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迷情》作者：狼舞

鹿林彗星

一
    冬日的傍晚，寒风如刀，夕阳如血。
    “金谷别馆。”如镜念着别墅门前大理石碑上阴刻的文字，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又会是一个凄恻的故事吧，”如镜有些黯然地想到，“选择这样一个不祥的名字，这里的主人又会是怎样的人呢？”
    “绿珠吾所爱，不可得也。”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知道千年之下，石崇再世，又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呢？”
    如镜回过头，笑眯眯地对洗心说：“阴阳怪气，书呆子。”
    如镜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在大学里遇到了这个可以任由自己欺凌的男朋友，毕业后，又一起分进了市局刑警大队，虽然还没经历过什么出生入死的大场面，可是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并肩战斗，心里总是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呵呵，过奖过奖。”一向皮厚的洗心还是面不改色，笑容可掬，“我们进去吧。”说完，两人跨过警戒线，走进了大门。

二
    这是一幢二层楼的欧式建筑，楼外是近乎奢华的花园，花园中有几个刑警正在搜集线索。
    楼门口站着分局刑警中队的老陈，他迎上来打了个招呼，“现场在二楼，我带你们上去。”
    进了大门，是一个装修华丽的客厅，客厅靠里的右侧，有一个螺旋状的楼梯。沿梯而上，楼梯口正对的是一间书房，书房左侧就是案发现场——这家主人的卧室。
    站在卧室的门向里看，正对的是一个很大的法式落地窗，窗外是一个阳台，窗户大开着，阵阵寒风从薄暮的窗外侵入房间。
    “现场是这家的家庭服务员红玉发现的，发现时窗户就开着。”老陈说。
    卧室的装修也是法式的，繁复而舒适，整个房间宽敞整洁，看不出一丝凌乱。
    在门的右侧，是一张大床，床上正横陈着一个美丽女子的尸体。
    尸体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当然的统治者，犯罪现场也不例外。
    这具尸体一下子就吸引了新来者的全部注意。用美丽来形容她是毫不过分的，即使她已苍白僵硬。她身无寸缕，安详地，可以说是太安详地躺在床上。她的线条很优美，仿佛上帝完美的艺术品，腿修长而光滑，虽然此时已经无力地垂在床沿；美丽的双峰，玲珑有致，只是现在这美丽的双峰之间插着一把匕首，虽显得有点突兀，但却塑造了另一种凄美——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就这样消逝了。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痕迹，甚至还带着一种幸福的或者说是超脱的微笑，这微笑有着在人间绝少见到的美丽，虽然这美丽的脸庞的左颊处似乎有点泪痕。
    如镜第一个进来，观察了一下现场，然后走到了床边，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女人，“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解脱呢？难道是死亡？”随后立刻走到床的另一边给尸体量体温，这是她养成的专业习惯——即使现场再特殊，她的职责也还是立刻勘查，因为现场的一切证据是不会等人的。
    这时，她抽了抽鼻子，抬头问洗心，“这个女人身上是什么味道？”
    身后的洗心也走了过来，蹲下身闻了闻，“嗯，是有一种香味，是香水吧。”
    如镜点点头，“是夏奈尔5号，很名贵的香水。”
    “晚上我只穿夏奈尔5号。”洗心喃喃地说。
    老陈扭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洗心。
    “这是玛丽莲·梦露的名言，她习惯裸睡，而且是夏奈尔5号的忠实拥趸。”如镜给BF做了回翻译。
    老陈点点头，走向床对面的梳妆台，看了看，拿起一个白色的瓶子，自言自语说，“就是这个吧。”
    他拿出一个取证用的纸袋，把香水往上喷了些，凑上去闻了闻，抬起头不解地问，“这种香味和那种完全不同啊。”
    如镜笑了，“我说陈叔，这你就不懂了，香水因为是各种香料混合而成的，各种成分挥发性不同，所以不同时间闻起来是不同的味道。夏奈尔5号的香调和大多数香水一样，分成三段，前调是香油树、橙花油、醛，中调是茉莉、玫瑰、康乃馨、幽谷百合，尾调是檀香、香根、麝香、香子兰、麝猫香、橡树苔，你刚刚喷上去，闻到的是前调的甜美，这种味道只能保持十分钟左右，之后就会散发出中调的幽香，两个小时之后就会变成尾调的性感，现在尸体上的香气是幽香中略带性感，综合室内温度判断，死者应该是在两三个小时之内死亡的。”
    说完，她颇有些得意地扭头去看洗心，却没有看到期待中那崇拜的目光，自己的BF正聚精会神的蹲在尸体的旁边，静静地凝视着。虽说吃死人的醋是很无聊的，如镜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发作，洗心回头问了一句：“如镜，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如镜虽然气还没下去，不过她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职责，因而控制住了欲冲过去的脚步和拧耳朵的手。
    “因为窗户开着，室内温度较低，尸体的温度和尸表现象都受到一定影响，准确的死亡时间还要回实验室做进一步的解剖才能确定，初步判断，应该是在今天15点到16点之间，现在是17点半，也就是两到三个小时之前。”如镜抬头望着室内美丽的天花吊顶认真的分析，分析完后再扭头去看洗心时，却看到他已经蹲在床边，拿着床单使劲地嗅着，“你……”如镜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洗心似乎觉察到大难即将临头的信号，立刻抬起头来向如镜招手，“来闻闻这个，很奇怪。”
    如镜走过去，很不情愿地拿起床单闻了闻，“咦，这是男用香水，好像是范思哲的金属牛仔。”
    老陈在旁边问：“很奇怪吗？或许这是男主人用的香水。”
    “是的，很奇怪，好大的味道。”洗心又在喃喃自语了。
    如镜接口道：‘更奇怪的是，现在的香调是中调的花香。“
    老陈点点头，说：”奇怪的事还很多，比如为什么死者不仅没有反抗的迹象，甚至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难道……”
    他的眼神转向了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药瓶，一个咖啡杯，“是安眠药？”
    “我现在立即回去把杯子的指纹扫出来，同时给做个血检，看看有没有安眠药的成分，尽快把结果给你们。”如镜边说边拿取证的袋子装杯子。
    “还有这个，”洗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床头，摘下手套，用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说：“老陈，看看这个。”
    老陈走过去，同样摸了摸，皱眉道：“湿的……如镜……”
    “我知道，把这个也带回去也做个化验。”如镜顽皮地接过了后面的话，然后离开了。
    “洗心，来一下。”老陈又站在梳妆台一边说。
    老陈拿起一张纸，“从死者的日记本里找到的，夹在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村子里最后一幢屋……”
    “那么孤独，像世界最后一幢屋。”接口的是洗心。
    “怎么，你听过？这是什么？”老陈问。
    “这是德国诗人里尔克的名诗《村子里最后一幢屋》，看来这个死者还是个文学爱好者。”
    “不，虽然没做过笔迹鉴定，但可以确定这不是死者的笔迹。这首诗的内容很奇怪啊。”老陈费解地说。
    洗心没说话，静静地读着：
    村子里立着最后一幢屋
    那么孤独，像世界最后一幢屋
    大路缓缓延伸进黑夜
    小小的村子留不住大路
    小村子只是一条道道
    夹在两片荒原之间
    畏怯的，神秘的
    大道代替了房前的小路
    离开村子的人将长久漂泊
    也许，还有许多人会死在中途
    “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呢？”老陈自言自语道。
    洗心沉思良久，然后扭头对老陈说，“老陈，介绍一下情况吧。”
    “好的，死者名叫绿珠，二十六岁，无业。这幢别墅的主人叫石崇，是一个颇有些作为的民营企业家，绿珠大学毕业后进入石的公司工作，两年后石买了这幢别墅，绿珠就辞去工作，住了进来，两个人据称是情人关系。”
    “住在这幢别墅对面的是一位老婆婆，从她的房间可以看到这个房子的花园门，但看不到楼门。她整个下午都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织毛衣看风景，今天下午她一共看到四个人进出这所房子：红玉，在两点半出门；石崇，在三点零五分出门：石崇的侄子，欧阳建，三点半到达，五分钟后离开：另一个人，在三点四十五分到达，两三分钟后离开，这个人老婆婆不认识，我根据她的描述询问了欧阳建，知道是市某银行行长孙秀，他和石崇有生意上的来往。红玉在五点回家，发现了尸体，就报了警。这四个人我都找来了，现在在楼下客厅里等着。”
    “好，那咱们去跟他们聊聊。”

三
    询问的工作在石崇的书房里进行，第一个被请进来的是家庭服务员——红玉，一个面色柔和，表情沉静的姑娘。
    “请你描述一下发现尸体的经过。”
    “好的。今天下午，先生让我出去买一些小姐爱吃的东西回来，说晚上要和小姐吃饭。我两点半出的门，五点钟回来，就在卧室中发现了小姐。”
    “你去什么地方买的东西，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小姐爱吃一种蛋糕，只能在市东头的一家店里买到。先生特意嘱咐我要买这种蛋糕回来，所以我在路上花了很多时间。”
    “你怎样形容石先生和绿珠小姐的感情？”
    红玉沉吟了一下，“嗯…很融洽吧。先生很疼小姐，小姐对先生也很温柔。”
    “那欧阳建呢？他常来你们家吗？”
    “欧阳先生是个很不错的人，他是先生的秘书，所以经常会来这里。他和小姐的关系算是不错吧。”
    “那么孙秀先生呢？他是这里的常客吗？”
    提起孙秀，红玉皱了皱鼻子，“他来过几次，因为先生经常要向他的银行贷款。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
    “他……看小姐的眼神让人生厌，小姐很不欢迎他。但没办法，谁叫先生有求于他呢？”
    “能说一下你家小姐的生活习惯吗？”
    “她总是睡得很晚，上午十一二点才起床，先生来的时候，他们往往要到下午一两点才起，午饭都是我送到他们房里吃的。下午，小姐会在房间里看会儿书，傍晚的时候会在花园里走走。晚上她还是在房间里读书，到很晚才会睡。”
    “她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吗？”
    “有的，没有安眠药她是睡不着觉的。”
    “听起来，她生活得并不快乐。”如镜忽然问了一句。
    红玉淡淡地笑了笑，“谁又能说自己真的快乐呢？不过至少她走得并不痛苦。”
    “你怎么知道？”老陈问。
    “不仅是我，你们也看得出来吧。”
    “是的。你家小姐用什么香水？”
    “夏奈尔5号，先生每次去法国，都会带一些回来送她。”
    “好的，谢谢你。”老陈说。
    红玉站起来正要出去，洗心在她身后问：“请问你家小姐有裸睡的习惯吗？”
    红玉头都没扭：“没有，她总是穿睡衣的。”
    第二个进来的是这家的主人——石崇，他五十岁上下，颇有气度，眼神中却有丝掩不住的疲惫。
    “请你描述一下你和绿珠小姐的关系。”
    “情人关系。”
    “你已经有妻子了吧？”
    “我和她没有多少感情了，只是我的事业和地位不允许我们离婚，她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们还算相安无事。”
    “可以讲一下你今天下午的活动吗？”
    “好的，我在三点多一点离开这去公司，路上在超市买了些东西，三点三十左右到达公司，直到接到你们的电话，才赶到这里。”
    “你和孙秀先生是什么关系？”
    “生意上的来往，我需要从他的银行里贷款。”
    “你们是朋友？”
    “算是吧，如果利益的结合也算是朋友的话。”
    “听说他对绿珠小姐很感兴趣？”
    “这我不清楚，或许吧，小珠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
    “你今天下午和他有约吗？”
    “有的，我约他四点在别墅见面，可我却记成了是在公司。他四点多在公司找到我，好生埋怨了我一阵，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他到附近的咖啡店喝了些东西，之后就分手了。”
    “那欧阳建呢？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侄子，从小父母双亡，由我抚养长大，现在是我的秘书。”
    “他是学什么的？经济？”
    “不，中文，他是一个很有才气的诗人。”
    “如果我没闻错的话，你用的是KENZO的海洋蓝调香水吧？”如镜在旁边问。
    “是的，我很喜欢这款香水，很自然，而且不分前中后调，只有一种香调。”
    “谢谢你，没有其他问题了。”
    第三个进来的是欧阳建，清秀文雅，但面色苍白。
    “今天下午，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大概三点十分，我接到绿珠的电话，说叔叔遗留了一份文件在家里，她给叔叔打电话，可叔叔没有开机，她就让我去拿一下。”
    “你到达的时候，绿珠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没有啊，她让我在客厅里坐一下，取了文件给我，还让我喝杯茶再走，可我急着赶回公司，就没喝。”
    “你叔叔的手机经常关机吗？”
    “不，很少。”
    “你和绿珠的关系怎么样？”
    “还不错，我和她同一年进的公司，是不错的朋友。她辞去工作后，我们虽然常见面，不过交往不多了，这一点你们也能理解。”
    老陈点点头，“你和孙秀先生熟吗？”
    “不是很熟，主要是叔叔和他联系。”
    “听说他对绿珠有些意思。”
    “我想有这种可能。他看绿珠的眼神很不正常。”
    如镜问，“你用香水吗？”
    “我只用古龙水。”
    “怪不得我这里闻不到。那你叔叔用什么香水呢？”
    “他用KENZO，不过奇怪的是，前两天他让我帮他买一支范思哲的金属牛仔，说是送人用的。”
    “我们没什么问题了，谢谢你。”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偏瘦，很精干的样子。一进来，屋里的几个人就闻到了浓烈的沐浴露的味道。
    “孙先生，可以讲一下你今天下午来这里的目的吗？”
    “昨天我和石总约好在这里见面，可我来了，却没人开门。我想他们可能还没起床，就多敲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才走，我在石总的公司找到他，才知道他是记错了我们的约会，在公司里等我。”
    “这么说，你并没有进到屋子里来？”
    “没有。”
    “你刚刚洗完澡吗？很香的浴液味道。”
    “也不是刚刚，我三点多出门的时候洗了个澡，这是我的习惯。”
    “那你习惯用什么香水？”
    “我很少用香水。只在一些重要场合才用。”
    洗心忽然问：“孙先生，你对绿珠小姐的印象如何？”
    “印象不深，只觉得她是很漂亮的女人。”
    “可是据说你对她很感兴趣。”
    孙秀看着洗心笑了笑，“难道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得‘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了吗？我们老一辈的人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谢谢你，没有问题了。”
    看着孙秀走出门去，老陈低声骂了一句，“老狐狸。”回头问洗心道：“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想法倒有一些，不过我还要等一些证据。”洗心笑着说。
    “好啊，那今天就收工了，明天说说你的想法。”
    “瞧好吧您哪。”

四
    华灯初上，洗心和如镜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真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如镜问。
    “是啊，金谷一梦，绿珠石崇，千年之下，沧桑变改，可是人性总是不会变的，绿珠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巨手，可石崇却已非昔日的意气了。”洗心颇有些感慨地说。
    “掉书袋，酸死了。”如镜的冷水总是泼得这么及时。
    “一点都不可爱。”洗心嘟囔着，却紧紧地握住了如镜的手，好像把一生的幸福都握在了手中。
    “对了，杯子上的指纹已经扫过了，只有死者和男主人的，其他的部分明天老陈会转交给你的。”如镜说完就把头靠在洗心的肩膀上，好像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在了洗心的肩头。一种信任，一份责任。

五
    第二天一大早，洗心刚走进办公室，老陈就把一份文件递了过来，“你要的就是这个吧？”
    洗心接过来一看，是一份鉴定报告，死者的血液中和枕头底下都发现了大量的安眠药成分（其中血液中的含量足以致命，但枕头下的含量却没那么大），她用的杯子里也查出了安眠药残余。绿珠的死因是服用过量安眠药还是心脏被刺暂时还无法确定。
    “太好了，陈叔，看来我是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了。”
    “行啊，小伙子，那就说说吧。”
    上午十点，金谷别馆，客厅
    戏剧已经进入了最后一幕，所有的剧中人都集合在舞台上，等待着高潮的到来。
    沙发上坐着石崇，孙秀和欧阳建，或许是职业习惯，红玉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一边。老陈，洗心，如镜三个人站在沙发对面的一张桌子前，洗心很有趣地看着面前的四个人，想着，“人是多么矛盾的生物啊，他们费尽心机故作镇定，可他们的黑眼圈却透露出他们刚刚经历了怎样的一个不眠之夜。”
    “我的一个伟大的前辈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小秘密’，他是一位探究人性秘密的高手，我没有那样的洞察力，不能从各位的言谈举止中看到全部的真相。但我坚信一点，那就是现场是我们最好的引路人，所以，我还是从现场开始，揭开这出悲剧背后隐藏的真相。”洗心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声情并茂地念出了自己的开场白。
    “酸秀才。”只听背后传来一声低骂。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在给自己泼冷水了。
    “走进现场，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平静，那是一种隔绝了红尘的平静，一切都是如此井然有序。尤其是那具美丽的尸体，虽然是赤裸的，可是和她面部的表情相结合，这赤裸也给人一种内心平静的力量。我想，本案最大的谜团就在于死者是在怎样的心情下面对死亡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家过一会儿就会知道。”
    “如果让我给这个案件起一个名字的话，我想我会叫它‘香水谋杀案’。因为案件的真相很大程度上隐藏在遗留在现场的香水的味道上。”
    “大家或许不知道，在现场，我们发现了两种香水的味道，一种是绿珠身上的‘夏奈尔5号’，一种是在床单上发现的男士香水，‘范思哲金属牛仔’。”
    “各位都是使用过香水的人，应该知道大多数香水的香调会随时间而变化，在绿珠身上，我们闻到了夏奈尔5号中调和尾调的味道，这就告诉我们这香水是在两个小时左右前喷洒的，也就是三点到四点之间的某个时刻，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刚刚起床，洗上一个澡后，喷点香水是很惬意的事情。”
    “令我们不解的是在现场，我们发现了另一种味道，‘范思哲金属牛仔’的中调，这就揭示了一种可能，就是在两个小时之内，有一个擦过这种香水的人到过现场。”
    “我们询问过各位使用哪种品牌的香水，石先生使用KENZO的‘海洋蓝调’，一种不分香调的香水，欧阳先生使用古龙水，一种淡到几乎闻不出来的香水，而孙先生，他告诉我们他很少使用香水。”
    “在询问孙先生的时候，我们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浴液味道，他告诉我们他在三点的时候洗过一个澡，我很好奇，是哪种浴液可以留下如此持久而浓郁的香气呢？所以我假设是孙先生记错了，他洗澡的时间不是三点多，而是四点多，就在他赶来我们这里之前，那这就可以解释了。孙先生，你可以告诉我们你在四点多离开石先生的公司后去了哪里吗？”
    孙秀笑了笑，“你说得很对，我是记错了，四点多时我回了趟家，感觉很疲劳，就洗了个澡。”
    “谢谢。在询问欧阳先生的时候，他很好心的告诉我们一个事实，他曾帮石先生买过一支用来送人的‘范思哲金属牛仔’，这会不会和现场留下的是同一支呢？石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们那支香水是送给谁了？当然，您也有记错的可能，所以我们会去查实的，您不必担心会误导我们。”
    “嗯……”石崇十指交缠，沉吟不语。
    “是送给我的，”孙秀抢先说，“只是我不大用。”
    “哈……现在我们清楚了，在昨天下午，有四个人曾经到过这幢房子，其中一个人拥有一支‘范思哲金属牛仔’，这种香水的味道留在了犯罪现场，而这个人却在离开这里之后，回到家，洗了个痛快，然后带着一身浴液的味道回到现场，告诉我们他从未进过那间屋子，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话要讲证据。”
    “请少安毋躁。现场会告诉我们一切的。有一点我想我没有说到，在现场发现的‘范思哲金属牛仔’主要散布在床单上，而且香味浓郁，欧阳先生，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么请问你平时用香水时会怎么喷洒呢？”
    欧阳低头思考了一下，忽然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你是说……”
    “没错，虽然我不用香水，也知道香水的用法有两种，一是‘七点法’，就是把香水抹在身体一些体温较高，挥发较快的部位，二是喷雾法，就是把香水往空中喷洒，然后走进香雾，让香水均匀撒在身上，可是任何一种喷法都不会造成现场这种浓烈的香气，所以，结论只能是……”
    “这是有人特意喷在床单上的。”欧阳说。
    “对，那么为什么有人要把这种价格不菲的香水往床单上喷呢？解释很简单，他希望警方做出我刚才的判断，就是有一个使用这种香水的人到过现场。”
    “那么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到过现场呢？一进卧室，我就看到了那扇大开的落地窗，在寒冷的一月份，这种呼吸新鲜空气的办法未免过分了些，那么是什么原因让某人不得不打开这扇窗子呢？我们可以假设，一个使用‘范思哲金属牛仔’香水的人进了卧室，他看到的竟然是房子的女主人赤裸裸地死在床上，而闻到的竟然是自己身上香水的味道，情急之下，他打开了落地窗，希望寒风可以消灭这可恶的香气，可是似乎寒风让他失望了。现在，孙先生，你可以告诉我们昨天下午你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吗？”
    孙秀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你请”的动作。
    “那我就继续说了。在死者的血液中和杯子里，我们都检验出了安眠药的成分，这或许可以说明为什么死者可以毫无痛苦地死去。可是意外的是在死者的枕头下面我们也验出了大量的安眠药残留物，这是个很令人费解的发现。”
    “直到我询问各位的时候，一个假设才在我的心里慢慢形成。引起我注意的是这样几个事实：1.两点半的时候，红玉被石先生派去买东西，其中一种蛋糕必须到城市的东头去买，所以红玉根本不可能在五点之前回家。2.绿珠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但只是在晚上使用。3.石先生离开家后，把手机关掉了，这对他是很罕见的。4.石先生和孙先生说两人约好四点在这里见面，可石先生却大意地到公司去了。5.石先生的公司需要孙先生银行的贷款，而孙先生却对绿珠很感兴趣。我想根据这些得出结论并不困难，石先生为了得到贷款，和孙先生达成了一个协议，他找个借口把红玉支使出去，倒了一杯加了安眠药的水给绿珠喝，这水不足以致命，只是让她多睡一会儿，希望可以借此减轻她的痛苦。之后，石先生离开别墅，为了躲开绿珠事后的责问，他关掉了手机。之后，在３点４５分，孙先生来到了别墅，他用石先生给他的钥匙进了别墅，却看见绿珠的尸体，闻到了自己香水的味道，他打开了落地窗，急急忙忙地离开了现场，到了石先生的公司，约他出来，告诉他这件事，两个人商量好了一个说辞，孙先生就回了家，洗了个澡，把身上的香水味洗掉了。”
    “可是，有一件事是出乎二位意料的，那就是在石先生离开后，绿珠竟然没有睡着，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欧阳先生约他来拿一份文件，这一定让二位大惑不解。但现在两位一定明白了，绿珠根本就没喝那杯石先生给她的水，她把它倒在了枕头下面，所以她才能打电话给欧阳。但是那第二杯安眠药是怎么回事呢？这不会是那个刺她一刀的人干的，这多此一举，而且，很明显，在受这一刀之前，她已经服了药，而且药力已经发作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杯水是她自己喝下去的，之后，在孙先生之前，一个人进了卧室，刺了她一刀，在床单上留下了香水之后就离开了。我说的没错吧，欧阳建先生。”
    欧阳建平静地看着他，“那么动机呢？我为什么要杀她？”
    “你并不是要杀她，杀她的是她自己，你所做的只是为她报仇罢了。绿珠从某种渠道偷听到了他们的协议，也有可能石先生根本就没有隐瞒她。她就和你策划了这个计划，她服用了过量安眠药，因为杯子上只有她和石先生的指纹，所以石先生一定会被怀疑，而她在服药前打了一个电话给你，你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知觉，你在她心脏上刺了一刀，在床单上喷上香水，以此来嫁祸给孙先生。你曾经帮你叔叔买过香水，知道这是送给孙先生的，你就买了同样的一瓶香水喷洒在现场。我想去你家里搜查一下，还有可能找到那瓶香水，而卖香水的服务员应该还记得你的样子，说不定你是在同一个地方买了两瓶香水呢。”
    “至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你还认识这个吧。”洗心从身后拿出那张写着里尔克诗句的纸，“离开村子的人将永远漂泊，也许还有许多人会死在中途。”近乎于诅咒的句子，传达的却是对美好回忆的无限眷恋和未知明天的恐惧与绝望。我想这就是你的笔迹吧。“
    欧阳建笑了，他的眼睛从洗心的身上移开，望着某个未知的地方，说：“离开村子的人将永远漂泊，也许还有许多人会死在中途。其实我早就已经死了，从她离开我住进这幢房子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死了，而她，也离开了美好的村子，开始了无尽的痛苦漂泊。”
    “你们……”石崇在一边瞪大了眼睛，颤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对不起，叔叔。我们同一年进入公司，很快就成为恋人。我本来想带她回家去见你的，可是有一天她却哭着告诉我说你在追求她。叔叔，这么多年，您一直把我当作亲生儿子般看待，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您晚年过得幸福，而婶婶，她的性格是不能使您幸福的。所以，为了您的幸福，我愿意舍弃我的幸福，于是，我对她提出了分手，还劝她和你在一起。”
    “糊涂！笨蛋！阿建啊，你怎么能……”石崇浑身颤抖，无法再说下去了。
    “小绿她一气之下，就接受了您，这么多年您一直待她很好，她也很感激您，但她从没有真的幸福过，我和她一直保持着联系，但我们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
    “前两天，您对她说，为了自己的生意，希望她可以牺牲一次。这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她已经牺牲了幸福，不能再失去尊严，所以她就选择了死亡。我也劝过她离开您，去过自己的生活，可是她说不能和我在一起，生亦无欢，死亦无苦，既然我不能和她在一起，她宁愿选择死亡。只是她不能原谅那些侮辱她损害她的人，她要用她的死来报复。所以我们就制定了这个计划。我本来以为她只是要报复孙?的，现在看来，她也是无法原谅您的。”
    石崇长叹一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这位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与寄托。
    欧阳建被带走的时候，如镜在身后问了一句，“为什么绿珠要赤裸裸地去死呢？”
    欧阳建回过头，看着如镜，“她说她要像一枝兰花般，带着幽香，美丽而清白地死去。”
    “即使绿珠死了，你还是爱她的吧，她左颊的那处泪痕是你滴落的吧，尽管你很快擦去了，”洗心淡淡说到，“相信把那冰冷的匕首刺进她美丽的身体对你来说也是非常痛苦的。”
    欧阳建没有回头，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失去至爱更痛苦的呢！

七
    曲终人散。
    “幸福是什么？它是我们能得到的吗？”如镜看着洗心的眼睛问。
    “能，因为它就在我们的手中。”洗心握紧了如镜的手，仿佛握紧了一生的幸福。

shcq10

可怜而又可悲的女子,真真是爱错了人.

不妨一醉

嗯。。。。。。。。。。。。。。。。。。。。。。。。。。

飘逸

下载的附件呢？{:soso_e101:}{:soso_e145:}

hiroki

这是在线阅读的 感谢楼主 很不容易的粘贴到帖子里 我打算看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