、廖明成和石灰三个人。”
“景福帮”是许大山辖区内的一个帮派,对其组成分子,许大山简直了若指掌。
“没错了啦,是他们。”
“那好,我再问你一次,除了他们以外,还有没有人提起过免钱电影的事?”
“噢,没有其他人啦。”
“廖明成和石灰早于两个月前,和别地方的帮派火并被杀死了,那么,林国宝不是最有嫌疑吗?”许大山心中盘算着。
天花板上的铁罐,找出比对证实,留有林国宝和石灰的指纹。案情因此急转直下。
林国宝,男,现年二十一岁,台湾省K市人,犯有伤害、窃盗、恐吓等前科,目前无业,为景福帮成员,家庭籍设不详。
在“齐氏综合医院”里的档案中,也找到了林国宝的名字,他曾在一次车祸中受了重伤,被送到“齐氏综合医院”,当时的主治医师正是赵俊理,往后的愈后治疗,也是由赵俊理负责。
总算在死者和嫌疑犯之间牵了条线。警方开始彻查林国宝和赵俊理的关系。
一个混过帮派的小混混,有没有可能枪杀前途似锦的年轻医师呢?
是仇杀吗?算起来赵俊理,也是林国宝的救命恩人,两个人之间,会结下什么仇怨吗?
是情杀吗?一个深陷情网、不能自拔的青年,有没有可能和一个混混,扯入共同的情感漩祸中呢?如果说把林国宝换成丁少庸,还是比较有说服力。
还是为了财呢?医师是一个所得收入普遍较高的行业,不免引起歹徒的觊觎,如果因为恐吓勒索不成,而加以报复,并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如果第三者以金钱为饵,请林国宝杀死赵俊理,这也是大有可能,果真如此,赵俊理身旁的人,多少就有嫌疑了。
这些疑问,或许只要找到林国宝,就可以迎刃而解。
于是许大山下令总动员,全力扫荡景福帮的流氓,目的是要逮住林国宝。另一方面,警方也开始调查“齐氏综合医院”内人员的财务状况,毕竟要买通一个人,干下这个滔天大罪,也不是三、两块钱就能够打发的。
七月二日星期天,下午四点半左右,警局的刑事组,来了一群凶神恶煞一般的人,一个个神色狼狈疲惫,刑事组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伊娘的,阮来自首的啦,你这些条子,不知道是不是吃不对药仔,阮景福焐么不过干条歹第,你们就这款赶赴死般,大队人马来扫我们的黑!……”一个双臂刺青的大汉,满腹牢骚地嚷着,“伊娘的,我青龙仔做老大也不过三个月,你这些条子系在不够意思得啦,干!从昨暝到现在,拢没好好瞌睡一下……”
刚开始语声满大、满凶的,后来就像泄气的皮球,愈来愈小声了,因为他看到许大山走了进来。
一群景福帮的乌合之众,带了一个女子来自首,青龙仔乖乖地说:“伊是小黑的七仔(女朋友),有甚代志问伊嘛同款!……”
许大山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子,她的皮肤略黑,紧抿着双唇,眉宇间有男子的英气,像是个刚强个性的女子。
“阮找小黑嘛足狗了,我的部下还挨了一颗枪子了呢?”青龙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子弹丢在桌上。
“开刀拿出来的啦。”
“浑蛋,这是怎么一回事?”许大山问道。
“最好实话实说,别想耍我。”许大山事先警吿说。
景福帮里找了个伶牙俐齿的出来说明。
“小黑、大头和阿灰,是景福帮内的小集团,平时以小黑为首到处鬼混。三个月前,和邻县内的其他帮派中的分子,为了一个发廊小姐(即小黑现在的女朋友),彼此争风吃醋而结下了梁子,然而,小黑完全没有得到青龙仔的同意,私自带了另外两人去械斗,却遭到了对方暗算,还造成大头和阿灰的死亡,对于他们这样擅自的行动,青龙仔十分震怒,认为小黑是公然藐视,才刚刚当上头头的自己,决定要严惩带头的小黑,以示杀鸡儆猴。哪里知道,小黑竟然带了马子公然反叛,声称要退出景福帮而躲了起来,所以这两个月,一直在躲避景福帮的追踪,总算在昨天发觉了小黑的行踪,景福帮马上聚集了人马,结果在郊外的鸡尾町住宅区附近追上了他,趁其不注意时,拿刀就砍,这种黑社会私刑加身的作法,在一般人看来,或许会觉得残忍,但是,对我们这些舐刀血过日子的人,却不算什么了啦,青龙仔下令要废了小黑,所以,有不少人拿刀砍中了小黑的腿筋,可是,小黑竟然掏枪射中了一人,大伙儿吓了一跳,没想到小黑有枪,立刻作鸟兽散。跑离开现场后,一伙人才又聚起来把伤者送医。”
“你们知不知道,小黑去鸡尾町做什么?”许大山严厉地问,鸡尾町是有名的高级住宅区。
“不知道了啦。”
“双方打了起来,是在什么时候?”
“一点五分吧!……”
“小黑伤得怎么样?你们后来没有再回去看一看吗?”
“笑话,小黑有枪咧,回去找他要找死啊!……何况自己的人也受了伤。不过,我们看他伤得还不太严重,顶多是那双腿废了吧,不过应该死不了,大伙下手还满留情的。”
“有没有人看见,你们混乱的行动?”许大山继续追问道。
“不太晓得,不过,有个人开车出来经过时有看到,很怕事地看了一下就倒车走了,最好笑的是,小黑竟然还向对方求救哩。”景福帮的小混混儿说,“对方走后,小黑才开枪打了我们一枪,大伙其实也害怕那个家伙真的去报警呢。”
“小黑曾经向对方求救?”
“对啊!那时小黑好像喊一声:‘X医师,救命啊!’好像那个人是个医生哩!而且小黑还认识他呢。”
“小黑到底叫对方什么医师?”
“我听不太清楚,有人讲姓陈、姓郑,也有人讲姓田,也好像是丁,什么答案都有,小黑是用台语喊救命的。”
“那辆车子车型怎样?车号是什么?没有看清楚楚对方长得什么样吗?”
“是白色宾士200型,车号倒没有人去注意。”景福帮的人说,“对方曾经探出头来看了一下,穿白衬衫打了领带,长得还算英俊。”
“如果再看到他,你认得出来吗?”
“应该可以,那时大家都有看到。”
“我告诉你们这些混蛋一件事,我刚刚得到鸡尾町方面警察来的消息,在昨天下午一点四十分左右,鸡尾町出来的那条马路上,发现了一具男人的尸体,身上受了八道刀伤,因为当天晚上,死者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身分的文件,直至今天才确认死者的身分,他正是小黑林国宝。”
一群人知道了小黑死了的消息,立刻骚动了起来。
“怎么会死了呢?”
现场并没有发现那把枪,和小黑使用的那辆摩托车。
刑事组长许大山自然也没有向他们说明,小黑是被勒死的,只是说:“你们最好别对我撒谎……”
许大山此刻的心情十分奇怪,林国宝在一点四十分就死了,那么,他也绝对不是在两点左右;在景福大楼开枪狙击的人了。
警方的侦察焦点,逐渐指向了丁少庸。
丁少庸确实拥有一辆白色的宾士200型交叉,他的照片也经过了景福帮人的辨认……
真正让警方采取行动,则是依据小黑女友高慧的说明,高慧从一开始原本采取不合作的态度,搞得问案的警员七窍生烟,直到她知道林国宝的噩耗后,才在伤心之余,说出了一些线索。
“你认识他多久了?”
“已经一年了,真正好起来是两个月前的事,我们决心一起摆脱在黑社会中那种日子。”
“你知不知道他可能和谋杀案件有关系?”
“他不让我这个女人,知道太多他的事。”
“他手里有没有来路不明的钱?”
“是有一笔为数不少的钱了啦,好像是一百五十万的现金吧,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有太多人想找我们,我们势必需要庞大的钱,有了钱我们才有可能重新开始。”
这笔现金警方后来,也在林国宝和高慧的同居处找到。
高慧拿出了一本小册子,是小黑交给她的,里面详细地记录着小黑财务的用支情况,字迹是林国宝写的没错,其中有一行写着:
齐氏,150万入,3737446
“下而那个电话号码,是小黑以前联络用的。”
刑事组长许大山经过查证得知,那是“齐氏综合医院”总机的号码,至于转到哪个部门,无法得知。
“你知不知道,林国宝一般都和‘齐氏综合医院‘的什么人联络?”
“是个男的,因为我曾经接过他的电话,小黑曾吿诉我对方姓丁。”
“姓丁!……”刑事组长许大山眼睛顿时一亮。
“她真是胡说了啦,我要和她对质耶!……”丁少庸激动地咆哮着。
“丁医师,咱们又碰面了,我想你是应该,好好地说明一下,那一百万的去向吧!”刑事组长许大山说。
丁少庸已经不复星期六的狂态,紧紧地抿着双唇。
“有人在鸡尾町附近看到过你。”许大山又加以试探,“有一个叫作林国宝的小流氓,在星期六被人发现,死在鸡尾町住宅区出来的道路上,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
丁少庸还是不为所动。
“请问丁医师,七月一日下午一点钟左右,你是不是在鸡尾町?”
“没错了啦。”丁少庸点头答应。
“你什么时候到达了那里?”
“早上十点多,我一离开住处,就来到了鸡尾町。”
“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无可奉吿。”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一点十分左右,我看到有一群人,正在马路上互相争执,其中有人还拿有凶器,我害怕惹上麻烦就绕道走了。”丁少庸说,“你所说有人看见我,是指他们吧。”
“你没说谎?”
“当然没有!……”丁少庸坚决地说。
“你真的不认识林国宝?”
“不错。”
“可是有人作证,那个死者林国宝,好像颇认得你。”
“他认错人了吧!”
“那条道路地处郊外,两旁都是甘蔗园,平时除了鸡尾町的住户外,使用这条路的人并不多,可说是人烟稀少的好地方。”刑事组长许大山说,“勒死人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如果临时起意杀人,可是十分方便的。”
“你向我说这些干什么?”
“因为你刚刚扯了一个漫天大谎。”
丁少庸脸色一变。
“鸡尾町是一个新开发的住宅区,四周完全是甘蔗园,我去勘察过那里的现场,除了林国宝陈尸的这条马路外,根本没有第二条出入的通道,请问一下丁医师,你所谓的绕道而行,是绕的哪一条道啊?”
丁少庸顿时语塞。
“你必然还是循这条路出来的吧!……”刑事组长许大山推断说,“你看到了受伤的林国宝,就顺手把他勒死了吧!因为一个残废的人,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价值了吧!……”许大山咄咄逼人地追问着。
“你没有处理掉那条勒死人的绳索,算是你的失策吧!……”刑事组长许大山严厉地问,“我们已经在你的车中发现了它。”
丁少庸的面孔扭曲,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算你厉害,不错,林国宝是我勒死的,不过,你也别得意,我现在可以吿诉你,我那一百万是拿给了住在鸡尾町的一个吧女,那个贱人竟然对我耍计谋,威胁我,要抖出我和她之间的事,并说她怀了我的孩子,这种绯闻在目前,不能让我父亲和齐院长知道,那会毁了我的啊!她向我敲竹杠,最后以一百八十万成交,我那天就是拿其余的尾款去给她,这件事我一直做得秘密,林国宝居然莫名其妙地,认出了我的人,我当然不能让他活着……”
报纸上斗大的标题,揭露了丁少庸杀死林国宝的事。舆论批评十分犀利。
许大山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猛抽着烟,整个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枪枝鉴定报吿证明了,枪杀赵俊理和枪伤景福帮混混的是同一把枪。然而丁少庸的调查,似乎与赵俊理的死,愈来愈不相干了。
部下送来了“齐氏综合医院”内,各医师的财务状况调查,这是七月六日的事情了。许大山来到XX医学院,已经是七月七日下午两点多钟了。
在大学中,医学院总是给人以神秘、高高在上的感觉,又似乎缺少了一股大学所应该具有的活力与生气。
实在很难想像,在这种环境下所造就出来的人才,往后在人的生存与死亡之间,所扮演的是那么重要的角色。
七月各大专院校,多半早已放了暑假,校园中更是少见人影,烈阳的烘烤下,却是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对XX医学院,许大山并不陌生,警方多次验尸和病理解剖,都是与此医学院合作进行的。虽然这次经办的案件中,多位关系人都是出身这所医学院,然而许大山此行的目的,却是来拜访一位老教授,许大山习惯称呼他为老师。
他的体态虽然衰老,可是眼神始终是充满了精神,他的表达能力永远是那么明晰,连许大山这个医学门外汉,坐在讲堂的最后面,也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学期早已经结束了,这场额外的临床医学的演讲,仍然是座无虚席。台下是一群医学系五年级的学生,在一、两个月后就将离开学校,分发到各个医院实习。黑板上的讲目写的是“夏季小儿常见的皮肤病”。在痱子、脓痂疹、疥疮等等逐一介绍过后,投影机内的Slide,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谢教授开始出来执业时,应该是台湾刚刚光复后不久吧!凭借着当时落后、简陋的设备,也不知救活过了少婴幼儿脆弱的生命,刑事组长许大山很幸运的,正是那些当年,曾经濒临死亡边缘的幼小生命之一。随着年纪的增长,许大山常常听到家里的长辈,反复提起这段往事;在机缘巧合之下,两人竟成了忘年之交,不过,许大山始终待他以长辈之礼,在许大山投考警校时候,对方也逐渐从医疗前线退了下来,到医学院硏究教书至今。
不过,在许大山遭遇办案瓶颈或者是陷入人生低潮时,许大山多半会来向他请教。
投影机投射出的最后一张Slide,出现的是一张报纸上的剪报,大家有点意外。
“各位同学,本学期的课程就此真正地告一段落,我想你们的医学生涯,也即将迈入另一阶段,在你们即将离开校门之际,班代希望我能够讲几句心中的话,或是提供一些经验给你们。这是一张剪报,我想内容你们也都看过了,或许坐在后排的同学,可能看不清楚,不过,没有关系,教授我想讲的,可能只是一些陈腔滥调吧,不过由衷的希望诸位在往后的日子中,能够处处尊重自己的医学素养,尊敬人的生命,对于人性的尊严做最好调适,一些不是医学范畴的无谓之争,或许不是值得大家去强求,只要抱着如此的心理,你的医学生涯,将是十分充实和有意义的,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谢谢大家。”
谢教授鞠了一躬致意。同学们纷纷起立鼓掌,一时间掌声如雷。而许大山也发现谢教授正向自己走来。
茶叶的清香,无疑的会使人思路益加清楚。
谢教授一边品着绿茶,一边听着许大山的描述,他从来不乱插嘴,也没有其他特别的举止,一直静静地听着,仿佛在沉思什么。
许大山尽可能的详细说明,案件的资料也全都带来了,他对谢教授有十足的信心。许大山把案情陈述完后,谢教授开始仔细地,翻阅案件的资料。
许大山期待对方的答案,谢教授却是慢条斯理地,提出了他的疑问,许大山当然一一做了详细解答,虽然有些问题,问得他莫名其妙,但是,他可以感觉得到,对方似乎想从自己的回答中,衔接住他的推理。
“我想大山你已经掌握了,某个特定人物吧!……”谢教授不疾不徐地说。
许大山点了点头说:“可是我发觉,在追究证据及动机时,使我十分疑惑的是,我的推理滞碍不通。”
“你明天再来,回去再好好想一想,我的思路也必须整理一下后再吿诉你。”谢教授就这么,把刑事组长许大山轻松地打发了。
第二天,刑事组长许大山再度造访了谢教授,谢教授在研究室里,缓缓地道出了他对此案的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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