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关闭
×
这是你最不想听到的事情,而且肯定也是你在平安夜忙完工资方面的事,准备离开办公室时最不想听到的。 “在哪儿?”我问道。 我的副手道布尔·图赫靠在门口,一只手撑着门。过去的卡内基图书馆现在被用作阿布萨罗卡岭县的警察局,图赫在正门上面挂了圣诞彩灯,灯光照亮了他脸上斑驳的皮肤。 “靠近斯托里县。” 我把父亲送給我的红色皮面装订的《圣诞颂歌》夹在腋下,递给图赫他的支票。“那是谢里敦县。” 图赫把装着支票的信封塞进后面的裤兜。“不完全对。只是在南部,靠近鱼苗孵化场。” 走出警局,外面寒风凛冽。我把旧马皮夹克的领子竖了起来,把帽檐拉低来抵御寒风。门在我们身后关上了,锁上门后我快步走向图赫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等等,在鱼苗孵化场出现了人质绑架事件吗?” “不,是在旁边的教堂,那个公理浸会教堂。” 我看到他的后视镜上挂着一个十字架,猜了猜两者之间的联系。一场火灾夺走了他的一只眼睛,自那以后,他再次信仰宗教,去周围地区各个教堂听布道,寻找正确的信仰。“你去过那座教堂吗?” “我去过。但对我来说,他们布道了太多地狱的磨难和惩罚。”他发动了他的雪佛兰,朝肩膀方向看了看,尽管街上空无一人,但他还是在驶入大街前确认了交通状况,然后打开了车灯和警笛。 图赫有阿巴拉契亚人的血统,之前从事能源工作时发生了瓦斯爆炸,烈火甚至蔓延到了波德河。不过几年前在这件事渐渐被淡忘之时,他却把火灾归咎于我的星象。“我或许该从你的角度来思考,你好像很精通这些。” 他伸出手摸了摸下巴上被灼伤的皮肤,“这辈子的烧伤我都已经经历完了吧。”他笑了笑,但我不确定他看着我的眼睛是真的还是玻璃的。他把车驶入州际公路,踩着油门轻轻滑了一段,然后进入了郊区。“公路巡警和吉姆·珀西尔都在现场,就是那个谢里敦新来的警长。” 我系好安全带,有点不太高兴—圣诞节过得并不如意。“那么他们为什么需要我们插手?” 他又笑了,“头儿,那是你的地盘。” 邻县新上任的警长年龄不大,行使权力从不逾矩,过于小心谨慎反而令人反感。“好吧,告诉我事件的经过。” “教堂平安夜祷告刚刚开始,犯罪嫌疑人就跑了进去。他几乎一丝不挂,就只穿了一条白内裤,腰带里插着一把9毫米口径的手枪。他在第一排抓住了这个倒霉的女人,把她拖到祭坛上,声称要枪杀她来洗清我们的罪恶。我猜牧师试图阻止他,结果手上挨了一枪。” 我把书放在车的中央控制台上,一只手掌放在书上。“人们选择的路预示着相应的结局,如果坚持走下去的话,必会到达……” 图赫朝那本《圣诞颂歌》点了点头,“每次圣诞节你都在读那本书吗?” “没错,你呢?” “我什么?” 我注意到他开车的时候脸朝向一边,以便用那只真眼看路,所以我十分肯定他的右眼是真的。“读书?” “是的。”为了宗教救赎,道布尔·图赫拾起了多年前他曾丢掉的习惯,重新开始读书。“你给我的那本书,戴维斯·格拉布写的。” 我觉得与他故乡有关的书籍或许会对他有所帮助,于是从我办公室的书架上拿了一堆阿巴拉契亚文学书籍借给他,包括格拉布、杰西·斯图尔特以及温德尔·贝里所写的书。“《猎人之夜》吗?” “不是,是另外一本。” 行驶途中,我看着窗外德斯梅特湖纯净光滑的湖面,上面积着十四英寸厚的雪。“是《愚者的游行》?” 他点点头,然后再次看着我,这时我又不太确定哪只眼睛是真的了。“你之所以给我那本书,是因为里面有个人有只玻璃眼睛吗?” “不是。” 他点了点头,驶入通往怀俄明州斯托里小镇的路,拉长声音说:“很好。” 现场简直就像一场警察大会。那个谢里敦警长搭建了一座指挥中心,高速公路巡警在周围立起了卤素应急灯,照着教堂。一名枪法精准的狙击手潜伏在旁边一辆侧面印有高速公路巡警标志的黑色大型货车上面。 这位新上任的警长解释道:“高速公路巡警快速反应小组来自夏延,在谢里敦的射击部和特警队一起接受训练,接到报警电话时都把装备装进车里准备回家了,所以他们一路紧跟着。” 我环顾四周这些身着迷彩服的武装人员,他们看起来不像警察部队,反而更像占领军。“这些人难道没有家吗?天哪,今天可是平安夜。” 他耸了耸肩,“我想所有人都累了。”我转过头看着那座公理浸会教堂,它看起来就像一幅柯里尔&艾夫斯彩色版画。雪花在塔顶飞舞,彩色玻璃窗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珀西尔在一辆卡车的后挡板上面展开一幅教堂的平面图,“彩色玻璃阻碍了狙击手的视线,他瞄不准嫌犯。” “他叫什么名字?” “狙击手吗?” “嫌犯。” “他叫山姆·厄兰格,有吸毒前科,最近刚获得假释,一直在吸食玻利维亚黑焦油海洛因,但谁知道他今晚吸的什么呢。我们抓过他好几次。上一次他被关进监狱时,恰好教会向囚犯组织查经班,他向我们讲了《旧约全书》。几周前刚被释放出来。”他取下一个手持对讲机,放在平面图的一角压住图纸,指着图上的一点,“在祭坛的右边有一扇后门,我们可以从这扇门进去,溜到他身后。让狙击手瞄准他开一枪或许更安全,但这玻璃窗真碍事。” 我看着汽车后挡板上展开的平面图。“你从哪儿这么快就弄到了教堂的平面图?” 他指着附近的急救车,我猜那位受伤的牧师正在那儿接受治疗。“牧师的车里有,我想他们可能在计划扩建教堂。” “有人进去跟他谈过吗?” “跟牧师?” “跟那个只穿着内裤的孩子,”我看了一眼教堂,“鲜果布衣牌的内裤。” 珀西尔看着我,答案仿佛很明显。“没有。我是说,上一个想跟他交涉的人手上挨了一枪。” “人质叫什么名字?” “丹妮拉·布里斯。” 我在脑海里记了下来。“教堂里还有其他人吗?” “有,长凳上大约有六个人,他们离出口太远逃不出来。嫌犯说要为了这节日用活人献祭时,把所有剩下的人都清点了一遍。” 我拿出点45口径的手枪,打开弹匣装进一发子弹,推上保险,然后装回枪套里,没有把枪套扣上。“好吧,请嘱咐狙击手别射到我。” “你要进去?” 我朝教堂的正门走去,注意到道布尔·图赫跟在我后面。“你以为你去的是什么地方?” 他检查了他那把点40口径的手枪,牛仔帽下面的脸抬了起来,“头儿,如果他要用那把9毫米口径的手枪反抗的话,多几发子弹不是坏事。” 当我拉下教堂厚重的大门把手时,能听见里面有人低声呓语,仿佛被催眠了一样。山姆·厄兰格正单方面沉浸在与上帝的对话中,声音低沉,胡言乱语。“主乃活石。固然是被人所弃的,却是被神所……”(出自《圣经·彼得前书》2:4。—译注) 我推开门,看清了面前的情形。我抓着门,拇指抵着柯尔特手枪。前厅散落着帽子、外套和橡胶鞋,都是那些迅速逃走的信徒留下的。我能看到主通道的尽头,那些没来得及逃离的人不时冒出他们的脑袋,看着仅仅用白布罩着的祭坛。山姆·厄兰格抓着丹妮拉·布里斯的头发,枪抵着她的脑袋,挟持着她。 这个女人一动不动,眼睛紧闭,但是她还在呼吸。厄兰格也在呼吸,他瘦弱的肌肉不停收缩。他不时伸出舌头舔着嘴唇,缓缓扫视着整个房间,黯淡无光的双眼四处看着,但什么也没看到。“看哪,我把所拣选出的宝贵的房角石,安放在锡安。”(出自《圣经·彼得前书》2:6。—译注) 除了我们面前这条一览无余的门道,没有其他入口可以通向教堂的中殿,所以要想进去而不被他发现是不可能的。我俩中的一人留在入口。在他的视线之外,或许能奇袭,所以我用手势比画着告诉图赫向右移动。我走進中殿,小心翼翼地把门虚掩着,以便图赫行事,若其他人有勇气的话也能快速逃走。 厄兰格继续絮聒不休地说:“啊,罪恶的国家……他们抛弃了上帝,他们藐视以色列的圣者,他们完完全全背离了神明。” “阿门。”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但没能看见他的上帝。他转而看向我,我站在中央过道里,手放在身后。 “嗨,山姆。” 他慢慢把目光定在我身上,把顶在丹妮拉脑袋上的那把廉价的半自动手枪举起来,对着我,“给我站在那儿,不然我一枪杀了你。” 我把帽子向后推了推,确保他能看见我手里没有武器。“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这样做。” 他脸上露出一个瘆人且病态的微笑,他的皮肤发红,鼻涕直流。“你不是我,”他咧着笑的嘴巴越张越大,我甚至能看见里面的黑牙,“我是被选中的。” 多年的经验会让你在这样的情形下产生一种感觉,感觉到他们接下来会做些什么,然而这次我的感觉不妙。这份感觉让我不安,诡谲的寂静让我确信山姆今天吸食了多种毒品。 “他对我说话了。” 我开始往前走,他把枪口再次抵住丹妮拉的脑袋,我不得不停下来。他漆黑的眼睛瞬间移开了视线。 “你听见他的声音了吗?”他的脸对着应急卤素灯透过彩色玻璃照进来的光,依然露出那瘆人的笑容。“他说我要为这个国家做一场献祭。我们早已迷失了方向,救赎的唯一办法就是血祭。”他用拿枪的手抹了把鼻涕,然后又重新抵着丹妮拉的脑袋。“他现在正在跟我们说话……” 他的手指抵住了扳机,我把身体稍稍向右转,不让他看见我把手放下去拿枪。这个角度不太好,在开枪前我要保证肩部以下没有障碍,但我找不到任何有帮助的东西。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愣住了,慢慢把头转向左边,道布尔·图赫早已沿着远处的墙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他伸出双手向厄兰格证明自己没有恶意。 “兄弟,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里有着一股令人信服的热忱,一定是因为多年原教旨主义的培养。厄兰格没有动,但当图赫继续往前走时,他微闭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吼出圣约:“他从天上使你听见他的声音,为了要教训你,又在地上使你看见他的烈火。”(出自《圣经·申命计》4:36。—译注) 当图赫离他不到二十英尺时,这名吸毒犯把手枪从女人头上拿开,颤抖着对着图赫,“你……你最好给我站住。” 道布尔·图赫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头一直向上看着天花板,仿佛没看见对准他的枪。“上帝,是你吗?”他停止了转圈,朝着厄兰格的方向,盯着教堂的顶端,斑驳的皮肤看起来像胎膜。“兄弟,你也能听见他,是吗?” 吸毒犯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同一个地方,“我能听见他的声音。”他手里的半自动手枪垂下了一点,现在看着我这边,手枪在我和图赫之间摆动。“我能听见!” 图赫迅速把头转回对着天花板,前后摇晃着他的脸,然后把一只手掌弓着放在耳边。“上帝,我们怎么冒犯您了?” 厄兰格向前走了几步,迫切想听到上帝的回答,暂时忘记了他的人质。他跟着重复道:“我们怎么冒犯您了?” 图赫慢慢向前靠近了一点,手仍放在耳边,现在他离这极度不安的嫌犯只有十英尺远。“您要求一场献祭?” 厄兰格露出了笑容,四处张望,发出胜利的喊叫,再次把枪口对着丹妮拉的脑袋。“我告诉过你们,我早就告诉过你们!” “不对。等等,兄弟,等一下!”道布尔·图赫伸出手,“他要求的献祭不是这个……”他又把手放回耳边,抬头看着堂顶。“我们要做些什么才能让您息怒呢?”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我甚至和厄兰格一起前倾身体,想听听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如果眼睛冒犯了您,把它挖出来?” 厄兰格没有动。 图赫一脸痛苦,抬起手开始挖眼睛,惨叫声在教堂内回荡。他拍打着将他和祭坛隔开的栏杆,转过身大声号叫,最后终于将那颗明亮夺目的眼睛挖了出来。他把眼睛举向天空,“给您,上帝。” 他慢慢转过身,伤痕累累的脸上露出空洞的眼窝,厄兰格张着嘴直直地站着,脑袋前后不住地颤抖。 “给你,拿着它。它已看够了这个世界的罪恶!”道布尔·图赫放下这恐怖的战利品,用另一只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然后看向天空,跌跌撞撞地向前,离厄兰格只有一臂之遥。“上帝,那是什么?” 此时,吸毒犯全身发抖,彻底忘记了人质,惊慌失措地往后退,紧紧靠着布道坛。 “对你来说,用一只眼睛活着比拥有两只眼睛却被扔进地狱之火里要好?”图赫把手向前一伸,把这逼真的眼睛放在吸毒犯眼前,让他近距离地看着挖出来的眼珠,直到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兄弟,上帝想让你拿着它!” 厄兰格丢下了手枪,转身逃跑,在寻找后门时从阶梯上摔了下来。最后终于找到了门,用手紧紧抓着把手。道布尔·图赫轻松地跨过栏杆,拿着眼珠平稳地向他走去。“等等,上帝想要你拿着它!” 回头看着这个折磨着他的人,吸毒犯不住地哀号,背紧紧靠着门,跌坐在地上,在门上留下了一道黏腻的痕迹。最后,我的副手只离他咫尺的距离,他大声尖叫,挣扎着站起来,用力推开门,消失在了雪夜之中,惊恐的号叫声在身后回荡。 道布尔·图赫走向门口,透过飞舞的雪花看着那个几乎赤身裸体的男人。“看看你能让这些海洛因吸毒犯做些什么,只要他们想,是可以动的。”他继续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警察不断逼近,逮捕了罪犯,我们仍可以听见他的喊叫声。这时图赫转过身,把眼珠放进嘴里润了润,用舌头转动翻滚着它,然后吐出来,仰起头掀起眼睑,重新把玻璃眼睛放了进去。 他转过来朝我眨了眨眼,“上帝保佑我们,保佑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