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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爱情转移三部曲之故人》作者:青青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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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8-1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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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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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0-3-8 19:59: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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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旁观者 于 2010-12-26 20:33 编辑

    1
      “你爱我吗?”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程子卿微笑着,倾身抚摸我的脸颊。我在他掌心里轻轻摩挲了一阵,侧脸去吻他的掌心。
      
      这大约是每晚临睡前例行的温馨画面。
      我和程子卿在一起十年。他是我生活里唯一的伙伴。他也把他几乎所有的一切交付与我:他的身体、他的积蓄、他的生活……只除了,他的感情。
      他的笑容谦和有礼,他待人和善而又周全,他秉性纯良可靠——这样一个温和无害的人,理当有同样温和无害的生活和感情——这大约也是他当初终于接受我的原因吧。
      我始记得大学毕业的那天,我神情镇定地去和他告别。彼时的盛夏,校园里充满花草浓郁的芬芳。这是适合告别的季节。
      他望着我嗫嚅良久,突然开口:
      “湫月,我们去走走吧。”
      我讶然点头答应。一路寂静无声。但因这个男人在我周边,我感受到他的气息,心里便觉得平和欢喜。我并没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他、失去他……何况我本来就未得到。
      天色不知何时黯淡下来。一点湿意沾上我的脸——居然下起了小雨。我仰起头来看天,然后笑着转向他:“真不是个好天气呢。”
      他沉郁的眉目在薄薄雨雾中欢忧难辨。半晌并未言语。正当我因为这沉默不安之时,他却突然倾身过来,吻上我的嘴唇。
      我的大脑在霎那之间一片空白,只兀自瞪大了双眼,看着他的脸孔在我眼前无限放大。他起初是闭了眼的,也许是感觉到我身体的僵直,睁了开来,看见我的模样,唇边吐出轻轻的嗤笑来,然后用他的手遮住我的眼。
      我在一片黑暗茫然之中仍然感到他柔软的唇有异乎寻常的暖意。
      而他的声音,在越来越清晰的雨声里穿透了一切业障:
      “湫月,留在我身边吧。”
      
      那一年,我23岁,爱上程子卿3年,他一直推拒闪避。在我决意放弃离开之时,他却突然对我伸出了手,以一种毅然全新的姿态,接纳了我的存在。
      
      在某个瞬间,我们感到生活的倾斜与失真。而那只不过是因为一个人的突然参与。
      直到多年之后,也许我们才会明白,在我们欣喜若狂地握住了那样一个机会之后,也许并不知晓,我们的生活又丧失了怎样的可能。
      而一切都只不过因为那时我们年少天真。因为那时我们深爱此人。
    2
      一切都来临得并无任何征兆。
      先是王家鹏的突然造访。
      王家鹏是子卿初中和高中时的好友,上大学后因去了外省慢慢失去联系。最近调回了这个城市工作,所以来找老友叙旧。
      当然这些都是子卿介绍他给我时的说辞。
      可是我发现了客人看我的眼光,是带了三分怜悯的。而且进门以后就直截了当地要求进书房聊天。
      这不是为了避开我么?客厅那么大,进书房干什么?
      从那带有怜悯的眼光看,此人带来的消息是不利于我的。而且我和子卿这样幸福的表象居然也瞒不过这位“上大学后就失去联系”的故人,这说明了什么?
      他应该携带了子卿往事的一部分。譬如,他心爱的女人。
      
      第一次听到王家鹏这个名字是在大二时的某天。
      当时我和子卿作为朋友一起外出办事。途中遇到他的一个老同学,看到我们并肩,暧昧地笑了一下,我听见他欺身附在子卿的耳边说:“你已经放弃了啊,家鹏那小子可是追到北京去了……”
      我还记得,程子卿那时的脸,真是如死人一般难看。
      当时的我,并不是没有意识到什么,听到这话,我并没比他本人好受多少……不管他有没有放弃,我更在乎的是那个“某人”的存在,“家鹏”这个名字,也就在当时留下印象。
      我实在是个记性很好的人。
      然而我却不是个善于把握时机的人——我居然就在那天,不顾一切地向他表白了。
      看样子我们俩都受到了刺激。
      他的反应非常冷淡。只漠然地说:“知道了。”
      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他脸上的表情。
      实在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很快给书房里的客人送上了茶水。
      在自己家里听壁脚并不是女主人应该做的。而且书房的门倒也是正大光明地敞开的,一切经过的人都无所遁形。
      所以我走到书房门口时,只听见客人说了一句“……所以就搬回来了……”,然后大约是看见了我,客人倏然住了口,冲我颔首致谢。
      我摆开茶具时,听到子卿说:“对了,你什么时候搬回来的?”
      欲盖弥彰。
      看似有所承接的对话,其实是为了扭曲我听见的那句话的本意。什么时候回来的,难道不是最先交待的问题么,时间、地点、人物,人们交待的时候是有条理性的。何况那句“对了”,一般是人们在换话题时说的,明显是子卿临时想到的问题。
      对方果然愣了一下(这个问题,肯定早就说明过了),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就是上个月啊……”
      两个男人继续言笑晏晏。我走出书房好远,还能听见子卿畅快的笑声。
      我和子卿共枕七年,这是第一次听见他如此虚假的笑。
      
      我走进卫生间照照镜子。镜里人完全不像头脑简单的样子。也许程子卿除了轻慢我的感情之外,还轻慢了我的智商。
      我烧了很多好菜。客人非常满意,连夸“嫂子真能干”、“比我老婆强多了”。我别过脸去接受了他的赞美。就算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也不一定能讨得你们这类男人的欢心。之所以做这些,不过是因为我自己也要吃饭罢了。
      晚上临睡前,我没有再问子卿“你爱我吗”之类的废话。他居然也没察觉这老掉牙的台词的消失,可见的确有了心事。
      我偷偷查过子卿的校友录,王家鹏是在北京读的大学。可见那个“她”是在北京。
      而现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和“她”都搬回来了。
      我不知道子卿为何没有追随“她”到北京。也许是不愿意放弃上海这个五光十色的城市。也许是知道没有任何希望。他和王家鹏是感情上的竞争者,这才失去了联络。
      现在王家鹏有了娇妻爱子,舍了初恋情人的追逐,来撺掇子卿了。
      他肯定知道我们只不过是同居。
      比起我,程子卿在感情回归上,确有可能。
      我冷笑。
      转过身去。子卿给我的,也是一个脊梁。我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他纹丝不动。
      但他没有睡着。我知道。
      他的身体很温暖。皮肤是我熟悉的味道。一想到我有可能会失去这具躯体,我的脚底心都在嗖嗖地冒着凉气。
      (我怎能容忍这种事的发生?)
      不管王家鹏给他带来的是什么消息,我知道,我该采取行动了。
    3
      然而事态的快速发展却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第二天晚餐时,子卿沉吟良久,突然对我说:“湫月,我有一个老同学,搬回这个城市来了。我们很久没见面,我想请她到家里来吃个便饭。家鹏也来。”
      呀,这么快就浮出水面了。
      看来程子卿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说:“好。他们喜欢吃什么菜?”
      “随便,家常菜就可以了。”
      我“哦”了一声,不再答话。
      “湫月,其实……”
      我把头转向他,带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眼前熟悉的俊朗面孔上,竟出现了少有的迟疑。
      居然还要我微笑着鼓励他:“什么事嘛?”
      他站起身来走近我,凝视我的笑脸,轻声说:“湫月,你待我真好。这么多年,真辛苦你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算什么?无缘无故来什么总结陈词?
      但我的微笑并没有出现一丝裂痕:“这没什么的。”
      在他面前我一直保持笑脸。也许只有这样,我的脸上才不会出现别的表情。
      他眼里有怜惜,俯下身温柔地吻我。我也热切回应。这是娴熟的爱情姿态。程子卿,你上哪再找一个人这么配合你去?
      
      当年我并不是不奇怪子卿这样突然的改变的。
      我并不会自以为他在快要失去时发现爱上了我。在他的心里,确乎是有着一个人的存在的。那应该是少年时代最初的爱恋。因此格外刻骨铭心。
      当时我认为造成他做出这种决定的可能有如下这些:
      一,他被他心爱的人拒绝了,而且是毫无还转余地的拒绝,也就是说更可能是他心仪的对象选择了别人。
      二,他失恋的落寞心情急需慰藉,那么我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所以当时我并没有以为他所谓的“留在他的身边”意思是可以和他拥有长久的未来。
      也就是说,我明知此人是沾惹不得的毒,还是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姿态舍身奔赴。
      这是不是说明了,我实在是一个不够爱惜自己的人。
      然而以十年后的视角来揣度,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大错特错。
      程子卿并不需要救命稻草。别忘记稻草毕竟是稻草,是不可能用来救命的。
      他对我的选择,是他对“爱情”这种玩意儿彻底死心的标志——就像我说的,既然无爱,那么就选择拥有温和无害的感情和生活。
      这个结论是我在和他漫长的十年厮守中总结得出的。我花了三年才接受了他是真想和我共渡一生的事实,余下时间都在消化他不爱我却还和我在一起这件事。
      这样一个无爱的却忠诚的伴侣。
      然而现在,我开始怀疑这点。  
    4
      “湫月,这就是我的老同学樊心瑶。心瑶,这是湫月。”
      心瑶心瑶。
      就是这个女人了。
      我觉得脑中一阵轻微眩晕,两眼发涩,喉咙发干。
      就算能和程子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而真相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如果时间倒退到十年以前,卿绝对称得起绝代佳人。窈窕身段,盈盈眉目。
      可惜,时光在她眼角眉梢都打下烙印。她仍美,但容颜憔悴。
      她已如一幅褪色的画。
      但,转过眼去,看到程子卿看她的眼神,我便不能放心。
      我也并没有错过,程子卿介绍我时,对我身份的忽略。
      还好我辛湫月也有端庄体貌,否则怕不会给人误认了保姆去。
      在我内心暗自冷笑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我。
      她的表情有奇怪的谦卑。和她狐媚的气质不符。可见是落了魄的,否则怎会来投奔子卿?
      “湫月姐,你好。”她叫我。(我和子卿同年,她应该也是,却称我为“姐”。嘿嘿。我暗自冷笑。)又看一眼子卿,咬着嘴唇,垂首羞怯地笑。
      来了来了。
      这般妩媚姿态,我是万万做不出的了。所以立刻得到了子卿的抚慰:
      “不用拘束,当自己家好了。”
      一旁还有王家鹏喧宾夺主:“是啊,不要和子卿客气。”
      我哑然失笑。
      席间倒没有出现我所想象的热络。但也没冷场。
      樊心瑶话说的很少,大半时间都用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在王家鹏和子卿之间来回扫视。那眼里带着勾人的笑意。我不知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的男人们心里作何感受。但程子卿表现比平时活络三倍,大谈特谈他今日事业成就,这是错不了的。
      我心里很平静。不住给客人夹菜。我该表现出女主人的风度的,不是么?
      酒过三巡,王家鹏突然问:“心瑶,你现在情况怎么样,没想过再找个人么?”
      “嗯?”对方似乎是怔了怔,而后苦笑,“再找个人……谈何容易……”
      “唉,我早就对你说过,那个男人,是靠不住的……”
      伊人的表情如我预料的沉了下来。我终于明白王家鹏当年不得美人青睐的原因了。这样口没遮拦,鲁莽急进。女人最不能容忍的,恐怕就是粗心不懂体贴的男人了。
      子卿一个眼神抛过去,男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了,低下头不吭声了。
      我偷眼看樊心瑶,她也低了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要说子卿,换了我是男人,我看了也心有不忍。
      看来樊心瑶当年舍弃如程子卿、王家鹏这般大好男儿,选择的男子,也不是什么上佳货色啊。
      但不管怎样,那也是你当年的选择。不是么?现在后悔了,想吃回头草?
      我岔开话题。“心瑶回到上海来后,和家人一起住么?”
      那边程子卿的眼色急急地递过来:“心瑶的父母几年前双双遭遇车祸亡故了……”
      呀,佳人的眼圈更红,我的心更沉,那还回上海干什么,答案不是显而易见?
      “让子卿帮你找个地方落脚吧。他在这一方面有熟人。”王家鹏安慰。
      程子卿连连答应。
      大家都无视我的存在。
      受宠的女人这才露出了笑颜,对子卿含笑致谢:“那……就拜托子卿了。”
      此后程子卿加班的次数和时间明显增多、延长。
      我却视若无睹。倒是他主动说起:“心瑶刚来上海,我得多照应些。”
      找了很多房子领他的心瑶去看。
      而我,医院的工作也很忙。一周两次值班,第二天夜休回到家里,看看床铺,也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程子卿,他连扮个样子都不屑。
      那女人对他就这么重要?
      我对着整齐的被褥笑。再笑。
      程子卿,现在你到底想怎的?
      
      却是先接到了樊心瑶的电话。
      “湫月姐,子卿帮我找好房子了,过来玩玩吧。”热情洋溢的声音。
      她邀请的当然只有我一人。
      不就是要向我下挑战书么?
      我才不惧她。
      房子不大,却布置的很别致。我凝神看了看,嘿,连子卿最爱喝的茶叶都有了。
      我没探头看卧室。有必要么?万一看到什么蛛丝马迹也是给自己心头扎刺添堵。
      且来看看樊心瑶想耍什么花样?
      在我预想中,她大约是想用子卿从前爱过她的事实,拐弯抹角地来刺激我。
      但我,对不起,却不会知难而退呢。
      这十年的生活是属于我和子卿的。在他创业伊始举步维艰之日,在他夜半高热无人照应之时,只有我,不离不弃,在他身边。同理,他的下半生,理应唯有我能够参与。
      我屏气等待。
      却万万想不到她会有如下的开场白。
      “湫月姐,你知道么?我没有你那么幸运……”她拉着我的手坐下来,“当年年少无知,错误地把感情托付给了完全不值得的人,怎么会想到,有一天,要吞下这样的恶果……”
      她说,自打和那男人结婚以后,对方就暴露了无赖的嘴脸,整日里好逸恶劳,她看不惯说上几句,竟遭到拳脚相向。
      就这样,也纠缠了那么多年才得以摆脱。
      我信了她。不然她不至于憔悴至此。
      能怪谁?要怪只能怪自己无识人之明。
      但就那样的人,也是她当时挚爱着的。
      想必也是眉目光华、丰神俊朗。
      而背后的面目如何分辨?
      “所以……”她总结陈词,“湫月姐,把子卿还给我吧。他爱的人,是我。而我,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可或缺。”
      不可或缺。眼前有些眩晕。不可或缺。
      这么熟悉的词语,我在哪里听过?
      对了,是在七年之前,一日子卿酒醉……
      “你知道吗,湫月?”他含糊不清的吐着话语,“在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将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之人……”
      那时他实在是醉了。酒后吐真言。我默默聆听。
      “为什么……为什么……她却选择了别人?”
      我也不知道啊。为什么,她不爱你,你却也不能爱我?
      是樊心瑶接下来的话将我拉回神志。
      “湫月姐,他要我。他会很快向你摊牌。”
      呵。怪不得新欢这样有恃无恐。
      程子卿,你真对得起我。
      十年。你大约不知道我是以怎样的耐心才容忍了你的轻慢。
      你第一眼看见她时,眼里开出了花儿来。而我没开。我的感情便不如你的值钱?
      在你眼里,我对你的感情算是什么?是垃圾么?你想丢就丢?
      “湫月姐,对不起。”掠夺者假惺惺地道歉。
      你的对不起几毛钱一斤?
      “我知道了。”我冷静地说。
      
      我毫不怀疑樊心瑶说的都是真的。
      怪不得程子卿不再掩饰自己的夜不归宿。
      战火已烧到了家门口,偏还有个里应外合的。
      这世界最后只剩下我一人。
      但我也要拿起自己的武器。捍卫。
    5
      周末,子卿难得的,没有出门。
      我坐在沙发上读小说。他在书房,不知忙些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我们连对话都少了。
      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我知道,他都不想看见我。
      门铃响了。
      来者是两个陌生男子。掏出证件,却是便衣。
      “子卿,”我去书房叫他,“有警察上门。”
      “有些情况我们想询问一下,”来者不卑不亢,出示照片,“这个人,你认识么?”
      我探头看了一下。清俊男子,三十出头的样子,不知怎的,端正的五官却散发丝丝恶意。
      “不认识。”我听到子卿这么说。声音却有些故作镇静。
      “不认识?”警察目光呈现怀疑,“他叫左达人,你女朋友的前夫。”
      “呃……”我插口,“我想我才是他女朋友,我没有结过婚。”
      子卿的表情非常尴尬。但肯定不是因为我给他的解围。
      “哦?”对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顿一顿,又道:“左达人死了。有人在昨天凌晨2点在你的女朋友……呃……你的朋友樊心瑶家附近的暗巷里发现他的尸体。”
      
      警方上门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知道子卿在昨天凌晨——事实上是前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
      子卿说当然是在家睡觉。
      很不幸的,那天是礼拜四,晚上我在医院值班。第二天回来时我倒是觉得床褥打开过,但也不敢保证子卿就踏踏实实睡了一夜。
      况且我是他的伴侣,我的证言会被警方采信么?
      子卿的样子慌乱。这真不是应该让警方觉察到的情绪。但,就连我都看得出来,他们会不知道么?
      左达人,应该就是樊心瑶口中的那个恶棍。怎么,不想放手,追到上海来?
      这下子卿有麻烦了。
      警察还是很客气的。看来他们也没有什么线索。
      前脚走掉,王家鹏后脚上门。
      “子卿,出事了!”
      此人毛躁至极,怎成大事?
      “那个家伙被杀了!是不是你干的?”
      “你在说什么?”子卿懊恼,“不要胡说八道!警察刚来过!”
      “已经来过了?你有不在场证明吗?还好我在公司加班彻夜,有同事作证。”侦探剧看得多了,人人都知道此词。
      “那么晚了,我当然是在家里睡觉!”子卿要抓狂了。
      “哦。那湫月可以为你证明罗?”王家鹏松了口气。
      “那晚我在医院值班。”我说。
      王家鹏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怀疑之色,转向子卿:“这么巧?”
      “你想说什么?”子卿火了。
      “左达人孤身追心瑶到上海,无亲无故,谁想害他?”王家鹏冷冷地道,“心瑶虽然恨他,却更怕他,再说,她只是弱质女流,当然不会是她!”
      “照你这么说,那就是我罗?”子卿怒极反笑。
      “我没那么说,”王家鹏恨恨地转头,“尸体在心瑶家附近发现,她现在嫌疑最大,我一定要查出真相,为她洗刷清白!”
      人生自古多情痴。我就差没拍手叫好了。这么痴情,可叹樊心瑶还是没选你。
      她选了一个恶棍。而那个恶棍折磨她时,你在哪里?拥着娇妻爱子么?
      不要说什么把一个人放在心里珍藏了十几年。没有她,你不仍活得很好?也没看你缺胳膊少腿的。
      而那些真正一直在你身边,关爱慰藉你的人,在你心里,又是什么位置?
      空气虽一直被无视,可叹你还是需赖此呼吸。
      我嗤之以鼻。
           王家鹏走后,子卿茫然不知应对。
      他看着我:“湫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他眼神惊惶,如迷路孩童。我走过去轻轻拥住他:“我信你。”
      他紧紧拥抱我。
      怎么样,知道我的好处了么?
      我当然相信子卿。他是谁?他是我十年的爱人。我了解他,就像我知道他会因为自己的挚爱故交而毫不犹豫地抛弃我。我知道他的懦弱,他的优柔寡断,他的自我中心。他会杀人?这样的一个人会杀人?简直是开玩笑。
     然而我也不是因为对他的了解相信他没有杀人。
      还能有比我更相信他的人么?
      
      子卿讷讷自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皱眉:“心瑶没对你说过那个什么左达人?”
      他脸红、心虚:“其实……说过……”
      “他还纠缠着心瑶?”
      “嗯。心瑶烦不胜烦。”
      那是当然,这马上就要迎新宾了。
      “那人……手上有心瑶隐私,威胁心瑶与他复合。”
      “隐私?”
      “……是心瑶的裸照……不依从他,他就发布到网上。”
      这便是樊心瑶当年的选择。
      实在是有眼无珠。
      我低头冷笑了一阵。抬头缓缓道:“……你确定心瑶……与此案无关?”
      我了解程子卿么?当然。如我所料,他眼里反映出的色彩,是茫然……思索……质疑?
      他也知道,既然不是自己,那还有谁,非要左达人从这世上消失不可?
      对我来说,左达人的存在却如同神迹——哪怕,此人已死?
      我的嘴角怕不是正露出狞笑来?
      当然,不能给子卿看见。
      “也不一定是心瑶的。”我安慰他,“别忘记,还有一个王家鹏。”
      “那个莽汉?”
      “张飞还有心细如发的时候呢。你怎知他不是贼喊捉贼?”
      “可是……”子卿低下头,“他家庭圆满,犯得着趟这浑水?”
      “他爱她呀……”我凑近子卿耳边,“爱情有多伟大高尚,你知道么?”
      子卿颤抖一下。他又不是笨人,怎听不出我弦外之音?
      “对不起……湫月……”他喃喃道歉。
      我别过脸去。
      “湫月……我真的担心……昨天我曾约心瑶见面,她拒绝了……从来没有过的事……”
      哈。子卿是真的起了疑心,连这话也和我说了。
      看。这就是他对待他生命中不可或缺之人的方式。
      当然,那人也只有受到这种待遇的份。
      子卿,你爱那人,就只有这种程度?
      你永不知道我曾为你做了什么。
      这一刻我内心不知该感到释怀还是难过。
      “还有……记得上次我问过你什么样的安眠药发作比较快么?是心瑶说,准备见面时让那家伙服下,然后拿了他的钥匙去他租的房子找照片和底片。”
      “我记得。”我点点头,“你准备告诉警方这些么?”
      “刚才他们说……左达人是被钝物击打而死的?”
      “嗯。”
      “如果是昏睡无反抗的情况下,心瑶做得到。”
      子卿做起侦探来了。矛头直指自己最爱之人。
      不能怪他。谁不自保?
      自己的生死存亡面前,爱情?闪一边去吧。
      爱情是适合在程子卿志得意满的状态下谈及的。
      还有,那人也需身家清白。的
      花好月圆人长久,也要看具体情况。
    6
      同时上演出“侦探”戏码的,还有王家鹏。
      也许他这一生,也仅有这一次,遇到这种“大展身手,英雄救美”的机会。
      这也便是那段感情,带给他人生的全部意义。
      “心瑶已经承认,那晚左达人曾经去她家和她见面。他用所偷拍下的心瑶的不堪入目的照片勒索她,心瑶在给了他钱以后,他即离开。”
      “依我看,一定是左达人拿到钱之后得意忘形,钱财露白,被流氓盯上,劫财杀人。”
      他带来消息和自己的分析。
      “那,警方相信她的供词么?”子卿迫切想相信这种愚蠢的揣测。
      “本市治安一向良好。何况,子卿,你给她找的房子附近会有这样危险的人出没么?”我淡淡地说。
      两个男人皆无言以对。
      还是警方上门,再次提供必要信息。
      “程先生,樊心瑶曾经向你询问何种镇定剂能快速起效么?”对方严肃地问。
      还是上次那两位,领头的好像姓莫。
      “问……过……”子卿战战兢兢地说。
      看到自己爱的男人那种样子,我心里也不太好过。
      “其实心瑶是想子卿问我,我是医生,对药物比较熟悉。”我主动说。
      子卿向我投来感激目光。
      “你说的是哪种药物呢?”莫警官问。
      “是唑吡坦片,商品名叫思诺思。”我说,“听说心瑶晚上睡的不安生,普通安定效果不好,我就推荐了这个。”
      “这个效果怎么样?”
      “我常和病人说最好是上床时服用,因为可能随时倒下去睡着呢。”
      莫警官点点头。
      “尸体体内测出了这种药物成分。”
      不用转头去看子卿,我也可以想象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这……这……这……”
      “而樊心瑶的确有开过此药的记录。”莫警官摸着下巴说。
      那是当然,镇定药物即使在医院也需要特殊处方,病人需要出示身份证登记。
      “难……难道……”
      子卿连声线也在哆嗦。
      莫警官的下一句话却是在安慰他:“如果真是樊心瑶迷昏死者再杀人的话,那她未免也留下太多线索了。”
      看来警察也并非是傻瓜。
      “何况我们了解到,她说自己送走左达人后就出了门,和自己的同事约了去唱卡拉ok。经我们调查,她的同事们见到她的时间,和她的供述是吻合的。”
      “那左达人的死亡时间呢?”我不禁问道。
      “差不多就是他走出樊心瑶的家门,经过那条暗巷的时间,大约是晚上十点左右。”
      “那尸体居然到凌晨五点才发现?没有目击者么?”
      “没有。樊心瑶居住的地方,是临近郊区的私宅,地方安静偏僻,租金却不菲。现在反而是有钱人才住得起郊区了。”
      我看了一眼子卿。金屋藏娇,也费了一番气力。
      我们住的地方,说是市中心,离我工作的医院却很远,且嘈杂拥沓。唯一的优点,是离子卿的办公楼近。
      他是爱睡懒觉的。
      我虽工作辛苦,却还是迁就着他。
      看看我又得到了什么回报。
      我又看了他一眼。
      他在闪避。
      不知道莫警官有没有发现我们之间的暗涌。
      “这么说,左达人还是谋财害命的可能性大了。”我对他说。
      “不能排除。”他静静地说,“他身上的钱全没了。据樊心瑶说,她给了他五万。”
      五万!
      我眼冒金星。
      五万!
      不用说也知道这钱是哪儿来的。
      子卿曾劝我辞去医院工作。“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我却知道他工作的不易。外表光鲜,一个不当却受尽老板责骂,谁知道哪一天会不会突如其来被炒鱿鱼?
      我们的房子还在还贷。我虽挣的不及子卿三分之一多,但谁知道哪一天这个家就得我独力支持?
      一年到头,我也舍不得为自己置办新衣。只因子卿,他的西装,价位实在高得令人咋舌。
      在写字楼工作,这笔钱却又是省不下来的。
      当然子卿也是有节制的人。我们也是白手起家过来,知道在这个城市里创业的不易。
     还能有比这更现实的事么?
      我闭了闭眼。
      我和子卿的存款是向来合并在一起的。
      他没有问过我,就擅自提走了五万!
      十年来我为这个家所付出的心力在眼前一闪而过。
      我用尽全部气力,才咽下这一口气。
      喉头却涌上一股血腥味。
      “五万。是够得上让人开杀戒的了。”我平静地说。
      “没错。”
      “且慢,刚才莫警官你说死者体内有思诺思?”
      “嗯。”
      “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心瑶给他服用了这种药物,可思诺思的药物时效长达6小时,那心瑶怎说很快就送他走了?”
      莫氏的眼里出现了针尖般的笑意:“你说的,完全没错啊。”
      那边子卿终于忍不住,“啊”了一声。
      我替他问出来:“那么,你们觉得,她在说谎?”
      “她不承认给死者服用过这种药物,她说,那思诺思是她自己吃的。”
      是了,绝不能承认的。否则,杀人的情节再也抵赖不掉了。
      但,不承认的话,谁也不能不说这事情实在太巧合了一点。
      我想此刻子卿心里的怀疑一定正像雨后春笋一样疯长。
      不是心瑶给他吃的,又会是谁?
      
      人们在人前所戴上的,是怎样的面具?
      习惯了微笑、缄默,这只是我生活的方式。
      而不是你可以忽略我的理由。
      警察走后,程子卿都不敢抬头。
      我却径直走进厨房忙碌。曾经,我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后来,只因为子卿说一句:在外面吃太贵了,也没营养。我练出了一手厨艺。
      他也许可以忽略我。我的人生,我所掌握的技能,却是全因他在改变着。
      也许他已经习惯到熟视无睹。
      最令人发指的,我竟也习惯了他的习惯。
      谁更可悲?
      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
      我甚至可以想象程子卿向我提出分手的台词:
      “湫月,我不爱你,我爱的是她。”
      “可是,我对你那么好。我做了一切。”
      “我没要求过什么,你自己愿意的。”
      的确,他从没要求过什么。
      是我给了他那么多。
      他要的,其实很少。
      只是一个床伴。一个保姆。
      我却尽心尽力给了他那么多。
      当然只是因为,我爱他。
      我自愿的。
      连我自己,都无话可说。
      
      可是这沉默,却总要一个人来打破。
      “子卿,吃饭了。”
      他坐到饭桌前,却没有动筷。
      屋里死一般地静寂。
      我开始吃饭。
      “湫月!”他的一声大吼,吓了我一跳。
      “怎么了?”
      “说点什么吧……”
      “……”
      “说点什么吧……想骂我,就大声地骂出来……”
      骂你?为什么要骂你?
      我冷笑。
      到现在还想我配合你,摆出泼妇的姿态?
      对不起,我辛湫月还有这最后一点骨气。
      “子卿,你爱心瑶。不是吗?”
      “……”他未料到我说出这样的话,怔在当场。
      “你知道的,我也爱你,就像你爱心瑶那样。”
      “我知道……”
      “如果你真知道的话,那你也能明白这种感受的无能为力,也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那么,你可以继续爱她,只要,偶尔能体谅我一下就好。”
      咦,我说这番话时其实未必全是真心,语调里却怎的渗出一丝凄凉来?
      我入戏已深。
      这生活的假面具,我已经摘不下来。
      此刻,相对而坐的,并不是已生活了十年的伴侣,他们也许曾彼此熟悉对方的身体、性情、生活习惯,此刻,作为两两相望的人来说,眼睛注视着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生物的代号,一个游离于自己生命之外的,有着自己独立思想和意志力的,陌生人。
      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
      有什么正飞速离我而去。
      我感觉到面部全部的肌肉和神经正垮下来。
      再也坚持不住。7
      然而,戏正演至半酣。
      那莫警官竟又摸到我医院里来。
      “有些事情,想和辛医生单独谈谈。”
      他叫我医生。于是,表情和语气里立刻有了那种普通人,对一个医者的敬畏和警惕。
      但我在转念间,却不能断定这不是他在麻痹我的一种方式。
      他可不是病患和家属。他是警察。
      “案发那晚,辛医生是在医院里值班?”
      我面上的肌肉好像跳了跳。
      从那天起,我自觉有好多事情,已不由我自身控制。
      “是的。”
      “有人可以证明吗?”
      “护士台应该一直有护士的。”
      “不过内科病房,医生没什么特殊事情的话,还是可以好好睡一觉的吧?”
      “是的。不过,却仍然不能擅离职守。”我冷静地说。
      这是想查找我的不在场证明了。
      的确,我的医院,离樊心瑶的家,也不是太远。
      “那天十点左右的时候,有人在医院看见过辛医生吗?”
      这已是极露骨的怀疑了。
      “十点……那天病房比较太平,我应该已经在值班室睡下了……警官是怀疑我么?”我平静地问。
      “因为案子涉及者就这么些人:樊心瑶,程子卿和你。”
      “莫警官,相信你也知道心瑶和子卿的关系了……实际上,心瑶之前已明确告诉过我,子卿想要和我分手,和她在一起。”
      “这样的啊。”警官装腔作势地说。
      “所以,左达人是心瑶最想尽快摆脱的人了……我却杀了他,难道是想帮她忙吗?”
      “这么说没错啊。”
      “而且,我也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我平静地说,“子卿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他和心瑶的任何事。”
      “是这样的啊。”警官摸着下巴说。“可是,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杀了左达人表面是对你不利的,可是,如果能够陷害给樊心瑶的话,对你来说,却是一劳永逸的呢。”
      我安静地等他说下去。
      “你知道樊心瑶有吃思诺思的打算后,特意等她和左达人见面那天,左达人从她家出来以后,再叫住左达人,装作和他同仇敌忾的样子,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哄骗他服下安眠药,再伪装成谋财害命。”
      “警官,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我苦笑。
      “如果是樊心瑶干的话,她也太愚蠢了,用登记在册的安眠药,抛尸在自己家附近,这不是在宣告自己的犯罪吗?”
      “心瑶说自己送走左达人就马上出了门,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十点左右。她十点半到了同事所在的卡拉ok厅,到那的车程是需要20到30分钟。”
      “看来她真是解决了前夫的事了,都不和子卿送个喜报,就去唱歌了。”我冷笑着说。“左达人的死亡时间上次听你提到……也是大约十点吧?那怎么能断定不是她杀的人?”
      “确切的说是当晚九点半到十一点。如果樊心瑶没有撒谎,左达人就是在十点到十一点的时段里死的,那么你就有时间杀他。如果樊心瑶撒了谎,她九点半就杀死了左达人,然后将尸体搬到暗巷,再急急忙忙给自己找不在场证明的话——那也是有可能的,但却未免,太过粗糙了。没有这样拿警察当饭桶的傻瓜。”
      “等等,你好像忘记了子卿——难道没有可能是他和心瑶同谋,前者下药,然后找人证明自己无辜,后者杀人弃尸?”
      “说得好。程子卿是有车的人,如果真的是两人分工,他干吗不把尸体抛远一点,好让樊心瑶的不在场证明显得更充分呢?”
      我哑然了。
      “当然,我还有认为樊程二人没有共谋的原因。”莫警官笑着说,“我难道看不出你男朋友的表情,也因为怀疑是樊心瑶作案,而变得害怕起她来了?我们调查过,这几天里,他们没有再联系一次。……这,不正好中你的下怀吗?”
      我神情木然:程子卿的表现连警察也看在眼里。他一定也在心里嘲笑我,为了守住这样的人,居然去杀人。
      我突然觉得疲倦,什么话也不想再说。
      对方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我……什么?”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左达人自己也开过思诺思?”
      
      警方新得到的线索却似让他们的调查进入窘境。
      我相信他们一定是在查找所有思诺思的处方时无意中发现左达人也去配过这药的——他们本想找的,应该是我和思诺思的联系,我虽然是医生,想搞到这种药也只能通过处方——这可不是在药房随便抓的药啊。找不到这一点,就根本没有我和命案有关的证据。
      左达人却也配了这药——这说明了什么?
      我回去说给子卿听。
      当然,我没告诉他警察也在怀疑我。
      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谋杀嫌疑犯,他不需要再得到第二个。
      “……哎呀……”他低头思量了半晌,突然惊叫,“难道……难道是他想迷倒心瑶?”
      “有这个可能。”我点头,“他以前既然偷拍过心瑶的裸照,想必也是在她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这次怕不是故技重施。”
      “这个恶棍。”
      “想来心瑶有了经验,不会再上当。”
      “看来左达人吃下的,倒可能是自己配的药呢。”
      “可是,那又会是谁让他吃的?”
      莫警官在自己的判断失去一些偏颇之后很快调整了方向。
      他又来医院找我。
      “还是怀疑是你让左达人吃下了自己配的药呢。”
      我哑然失笑。
      我有那么大的本事?
      他好像也看出了我的想法。
      “会不会是你事先和左达人联手,他想和樊心瑶复合,而你可以守住你的家园。可是,他没有得手,于是,你孤注一掷,想杀了他嫁祸给樊心瑶。”
      他说的倒真是在情在理。
      “证据……请你拿出证据……”我笑笑,“绕了半天,仍然是谁都有可能——我,子卿和心瑶,未知的劫财害命者,不是吗?”
      是的。我知道他也这么想。否则,他没必要和我说他的分析。
      他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案子又要成悬案了。”
      左达人不过是外省来本市的一名无业游民,警方哪会花上多少精力为他追捕一名劫匪?
      有部分警员也怀疑是欢场的女人作案,骗左达人喝下安眠药,掏空他的口袋后杀人灭口。
      莫警官告诉我,有新的大案要案发生,警力不足,相关调查人员都已撤离此案。
      至此高悬了。
      “其实,我并没有真的怀疑你。”他后来笑着说,“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提到那五万块时你的脸色——你愤怒、屈辱……你是真的不知情的。但若是你杀了他,你又怎会不知情?五万现金,任谁也不会错过那样厚的一包钱。”
    8
      樊心瑶不久之后离开上海。不知所踪。
      子卿没有去送她。
      王家鹏又来过……我听到他在书房里对子卿说:“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心瑶干的!我相信她!”
      他可真是对她死心塌地。
      子卿低着头不说话。
      他对嫌疑者始终心存芥蒂。
      我笑笑,给客人上茶。
      
      樊心瑶,她也没有脸面再来纠缠子卿。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告别的……抑或根本没有告别?
      子卿难道不会想……如果她果真是清白的,为什么她不敢来见我?
      是啊,樊心瑶,为什么你不敢来找子卿?
      因为你的确杀了人。不是么?
      
      左达人跟踪樊心瑶来到上海。当然不难发现子卿,发现我。
      是他主动找上门来。
      “我有本事让心瑶和我回去。你也管好你的男人吧。”
      “怎么干?”我不动声色地问。
      “我会给她下药,重新拍下她大量裸照要挟她。”
      这个笨蛋,一点新花样也没有。
      我只是建议他安眠药用思诺思吧,那个起效快。
      那一天他临去前得意洋洋地告诉我:他带了一瓶红酒,要借和心瑶叙旧的名义把药下在酒里让她喝。
      我心一动。
      我当然知道镇定药和酒精的双重抑制作用有时会造成人的死亡的。
      但我也没有指望樊心瑶会蠢到喝下前夫带去的酒。
      老天保佑,那天病房一片安宁。
      再说,内科病房是很少有需要主治医生处理的夜诊的。
      我也去了樊心瑶的家。
      我当然也知道她询问哪种镇定药效果最好的目的何在。
      子卿说过,她是想迷倒左达人,拿了他的钥匙去他的住所拿照片底片。
      谁也不是笨蛋。
      当然,除了左某。
      我果然看到樊心瑶很快出来。
      看她离开后,我掏出钥匙,打开她的家门。
      什么?哪来的钥匙?你说呢?
      程子卿的钥匙串上什么时候多出一把,我会不知道?
      我早就说过,他轻慢了我的智商。
      我轻轻走进去,果然看到左达人倒地的身躯。
      我看向桌上他带来的酒,还没开封,但此刻,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找到他怀里揣着的思诺思,准备给他灌下药片和酒精。
      想象樊心瑶回来后看到的情景,我已忍不住要笑。
      莫警官完全没有料错。
      我曾想过杀了左达人嫁祸樊心瑶。
      并且也曾准备付诸行动。
      然而——这世上总是出现然而。
      我却突然发现,原本已失去意识的左达人,居然在轻轻动弹。
      怎么可能!
      我是清楚思诺思的药效的。否则也不会向左、樊二人推荐了。
      但我也清楚,这世上的药,的确也不是百分百对人有作用的。
      就是有人例外!
      他的眼皮微微颤动——他要醒来了。
      居然就在这种时候,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是樊心瑶!她居然去而复返。
      我站起来,却已经进退两难。
      “吱呀——”门开了,樊心瑶进来了。
      我一闪身,躲进了卧室。
      
      樊心瑶没有发现左达人的觉醒,她伏下身来,在他身上摸索着什么。
      她大概遗漏了什么。
      就在这时,左达人蓦地睁开眼来!
      樊心瑶一声尖叫。
      然而男人显然意识还浑沌着——我在门缝里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神是呆滞的。但是,举起了一只手臂。好像想樊心瑶能拉他一把的样子。
      后者退了一步——又一步——突然——我大约能理解人类这个思维过程——看到自己无比痛恨的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都像小强一样屹立不倒,甚至,他马上就会站起来,伤害自己!
      “噗”,樊心瑶脑海里的什么应该泯然释放——那是大量的肾上腺激素。
      她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向浑然不知死神降临的男人的头颅砸去。
      一下,又一下……
      “咚……”墙上的钟敲响了十点整。
      事后,我还是很佩服樊心瑶的急智的。
      在一切平息之后,她发了约30秒的愣——对一个冲动犯罪的女人来说,这个时间未免太短了些——然后我就看到她拿起了手机。
      我曾以为她会向子卿求救或者商量,可是,电话拨通,我却听见她甜美的嗓音:“小王,你们还在卡拉ok厅么?我现在办完事了,和你们会合吧?”然后很快出门去。
      我呆了。她就这么放着这具尸体不理么? 居然唱歌去了?
      我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绕着左达人的尸体走了两圈——我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个城市里,有几个人知道左达人这个人的存在?
      有谁会关心他的死活?
      如果他“失踪”了,也许也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和在意吧。
      樊心瑶一定是现在给自己做好不在场证明,然后再想办法好好处理掉这具尸体。
      即使是不能让“他”完全从这世上消失, 至少也要延长被发现的时间。
      到那时候,死亡时间不明确,她便可以脱罪了。
      我打了个冷战。
      我虽然不能想象樊心瑶分尸灭迹的景象,却很清楚,那将是她最好的选择。
      左达人会无声无息地从这世上陨灭。说不定连骨灰都不会留下。
      我不能让樊心瑶得逞。
      只要左达人的尸体还在,她怎能置身事外?
      而我原先想干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现在不过是樊心瑶做了免得我脏手的事情而已。
      我笑了。
      把左达人搬到一个不算远的小巷里,我的体力还可勉强做到。
      留下的战场,让樊心瑶回来打扫吧。
      我真的,就只是做了这么些。
      樊心瑶会知道是谁干了什么吗?
      她能说什么?人确实是她杀的,不是吗?
      尸体被发现了,她该惶惶不可终日,逃脱了警察的追查,她就该觉得走运。
      还有什么脸来抢夺子卿?
      我没必要把她送上断头台,那我也势必被牵涉其中。
      我要的,不过是我本来的生活。
      尾声
      “你还会离开我么?”
      樊心瑶从我们的生活消失后,一天晚上,临睡前,我这么问程子卿。
      他呆了一下,眼里换上认真和愧疚的神色:
      “湫月,我不能没有你。”
      “嗯。”我点点头。关了灯,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从此以后,再不用担心,深夜醒来,发现枕边的男人,梦里呼唤的,是别的女人的名。
      莫警官说错了一点,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其实是杀了樊心瑶。
      可是那样,能不能逃脱罪责不说,樊心瑶,却一定会成为我身边这个男人的,永生挚爱。
      他会到死都忘不了她。
      而现在呢?的
      他不再爱她了。
      他不再爱任何人。
      而我呢?
      我还爱他吗?
      十年。在我身上流失的已经远不止是容颜。
      还有少年时分的柔软心意。
      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而我已再无那样少年的热切与期盼用来交付。
      就像一捧死灰,再也没有复燃的机会。
      在某个瞬间,我曾以为我激烈强悍的感情,足以让这个男人,抛却过往种种,和我迎来一个崭新的奇迹。
      却由始至终,是背道而驰。
      他用他的无动于衷,将我残存的感情,扼杀一次又一次。
      好像已经失去反抗气力的被害者,仍然提起手里的钝器,击打他的头部,一次又一次。
      完全不遗余力。
      最糟糕的是,在我对他执著的情感发出无能为力的叹息时,他终于将他那自以为是的深情,这样呈现给我看。
      这破败的,不堪一击的,所谓,深情。
      而就是那样的人,那样的感情,击败了我,击溃了我的人生。
      一次又一次。
      
      到底是谁留给我这样,恶意嘲弄的人生?
      
      黑暗里,有谁轻轻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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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0-7-16 16: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看不到呢?这里实在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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