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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目标》作者:夏树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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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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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8-10-23 17:41: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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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西条时子经常是星期三的下午2点钟左右到我一个人住的公寓里来访。因为我工作的美容院的休息日是星期三。
      时子比我小两岁,已经34岁了。但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她面目清秀、气质高雅,特别是她那白皙的肌肤配上鸭蛋形的脸蛋,常使人联想起漂亮的玩具娃娃。
      “一个星期没见了,没什么事儿吧?”
      我把目光盯在坐在我对面的时子放在膝盖上那双纤细的手指问道。她无名指上的那枚翡翠戒指我看见过好多次,它看上去的确很值钱,总是闪烁着深绿色的光泽。今天的时子穿了一件合体的绿色底色、印着浅茶色图案的裙服,围了一条姑娘们时兴样式的披巾。那是一条十分松软的毛织物,一看就知道是高档品。
      “好像又有些瘦了。脸色也不那么好……有什么不好的事了?”
      平时我们也就是两个月或三个月见一次面,每次见面她都说这儿那儿的不舒服,所以我干脆投其所好,见了面也就问她这些感兴趣的话题。
      “啊……季节变化时我就爱感冒,这阵子又添了头疼的毛病,还常常耳鸣。也许是夜里没有休息好吧。”
      “哎呀,那可不行。不过,为什么睡不好?”
      “我想得太多。而且……一到夜里我就害怕。”
      “害怕?怕什么?”
      我爽朗地笑了笑。时子来看我,大多是她身体不舒服或有了什么烦恼的事。
      “噢,我去沏茶,你等一下。”
      我马上去厨房为她冲了一杯茶来。我还在桌上摆了几样招待她的点心,然后又面对她坐好。
      平时,她总爱看看阳台前方新兴住宅小区的景致,可今天她直直地盯着茶杯,而且还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皱起了眉头,抬起头看着我,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也许会被西条杀了。”
      “啊?你说什么?”我大声说了一句笑了起来,“开这种玩笑要受罚的。你有那么好的丈夫……”
      “不,我没开玩笑。以前我就有这种感觉。最近越来越害怕了……也许就快了……”
      时子说到这儿,全身微微一震,脸色也越发苍白了,流露出绝望和呆然的神色来。也许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至少我不能怀疑她是在开玩笑。
      “不过,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给我买了一大笔生命保险。”
      “可那不是以前的事吗?你丈夫的朋友在保险公司搞推销,他不好拒绝……”
      “是啊,开始是2000万日元,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不过后来他老是增加,现在已经到了1亿日元了。”
      “那你丈夫呢?”
      “他也买了,我是受益人。”
      “那么……”
      “不,那个人办事非常谨慎。他要干这种事决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四五年的时间里一点点增加数额,再给自己买上,这样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我们两人没有孩子。所以他说万一发生了不幸,我就不必担心后半生的生活了。可他才41岁,身体又健康,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从你丈夫看来,你的这个担心是多余了……”
      “不,我认为他给我买了高额的生命保险肯定另有目的。如果我死了,那么取代我位置的人就会把我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土地、住宅和珠宝、证券什么的全都继承过来。我这么个没有什么女人魅力的人已经和他过了12年,终于到头了,他肯定也早想自由了!”
      大约13年前,时子和我都是名古屋的一家大时装公司综合衣料公司总务部的职员。我们两个人都毕业于当地的大专。我比她高两届,但因为性格和外表截然相反吧,我们两个人在工作中配合得十分默契。时子的家早先也是一家大纺织品商号,她父亲因为身体不行把家业让给了别人,从八十年代后过起了隐居生活,即全靠这样的“出租”方式生活。因为只有一个女儿时子,所以也没有必要让她工作,但为了今后结婚嫁人,不能不了解世风和社会的各种情况,便托他认识的一位董事朋友,让时子进了这家公司的衣料公司工作。
      时子对这一点倒没有“辜负”父亲的愿望,进公司后第二年便和西条贞一结了婚。西条比时子大七岁,是营业部里比较出色的职员,有着运动员的健壮体格和能包容一切的男子汉胸怀,工作上也利索干练,几乎公司里的姑娘都喜欢他。但时子没用半年就“征服”了他,并且订下了婚约。
      在时子22岁、西条29岁时两人结了婚,同时时子也退了职。两个人在时子父亲留给时子的土地上建了新居,开始了新生活。随后,时子的父母相继去世,全部家产便由她一人继承了。由于一直没有孩子,因此家中一直是夫妇两个人生活着。
      “我真的不认为当年西条是为了我家的财产才和我结婚的。他当初对我并不是特别满意。后来我又多病,又生不了孩子,仅仅性格温顺这么一个优点……”
      “可别这么说。像你这样的女人,男人们是最喜欢的了!”
      我由衷地说道。
      “我身体不好,心理上也不那么开朗,如果没人保护,我连一步都走不了,像我这样的……”时子顿了顿又说下去。
      “那……如果这样说来,至少我这副可怜相,西条也不会抛弃我的吧。所以他可以在外面为所欲为,我乐得不知道那些事,我也不会去调查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虽然我有这样的感觉。”
      我听她说过几次她特别恨丈夫的外遇问题。西条贞一正是当年,特别有男人的魅力,工作上竞争得特别厉害,他对于这样的紧张,也许需要某种方式进行排遣。另一方面,由于妻家很有家产,他花钱就非常方便;时子又很温顺,这些都为西条在外面养个女人创造了条件。
      “这样长期下去,他一定会有一个固定的女人,不定什么时候他会把我……”
      时子每当说到这些时都泣不成声……
      “好像最近他又有了个新的女人。刚二十五六岁吧,是一家俱乐部的女招待,听说人很漂亮。”
      “你看到了?”
      “我的高校的一位同学偶然在那个俱乐部打工的时候发现的,然后悄悄地告诉了我。”
      “一定是经常这样不专一吧?”
      “不过,这次好像是当真的。大概我这次真成了他的累赘。他一定想如果我死了,他就彻底自由了!”
      说着说着,时子的眼角里又渗出了泪水,并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劝她。平时她没有经历过更多的事情,真的轮到自己成为悲剧的主角时,只能一个人偷偷地流泪。
      “你想得太多了。回家喝点酒,睡个痛快就……”
      “到现在已经发生过两三次可疑的事了。”
      时子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继续说下去。
      “我喝冰箱里的饮料时,觉得味不对,后来又吐了。而且我坐在梳妆台前时,放在上面的青铜器还掉了下来,就掉在我脚边。我觉得是我的梳妆凳和上面的架子有了什么机关,一坐上就要出事。”
      “真的……”
      “上个星期的周末,从来不说旅游的西条让我和他一块儿去旅游。说是纪念结婚12年。”
      “12年……”
      “其实还差半年哪!可西条特别兴奋。说最好去没有去过的地方。他还说正好他没有去过四国出差,就在四国的奥道后和足擦岬定了饭店的房间。”
      “是不是他早已计划,特意安排了这次旅游……”
      “如果那样我就不能去。”
      我特别明确地说道:
      “第一,如果你这么怀疑你的丈夫,那干吗还不离婚?”
      于是时子马上低下了头,双手在膝盖上紧紧地握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她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用更小的声音轻声说道:
      “可我要是和西条离了婚我就成一个人了。我又没有别的亲戚。我一人住在那么大的家里,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想到一个人默默地吃饭,睡冷被窝,那还不如死了哪……被他杀了也罢,宁可被他杀了。我死了,他再找个相好的过呗。只是他不能忘了我,而且不能让我知道是他干的。最好是他和我一块儿殉情。”
      “可是……你一旦发现不了,那不就让他得逞了吗?”
      “我要让他内心受一辈子谴责,用这样的方法使他一辈子忘不了我……”
      “别开玩笑了,如果真出了这种事,我会向警方作证词的。或者你现在就写点什么,或录点音什么的……”
      “录音?”
      “对。你把你的这些发现都详细地讲一遍,录在录音带上。万一发生了不测,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啊,这可太好了!”时子十分佩服地说道。
      二
      足擦岬位于高知县,足擦半岛的尖端处,也是四国的最南端。
      山茶、马目树和珊瑚树等亚热带植物在这一带形成了茂盛的原生林,其中还开设了供游人行走的步行道。这条道有好几处分岔,中心是白色的灯塔,但其他的分岔可以走到“白山洞门”和瞭望台以及“天狗之鼻”等游览处。
      茂盛而静谧的这一大片原生林,到处都是通向大海的岔路。这些岔路都是由石板铺成。如果一不小心离开这些石板路,下面就是深约80米的断崖。从上向下望去,波浪打在崖石上瞬间成为白沫。看久了会使人发晕,仿佛身不由己地要投入到那白色的世界中去。肯定不少人对此是望而生畏的。
      这片原生林在大白天也十分阴暗、压抑,当游人走到断崖处时,就可以感到脚下如同地震一般发出的轰鸣声。
      10月27日星期六傍晚6点半钟左右,在步行道的东侧尽头处,树木已经没了,可以看到“天狗之鼻”的游览点;在离开步行道三四米远的断崖处,正好走过这儿的年轻的旅行者看到了双手紧紧搂着在悬崖上生长的山白竹的一个女人,正在发出尖细的呼救声。
      这个女人从步行道上失足滑了下来,幸好被一块岩石挡住,于是双手抱住了一根粗大的山白竹,身体也紧紧地贴在了崖面上。尽管这一带的崖面不是直上直下,但再向下就是没有任何阻挡物的七八十米的断崖了,下面就是大海。
      这会儿已近黄昏,周围一片昏暗,游览的人也非常稀少了。
      发现者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认为单凭自己一个人无法救出遇险者,便让女伴留在现场,他去找人。
      他来到停车场向旁边小卖部的女店员说明了情况,然后打电话通知了警察。
      不一会儿,一位警察便开着一辆轻型的客货两用汽车来到了停车场,然后和报案的男人一块儿赶到了现场。
      男青年的女伴还在大声地鼓励着那个遇险者。
      有了警察的帮助,这个年轻男人慢慢下到遇险者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然后上面的警察也头朝下地把手向他俩伸过去,渐渐地把那个遇险的女人拽了上来。这个女人穿了一身西服,小小的个子,浑身直哆嗦。身上已被潮风弄湿了。她一爬上安全地带,便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浑身不停地哆嗦。
      “你怎么啦?”
      警察问道。过了半天她才回答:
      “我走着走着,不知被谁推了一把……”
      “推了你一把?”
      “是的……差点掉下去……半截被岩石挡住了。要不……我肯定就死了……”
      “推你的是个男的?”
      当然不一定是个男的,但警察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
      “不清楚。”
      警察用手电照了照这个遇险女人,她的脸和手上都有擦伤,衣服的前面也被石块划破了,还沾满了泥土。
      警察有些紧张,足擦岬近年来有不少自杀的人,这个女人会不会也是自杀未遂。不过也许是一件杀人未遂事件哪!
      “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他扶着这个女人站了起来,并让她试着走了几步。还好,她还可以走。警察让这对报案的情侣也一同去警察署。
      步行道漆黑不见五指,手电筒的光亮也只能照到脚边的地方。几个人好不容易才走到停车场。警察让这个女人坐在助手席上,那对情侣坐在了后面。


      警察决定先把这个女人送到附近的诊疗所。
      这个女人瘫软地靠在车门和车座的角落里,双手紧紧地蒙着脸,不时地传出哭泣声,还不时地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擦面颊,并深深地叹着气。
      “你从哪儿来的?”
      “名古屋。”
      “是一个人?”
      “不,和我丈夫。”
      “你丈夫去哪儿了?”
      “啊,不,我们一块儿从旅馆里出来的。我们走散了……因为天太黑了。”
      “你不必担心了,我马上和那家旅馆联系一下。你叫什么?”
      “西条……西条时子。”
      西条时子在诊疗所里处理了伤口。她的额头、面颊、手和脚共有七处擦伤,都有渗血,但幸好没有大的伤口,消消毒、涂了点软膏就可以了。
      在这期间,这名警察用电话向离这儿大约有10公里远的土佐清水市的警署报告了这个事件。值班的主任答应马上赶到。
      接下来他又给足擦岬旅馆打了电话,接进了西条时子住的房间。这时她的丈夫西条贞一已经回来了,一听这件事,当然十分吃惊。警察要他马上赶到派出所来。
      伤口处理完毕,面部和手脚贴上了纱布和胶布的西条时子又坐在了助手席上,和那一对情侣一块儿回到了派出所。
      “夫人真是福大命大呀。那么,夫人知道不知道会是什么人对你下毒手吗?”
      “不。”时子用和自己身子一样纤细的声音回答道,“可是……这次为什么受到两次袭击……”
      “什么?”
      “今天早上我参观松山城时,我从石墙上掉下来了。”
      “也是有人推的吗?”
      “我觉得是,不过我正好抓住了身边的一棵树……可我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人。”
      “你丈夫呢?”
      “他去洗手间了。”
      “这次出来旅行只有你和你丈夫两个人吗?”
      “是的。这次是为了纪念我们结婚12周年,我丈夫提议出来的。”
      时子平静地说道。
      汽车停在了派出所前面,和这四个人走进派出所的同时,一个40岁左右、身材魁梧的男人也快步赶了过来。他穿了一件灰色西服和一双木屐。时子怔了一下,定了定神,“啊”的一声扑了过去,紧紧地搂住这个男人高大的身躯失声痛哭起来。男人一边紧紧地搂住时子一边说道:
      “真不得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叫你当心……”
      说完,他的目光便从妻子的脸转向了警察和那对情侣身上。
      警察确认了这个男人就是西条贞一后,就先去向那对情侣了解情况去了。这对青年男女看上去大约二十二三岁,都穿了一身牛仔服,看来也从未碰上过这个场面。
      “你们在那个时间前后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警察问道。
      “没有,没有注意到。”两个人都摇了摇头。
      警察让这对年轻男女留下了东京的住址后便让他们回去了。
      这时,土佐清水市清水警察署30多岁的巡查部长乘摩托车赶到了这里。于是他们共同听取了西条夫妇的证词。
      两个人住在名古屋市,是公司职员,没有孩子。他们于10月26日星期五下午乘飞机离开名古屋。下午四点半到达松山机场。他们在市内稍稍参观了一下后便在奥道后温泉住了一夜。今天游览了松山城后,便乘火车来到了宇和岛。西条开了一辆出租汽车从宇和岛按预定的时间——下午5点左右到达了足擦岬旅馆。
      “我们计划明天去中村参观,在那儿乘车到达高知;然后从高知再乘飞机回到名古屋。”
      对于巡查部长的提问,主要是由西条回答。使人感到他头脑灵活,思路敏捷,口若悬河。在这期间,时子只是懒懒地依靠在丈夫身上。
      “刚才时子说要趁太阳没有落下去的时候散散步,想从岬上看看大海……当然我也想去。”
      巡查部长用“是这样的吗?”的眼神看了一眼时子。她嘴唇动了动,想说句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
      “南国的土佐到了夜里还是这么冷啊。当时步行道也一下子黑了下来,我们打算马上回来,可……”
      西条说,他们两个人站在了瞭望台上,看了一会儿大海,听了听海声,便到了6点多钟。
      “我们两个人在瞭望台上确实是在一起的,但从那儿下来之后,我才发现家内不见了。无奈周围太黑了,我从瞭望台周围找到了悬崖边上,还看了看悬崖下边,都没找到她。”
      西条说他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时子的人影,只好又从步行道返回来了。但一路上也没有碰上时子。
      “我还想家内可能先回房间了哪!我一边等着她一边看电视,连晚饭也没有吃,直到你们打来了电话才把我吓了一跳。”
      巡查部长再次把目光转向了时子,样子是在问和西条分手时的时间。
      她也说从瞭望台上下来之后就找不到丈夫了。
      “从旅馆出来时我丈夫还向服务台问了一下道怎么走,服务台的人说从瞭望台到天狗之鼻的一段路可以看到大海,而且特别美。所以我以为他去了那儿,便追了过去。可那时那条道特别静,一个人影也没有,所以我害怕了,打算回来。就在那时,我的后背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我像弹起来一样摔到了悬崖边,是滚到那儿的……当时我想我肯定会从那儿摔下去的,非死不可了。但我的脚被一大块岩石挡住了。我向下一看,头一晕,我更害怕了,紧紧地抓住了什么,大声地喊了起来。可一个人都没有。我当时都想不会被人救了……好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当时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了。”
      大概是那时的恐怖又回到了她的脑子里,时子的双眼里充满了泪水,她的嘴唇颤抖着,又向丈夫身上紧紧地靠了过去。
      “你说在松山城也出过类似的事儿?”
      “对,那时也像是一个人在我后背推了一下……西条从厕所回来,听说了这件事,马上向周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因为家内胆小,又有些神经质,所以那时我也是半信半疑。可谁料真的出了这样的事……”
      “那么对这件事有没有凶手的线索?”
      西条对巡查部长摇了摇头。
      时子也是一样,她认为自己没有什么仇人,而且对推自己的人长什么样,甚至是男是女都一点不知道。
      “这两次都是从背后推的,所以根本就没有看到人影……”
      既然没有外人的线索,只好把目光转向西条夫妇身边。巡查部长若无其事地问出目前两个人的住宅和土地都在时子的名下,而且时子还从父母那里继承了一大笔财产。
      “夫人买了生命保险?”
      “啊,有的。”
      “多少?如果不保密的话……”
      “是,是……1亿日元。”
      “1亿元!”
      派出所的那名警察不禁瞪大了眼睛。
      “啊,是这样的。我的朋友在保险公司工作,为了他的业绩,我才只好买的……”
      西条在一旁汗流满面地辩解道。
      “而且我也给自己买了同样数量的保险金,家内是受益人。我们没有孩子,家内也没有处世经验。我大她7岁,说不定要死在她的前面,如果不给她留下一大笔钱的话……”
      但是巡查部长却用一双怀疑的目光盯着西条:无论怎么看他也不像会死在时子前的样子。
      三
      10月30号星期三上午,西条和时子给我住的公寓打来了电话。
      过去我和西条、时子都是同一家公司的职员。时子结婚后便退了职,而我仍继续工作了6年。我的同事以及后来进入公司的女职员们也大都结婚后陆陆续续地退职了。在这家在当地来说是大型的旧式传统的公司,年近30岁的老姑娘很难在这里呆下去。虽然我还“顽固”地“坚守”在这里,但在这段时间里,我也上了一所夜间美容学校,并放出话来,打算在过30岁的生日之前退职,去市中心、离我的住宅比较近的美容院打工。一年的实习后,我通过了国家级考试,成了一名美容师。
      美容师的收入一般都比职员的要高。我很满足这份新的工作,但我仍然打算在不远的将来自己也能开一所店。我和时子不一样。我家是位于名古屋市南部的一个农民家庭。因为父亲在公司里工作,没有特别丰厚的收入。因此我是一边打工一边完成了大专学业的。现在家父已不在人世了。和我不太对脾气的哥哥继承了家业。因此我不可能期望会得到家里的什么支持,所以我在长年的这种生活中养成了自己开拓自己生活空间的习惯。
      星期三我休息,上午11点多,我家餐厅兼厨房的电话铃响起时,我的直感意识到又是时子来的。我知道西条夫妇于上周星期五去四国旅游了。出发前,时子还给我打来了电话,就像是再也回不来一样,情绪十分低落,完全不像是要出去玩似的。
      “要是得一场急病不就不去了吗?”
      我这么一说,她却奇怪地顽固坚持一定要出去。
      他们离开名古屋后,我在店里给客人做发型时听到电话铃声,心中就不免一惊: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但平安无事到了周末。
      这样一来,西条夫妇应当于星期日夜里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名古屋了吧?而且过于疲劳,时子肯定在星期一睡上一天的。而到了星期三我的休息日时,我也不敢睡懒觉,早早起来,一直等电话等到11点左右。为什么她还不来电话?
      正当我这样想时,电话铃响了。
      “啊……我是时子……”
      她像喘了一口气似的对我说道。
      “你回来了?是按预定的时间星期日晚上回来的?”
      “啊,昨天可把我累坏了,所以……”
      “可你有点不对呀!这么没精神。旅行怎么样?”
      “嗨,这次我和丈夫两个人的旅行,是新婚旅行以来的第二次,所以……”
      “那……没有发生你担心的事吧?”
      我终于切入正题,时子听了我的问话后,停顿了一会儿,有些不高兴地答道。
      “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可是有点不太好的事……我觉得不像是他干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听出她的口气还算是比出发前要好一些。
      “我下午去你那儿不打搅吧?”
      “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啊。反正也没有别人来看我。”
      果然,下午1点半左右时子带着从土佐买回来的土产风铃和鱼糕来看我了。她住的地方位于市中心的边缘,是处闲静的地区,和我工作的美容院很近。但她有话想和我悄悄聊时,还是愿意到我家里来。
      她的面色依然苍白,眼眶也还是那么深凹,似乎还残留着旅游的疲劳,但时子的声音比起她走之前多少要好了一些。
      “开始的时候,我还是特别紧张,我总觉得西条随时会寻找机会对我下手……但是天气一直挺好的,四国比较暖和,周末虽然大街上有些杂乱,但还是人多安全。也许西条不是想利用四国之行下手吧?要不就是他死了这条心,我没有察觉他有什么可疑的举动,而且他这次表现得非常好。又因为这是12年来我们两人第一次外出旅游,所以我觉得特别甜美,在奥道后的旅馆里,我们就像新婚一样度过的。哎呀,真不知该怎么说好……”
      于是,在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微的嫉妒和清冷的心痛感觉。她一副夸夸其谈的样子。幸好时子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仍然旁若无人地口若悬河。
      “我真的太幸福了。我和他一块儿坐出租汽车购物,参观没有见过的大街,真是开心极了。而且我真想一辈子和西条两个人这样生活下去。我以前想的什么被他杀死,死在他前面的事……”
      “……”
      “怎么办好呢?在奥道后的那天晚上,半夜里我躺在西条身边还在想着。可那成了甜蜜的回忆呀!为了今后的人生,我一定要牢牢地守护好这个幸福,我不停地对自己说。而且今后再不要无端地去瞎猜想了。”
      “怎么,猜想什么?”
      “后来发生了两件未遂事件。”
      “啊?”
      “第一次是我们在参观松山城时,西条去厕所了,我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从石墙上摔了下来。当然伤得不厉害。”
      “你真不知道是谁吗?”
      “真的。西条回来后吓了一跳,把周围找了个遍,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就回来了。”
      “……”
      “一直到足擦岬再也没有发生这类的事情。回到了旅馆,我说想吃过饭后去看大海。我们还问了一下旅馆的人路怎么走呢。”
      时子的口气有些欢快起来,可我却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西条一个人从瞭望台走下来的时候,我则一个人走到了一条不知名的悬崖边的小道。我觉得这条道走对了,可以从那儿看看大海……”
      果然在下到悬崖三米左右的一块岩石时,便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听到清晰的浪涛声。那时时子十分激动,又悄悄拉着山白竹一点点地向下滑下去。但因再向下已经没有路了,一不留神滑了下去。所以她的脸和手、腿上被擦伤了。
      “当时那儿离海面足有80来米高呢!向下一看头直晕,所以我拼命地抱着岩石和山白竹……后来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一点都没觉出冷来。”
      大概过了15分钟吧,时子听到头顶上好像有人在说话,便拼命地大喊“救命”。于是那对情侣便马上报了警,她才得了救。她在诊所处理了伤口以后,又接受了从警署赶来听取情况的巡查部长的询问。
      “那时西条也是从旅馆里赶来看我的。我不认为是他企图谋害我,也没有证据呀。但那儿的警察好像开始怀疑是西条干的。所以问了我的财产情况和生命保险的数额……但最终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就让我们回来了。但他们还是忠告我,要我多加小心……”
      “也就是说这两件事后警方还是怀疑你丈夫?”
      “嗯……因为情况都很明白,所以我还是不认为是西条干的。可如果我死了,而且疑点很多,当然他要受到怀疑了。”
      “可你却不愿这样认为……”
      平日里看上去十分柔弱的时子,竟然也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事情……而且看来她还是深深地爱着西条,希望永远和他生活下去。想到这里,我不禁心生嫉妒。
      “是啊,比起我的可怕经历来,我可不愿意让西条为这件事担上这么个可怕的罪名。如果那样一来,我的一切都完了。我虽然不是个十全十美的妻子,可什么时候我都不希望只剩下我一个,那样我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时子说着说着竟流下了眼泪,从不抱怨生活不如意的她居然也唉声叹气起来。纤细的双手也在不停地揉搓着。我明白了,像她这样的女人要竭力保护自己的丈夫是可以理解的。她又恢复到一个弱女子的形象中来。
      “原来这样。的确这次的事件你丈夫肯定要被怀疑的。不过,以后你别干这样冒险的事就不必担心。‘小心不为过’嘛!”
      “太感谢了。不过,西条的确是个会体贴人、办事稳重的……”
      我又一次感到听一个女人在谈论自己的丈夫如何如何好的尴尬。
      四
      11月10日星期六,一个要下阵雨的寒冷的下午,1点15分左右,住在名古屋市昭和区泷川町的西条贞一给该区的昭和警察署打来了电话。说他外出回家后一看,妻子时子吊死在家里。
      于是刑事科搜查人员和法医马上赶到现场。在这片平缓坡度的、种满了茂盛花木、安静的住宅小区中,西条的住宅占地足有1200平方米,是一栋日式和西洋风格并蓄的二层建筑。虽然并不过大,但设计精巧,给人一种豪门大家的高级住宅感觉。大门旁有一个水泥建的车库,里面有一辆象牙色的小型轿车。
      搜查人员赶到时,时子的遗体已被放在了一间有八张草席大小的房间里了,但她的脖子处还有一圈深深的红印。
      “她就是吊在这间屋子的门框上的。”
      面色苍白的西条贞一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道。这栋楼房的一层共有两间正式房间,一间为八张草席大小,另一间为六张草席大小。八张草席大小的房间里有一幅字画,在它和地面之间放了架衣柜和佛坛;六张草席大小的房间里已经安好了地炉,像是住人的房间,时子就是吊在这两间房间之间的门框上的。
      “我想救她,便马上把她放了下来,但她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所以我马上报了警。别的我什么也没有动。”
      搜查人员马上将这里的情况向署里进行了报告,请求派车来拉死者。同时开始了取证、检查。冈田警部补也开始向西条询问有关事宜。
      “因为星期六公司休息,我一直睡到上午9点。我想时子比我起来的要早一些。我们是9点半一块儿吃的早饭,随后我就出去打高尔夫球了。”
      西条相当吃惊的样子,但回答起问题来却有条不紊,沉着冷静。
      “藤丘练习场星期六从上午10点到12点都有职业球员进行技术指导。我是那里的俱乐部成员,因此每个星期都去一次。一般在12点半打完,一个小时左右到家……”
      回家后他马上看到了时子吊着,放下她的尸体后便打电话报了警。
      “你在今天上午出门之前,你夫人有没有流露出要自杀的迹象,比方说了些什么?”
      “啊,不,一点也……我不记得。”
      “最近你们有过什么不痛快的事没有?”
      “也没有。啊,我太太身体一直不好,又有些神经质,特别爱钻牛角尖;不过最近我看她还是挺开朗的……”
      “她有没有男性朋友?”
      “这个嘛,她的性格特别内向,特别不爱和人打交道,也没有和男性交往的机会吧。”
      “对不起,在钱上你们有没有债务纠纷……”
      “不,不,绝对没有的。”
      无论怎么问,从西条的回答中都找不出时子自杀的理由。
      搜查人员在取得了西条的同意后,和他一块儿看了一下他的家。二楼是他们夫妇的卧室和一间时子换衣服的小房间,但没有找到遗书一类的东西。西条讲,时子上吊时用的红色腰带是放在一楼衣柜里的和服上的。
      “啊,依我看来她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样子;我每天下班回来得都比较晚,我们又没有孩子,也许她一个人过于寂寞了吧,然后突然产生了死的念头。”
      西条回到一楼,把目光投向冬天一般寒冷的庭院,强忍着痛苦喃喃私语道。
      当法医看到冈田警部补时,便冲他说了一句“您请来一下”,把他领到那间八张草席大小的房间角落里。
      “她脖子上被勒的样子有些可疑。面部和眼睑上的瘀血点非常清楚。如果是自缢,面色应当很苍白才对。”法医歪了歪头说道。
      他是因鉴别是否死亡而被叫来的,但不是法医学的专家。于是冈田又和总署联系,要求县警总部鉴别科的人员赶来。
      于是警方对时子的尸体再次进行了检验,发现了腰带勒在脖子的地方有几处非常微小的指甲挠痕。这是本人在用双手解腰带时造成的。
      接下来尸体又被送往大学的附属医院,在法医学教室进行了司法解剖。
      其结果认为西条时子系被人在其背后勒住了脖子后再被拴在了门框上的。于是立即将此结果向警察进行了通报。死亡推断时间认为是11月10日12点至1点。
      昭和警署立即对西条夫妇周围的人重新进行了调查。他们首先从西条家的邻居、西条贞一工作单位以及他的亲戚、朋友等处进行调查。而时子似乎除了丈夫以外没有什么亲戚。
      关于西条家的邻居的线索几乎一无所获。这是一处高级住宅区,邻里之间极少来往,又没有特别小的孩子,因此时子在路边和其他主妇们聊天的机会也很少。
      但是,从西条的工作单位和亲戚朋友处收集到了十分有意义的情报。
      首先,西条夫妇住的家和土地都在时子的名下,而她还从已故父母那里继承了名古屋市内的土地和股票,总价值应当在3亿日元以上。
      警方又对生命保险等事进行了调查。发现西条贞一为时子买了1亿日元的生命保险金,而他则是受益人。因为按规定被保险人如死于意外,受益人可获双倍即2亿日元的赔偿金,因此时子之死可使西条获得约5亿日元的财产。
      后来又查明了西条有不少行为不检点的事情。特别是最近他利用接待公司的客户去中心大街一家俱乐部的机会,与一名新来的女招待来往甚密,而且在公司内已不成什么新闻。
      于是警方找到这名女招待进行了询问。这名26岁、叫广川繁美的女性与时子明显不一样,她乳胸丰满,双眼妖媚,对男性极有诱惑力,她对警方人员承认,近半年来,她一般一个星期要有两次把西条带到她住的公寓发生性关系。她在讲到这些事时丝毫没有羞耻的样子。
      “但是,西条先生已有太太,我们从没商量过结婚的事。”
      虽然她的这些话不能简单地相信,但她的确有“不在现场证明”。案发当时她说她正和老板娘去探望住院的一位常客;老板娘和那位院中的病人也证明了这一点。
      当然警方也严密地追查了西条贞一的“不在现场证明”。
      位于本市东部的藤丘高尔夫练习场的两三名工作人员承认西条贞一于12点还呆在练习场上。从那儿到西条的家乘车一般需要30分钟左右,当然快的话也可以20来分钟到家。这样一来,他便有充分的机会在回家后杀死妻子,再于1点15分给警方打电话报警。
      而且还出现了加重西条贞一作为杀人嫌疑人的证人,一名过去与西条在同一公司工作,后来辞职后也一直与时子保持着联系的女性,于11日星期日夜来到了昭和警察署,请求见一下负责此案的警官。她叫臼井纪子,36岁,目前在位于昭和区的山手大道的美容院工作。
      “时子几乎在我的每个休息日都来我的公寓。那次来的时候,她对我讲了她在上一个周末和她丈夫去四国旅行时发生的事情。”
      “什么,最近西条夫妇外出旅行了?”
      冈田警部补瞪大了眼睛反问了一句。
      “啊,说是她丈夫讲为了纪念结婚12年什么的……”
      “12年?这不整不零的呀!”
      “可不是嘛。因为最近她总是碰上不顺利的事,我曾劝她不要去……后来她果然遇上了不幸的事情……”
      纪子不由得低下头而且还压低了声音。她的样子又使人想起老姑娘的作派,而且使人认为时子会和这样的女人掏出真心话的。
      “你说时子夫人碰上了不幸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她在足擦岬游玩时从悬崖边掉了下去,差一点儿就掉进大海里……”
      “那凶手呢?”
      “不知道。而且在松山城也发生了类似这样被人推下去的事情……”
      “报警了吗?”
      “是的,在足擦岬发现时子遇险的一对情侣向当地派出所报了警,从警署还来了一名警官调查了呢。”
      “原来这样。要马上问一下那儿的警察。”
      冈田盯着半空喃喃道。
      “关于旅行的事和发生那样的事西条先生一点也没有对我们说呀!”
      五
      昭和警方与高知县土佐清水市的清水警察署打电话询问那件事,对方证实了那件事。
      冈田警部补又问了一下他听来的、关于时子在松山城也有一次“历险”的事情后,挂断了电话,
      西条贞一在四国旅行中曾两次企图谋害其妻,但均以失败告终。回到名古屋后,第三次谋害成功。署内几乎压倒多数的人这样认为。
      于是西条连续几天被传唤到警署,对他进行了长时间的严格的取证。他的坚决否认早在警方意料之中,因此取证人员也反复地追问。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天,并被新闻传媒探到了消息,报道了他杀事件中死者之夫成了犯罪嫌疑人而受到了警方传讯一事。而警方的有关人员也渐渐地坚信西条就是杀人凶手。
      但是——冈田警部补却有不同的认识。
      他从西条的同事和朋友那里得知,西条是个非常聪明而办事谨慎的人,因此他不会给妻子上了巨额生命保险后便马上进行这件极易令人生疑的杀人事件的。
      可为什么这么个谨慎的人会在四国干了两起杀人未遂事件呢?在松山城进行谋害妻子失败后,在同一天又进行了一次谋害行为呢?
      而且西条在旅行刚刚回来后的13天就杀死了妻子,并让人看成是自杀的?自缢和被勒死的确有时很难分清,但后者会造成死者颈部的索条痕不同、面部和眼睑的出血点,这些特点一经出现就极易分辨出来。作为一个办事慎重的人难道会一时疏忽吗……
      西条隐瞒了他最近的四国之行和在那里发生的两次不幸事件,对他非常不利。冈田开始也认为西条是重点犯罪嫌疑人。但从西条的角度来看,由于他害怕这么明确不利于自己的事件不敢对警方讲的心理也在情理之中。
      受到了两次危险事件的女人死于第三次的可疑事件的话,当然首先的怀疑对象就是她身边最近的丈夫了。加上他又具备十分充分的动机——
      冈田警部补在考虑了一夜之后,第二天给高知县清水警察署足擦岬派出所打去了电话。他问了一下当时发现时子受害的那两名情侣的电话。那两个人都在东京,但住在不同的地方。冈田分别给这两个人打了电话,询问了当时的情况,从中也没有发现问题。
      接着冈田又给松山警察署打了电话。在这之前他已和刑事科长讲了自己的看法,并说如果方便是否可以去松山出趟差。不料自己一说,对方竟很痛快地同意了进行调查。
      当天下午便从松山署打来了电话。
      “我亲自去了一趟松山城。”搜查一股股长用他那年轻的声音向冈田警部补介绍了情况。
      “我听说是在天守阁的石墙上发生了一名妇女摔落的事件。幸好有保安人员常在脱鞋处巡逻,他们回忆了当时的事件……”
      “10月27日星期六上午10点半左右,一名40来岁的男性出现在那一带。他看到保安人员后马上走过来,说自己的妻子在自己去厕所时不知被什么人从石墙上推了下去。他问见没见到可疑的人。保安人员问他妻子在什么地方,这个男人回答说从石墙上可以看到,并带他走了过去。果然一名妇女正靠在一棵松树的树干上……”
      “不过,”保安员说,“在那之前正好有一个观光团队刚刚走过去,但没有看到其中有可疑的人或是谁干了什么可疑的事。去天守阁的中途还有茶店和小卖部,我问了问那儿的老板们,他们都说因为从商店的方向都可以看到那条小道,所以只看到了那个女人,别的什么也没有看到。我觉得真有那样的事似乎不大可能……”
      冈田郑重地道谢后便挂断了电话。
      于是他便将与足擦岬派出所和住在东京的那对男女以及松山署通话的情况向刑事科长进行汇报。
      “派出所的巡警认为,西条时子在悬崖边上呼救的地方,如果小心地下到那里也不是不可以的。那两个男女情侣也一点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影;松山城的事件也是那样,大概也是时子夫人胡编的吧?”
      “也就是说,这两件事都是时子夫人自己干的?”
      “反正我觉得十分可疑。”
      “那她有什么目的?”
      “只能说把怀疑的目标引向她丈夫。”
      “那这次的自杀事件呢?”
      “还有一种解释,就是自杀。如果是自杀的话,会不会是她有意地制造了两起似乎是丈夫对她下手未遂之后又杀了自己,让她的丈夫彻底背上杀人嫌疑的罪名?可现场和尸体检查都认为是被勒死的……”
      “再和时子的朋友臼井纪子了解一下,她是不是知道时子说过什么这类的事情。”
      “好吧,为了慎重起见我再去问一下。”
      冈田打开笔记本,确认了一下臼井纪子工作的美容院的地点。
      六
      11月17日星期六下午1点左右,我利用午休的时间去离山手大街南面5分钟路程的一家公寓一层的快餐店里一个人吃了快餐。
      出了快餐店向西,大约有500米远的地方是一处安静的住宅小区。时子的家就在那里。
      时子死了正好一个星期。昨天是“一七”,我们刚刚为她做了法事。
      我回到了店里,一眼就看见一位从没有见过的、身穿西服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对,他不是客人。他是在上个星期日的夜里,我在昭和警察署里见过的警部补。我一看他那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的脸马上就记起来了。
      他也认出了我,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并用他那职业性的目光紧紧地看了看我和我的周围。
      “我是昭和署的冈田。前几天耽误了您的时间,非常感谢。”
      “没什么……”
      “您讲过西条时子夫人说她在松山城和足擦岬遇上危险的事情吧。”
      “是的。”
      他紧紧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向我探了探身子低声说道:
      “实际上,我们和当地的警方进行了联系,我们认为时子夫人在松山城和足擦岬发生的两次遇险有可能是她自己故意干的。”
      “故意干的?”
      “因为我们发现了几处可疑的疑点。”
      “可她干吗要这样干?”
      “因为我们也不明白,所以才来问您呀!不过,您也不知道这是她故意这样干吧?”
      “是啊……”
      “我们也这样认为。如果您还知道什么可以再告诉我们。”

      “可我从时子夫人那里听来的全都说了呀!”
      “那好吧。打扰您了。”
      说完,冈田警部补有些失望地站了起来。
      看来他已经完全认定时子在四国发生的两次遇险事件全是她自己干的了。
      可我怎么回答呢?
      我又回忆了一下,还是弄不明白。但我心中渐渐地产生了一丝不安。
      两天后的星期一下午。冈田给我的店里打来了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您下班后可不可以再来署里一下?有点儿小事要麻烦您一下。”
      “什么事儿?”
      “我们找到了一盘录音带,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时子的声音。”
      听录音?我一下子回忆起10月9号时子来看我时的情景。
      “你把你丈夫要谋害你的事情详细地录在磁带上。这样,万一发生了不测,就可以成为证据。”
      当时我说完后,时子十分佩服地听从了我的建议。
      难道她真的按我说的把这些事情录在了磁带上?
      我一下班马上就赶到了昭和署。
      “总是打扰您,实在抱歉。”
      冈田热情地把我迎进去,并把我带进走廊里边的一间昏暗的小屋里。上次见过的刑事科长也在。桌子上放了一架录音机。
      果然是一个女性的声音。虽然不太清楚,但我还是从讲话人的说话特点和娇柔的鼻音听出了她就是时子本人。
      “这样一来,如果我死于不正常,那么肯定会怀疑我丈夫,并逮捕他;如果逮捕了他就会判刑吧。为了这个我要留下口信儿。我认为要判他刑一定要辨别清楚他在四国旅行时有两次要谋害我的事情。其实那两次未遂事件不是西条干的,是我一手导演的。如果发生了两次遇险未遂事件我又死得不正常,肯定会怀疑到西条的头上。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大概不会干这种杀人的事吧。为了做好铺垫,我就先自己干了两起‘未遂’事件。松山城和足擦岬事件与西条没有关系。而且也有证人证明。我一回到名古屋,就马上去了我的朋友臼井纪子女士那里讲了四国之行。我的目的是使我编造的这一套谎话在必要时她可以充当我的证人。因为西条是无罪的,所以请不要惩罚那个人吧。我衷心地希望……”
      冈田停住了磁带向我回过头时,他的脸与刚才不同,露出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怎么样,这个声音肯定是西条时子的吗?”
      在我听来,他这公事公办的冷峻问话,又像是询问又像是审问。
      “嗯……这个……我认为肯定是她的。”我实在无法否定。
      “这样一来可就怪了。您前几天来这儿特意报告说了四国的未遂事件;可只字没有提过她会说谎的事。前天我去专门询问这件事时您也是一口否认。这倒是为了什么?”
      “……”
      “好吧,我对您讲,实际上我们认为一向办事小心谨慎的西条先生在最容易被人怀疑是杀人凶手的时期会杀死时子女士这一点也持怀疑态度,于是便彻底调查了西条夫妇的所有关系。西条先生是个很有发展前途的人,过去同一个时期与好几个女人都有情人关系并不稀奇。例如您在西条先生和时子女士结婚之前就与他一直有关系,并保持到现在。在许久以前他和别的女人就很轻浮,最近又和一家叫‘荣’的俱乐部里的广川繁美女招待好上了。您一面和时子女士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一面又希望西条早早地和时子离婚,回到自己的怀抱中来。但是,西条很难下这个决心。于是您认为只要杀死了时子女士,西条就会回到您的身边来……”
      和警方调查的情况一样,我在和时子进到同一家公司之前就和西条有了性关系。但他最终选择了有一大笔财产的时子结了婚。在那之后,他一边和其他女人偷偷幽会,也在一个月里到我的公寓来一两次。尤其是他工作中产生了较大的压力,或是身心极度疲惫时都一定会到我的公寓里来要在我身上狠狠地发泄一番方能缓解。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对我说我是他真爱的女人。然而在最近我才明白,不是这样的情况时我就根本不是时子的对手。我总在想,什么时候我也会像时子那样成为男人最喜欢的女人?身心脆弱、无时无刻都离不开男人的保护的时子,也许就是男人所喜欢的性情;而这样一来西条无论如何也无法抛弃她了。
      利用时子的被害可以使人们怀疑西条会杀死时子的吧?
      上星期六,我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下后离开了美容院。我听说时子去了四国旅行后,很想看看她是什么样子。便去了她的家。从美容院到她家,快的话也就10分钟路程。
      果然,时子一副心境平和、充满了幸福感的样子。已经从她丈夫“害”她未遂事件中恢复了平静。
      “我想和他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我这个人只能一辈子靠西条了,他是我的惟一依靠。”
      当我看着她那充满了天真、纯情而幸福的神情时,心中不禁突然冒出了一股妒嫉的火焰。我以前就知道,在这间八张草席大小的房里有一只放着她的和服的大衣框,于是我从那个衣柜里抽出了和服的腰带。
      时子去厨房准备茶水,当她回来时,我正在看房间里挂的一幅字画。
      “看,这幅画上有一块污点。在这个地方——”
      时子听我这样说,十分惊奇地走过来。在她仔细看时,我从她的身后用腰带勒住了她的脖子。她精疲力尽后,我便抱着她把她吊在了门框上。
      因为她颈部的条索痕肯定是非自杀样的,所以很难被认为是自杀。这样一来犯罪嫌疑就很容易集中到西条身上。这个疑点正是时子自己事先进行过铺垫的。
      和我计划的一样,调查逐步展开了。后来西条给我打来电话说这些情况时,我一再鼓励他“坚决不要承认你的犯罪行为”。
      “无论警方对你多么严厉地追查,你也绝不要承认,因为他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我在等着,即使他被逮捕,受到起诉,我也等着他回来的那一天。世间的人决不会认为西条会杀人。
      但他至少会被人们认为因为要把妻子的巨大财产弄到手而杀死她的,只是没有任何证据。
      在受到人世间的白眼,社会道德的舆论谴责中,孤独、疲惫的他自然会回到我的怀抱中来。那时,我就成了他离不开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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