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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l841123 于 2018-10-29 16:59 编辑
1 度假就应当是这个样子。 头上顶着一轮火热的太阳,耳边听着那醉人的波涛声,吸上口充满了海水味的清新空气,身边还要陪伴着一位身穿比基尼泳衣的棕色皮肤的姑娘。 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有福气来享受这样的休假,但这居然成了现实。 自从我到警察局以来,第一次享受夏季一个星期的休假,我也是本局的第一名幸运者,尤其是升任第一组组长以来,几年的夏季都连续发生几起大案,连星期日都搭上了。一晃几年过去了,一旦给了假期,竟不知如何去打发了。幸亏永井夕子的提议,所以我现在能够躺在“伊豆海滨饭店”的长椅上,眺望着南伊豆海,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腆露着一个40岁男人的啤酒肚子。 这天下午,在二楼的阳台上,除了我和夕子之外,还有几位游客在享受着日光浴。从下面的沙滩上传来了阵阵小孩子追逐波浪的尖叫声。对面就是无边无际的翠绿色的海洋。 “这个样子才算是度假嘛!”我兴奋地说道。 “来这儿来对了吧?”夕子得意地看着我。她穿了一件颜色十分鲜艳的比基尼泳衣,皮肤晒得通红,快要变成古铜色了。 在别人看起来,一个20来岁的姑娘和一个中年男子凑在一起,不像是父女,兄妹也说不过去,难道是一个富翁和情妇? 恐怕谁也不会料到我们是侦探和警官吧?也不会看出我们是一对十分亲密的朋友…… “不知有多少年我没有享受过日光浴了。” “你也该多少游一下泳呀!你那腹部肌肉也太松弛了!” 我用手拍了拍肚子:“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嘛!” 这时,背后传来了“呀——”的叫声。 夕子回头一看,笑着说道: “看,来了一个小土匪!” 我立即回过头去看。 “扑——” 正好被那个干恶作剧的小男孩用水枪喷了一脸。 “不能这样!” 竹中绫子立即制止了这个孩子。她是一位皮肤细腻、白皙的妇女,年龄有35岁左右。是前几天带着三个孩子住进这家饭店的。据说她丈夫因公务缠身,要晚几天才能来。 “对不起,一郎他……” “没关系!”我一边用毛巾擦着一边说着,“这样的阳光一会儿就会干的。” “真是抱歉得很……” 这时,同来的三个小孩子又去寻找新的目标了。竹中太太相当文静,虽是典型的日本式美女,但却没有那种珠光宝气的妖媚样子。所以她在人群中并不显眼。而且,最令人不解的是,她和这三个孩子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九岁的大儿子一郎又跑过来对我说道: “叔叔,对不起——”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 “哥哥,你真笨!” 说话的是一郎八岁的妹妹由美,她穿了一件红色的连身泳衣,“对他要说‘大哥哥,对不起!因为往年轻里叫,他一高兴就忘记生气了。” “你也笨!” 站在后边的弟弟六岁的治男也不甘寂寞,也在发表着“高见”,“这会儿他根本听不进这些话的!” 听到他们天真而又调皮的对话,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一郎又说道: “对不起!” 我便回答:“不需要第二次道歉了。” “是道歉您头后的伤!” “头后的伤?” 突然他摸出一只塑料青蛙,一下子朝我脸上扔过来。“啪”的一声,正好打中我的脸。 于是,他们三个人一起朝饭店里逃去。竹中太太则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说道: “啊……真是……实在是对不起……” 我笑了笑: “没关系,小孩子嘛!” “我丈夫来了,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 突然她止住了口。我奇怪地看着她,并给夕子使了一个眼色。竹中太太的脸色苍白,大睁着双眼,用激动的神情看着进出阳台的门,我扭过头,看到那儿站着一个男人,大概是今天刚到的吧。他身穿一件时髦的夏威夷汗衫,戴一副太阳镜,剃了一个平头,看上去一副流氓打手的样子。凭直觉,我断定这决不是个正经人! 夕子担心地问道: “太太,您不要紧吧?” 竹中绫子如梦初醒似地慌忙摇了摇头: “啊——嗯,不要紧,没什么事。”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信步走过来的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发现竹中太太。 “那……我先走一步。我去找找孩子们……” 竹中绫子像逃跑般地离开了阳台。那个男人看了一会儿大海之后,也回到饭店里去了。 “奇怪!” “那个男的不是好人!” 夕子摇了摇头:“看来又过不了平静的日子了。” “与我们无关嘛!” “话是这么说……” 夕子说完就又躺好,继续闭目做她的日光浴。在下面的海滩上,不时传来那三个小孩子的嬉笑打闹声。 晚餐时饭店的餐厅已经客满,我们这张桌子上,除了银行职员森山外,还坐了一位头发灰白、气质高雅的老妇人:织田绢女士。 她是位英文学者,曾在英国住了很长时间。在研究英国古典文学的学者中她算是一位权威人士。现在已经退休了。她丈夫早已去世,她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过着悠闲的日子。那三个小孩子前几天才认识她的,整天“奶奶”、“奶奶”地喊她,四个人如同祖孙一样亲密友好。 当我们用完餐时,竹中绫子才带着孩子们进来。一看到织田绢女士在场,三个孩子便围了上来,争着和她说话。 织田女士把这三个孩子推向竹中太太身边: “好了!去问妈妈,你们吃什么?” “吃什么好呢?”夕子出主意地说道,“最好不要吃虾。” 织田女士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现在的虾都是冷冻食品了!” “妈妈,‘冷冻是什么呀?跟幽灵有关系吗?”一郎不解地问道。 竹中太太一边看菜单一边说道:“冷冻就是把温度调得很低,让它结冰的意思。” “结冰干什么呢?” “可以放很久呀!” “那么凉怎么吃呀!” “吃时再温热了呀!一加温又变成原来的样子了。这就可以吃了。” “嗯——那可以放多久呢?” “很久很久。” “100年吗?” “没那么久——好了,你想吃什么?” “据说这家饭店的菜都是先冷冻再温热的。”森山插了一句,“好像他们有一座很大的冷库。” “大概吧!”织田女士点了点头,“要不然怎么每天的菜都一个味呢?” “如果从效率上来说,也就难怪他们这样做了。他们要供给许多的游客用餐呢!” 看样子织田女士对森山的意见不太赞同,正要反驳,一郎又抢了一步问道: “‘供给是什么?” 夕子怕他又问个不停,急忙岔开话题,向竹中太太问道:“您先生什么时候来?” “大概是大后天吧?他太忙了,其实也说不好……” 竹中太太的丈夫是位企业家,长年在国外奔波。现在虽然在欧洲,但竹中太太却弄不清到底在欧洲哪个国家。 我和夕子要先走了。 “要不要再喝一杯?” “好呀!我先去一下洗手间,你去酒吧等吧!” 推开餐厅最里边的一扇门就是酒吧。 我到了柜台,点了杯酒。 “这不是宇野先生吗?” 好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身后站了一位50岁出头、白发的矮个男人。 “您不记得我了?” “哪能呀!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您!” “真高兴你还没有忘记我,好久不见了。” “看样子也是来度假的吧?事业似乎不错嘛!” “托福,”他说着便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前一阵子,在一家饭店碰上了抓过我的便衣,他仍以为我又操旧业,就向饭店告密,饭店就把我赶了出来。可您却一点不讨厌我,我真高兴!真的!” 他叫辰见吾吉,他的同伴都叫他“阿辰”,是个小偷“天才”。在我刚当刑警时,跟了他三个月,终于在现场抓住了他。也因此而和他结了缘。也因为他专偷有钱人和流氓坏人的东西,所以我很欣赏他。所以在那几年里,我一直在帮助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阿辰用他那双灵活而任何人都比不了的手指,终于成了一名专门打制金首饰的工匠。 “讨厌你?”我说道,“我还得向你道谢呢!我太太的葬礼你不是特意送鲜花来了吗?” “你知道是我送的?” “一束没有名片的鲜花,我马上想到就是您了。” “我以前也常常受到您太太的关照。本来,我很想去参加葬礼的,可一想到我这个有前科的人去,也许会给您添麻烦,所以只送了一束鲜花致意了。” “真难为您。” “先生来这儿为了工作?” “不,不,是休假。” “真的?”阿辰笑了笑,“我以为您又是为了追踪专门诈骗的嫌疑犯来的呢?” “诈骗犯?” “就是坐在里边的那个人” 我迅速地侧眼看了一下,就是那个“夏威夷”男子,戴着一个硕大的太阳镜,这会儿换了一件白色的上衣。 “你认识他?” “嗯。多少知道一点。他叫色沼,是个坏坯子,专门敲诈勒索。是个作恶多端的家伙。”阿辰生气地一扬脖,一杯酒一干而尽,“对了,先生是一个人来度假吗?” “啊?嗯——嘿嘿——” “是吗?哎呀!我多嘴了。先生还年轻,再娶一位吧。我那口子也常常念叨您,说您一个人生活太清苦了。” “心意我领了,可是——” “哎呀,你们是不是又说谁的坏话?”夕子走了过来。 “啊,您的客人?”夕子看着我和阿辰。阿辰则用吃惊的目光看着穿着圆领短袖衬衫和裙裤的夕子。 “啊!这位——这位是我的老朋友——辰见先生” 然后,我又结结巴巴地介绍说: “这位小姐是……” “您好!”夕子满脸笑容地对阿辰说,“我是宇野先生的妻子永井夕子。” “啊!”阿辰茫然地看着我和夕子。一会儿他“扑哧”笑了起来: “您真会打埋伏,我小看您了!好啦,我走了,不打扰了!” 2 “专门敲诈勒索的啊?” 夕子一边摇晃着那杯掺了柠檬汽水的杜松子酒,一边点着头听我说道。冰块撞击在杯子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竹中太太被勒索了吗?” “大概吧!白天我看到她那副神色就在想她和这个男人肯定有过什么不幸的纠葛吧。” “为什么?” “那个男的——叫色沼吧——他到阳台上时,连看都没有看竹中太太一眼。如果色沼一点也不认识竹中太太或是认识的话,都应当无意间看一眼或上去打个招呼的” “因为她是个美人。” “是的。” “说不定因为我在场,所以她就显不出来而没有看她。” “是吗?” “你不同意?” “不,不!”我连忙摇头。 “这么一来,只能说色沼认识竹中太太,却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她的样子,主要是让她知道他也来了,是做给她看的” “可是,竹中太太可是个有名的企业家的夫人呀!那她为什么会和这个人有关系了呢?” 这时,色沼站起身来,从我们身后边走了过去 “我们跟踪他好不好?” “为什么?” “现在几点?” “正好8点。” “8点整离开酒吧,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会儿不是有好看的电视节目吗?” “你是说他一定有个约会?” “对!”夕子一扬脖把杜松子酒喝光。 当我们又回到饭厅时,果然如夕子所料,竹中太太也正要离席。而三个小孩子则正专心致志地听织田绢女士讲故事。竹中绫子先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中途又快步拐向大门,并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我们跟上去,看到她走向小卖部和存放物品的走廊之后,又急忙向通向海边的楼梯走去。于是我和夕子也跟随而去,穿过走廊,下了楼梯。前方穿过一条短短的通道就是海滩了。身子一下陷入波涛阵阵的声音之中,处处充满了潮水的腥咸味道。 月亮已经升起,细沙泛着微光。月光在海浪上一波一波地摇动着。海滩上对对情侣,有的手挽着手,有的勾着肩或搭着背;有的相互搂着腰,随心所欲地漫步着。入境随俗,我也乘机拉起夕子的手,边拉手边寻找着竹中绫子的影踪。尽管有月光,但还是无法分辨清每个人的面容,所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 “回去吧?” “也好,干脆坐在走廊上等她回来好了。” 于是,我们就又回去,坐在了走廊上的沙发上。也就过了5分钟的样子,色沼从外边回来了,并迅速上了电梯。大约又过了5分钟竹中绫子才回来。晚上的表情和白天见到的一样:苍白和呆滞。她好像没有看到我们似地走了过去。 “果然他们去会面了。” “是啊!可我们能干些什么呢?” “要是能证明竹中被他勒索一事就好了。” “说的也是……” 夕子深思了一会儿,突然像想到什么似地说:“喂,刚才在酒吧里碰上的那个人是谁呀?” “你是问辰见?” “对!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样?他是我的老朋友了!” 夕子听完我对辰见的介绍后,她兴奋地问: “太好了!可不知他肯不肯收徒弟?” “学黄金手艺?” “你真笨!是学他那偷盗的手法呀!” 对于侦探是否应具备小偷的技巧,我们各抒己见,讨论了一会儿,结果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暂时保留了这个话题,再次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请他帮一下忙好不好?我想他是会有办法处理这件事的。” “大概吧!我求他他还能不给这个面子?好吧,我明天早上对他讲一下。” 夕子微笑着对我说:“那么,现在我们干什么呢?要不再上沙滩上去走一走?” 我乘着酒后壮胆,在沙滩上尽情地拥抱着夕子。夕子也顺势接受了我热烈的亲吻。平时我俩都是分开住,每人一间。每晚在走廊上道别后就各回各屋。但今天晚上我却打破了这个常规。 我坐上电梯直上6楼。然后默默地打开房门,让夕子先进去。 夕子一进去,就马上转过身来,双手勾住我的脖子,开玩笑地说道: “你就是一条狼。” “我可是可怜的羊呀!” “胡说,在温泉镇你是这个样子吗?” “是吗?” “真狡猾!” 她主动地吻着我。我拥着她那年轻而柔嫩的腰枝,心中激动不已。 “把我抱到床上去!”夕子喃喃地说道。 外国电影里常常是男人把女人抱到床上去,似乎轻而易举。于是我激动地把夕子抱起来。她虽然娇小,但体重并不轻,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抱起来,走到床边,轻轻地放下。 “你真不行!” “什么?我不是没有做好准备运动嘛!” 我一边喘着气一边申辩道。 接下来,就该是常常剪去的外国电影镜头了。可这时偏偏有人来敲门,真真令人咬牙切齿!我不想去开,但外边的人却敲个没完没了。 “好像有人来。” “会是谁呢?” “你不是和别的女人有约会吧?” 夕子开玩笑地说着。 我勉勉强强地从夕子身上爬起来,打开了房门。 “叔叔,晚安!” 原来是竹中太太家的老二老三:由美和治男。 “你们敲门干什么?” 治男说道: “跟我们去做游戏吧!” 由美也说: “妈妈出去了!” “嗯……可是叔叔有事离不开呀!” “啊,大姐姐也在呀!” 治男看到夕子便高兴地向里间跑去。这一下全完了! 夕子问他:“一郎呢?” “他在游艺室。” “妈妈去哪儿了?” “不知道。” 我和夕子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竹中太太会不会又去见那个叫色沼的男人去了呢? 夕子拉起治男的手说:“那我们走吧!” 游艺室就在一楼。只是在地上摆了激光枪、迷你保龄球等电动游艺器等。 于是我们便和这三个孩子玩了一个多小时,也花了不少钱,正玩得有点累时,竹中绫子来找这三个孩子。她向我和夕子道了好几次谢后才离开。我看到她的眼圈红红的,脸颊上还留着泪痕。 “是被那个男的叫出去了的吧?” “大概是吧!”夕子忧郁地说,“……不像是光见了面呀!” “你说什么?难道……” “你看她系在头上的缎带,和晚上吃饭时的系法不一样呀!” 我明白了,她一定是受到了那个男人的蹂躏和欺辱。我心中怒火燃起,激动地说:“不赶快行动不行!” 夕子不语地沉思着,我们又回到了6楼。 站到房间门边,我问夕子: “怎么办?” “今天还是分开睡吧!” “好……吧。” “对不起!晚安!” “没……关系!晚安!” 夕子送来一个飞吻之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把我当成她的同学了?虽然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无地自容地慌忙回到房间里去了。 3 第二天一大清早起来是个好天气。我和夕子吃了早餐后,她便回去换泳衣,我一个人就先去了海滩。因为在几分钟之前,我看见阿辰已经出去了。 当我看到阿辰在海边玩耍时,不禁吃了一惊,那三个孩子正和他在一块儿做游戏呢! “啊,警官,您早!” 阿辰一见我就马上打招呼。他穿了件运动衫,一条普通的长裤,裤腿一直挽到膝盖上面,打着赤脚。我看着他这身奇怪的打扮,忍不住笑了起来。 “叔叔,您早!”一郎见到我兴奋地说,“这个叔叔会变魔术呢!” 阿辰笑了笑: “哎呀,不是什么魔术,不过是这个样子——” 阿辰的手上放了一块淡红色的小贝壳。他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小贝壳快速地出没于他的手掌之间,有时在指甲上、有时在指缝里,他的手指运动相当灵活。 “这可真是大开眼界。”我对他说道,“我有点事想和你谈一谈。” “找我?没问题。好了,你们快回妈妈那儿去吧!” 当三个小孩嬉笑打闹着走后,阿辰笑着说: “警官起得真早嘛!” “早起不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那么漂亮的小姐陪伴,早上您居然一点困意都没有——” “不要乱猜,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是吗?好了好了,算我胡说八道。” “对了阿辰,你认识那三个小孩的母亲吗?” 他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不认识。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就是调查一下昨天你对我说的那个家伙。” “看您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一定认真去办。” 阿辰的表情也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并肩坐在沙地上,我将缘由说给他听。 “就是这个样子。你是否可以不露马脚地去和他搭搭话?” “当然可以啦!” “也别问太多,以免引起他的疑心。” “您放心,奸雄识奸雄。干哪行懂哪行。我会设法套出来的。” 说完,我们就站起身来。 “去服务台问一问他的房间就——” 我还没有说完,阿辰就摆了摆手: “警官,像他这种人住的地方,我用鼻子闻就可以闻出来。” 于是,阿辰轻快地向饭店走去。 换好衣服的夕子来了。她穿了一件比基尼泳衣,肩上还搭了一条浴巾。 “怎么样,见到了辰见先生?” “刚刚走。” “那我们边游边等他的消息吧!你也快去换衣服嘛!” “一大清早就游泳?” “当然了,懒虫先生!” 夕子把浴巾往我身上一扔,将充满了青春活力的躯体活动了几下,就一下子跃人海中。她向大海的深处划去。看着她那晒红的肩膀和全部裸露着的背部,我不禁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欲望。我又回想起了昨晚的事。唉!真可惜! 和阿辰约好11点见面。我们游到10点半钟,就回到房间里冲淋浴,然后到楼下餐厅吃饭 “见到他了!”阿辰若无其事地说道。 “见过了?”夕子十分吃惊地问。 “黑道上的人都有团体意识,而且他还记得我所以我们聊得还挺带劲儿,早早就谈完了。” “那么你说说看。” “嗯——是这么回事。我先套他,说‘我知道你在勒索那个女人,也算我一份吧?开始他有点不太乐意,但后来也答应了。” “真有你的!” “先别夸我。他把大概情况对我说了说:‘那个女的是一棵摇钱树。我当了她的情夫,吃的,住的,穿的不必担心!我一听就火了,可他偏偏又靠过来,低声告我说这个女的今晚要送钱来,要我也一块儿去。” “在哪儿见面?” “海滩最边上的岩石后头。今晚12点整。警官,你打算呢?” 我想了一会儿: “该怎么办呢?阿辰,给那家伙一个下马威,你看如何?” 阿辰笑道: “我也这么想呢!其实,看上去他好像挺吓人的,实际上他也是个胆小鬼!我想如果您真亮出警察的身份来,保管吓傻了他!” “至少会离开这家饭店的吧?我还度我的假。等我度假一结束,就去彻底进行调查。他最少有一两次前科的。” “说的也是。对啦!今晚我也会在场,我也演一场戏,您看如何?” “你们在说什么,可别忘了我。” 阿辰睁大眼睛看着夕子说: “这个——你也要去?” “唉?当然了!要是我不在场,光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对吧?” 我只当没有听见,端起了一杯水。 “这么说,”夕子环视了一下这个餐厅,“如果色沼看到我们在一起,不就坏事了吗?” “不会的,那家伙说要去一家妓院逛逛。” 我正正身子说道: “好吧!我们来仔细研究一下具体行动吧!” 深夜11点40分。海滩上仍可见到对对情侣,我和夕子手挽手地走向阿辰所说的那块岩石。 那块岩石下果然有一块低洼处,从饭店那边是看不清的。而那里也无法受到波浪的冲击。 “真是幽会的好地方。”夕子高兴地说道。 “啊,警官,你们来了。” 阿辰已经先到了。 “色沼那家伙还没有来?” “是的,像这种会面,他一般都是要迟到的。” “为什么?”夕子不解地问道。 “那是为了使被勒索的一方坐立不安,精神受折磨呗!” “真卑鄙!”夕子用手插着腰,愤愤不平地说道。 “而且也是预防有没有‘雷子的埋伏!” 晚上月光很明亮。但要爬上比我高出两倍的岩石上,也着实费了不小的力气。我和夕子好容易才爬了上去。我们趴好,就低头看着下边。 “几点了?” “55分了。” “竹中太太应该来了。” “嘘!好像有人来了。” 这时,有个人影从沙滩那边向这里走过来。看起来比竹中绫子更娇小,等这个人走近时,我们才看清了她的脸。 “那不是织田女士吗?”夕子小声嘟哝着。 “喂,晚安!” 织田女士见到阿辰,愉快地和他打着招呼。“今晚月色真美。” “是呀!” 阿辰应付了一下,眼光又向我们这儿扫了过来。 “您是辰见先生吧?” “是的。” “那些小孩说您会变魔术呢!” “哪里哪里!根本没那么回事儿。” “我倒真想看看您的表演呢!啊,您在散步吗?” “不,和一位朋友约好了在这儿见面。” “嘿”织田笑了笑,“月下的浪漫,真不赖呀!” “嗨,您误会了!”阿辰慌忙辩解道。 “你听这个:‘不要对着月亮发誓,月亮每天都在改变,所以是不真实的;若你也和它一样每天改变的话,我将会枯萎而死。” “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台词。”夕子轻声对我说。 “你还年轻,不要紧嘛!” 织田用手在阿辰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就离开了。我看着阿辰用茫然的目光送着织田女士离去的样子说道: “碰到织田女士,阿辰也没辄了。” “太奇怪了。”夕子看了看手表,“按理说也该来了,可怎么还不见这两个人呢?” 12点,12点10分,12点20分,还没有看到竹中太太,更奇怪的是,色沼也没有来。于是我们只好扫兴地朝饭店走回去。 “太奇怪了。” 阿辰也摇了摇头:“要不是又改变地点了?” “去那家伙的房间吧!” 我们回到饭店,就直上10楼。色沼住在1012室。是在走廊最尽头右边的一间,我们敲了敲门,但没人问答,转了转门把手:门从里边锁上了。干我们这行的人都知道,门如果完全锁上或完全打开,就意味着发生了危险的事情。 阿辰看着我问道: “要不要打开?” 我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好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那么,小姐,借我一只发夹行吗?” 于是夕子便从头上拔下一只发夹递给了阿辰。只听“咔嗒”一声,锁打开了。 房间里亮着灯,通常饭店在最高层的房间里都没有客厅,这家海滨饭店也不例外。我们一进去就踏入了一间宽敞的客厅。右侧是西式浴室,正前方便是一扇法式落地窗及玻璃门。大概通向阳台吧。我进去后首先查看了浴室,里面没有人。 突然夕子紧张地喊道: “喂!他在这呢!” 她指着玻璃门外边的阳台。我和阿辰便迅速转过身,按她指的方向看去。 色沼穿着睡衣坐在阳台上的一把椅子上。但他是龟缩着身子,样子十分不自然。 我打开门来到阳台上,轻轻地推了一下像是在睡着觉的色沼,然后又拉起了他的手,摸了一下他的脉搏。 “怎么样了?”夕子也走出来问道。 “已经用不着给他颜色看了。”我回答说,“而且也不必担心再有人被他勒索了。” 4 “您认为如何?组长先生?” “你还有完没完!”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来这儿度假的,请你不要再叫我‘组长先生了吧?” “是,组长先生。” 这位叫深草的管片刑警,刚刚来时态度十分傲慢,等知道我是刑事警察局的组长时,顿时像个机器人似的,态度也一下子变得十分不自然了。 我们发现了色沼的尸体后,马上叫来饭店经理通知了警察。顿时这儿便成了一片人声嘈杂的自由市场似的。不知不觉地天也亮了。 要通知警察之前,必须先决定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所掌握的情况要告诉警方多少? 我身为警官,当然主张为了调查,应该提供掌握的全部材料。 “不行,不行!”夕子断然反对,“一旦说出竹中太太的事,她一定会被逮捕的!” “现实的警察不同于推理小说中的警察的。不是随随便便地就抓人的。” “那也会被当成重要的涉案人吧?这样一来,她被勒索一事,连她过去的事也就全都会调查出来,那一切可就完了。如果她不是凶手,后果会怎么样?她的一生就会毁掉了。” “好了!这个我知道。可是,如果发现我们知情不举,我一定会被革职的。” “我来负责好了。”夕子满像那么回事似地大包大揽道。她不干这一行当然不怕开除了。 事情一确定好,我就让夕子和阿辰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再用电话通知总台。之所以让阿辰回去,是担心有前科的人只要和案子一沾上,他马上就会成为警方的侦查重点。我再怎么说他是清白无辜的,但当地警察可不会买账呢! 那么,怎么回答这么晚了还来找色沼呢?干脆就说是来还他丢在酒吧里的香烟吧!时间上虽然勉强了一点,但饭店里玩到深夜一两点甚至通宵达旦的人有的是,估计不会受到什么怀疑。又加上我是刑警组长,不信也得信的。然后再把门留条缝,不然,门锁着我是怎么打开的呢?凭着阿辰那娴熟的技巧,估计门锁上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打过电话大约过了15分钟后,警察和法医便匆匆赶到了。照着我办案时的手法开始了现场检查。 深草刑警长得矮矮的胖胖的,营养丰富,甚至都过剩了。年龄约莫有35岁的样子。开始他一边揉着困睡的眼睛,一边傲慢地问着我。询问中,他打了一个大约足有一分钟的哈欠,如同在给电视做广告。 可是,当我报上了姓名和职业时,他半信半疑地注视着我递给他的证件,看了好一会儿,冷不防地一下子立正站好,敬了一个礼。 “失礼了,组长先生。” 我甚至在想,他会不会跪下吻我的手呢?!真令人作呕! 费了半天口舌才让他相信了我确实是没有任务到这儿来度假的。因为他认为当上了刑警组长的人是不可能单纯来海滨游玩的。 “哎呀。这好像是在侦探小说中才有的事情嘛!”深草兴奋地说,“休假中的刑警组长无意中碰上杀人案,这本身不就是一部侦探小说吗?” 他咧开大嘴笑着,样子和一头河马一样 “组长先生,您认为死因是什么呢?” “这得解剖后才能知道,因为他身上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可能是服了什么药物吧?可他又没有什么痛苦的挣扎表情。” 我这时才这么近地仔细观察色沼。他没戴太阳镜。看了他的脸,才知道他一直老是戴太阳镜的。他长了副娃娃脸,眼、鼻子、嘴巴都比较小,看上去还有点幽默感。真不像是个专门从事敲诈勒索的流氓。 这且不说,他脸部表情相当安详,似乎正在睡觉,一点奇异的表情都没有。全身惟一一处伤痕,就是在一只赤脚上,像是划破了皮似的,有一点伤痕。 “会不会自杀呢?”深草想了半天,“您是否觉得这种人有那种倾向呢?” “没有,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看不出来。” “那就是说,他有他杀的可能了。” “我认为了解一下他周围的人就比较容易了,我看他不像是个正经人。” “是,我马上去调查。” 深草在他的笔记本上迅速地记录着。 “还有,”我继续说道,“有两件东西不见了。” “啊?” “一个是太阳镜,他是经常戴着的。可房间里却没有,另一个是一只拖鞋。” “这么说,右脚没穿拖鞋了。” 深草又将此记了下来,“哎呀,您真不愧是组长呀!有一双敏锐的眼睛。” “深草先生。” 一个年轻的刑警朝我们走过来。 “这是在死者脚下捡到的东西。” 在他的手掌上托着一个小小的塑料制的蔷薇花,大概是从某个人身上掉下来的装饰品吧。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整个饭店从上到下到处都在谈论着这件杀人案件。后来也有人知道了我是警方的人之后,便不时地老有人来打听新闻,凡是陌生人过来找话搭讪的,我一概不理。 “啊,太太,您早。”夕子微笑着打招呼。竹中绫子一副十分疲倦的神情,眼眶一圈黑,看来她昨晚一夜没睡。即使这样,她还是满脸堆笑地向我们走过来。 “您早!” “孩子们呢?” “还在睡呢!大概昨天玩得太累了吧!” 我笑着说:“嗬,这真难得呀!” “那个……好像昨晚……发生了……”竹中太太战战兢兢地问道。 “是呀!一个客人死了。” “多可怕呀!” 夕子皱着眉头,身上还不停地哆嗦着,这家伙装得真像! “凶手抓住了吗?” “好像还没有吧。” “那……是不是会进行调查?” “大概会的。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说的也是。” 竹中绫子喃喃地说着,站在那儿又想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来说: “那个……” 正在这时,她的三个孩子边喊着“妈妈”边闯进了餐厅里。 “你们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一郎不高兴地说:“刚起呀!妈妈不在房里嘛!” “对不起,吃早饭吧。” “妈妈,是我给治男穿的衣服!”由美摆功似地说了一句。 “啊!真的?太棒了!我们走吧。” 夕子目送这一行人离去后说道: “她好像要说什么呢!” “真可惜,她没说成!” “可是,太奇怪了……” “什么?” “没什么,我突然想到。”夕子一边暖昧地说着,一边端起了一杯咖啡。这时,走过来一位服务员。 “您是宇野先生吗?” “是的。” “有您的电话,深草先生打来的……” “谢谢!” 我便起身到服务台接电话。过了两三分钟后回到了座位上。夕子抬头问: “什么事?” “怎么会呢——”我茫然地坐下,“天下竟会有这种事?” “到底怎么了?” “已经知道死因了。” “什么?” “你猜是什么?冻死的!” “你说什么?” “在这样盛热的季节,那家伙居然是冻死的!冻死的!” 在这个季节会被冻死,那只有一个地方。 我和深草刑警及法医朝饭店地下室的冷冻库走去。自称是我侄女的夕子也跟着来了。同行的饭店经理长了一副蝙蝠相,僵硬着脸,像早在冻冷库里呆了三天一样苍白。还不停地掉着汗珠。一路上,他拼命地解释道:“不可能。在管理方面我们向来十分严格。绝不可能有人被扔在里面的……” “别说了!你只管好好带路。”深草生气地喊道。 冷库在地下室二层。一出电梯,我们就看到了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导管和线路纵横交错地镶在天花板上,我们一直朝走廊的尽头走去。那儿有一层楼梯,从那儿走下去就到了冷库。在冷库旁边有一个箱式监视室。里面有控制冷库内部的温度的控制盘,上面有各式各样的按钮和计量表,有个身穿工作服的老头正坐在里面打着盹儿。 “这就是你们严格的管理制度?”深草冷冷地看着控制室问道。 经理忙不迭地把那个老头喊醒。他一边揉着眼一边回答问题。昨天晚上?没有看到任何人进来!冷库的门?没上锁呀!开开锁锁的太麻烦了!所以我经常不锁。经理也说过没有关系的。啊?什么?有人被关在了里面?您别开玩笑了!有谁会进去嘛!有谁愿进这么冷的鬼地方去?!钥匙就放在门旁边。这里?按规定是24小时不能离人的…… “昨晚有什么情况?”深草刑警问道,“你昨晚一直都在这里吗?” “别开玩笑了,那我什么时候睡觉呀?” 总之,这儿没有换班制度,一到晚上就基本上没人看守,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冷库。钥匙就放在监控室的门边。随时可以拿走。深草目光严厉地盯着经理。 本来就长得矮小的经理,让深草这么一瞪,越发矮了许多。 深草故意大声地说道:“你要负业务上的过失罪!” 听他这么一说,经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几乎要晕倒了,“啊?那……那么……非……非坐牢不可吗?” “是呀!过失杀人也要坐牢的。” 经理用手帕拼命地擦着汗,都不知扔掉几条手帕了,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我和夕子直想笑。 夕子过去好心地安慰他说: “还没有判决,你别紧张嘛。” “不……已经不行了……”经理绝望地说道,“我是个走背字儿的人……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中,排行第五。从小就说我是多余的,中学时差一分就第一名,高中时喜欢在女孩子面前逞英雄,跳进了游泳池中就溺了水……” 深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啰嗦了,快带我们进去。” 经理喃喃地说:“干脆我也冻死在里面吧!” “请您开一下门,我们要进去。” “嘿,那么愿意进去?”这个老头不解地说,“里面是零下30度,只穿这个是不行的……” “可是夏天不只能穿这个吗?” “待一会儿可以,不能待久了……” 于是我们这一行人便以夏天的装束进了冷库。 冷库的门有普通门的两倍大小,门有个如同汽车方向盘的把手,一位刑警上前去把它轻轻一转,30厘米厚的大门便缓缓地打开了。 里面有一般的仓库大小。但并不像事先想像得那样白雾缭绕,只是墙上和天花板上有无数根管道和导线弯弯曲曲地盘着。除了偶尔听到几声“噗噗”的声音外,里面十分安静。我们陆陆续续地走进冷库。 我从未进过零下30℃的房间。刚刚开始不觉怎样,零下30℃也不过如此。室内无风,所以也不觉得有多冷。可是过了一会儿,我便突然感到冷气逼人,全身不住地哆嗦,冷气不断上升。简直从骨头缝里向外渗着寒气,连内脏都凉透了。 “这架子上是生肉,那架子上是调好的菜肴……”当经理在一一介绍货架上的货物时,我们都冻得直打哆嗦,面色苍白了。 “喂,你看!” 夕子尖叫了一声。在库内的一个角落里,有辆空的小型手推车,车子旁边,放着一只拖鞋和一副太阳镜。这冷库显然是第一现场。 法医一边哆嗦着一边立即进行收集工作。 “组、组、组长先生……您,您认为怎样?” 深草牙齿打着冷战问我。 “色沼……大概被……关在这儿死的吧?”我也打着冷战回答他。 色沼脚上的擦伤,也许是猛踢关上的大门而受伤的。 “那……那……个……手推……车干……干什么用……的?”夕子问道。 经理回答说:“搬运……这里的肉或……其……他货……物的。” “会不会是凶手用手推车把被害者搬回房间的呢?在搬运时,拖鞋和太阳镜掉了下来。” “快点取下指纹吧……” 把他们留下,我和夕子迅速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我们坐在了餐厅里,喝着热咖啡才稍稍安下神来。夕子说道: “这个案子好奇怪呀!” “哪儿奇怪?” “我觉得杀人方法很奇特,让被害者进去,然后锁上门,只要等几个小时,被害者就冻死了。而杀人凶手则完全不必亲自动手。为什么要把尸体装上车运回去?” “是呀!” “干脆就关在那儿呗!即使在房间里发现他死了,可一查死因谁都可以去冷库查的。而且,如果不想让人知道杀人现场是冷库的话,干吗还在那儿留下太阳镜和拖鞋呢?” “大概是慌得没有发现吧?” “可掉在了十分明显的地方呀!” “嗯……”我哼哼叽叽地,“我也弄不明白。” “反正我觉得这个案子非常奇怪!”夕子又说了一句。 5 不管是怎样痛苦和欢乐,夜晚总会到来的。 深草刑警一班人马,直到傍晚才打着喷嚏回去了。晚餐时分的餐厅,每个地方都在谈论着杀人案件,热闹非凡。我和夕子匆匆吃罢晚饭就赶回房里,以避开风头。 我抱起夕子,轻轻地放在了床上。我疯了一般地吻遍了她那娇嫩欲滴的朱唇和诱人的香颈,然后把手伸到她的背后,拉开了她的连衣裙拉链,摸到了乳罩背带…… 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简直是“命运的叩门”!! “好像有人来。”夕子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愤怒地瞪着房门。我真希望我有一双X光的眼睛,看看这敲门的人是谁!而且这双眼睛足能把对方烧成焦炭! 门一打开,原来是竹中绫子。 “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搅您……我有话想对您说。” 这会儿她不再那么犹豫不决,大概是下了决心的。 “快请进。” “我早就想对您说……”她一坐在沙发上就说道。 “色沼是我杀死的。” 我和夕子都沉默不语。 “但我一点都不后悔。这样,别人就不会被他欺负了。我认为我杀死了他等于救了许多人!” “太太,”夕子打断了她的话,“您是怎样杀死色沼的呢?” “怎么杀死的……”她很惊讶地问我们,“你们才应当知道呀!当然是下了毒药毒死他的。是用氰化钾。我进他的房间后,看到桌上有威士忌酒杯,就把毒药放进去了。” 夕子又问: “那时色沼是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吗?” “是的,好像睡着了。” 我又问了一句: “你是怎么开的门?” “门没有锁,门是半开的。有一条缝。” 我和夕子互相看了一眼。 “如果可以的话,”竹中绫子接着说下去,“您两位是否可以带我去自首?有人陪着,我还敢说……” 我正想问当她敲门时有无回答时,阿辰也走了进来。 “先生,我有事想对您说。” 竹中一见到阿辰,突然愣住了。 “辰哥……真的是辰哥呀!” “好久不见了,阿绫!” 阿辰十分难为情地搔了搔头,“我刚到这家饭店的第一天,就看到你和孩子们快乐地玩。我便想你一定幸福地生活了,想和你打招呼,又怕引起你的痛苦,所以我一直避免和你照面。” 我和夕子瞠目结舌地呆愣在一边。 “阿辰,你认识竹中先生的太太呀?” “先生,我在干小偷时认识她的。那时她在酒吧做事。她曾和色沼同居过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 “那时我太年轻不懂事!”竹中绫子边摇头边说道,“跟他呆在一起的日子太恐怖了。那氰化钾也就是那时想自杀买的。但凑巧了,色沼与当地的暴力团打了起来逃跑了,我才得以自由。”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因此色沼才用那段日子要挟,向你勒索钱财?” “您说我被敲诈?” 竹中绫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我没有被敲诈呀?” “什么?”我失声喊了起来,“你不是被色沼敲诈才起了杀他的心吗?” “不,他只是威胁我要将以前的事情告诉我先生,要我再和他——他只是这样说了而已。”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夕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夕子喃喃道,“阿辰先生,你在和色沼谈话时,他没有说被敲诈人的名字吗?” “对了,他只说‘那个女人……” “可你后来和我谈时,说‘那个女人就是指竹中太太。” “可是,究竟你们当中谁被敲诈了呢?” “你好好想想,”夕子对我说,“有谁来过约定的地点呢?” “可是……” 这时,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是我,组长先生。” 门口站着织田女士。她还是老样子,微微地笑着。 “是我一直受到色沼那家伙的敲诈。”织田女士说道,“大约有10年了。” 我们谁也没开口打断她,听她娓娓叙说: “我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之所以成为研究英国古典文学学者是因为一篇著名的论文。是有关英国古典文学家乔赛的论文。但那不是我写的。” 夕子悄然叹了一口气。 “在英国留学时,我和一位日本女留学生住在一起。她身体不好,但脑子非常好,那篇论文是她写的。有一次,我代她把那篇论文寄到某学会,而那家学会便认为我是论文作者,并用我的名字刊登了。那时,因为她得了肺炎躺在床上,而我也在不离左右地照顾着她。过两个月,她去世了。后来因我忙着迎送她的亲人,安排回国等,什么也没有注意到。等一切事情处理完毕,静下来时,才发现自己竟因那篇论文而成名了。 “那时马上说明一下就好了,但当时我也非常矛盾,不知如何是好。就这样,我在英国糊里糊涂地评上了讲师资格。从那以后,为了赶上她给我的功名,我就拼命地用功学习,就这样过来了,但年纪也大了。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盗用她的论文这一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我也曾对几位亲密的学者坦白过这件事。有一次,在一家饭店举行学者会议,其中讨论到擅自取用他人论文一事。我听着他们在讨论,心中十分痛苦。会议结束后,在饭店的餐厅,我就把我心中的这个秘密讲给了一个密友。但这些人都劝我尽早把这件事忘却了。而这件事被坐在我身边的色沼无意中听到了。过了几天,他就打电话给我。 “对我来说,已经上了年纪,被社会上知道了也无妨,可是我一想到子女及孙辈的人会因此受到刺激和社会的鄙视,我就心软了。而那个色沼也是颇有经验的。并没有要一大笔钱,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每月勒索一点点……” 我补充说: “惯于这手的人常常使用这种手法。” “织田女士,”夕子微笑地说着:“我倒不认为是你盗用了那位女士的名义,因为你的实力与成就早已超过了她的成就了。” “谢谢你,小姐。”织田女士微笑着回答道,“刚才我在门外听到了。太太,你说是你杀死了那个男人吗?” “是的。” “那么,就当成是我杀死的吧!” “你?” “你还年轻,又有孩子和先生。我已经老了,先生也先走了一步,我的孩子们也早长大成人了。” “可是……” “而且,被勒索的是我,所以说是我杀死的他也合乎情理吧?” “不行!”阿辰插嘴说道,“没有必要为了杀死那种人而要你们这种体面人去承担罪责,对吧组长先生。” “也不能这么说。” 我咳了一声:“我不说不行了。虽然警察尚未公布死因,可我可以事先告诉你们,色沼不是被毒死的。” 于是,我便将色沼的死因一五一十地说给他们听。竹中绫子瞪大了眼睛说: “那么……那么……我去时,他已经死了?” “是的,他已经死了。” “哎呀,神了!”织田女士高兴地说道,“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可以说是偶然死亡。虽然夫人您有杀人嫌疑,可在法律上说还有漏洞,所以我是不会做任何判断的。” 有如堕入五里烟云中的竹中绫子、织田女士和阿辰走后,夕子说道: “我还真想过被勒索的人会不会是织田女士呢!” “真的?” “是的。你想想看嘛!色沼不是对阿辰说,盯着那个女的就不愁吃穿吗?可是竹中太太就和她外表一样,并不是很富有的样子呀!如果有一笔不明不白的开销,她丈夫一定会知道的。” “对!” “所以,一直被敲诈的对象,一定是一个可自由支配自己的钱财的人,符合这个条件不就是像织田女士那样的人吗?” “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这么一来,案子就越来越离谱了。到底是谁把色沼关到冷库里冻死的呢?” “我知道。” 我吃惊地站了起来:“真的?” 夕子得意地走到门边:“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到了一楼,夕子穿过餐厅,来到了娱乐游艺室。 “我想他们会在这儿的……”夕子环视着四周,“啊!在那儿!” 我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那三个小捣蛋正在吃着棒棒糖,在玩游戏呢!夕子朝他们走过去,那三个小孩子看到夕子就跑了过来。 “啊!叔叔,晚安!” “姐姐,晚安!” “太晚了,回去睡觉吧。”夕子说道。 “还早呢!” 一郎噘着嘴说:“妈妈说可以玩得晚一些。” “那好,正好我有话要问你们。” 夕子和我便把这三个小孩带到了餐厅去请他们吃冰淇淋。 夕子见差不多了便开口说:“是不是你们干的吧?把那个戴太阳镜的叔叔关进冷库的吧?” 三个小孩困惑地互相看了一下。 一郎问道:“你在哪儿看见的?” “即使没有看到,姐姐也全部知道呀!” “你说谎。” “那我就说了。你们把戴太阳镜的叔叔关在了冻库里、上了锁。你们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去叫看守的老爷爷来开门。老爷爷一听你们说,吓了一跳,急忙去里面看。那时候,那个叔叔已经睡在那辆小小的手推车上了。” “他睡得很甜呢!”由美点着头加了一句。 “后来,你们对那老爷爷说要用车子把那个叔叔运回去,对不对?” “你真的看见了呀!” “回到房间后,你们让他坐在了阳台的椅子上。后来你们和那老爷爷说好,谁也不讲。对吧?” “就是这样的呀!那老爷爷却十分奇怪。我们说了好几遍‘没关系,‘没有事,可他还是铁青着脸发抖呢!” “你们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呢?” “因为他是坏人嘛!”治男说,“他让我妈哭了!” “妈妈的样子也很奇怪!昨天,妈妈出去的时候,我们悄悄跟在后头,看妈妈去见那个人,就被那个人弄哭了。” “所以我决定教训教训他!”由美接着说,“治男和那个地下室的老爷爷很熟,而且也下去过几次。我的声音和妈妈的很像,就由我装成妈妈把他叫了下去,说在地下室见面。” “我就躲在电梯旁边。”一郎接着说,“等他出来,我就跑去把他的太阳镜摘下来,那家伙生气地追了过来。我把太阳镜就扔在了那间冷屋的里面。我把门又打开了一些,我们就躲在值班室里。我想他为了找我,一定会到那里去的。果然他到了门口说了一句‘果然在这儿就进去了。然后我们就出去把那冷房子的门锁上了。”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的呢!”一郎又得意地加了一句。 三个人兴奋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是……”这三个孩子走后,我不禁喃喃地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这个案子的漏洞太多了。利用冻库巧妙地杀了人后,又特意把尸体运回房间。你想想嘛!把尸体放在手推车上,运上电梯,又通过走廊运进房间,即使很晚,仍然有可能有客人出出进进的,他们这样完全没让人发觉,可以说是个偶然吧?所以,大人是绝不会干这么没头脑的事情的。” “就算说是……” “后来更奇怪的是,今天中午碰上竹中太太时,她不是还说那三个孩子在睡觉吗?” “是呀!可……” “小孩子无论玩得多晚,也不会睡到中午的。所以,一定是做了些父母不知道的事,很晚才睡。那时我就觉得有些怀疑。” “会不会是小孩乱说呀?” “别瞧不起人好不好!加上今晚听这三个人一说,就更加重了我的判断。她为了杀色沼是不会呆在房间里的。这样一来,这三个小孩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可是,我还想不通,那些小孩为什么要把色沼再运回房间去呢?” “大概是想让他再暖和过来吧!” “什么?” “不记得了?在一次吃晚餐时,那些小孩子不是曾问到冷冻食品是什么东西吗?那时候,竹中太太不是回答说,‘再热一下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吗?结果那些小孩子就认为任何东西都可以这样做了!” “那么,色沼的事也是——” “我想他们并不是存心要杀死他的。只是想教训他,把他冻一冻而已。值班的老头一看事情不妙,他们才说,要帮助把他搬到阳台上晒一晒,晒过来吧?” “那个老头?” “那些小孩才几岁呀!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把这些事处理好的。” “刚才你说是色沼自己爬上手推车的?” “是的。我认为冻得发抖的人都会有到角落里去的反应吧。也许拖鞋和太阳镜就是在爬上车时掉的。这样能说得通。要不然,在搬运时才掉的,再怎么慌张也会察觉的。”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多少有点相信了。 “这可够他倒霉的。”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深草会相信这件事吗?而且,也不能追究那些小孩子的刑事责任呀!否则,他们母亲过去那段历史就会暴露了。” “那这个案子不就悬起来了吗?” “这可没办法。” “那让我们喝酒庆祝破案吧!” 虽然我还不是那么痛快,但还是和夕子一起去了酒吧。当我喝了一口酒时,突然心紧张地一跳。 “忘了,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威士忌的酒杯呀!竹中太太放了氰化钾了。那——” “噢,我早就处理了。” “什么?” “我看尸体上没有外伤,就猜竹中太太一定是下了毒药,所以离开房间时我就带走了。” “那是消灭证据!是重罪啊!你知道吗?” “哦?反正与死因没有关系吧?对吗?”夕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6 隔了一天早上,我们俩人一块儿到海滩上散步,阿辰也来了。 “组长先生,那个刑警……” “深草吗?” “是叫深草,我看他连什么是荠草都不知道。刚才他一直呆在饭店里,拿着一朵花在问客人们呢!” “对了,我忘了这件事了。” 夕子听说便问: “什么事?” 我告诉她警察在色沼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塑料花。夕子皱着眉头,深思了一会儿说道: “会不会是竹中太太凉鞋上的呢?” 突然间我想起来了!没错!! “果然就是她凉鞋上的!妈的!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 “男人真没用!”夕子嘲笑道,“这下完了,居然能忘记那么大的事情。” “我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么一来,她的过去就会被人知道了!” “我先走一步了!” 阿辰突然回饭店了,过了10分钟他又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组长先生!” “什么事?” “我来向你自首了。” “自首?” “是的。我把那件东西拿来了。” “什么,难道你……” “是的,我把那个证据偷来了。” “就在这10分钟内?” “是的?”阿辰一副十分悲伤的样子,“你太小瞧我了。不到3分钟我就偷到了手。后来我又给我老婆打了电话,说我又干了那种事,说不定会被关进监狱的。” 夕子问他: “你太太说什么?” “她说这是做了一件好事,好好去吧!” “多明理的太太!” “所以,如果一定要抓的话,我希望被您抓去,我可不喜欢别人来抓!” 我望着他叹了一口气: “你身上没有装着那朵花吧?” “当然处理掉了!” “那你只是自白而已。这样就无法构成逮捕你的理由,没有证据呀!” 阿辰会心一笑:“组长先生,您真有一套。小姐,你找到了个好人呀!” “我也这么想呢!”夕子笑着看着我。 “那么,组长先生,我告辞了。可您一定要请我参加您的结婚典礼呀!” 夕子替我回答说:“一定会请您的!” “请保重!” 目送着阿辰离去,我说道:“真是条好汉。” “是呀!可那个刑警还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大概就会放弃寻找了。因为如果说把证据弄丢了,一定会被开除的。不过,像我这回干的,有三次也不足惜的!” “觉得良心受谴责?” “算了!”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哎,你刚才说得是真还是假?” “什么?” “结婚的事呀!” “嗯——这个嘛,”夕子露出诱人的眼神,轻轻对我说,“两晚都没成,今晚我们好好商量商量吧!” “太好了!” 夕子笑着站了起来,向那闪闪发亮的大海奔跑过去。 “组长先生,您在这儿呀!”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深草朝这儿走了过来。 “什么事?” “啊!有些事,妈的,鞋里都是沙子!” “脱掉不就行了吗!” “哦,对!真不愧是组长!谢谢!” “这种事不值得谢。有事就直说吧!” “唉!不知从何说起,我丢了一件重要的线索。” “那就糟了!” 我故作紧张。 “是呀,那还是件重要的证据呢!不过也可以说并不太重要。” “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换句话,丢了没什么关系。还有件更严重的事。” “先说重要的。” “真是的……就是那个混账经理呗!他居然自杀……” “什么?!”我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死了吗?” “没有。因为手边没有绳子,就用一根女孩子的裤带自缢。但吊起来脚还搭在地上,所以没有死成,只是把脖子扭伤了。” 裤带?前所未闻! “没有出事就好!”我笑着说,“你今后也不要吓唬胆小的人了!” 他搔了搔头:“是,以后一定注意。” “就这件事?” “不,还有一件更严重的事——” 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刑警可怎么得了。 “听到经理自杀的消息后,有个人来自首了。” “谁?” “就是那个看控制室的老头。” “真的?”我平静地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前天晚上,他从外边回来,看冷库开了一条缝,也没有仔细查看,就合上门并锁上了。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就又打开大门去看个究竟。结果发现色沼冻死在了里面。他要是马上报告就好了,可他怕因此坐牢,就在手推车上盖上白布,将色沼运回房间,装做不知此事一样,他想时间一过,就会因不明死因而结案了吧?真是外行人的想法。可是,他一听说经理为这事自杀,深感自疚,就自动来投案了……” 深草又叹了一口气:“可是色沼那家伙为什么去那儿呢?” “总有奇怪想法的人吧!也许因为好奇而进去看看,也许当时喝醉了,躺在那儿睡着了……”我故意装做不知地说道。 “哎呀,真不愧是组长呀……” 这件事就这样定案了。那个老头一直没有提到那三个小孩。大概不想把这三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也搅进去吧!但是,责任也不完全在他身上。经理也被狠狠地训了一顿。这件事就以过失杀人罪定案了。 在我们离开饭店之前,竹中绫子的丈夫也终于来了。他们一家五口人愉快地在海滩上游玩!我想,大概会有那么一天,那些小孩子们会明白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事吧! 夕子以预言家的口吻说道: “将来就由他们去写这个故事吧!”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妙不可言的了。怎么度过的,嗯一一反正很快乐就是了。在回家的车上我像总睡不够似地大打呵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