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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通常情况下,报纸都是每天凌晨两点出版。不过那天报社里的资深新闻编辑麦克有点儿头昏脑胀,早早就回家休息了,把其余的工作都扔给了年轻的皮特森。 可是,麦克并没有睡多久,电话铃把他吵醒了。他昏昏沉沉地拿起话筒。电话那头儿是皮特森。皮特森没头没脑地说:“她死了!” “谁死了?”麦克还有点儿迷迷糊糊的,不明白皮特森在说些什么。然而,皮特森接下来说出的那个名字让麦克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谁?霍泽尔·洛林?你说霍泽尔·洛林死了?” “是的,她死了,”皮特森回答,“是谋杀!你知道维多利亚广场吗?” “不知道。” “霍泽尔·洛林就住在那里,很僻静的小广场。广场中心有个花园。晚上11点,一个巡警在那里发现了洛林的尸体,几乎一丝不挂。” “什么?”麦克睡意全消。 “只穿着内衣、内裤和鞋。她坐在长椅上,其余的衣服都放在她旁边,叠得整整齐齐。” “这么冷的天气?” “是的。一小时前,有人看见她进了那个花园。一小时后,巡警在花园里发现她的尸体——颅骨骨折,凶器大概是装有铅头的手杖之类的东西,周围的地面上有搏斗的痕迹。” “让这条新闻上头版!”麦克说,“我敢担保,每一个女人都想知道洛林出了什么事!” 的确,洛林的名头尽人皆知。人们不但熟悉洛林的面孔,还对她的观点津津乐道。她在《旗帜报》上开了个专栏,叫“微笑瘦身”,每周一期,而《旗帜报》和麦克所在的《每日纪闻》是竞争对手,死对头。洛林写了一本风靡全国的畅销书,名字就叫《微笑瘦身》,在书中,洛林向家庭主妇们保证,不需要严格节食,不需要玩儿命锻炼,她们照样能保持苗条的身材。 “根据专家的建议,我设计出一套动作,”她在书中说,“只要每天早晨做上三分钟,你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你喜欢吃巧克力?那就放心吃吧。只要记住,每天做这些动作,三分钟,你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种随和自然的语气让家庭主妇们感到十分亲切。她们不仅接受了她,而且喜欢上了她。对于她们来说,洛林不仅是一个减肥专家,她还关心她们的生活,在爱情、穿戴或者丈夫方面提出建议。她们喜欢她那张开朗的有亲和力的方脸盘,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牙齿洁白,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她三十五岁,穿着打扮非常得体,棕色的眼睛,留着棕色的短发。她平易近人,从不让人感到有压力。人人都喜欢她。 可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她被谋杀了,而且,她死的时候只穿着内衣。 对于此事,麦克的妻子反应强烈,她哽咽着说:“太可怜了!这真是太残酷、太没有人性了!” 麦克的记者本能马上恢复了。“你真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 “我知道应该怎么报道了。我想我有了一个灵感。愿上帝保佑你,霍泽尔·洛林。” 第二天,他带着他的灵感找到了他的上司——主编哈斯顿。 “不行,”哈斯顿戴着黑边眼镜,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嘴角耷拉着。“我们不能这么做。” “好吧,”麦克妥协,“但我们还是应该深入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所有人,至少所有的女人都想知道。也许我们应该派一个女记者去采访。” 哈斯顿皱着眉头,“让女记者采访谋杀案?” “女人更了解女人。而且,报道中还可以带上几分女性特有的同情……” “报道战争是一回事,我们面对的是谋杀案。”哈斯顿耸耸肩,“她必须铁石心肠。有合适的人选吗? “那个法国女孩儿怎么样,杰奎琳·多普斯?她来我们报社才一个星期。在巴黎的时候,她就很善于抢新闻。《巴黎日报》的主编对她赞不绝口。” “她能说英语吗?” “她母亲是英国人。” “把她找来。”哈斯顿说。 话虽这么说,麦克心中却忐忑不安。他推荐这个姑娘,完全是凭直觉,除了《巴黎日报》主编的推荐信,他对她一无所知。等杰奎琳走进办公室,他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他怀疑那位主编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杰奎琳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肯定是打动了哈斯顿先生,哈斯顿甚至下意识地站起身,为她拉开一把椅子请她坐下。杰奎琳一头金发,身材娇小,一双迷人的蓝眼睛天真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两个男人,一旦和某人的目光对视,立刻会垂下双眼,羞得脸都红了。她轻声细语:“请问有什么吩咐,哈斯顿先生?” 哈斯顿说:“多普斯小姐,你的任务是——” “骚扰警察……”麦克绝望地说。 “挖掘新闻,”哈斯顿严厉地纠正,“所有公众感兴趣的新闻。你愿意接受这个工作吗?” 杰奎琳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哈斯顿先生。“我愿意接受这个工作吗?”她突然激动起来,“愿意!我太他妈愿意了!” 哈斯顿瞪大眼睛看着她。 “我真是太感谢你了!”她兴奋地说,紧紧地握住哈斯顿的双手。“你真的打算让我去采访洛林小姐被谋杀的案子,那个刚刚完蛋的可怜的女人?我非常乐意报道这个案子。我真没想到你会派我去……哈斯顿先生,你真是太好了!我真想吻你,”她冲哈斯顿先生眨眨眼,“我可以吻你吗?” “天哪,不可以!”哈斯顿说。 杰奎琳并没有注意哈斯顿先生在说什么,她若有所思,两个鞋跟不停地敲打着地面。“我刚到英国,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悉。如果要我抢到独家新闻,必须用我自己的方式。负责这类案子的是警察局的哪个头头儿?” “刑事部的副督察。”麦克说。 “太好了!”杰奎琳说,“我跟他上床。” 哈斯顿拼命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行!行!行!”杰奎琳说,边说边点头。 “你不能那样做,多普斯小姐!” “为什么?”杰奎琳天真无邪地看着她的上司。 哈斯顿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这个……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你绝对不能那么做。而且,你根本无法接近他,即使接近了,他也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杰奎琳笑了,“当初我跟莫奈法官调情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说的。他的胡子有这么长——”她比画了一下——“可是,最终我还是抢到了独家新闻,整个巴黎的新闻界都傻眼了。难道您不需要独家报道吗,哈斯顿先生?” “我需要独家报道,但是你绝对不能用那种方法……” “好吧,”杰奎琳叹了口气,“那么我只好和负责这个案件的侦探上床了。另外,我需要一个新闻摄影师跟着我。” “摄影师?要摄影师干吗?” “在巴黎的时候,有一次我拍到了办案侦探私生活的照片。” “私生活?” “是的,私生活。”她眉飞色舞,“有时候侦探们会做一些他不该做的事情,如果正巧你拍到了照片,那么你就可以对他说,快把内幕消息告诉我,否则明天我就让这些照片见报。” 即使是蒙娜丽莎从画框里跳出来冲他做鬼脸,恐怕哈斯顿也不会这么惊讶。杰奎琳的话与她天真的外貌实在相去甚远。“先是勾引警察,然后是敲诈,我要是同意你这么干,你会在一个星期之内毁了这份报纸!”哈斯顿先生声色俱厉,“女士,你被解雇了!” “如果你解雇她,”麦克大声说道,“那么也请解雇我。她是一个真正的记者!” “你想让内务部查封我们的报社吗?” “我们会仔细审读她的报道——” “还有一件事,”杰奎琳并不理会他们的争吵,仿佛这与她无关。她平静地说,“你们这里有个叫亨利·阿什温的摄影师。他是个好人,尽管他是个酒鬼。派他跟着我吧,他就是我需要的摄影师。” “阿什温?为什么要阿什温?” “你知道吗,他在跟洛林家的女佣调情。昨天我请他喝了一杯,他告诉了我不少小道消息。” “昨天?在我们安排你参与这个报道之前?” “当然。”杰奎琳扬起眉毛,似乎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听着,洛林小姐今年三十五岁。据女佣说,她的脾气非常坏。亨利·阿什温认为她是个骗子,但不清楚她是怎么行骗的。还有一点很可疑,”杰奎琳稍稍停顿了一下,“她结婚了吗?没有!但她有一个未婚夫,名叫爱德华·霍特,是个律师。他们订婚五年了,可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结婚吗?”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杰奎琳得意地点点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一点儿警察没有公布的内幕消息。这是洛林女士的女佣告诉亨利·阿什温的,亨利又告诉了我——发现尸体的时候,洛林小姐坐在公园里的椅子上,只穿着文胸、内裤和鞋……” “这些报纸上都有。”麦克提醒她。 “还有其他东西,”杰奎琳说,“其余的衣服就放在她旁边,叠得整整齐齐……” “这个我们也知道……” “听我说完,在叠起来的衣服里面,有一个红色假发套和一副墨镜。” 哈斯顿和麦克面面相觑。 “一个红色假发套,”杰奎琳指了指自己的金发,“还有墨镜。”她把双手举到眼前,圈起拇指和食指,“当时是晚上,她戴假发和墨镜干什么呢?而且,衣服是她自己脱掉的,而不是被别人脱掉的。女佣对亨利说,洛林小姐叠长筒丝袜的方式很特别,就像……啊,”杰奎琳微微弯下腰,“你们要不要我脱下我的长筒丝袜叠给你们看?” “不要!不要!”两个男人差点儿跳起来。 “别紧张,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但是,她叠衣服的方式确实很特别,这恰恰说明是她自己脱掉衣服的。还有假发套和墨镜,这两样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她看着哈斯顿。“你说你要解雇我,可是,如果我能挖出独家新闻,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哈斯顿有点儿犹豫。但毕竟他是个记者。 “去干活吧。”他说。 02 冬日的下午,维多利亚广场显得十分萧索。亚当·贝尔警官站在位于维多利亚广场22号洛林女士的家中,看着窗外广场中心的花园。花园四周围着铁栏杆,里面的树木影影绰绰。洛林女士就死在那里。 年轻的贝尔警官站在死者的家里,面前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洛林的未婚夫。“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霍特先生?” “没有了。”爱德华·霍特摸了摸他的黑领结。他四十岁出头,身材瘦高,有一张开朗的脸,指关节很粗大,举止从容。贝尔认为他是一位很有耐心的律师。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时不时地看一眼旁边的沙发,那上面放着一个假发套、一副墨镜和一根黑色手杖。“昨天晚上,我想带她去听音乐会,但她拒绝了,我一个人去的。我——我很少读那些小报,所以,直到今天早晨洛林的秘书艾莉丝小姐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这事。” 贝尔警官也不喜欢小报,死者的屋子是不允许记者进来的。 爱德华坐到壁炉旁。“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他说,“你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警官?” “你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霍特先生。”贝尔公事公办地回答,“她的秘书艾莉丝小姐作证说,昨晚10点前后,洛林小姐出门了,并没有说她要去哪里。”他停顿片刻,“据说,她经常在晚上10点左右出去,通常两三个小时之后才会回来。” 爱德华沉默不语。 “我想,她应该是从这里直接去的花园。”贝尔说。 “但是为什么呢,”爱德华突然大声说,“为什么要去花园呢?” 贝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个巡警听到花园附近有响动,拿着手电过去查看,发现洛林小姐正用钥匙开门。洛林小姐解释说,她就是广场的住户,有权进入花园。巡警离开了,不过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一个小时后,他再次来到花园。花园的门开着,他发现洛林小姐坐在长椅上,就在进入花园的第一个转弯处,离花园的大门大约十五英尺。” 贝尔的眼前浮现出当时的场景。花园的门在寒风中吱呀作响,手电光照着死者冰冷的肌肤和白色丝质内衣,她的头仰靠在椅背上,高跟鞋没有系上。 “皮大衣、外衣、皮带和长筒丝袜等等其他衣服就放在她的身边。她的女佣发誓说,从衣服折叠的方式看,是她自己脱的。她的手提包没有被翻动的痕迹。花园门钥匙就掉在地上。” 贝尔每说一句,爱德华就下意识地冲着炉火点一下头。 贝尔走到沙发前,拿起那根手杖。手杖很重,杖头是铅制的,足有半磅重。“她是在长椅附近被害的,”贝尔继续说,“地面上全是她的高跟鞋印。那里曾经发生过搏斗,她的体格很好,曾经反抗过,并不是束手待毙的。” “对……”爱德华机械地点着头。 “她的太阳穴遭到重击,头骨被打碎了。”贝尔掂量着那根手杖。“毫无疑问,这就是凶器。虽然伤口几乎没流什么血,不过手杖头上沾着一些头发和血迹——”他抱歉地停顿了一下。“请原谅,先生。我把它带过来,并不是想让你难过,只是想请你辨认一下这是谁的东西。” 爱德华疑惑地问:“但是,这合理吗,警官?致命的伤口,却没有血迹? “合理。因为是颅内出血,还有脑组织受到的伤害……”贝尔话锋一转,“霍特先生,难道你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没什么。只是——”爱德华犹豫片刻。“我有点儿担心,最近她的状态不好,也许是吃得太多了。”他微微耸了耸肩,脸上隐约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和他通红的眼睛很不协调。“但是她说,只要坚持锻炼——就像她的那些粉丝——她就不会有事。她对她的成就感到非常骄傲——” 贝尔对此并不感兴趣,他打断了爱德华的话:“我的意思是,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被害?” “不知道。绝对不知道。”爱德华使劲摇头,“我可以发誓!” “那么,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自己脱光衣服,在这么冷的天气里?” 爱德华沉默不语。秘书艾莉丝小姐快步走了进来。她戴着黑边眼镜,棕色头发有些蓬乱,穿着平跟鞋,这身穿戴有点儿像老电影里的家庭教师。不过,她的长相却颇有几分可爱。看得出来,艾莉丝小姐是一位忠实的秘书。她的眼睛红红的,时不时地用手绢擦着眼泪。 “警官!”她的语气有些紧张,手中紧紧攥着手绢,“您不是下过命令,不许那些讨厌的记者靠近广场吗?” “没错。怎么了?” “你瞧,”艾莉丝小姐抬了抬下巴,“他们就在那儿,一男一女。男的好像是摄影师,那个女的……”她的语气有些不屑,“看上去就不像什么正经女人,因为正经女人不会对这种新闻感兴趣。” 03 花园门在广场西侧,正对着洛林的住宅。一个穿着皮大衣的金发女郎站在花园小径上,旁边是一个穿着风雨衣的男人,脖子上挂着照相机。贝尔警官冲过去,亮出证件,几乎是吼着说:“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凶杀现场,非警方人员不能进入!” 亨利·阿什温——那个醉醺醺的摄影师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杰奎琳笑容可掬地解释说:“别傻了。我们是《每日纪闻》的记者。我叫杰奎琳·多普斯,这位是阿什温先生。” “我认识阿什温先生,”贝尔冷冷地说,“现在,小姐,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你们是自动离开这里呢,还是我找几个巡警把你们轰出去?” “你不是开玩笑吧?”杰奎琳吃惊地瞪大了眼。 贝尔看看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么对记者说话,你会惹麻烦的。”杰奎琳转向阿什温,“亨利,我不喜欢这个人。让他靠边站,我们继续干活。” “阿什温,”贝尔说,“这姑娘是不是疯了?” 阿什温歉意地说:“对不起,警官,我来处理这事。”然后他转向杰奎琳低声说,“瞧,我跟你说过,这儿不是巴黎。在英国,记者不可以——” “我不管那么多,阿什温,”杰奎琳不耐烦地说,“让他闪开!” “我不能……”阿什温无力地呻吟着。 杰奎琳冷冷地说:“如果你不把他轰走,我就不告诉你我发现的线索——” “你说什么?线索?”贝尔插话。 “哈哈,你现在感兴趣了,嗯?”杰奎琳得意洋洋。然后,她的声调变了,像个乖巧的小女孩儿,“请帮帮忙,我没有恶意,我也希望你和和气气的。而且,我也可以帮助你。我认为我知道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一听说洛林小姐的鞋没有系上,一听说假发和眼镜,我就知道——” 贝尔猛地转向她,和她脸对脸,就差伸手掐她的脖子了,“你怎么知道她的鞋没有系上?你怎么知道假发和眼镜?这些细节并没有向报界透露!” 杰奎琳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上是洛林的尸体,是在正面十几英尺的距离拍摄的,光线从正面照过来,阴影在尸体的后面,每个细节都十分清晰:僵直的身体,无力的双臂,向后仰着的头部,健美的大腿,还有脚上的鞋,很明显,鞋扣没有系上。 “你怎么搞到这张照片的?”贝尔厉声说。 “是我拍的,警官,”阿什温说,“今天早晨,我翻过栏杆,在他们清理现场之前拍的。那时阳光很好,可以不用闪光灯,所以我就偷拍了一张,他们没发现。我并不想用这张照片赚钱,我发誓,只是出于一个摄影师的职业习惯,我甚至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我有这张照片。可是……”他看看杰奎琳,意思很明显。 “瞧那鞋!”杰奎琳突然喊道。 贝尔又转过身,“鞋怎么啦?” “这就是我说的线索,”杰奎琳说,“另外,假发和眼镜的线索是洛林小姐的女佣告诉我的。我可以和你分享我知道的一切。”她狡猾地眨眨眼。 贝尔犹豫片刻。“我警告你,如果你敢耍我,那么你肯定会后悔的。”继而他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要告诉我,我也愿意听你说说。” 杰奎琳微微一笑,并不计较侦探的语气。“那双鞋说明了很多问题,你没发现吗?” 贝尔叹了口气:“坦率地说,我没有发现。” “所以说,一旦你遇上一个涉及女人的凶杀案,一定要有一个女助手来帮助你。现在让我来告诉你。照片上那双鞋的鞋跟很高,你注意到了吗?” “是的。” “只有一个扣扣上了,”她说,“你还不明白吗?”她的笑容非常迷人。“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发现,那么你也会让我继续我的工作,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不可以。” “好吧。那我就不告诉你了。” 贝尔快气炸了。他以前办案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当然了,他办案的时间并不长。现在,他再也不想听这个女人胡扯了。他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广场对面灯光一闪,22号的房门打开又关上了,然后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贝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个人影向他跑来。接着,贝尔看到了艾莉丝小姐脸上的泪痕。 “都怪你!”她语无伦次,上气不接下气,“你刚才为什么要离开!上帝啊……”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艾莉丝小姐!” “警察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但愿他们能把他抢救过来。可是,如果抢救不过来,天哪,真是太可怕了……”艾莉丝小姐泣不成声,“可怜的爱德华……” “爱德华怎么了?” “你最好自己去看看。” 04 第二天,贝尔见到了爱德华。那天早晨的《每日纪闻》就放在贝尔的口袋里——他不知道他的上司有没有看过杰奎琳的报道。 他在护士的引领下走进一个单人病房,爱德华靠在病床上,背后垫着一个枕头。艾莉丝坐在窗口旁,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漫天的大雪。 “这么做很蠢,霍特先生。”贝尔平静地说。 “我承认,警官。”爱德华垂头丧气。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爱德华苦笑,目光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毫无血色的双臂在身边摊开,可以看到皮肤下面的血管。和昨天相比,他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 “我也搞不懂,”他微微皱着眉头,“其实我并不想那么做。我没意识到这么做的后果有多么严重。”他喘了口气。“我就是想上楼看看洛林的房间,仅此而已。我看见浴室里药品柜的门开着,里面有一瓶吗啡。我想,当时的我被一种奇怪的感情支配着,纯粹是下意识地倒了一杯水,吞下了七八片药片。我承认,在那一刻,我的确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 “是的,不想活了。不过,现在我的想法变了。很抱歉,像你说的一样,这么做真蠢。” 他可真是个绅士,连自杀都风度翩翩的。贝尔心里嘀咕。 从窗户的方向传来轻微的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艾莉丝回身看了他们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向窗外。窗外大雪依旧。 “当然,”贝尔说,“作为洛林小姐的未婚夫,你——” “未婚夫这个说法不确切。”爱德华平静地说,“我认为,洛林从来没打算结婚,不论是跟我还是跟别人。” “你怎么知道?” “她自己说的。但我一直耐心等待,希望有一天她会答应我的求婚。”他自嘲地笑笑,“现在,我不再有这样的希望了。”爱德华闭上眼睛。 “她不爱你?” “我怀疑洛林这一生中是否爱过任何人。”爱德华犹豫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他的语调又变得坚定了,“我认为,她已经结婚了。当然,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这是我的猜测,我的直觉。警官,我自认对洛林十分了解,相信我,她并不是公众所认为的那个洛林,那个开朗的、自信的、率真的洛林……哦天哪,”爱德华痛苦地捂住额头,“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艾莉丝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爱德华感激地冲她点点头,她则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又安静地回到窗边。贝尔警官突然意识到:尽管洛林不爱爱德华,但有人在爱着他。 爱德华放下杯子,“我想,如果洛林结过婚,那么她根本没法离婚。那会毁了她的商业形象。” 05 离开医院,贝尔竖起衣领,走入漫天的大雪之中。杰奎琳在医院门口等着他。她穿着皮大衣,戴着绒线帽子,站在雪地里。 贝尔撒腿就跑,追上一辆将要开动的双层巴士,爬到空无一人的顶层。他刚一坐下,就发现杰奎琳正气喘吁吁地坐在他身边。 “你太过分了!”她带着哭腔说,“我差点儿扭断了脚脖子。这样你很高兴吗?” “说真的,”贝尔说,“我很高兴。” “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对。” “为什么?” “我刚刚读了《每日纪闻》上的报道。”贝尔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报纸。 “天哪,我本以为那么写你会很高兴的!” “在那篇报道中,你四次说我很‘英俊’。你让我怎么有脸去见苏格兰场的同事?而且,你的标题——”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杰奎琳一脸的委屈,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啊,不会。”贝尔摊开双手,“我一点儿也不生气。” “我又有了一条线索。”杰奎琳讨好地说。 “什么线索?”贝尔依旧保持警惕。 “洛林小姐根本不是在花园里被杀的,她是在别处被害的,然后被搬到了花园里。” 汽车突然急转弯。贝尔差点儿被甩到地上。 “你瞎猜的吧?” “事实如此!你还记得她的鞋吗?鞋跟非常高,鞋扣没扣上。” “那又怎么了?” “她要是那样穿鞋,一步也走不了!要么鞋脱落,要么人摔倒。警方发现的那个杀人现场到底说明了什么?洛林小姐走进花园,然后脱衣服。可为什么她脱掉了长筒丝袜,却又穿上鞋?她脱衣服的时候,凶手出现了,他们之间发生了搏斗,凶手杀了她,把尸体放到长凳上。但这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穿着那双鞋走来走去,更不可能穿着那双鞋跟人搏斗。它们会掉下来,那样的话,她的脚上就会留下痕迹。可她的脚上并没有痕迹……” “继续——”贝尔突然意识到杰奎琳并不是在胡言乱语。 “显然,在她死后,凶手把鞋穿到她脚上。” “但是——” “请听我说完。那个现场最让你困惑的问题是什么?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夜晚,洛林小姐为什么要把衣服脱光?我告诉你答案——她并没有那么做。她先去了花园,然后又离开,去了某个地方,那个地方一定是在室内,她在那里脱光了衣服。也就是在那里,凶手杀死了她,然后把她搬回花园,让人以为她是在花园被杀的。他正在给她穿衣服的时候被什么人或什么事打断了,不得不逃走。” 双层巴士驶近维多利亚广场。贝尔说:“这只是你的猜测。” “可我确信这是事实。”杰奎琳说,“这样的天气,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在室外脱光衣服,除非她脑子有毛病!” “可是,长凳附近有搏斗留下的脚印……” “伪造的,”杰奎琳说,“这一点儿也不难。” 双层巴士在维多利亚广场的车站停了下来。他们下了车。“我认为你的结论还是猜测的成分居多。”贝尔说。 “你真讨厌,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为什么你就不能顺着我说?” “你说洛林小姐在某个室内脱光了衣服。是哪儿呢?显然,她没有回家。大晚上的,一个女人能去哪儿脱光衣服——” 他突然停住脚步。寒风呼啸,雪花飞扬。他们面前矗立着一座红砖建筑,有两个并列的入口,其中一个上面挂着旅馆的招牌,另一个入口的玻璃门上写着两行字: 男女土耳其浴 昼夜开放 “你,先生!你不能进来!”柜台后面的女服务员冲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是警察——”贝尔说。 “对不起,但你还是不能进来。今天是女浴室开放。” “我可以进来吗?”杰奎琳问。 “当然可以,小姐。” “多少钱?”杰奎琳打开手提包。 贝尔一把抓住杰奎琳的手臂,不顾疼得直跳脚的杰奎琳,径直来到女服务员面前,亮出证件,然后又拿出一张洛林的照片。“见过这位女士吗?” “这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怎么记得住?” 柜台上有几支红蓝铅笔,贝尔拿起一支,给照片上的女人画上红色头发,又用蓝色的那一头画上墨镜。“那么这位女士呢?” “如果你早告诉我你要找的是她——”女服务员端详着照片,边说边点头,“她总是晚上来。” “星期一晚上她来了吗?” “是的,大约10点一刻,比平时晚了点儿。而且,那天她看上去和平时不一样,脸色不好,好像不太舒服,手也在发抖……啊,另外,”女服务员郑重地补充,“她没有在柜台存放任何贵重物品。” “她什么时候走的?” “我不知道。我——我不记得了。”女服务员脸上掠过一丝惊恐的神情,顿时压低了声音,“布雷德太太来了。你们最好赶快离开这里!” 接待室里的空气又湿又热,灯光昏暗,贝尔注意到左边一排木门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一扇门开了,一个身材粗壮的女人走了出来,黑色短发,眉毛又黑又粗,满脸横肉。她穿着白色浴衣,光脚穿着拖鞋。 “布雷德太太,”女服务员低声说,“这两位是……”她的话没说完。 布雷德太太目光阴沉。“你们最好跟我来。”她冲他们点点头,推开了身后的一扇门,示意他们进去。那扇门通往一间小办公室,当他们都走进去之后,她关上门。令人吃惊的是,她突然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放声痛哭。 “我知道你们早晚会发现的。”她哽咽着。 十分钟后,布雷德太太的情绪渐渐平稳,她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着。“洛林小姐吃得太多了。”她说,“如果不是拼命蒸土耳其浴的话,她早就胖得像头猪了。我警告过她,过量服用减肥药很危险。可她根本不听!她靠着减肥宣传赚了太多的钱,她不会放弃的。” “你们认识?” “我们认识二十年了。小时候,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不过,她不像我那么聪明,那个办法还是我告诉她的。” “什么办法?”但贝尔已经明白了。“微笑瘦身?” “是的,”布雷德太太吐出一团烟雾,“全是胡说八道。也许,她的减肥方法对某些女人有用,相当于一种心理暗示。如果她们真的相信这样做可以使她们保持苗条,那么,她们就真的能够苗条起来。但这种方法对洛林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很可笑,是不是?所以,她必须玩命蒸土耳其浴,还不能让别人发现,否则她的生意就完蛋了。” “那么,”贝尔说,“为什么有人要谋杀她呢?” 布雷德太太哆嗦了一下,香烟掉到地上。“谋杀!”她几乎是在尖叫,“你疯了吗?谋杀?没有人谋杀她。她摔倒了,死在蒸汽浴室里。我注意到她的头部有淤伤,我想她的头可能撞在了台阶或者门框上……所以,我悄悄把她抬了出去,我不敢张扬,否则这事会成为丑闻,我们都会受牵连。” “据我所知,”贝尔说,“她是被一根铅头手杖打死的。我们的法医证明了这一点。” “不可能!”布雷德太太猛地站起身,“你别想讹诈我!我很清楚,那是一个意外!她要么是心脏病发作,要么是摔倒的时候头撞到什么东西上。很多人为了尽快减掉身上的肥肉,拼命调高温度,结果被热晕过去。这种事在这儿很常见——” “等等,”贝尔平静地说,“星期一晚上洛林小姐来过吗?” “是的。” “她看上去怎么样?” “气色不太好,浑身发抖,服务员刚才告诉过你。” “后来呢?” 布雷德太太缓缓坐下,又点上一支烟。“后来……她走进更衣室,换上浴衣,进了蒸气室。我是经理,一般不给顾客按摩,但我必须为她按摩,以免别人把她认出来。可是那天,等我进入蒸汽室准备给她按摩的时候,发现她躺在地上……死了。上帝啊——”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还能做什么?报警吗?那会毁了我的。我必须悄悄处理这件事。我本想把她抬进更衣室,可那里还有十几个女顾客。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去更衣室把她的衣服和手提包拿出来。但是,我不能在蒸气室里给她穿衣服,随时会有人进来。”布雷德太太舔了舔嘴唇。“这里还有个侧门,通往旅馆旁边的一个小巷。我用浴衣把她裹起来,背着她到了外面。她的手提包里有一串钥匙,其中有一把标明是维多利亚广场花园的。我就把她背进了花园,放在长凳上。然后我给她穿衣服,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洗过蒸汽浴。刚给她穿好内衣,套上鞋,我听到花园外面有响动。我赶紧躲到树丛后面,这时候,一道强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手电筒的光。”半天没吭声的杰奎琳轻声说,“我早就说过,是警察的到来打断了她。” “我不敢久留,”布雷德太太掐灭香烟,“我拿走了浴衣,但忘了假发和墨镜。”她抬起头看看贝尔警官,那张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她不是在浴室里被谋杀的,那是一个意外。” “实际上,”贝尔沉吟片刻,“我认为刚好相反,她进入浴室之前就已经死了。” 杰奎琳眼前浮现出恐怖片里的场面:戴着红色假发和墨镜的死人,脸上血色全无,迈着僵尸步,走进来和女服务员交谈…… 这个场景让她有点儿受不了。她冲着贝尔尖叫,但贝尔示意她保持安静。 “我有个朋友——”贝尔说,“这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他坐火车的时候被车厢的门撞到了头,当时他跟大家说没事,然后就回了家。一小时后,他死于脑震荡。我不敢说这种事很常见,但确实发生过。而且我认为,洛林身上也发生了这种事。” “你是说——”布雷德太太明白了贝尔的意思。 “我不能向你作出任何保证,布雷德太太。你是否有罪,不是由我来决定的。不过,我私下里认为你不必为此担心。据我判断,洛林10点钟在花园遇害,并且有过激烈搏斗。凶手以为她死了,于是就离开了。可是不久,她又醒过来了,以为自己没事,于是像往常一样来到了这里。在蒸汽浴室里,她支持不住再次摔倒,这一次是真的死了。接着,布雷德太太,你又把她的尸体抬回了凶杀现场。”贝尔深深地吸了口气,皱起眉头,“现在,我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我们的问题是,要找到凶手。” 06 星期五早晨爱德华出院,乘出租车来到维多利亚广场。他住院期间,《每日纪闻》有关洛林谋杀案的独家报道引起了巨大反响。 《每日纪闻》的新闻编辑麦克欣喜若狂,因为他们的死对头,《旗帜报》的老板被气得半死——全国所有的家庭主妇都停止了洛林式的减肥锻炼,《旗帜报》曾经的招牌栏目“微笑瘦身”成了一个笑话,报纸的销量锐减。 不过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死去的女人虽然是个骗子,但她毕竟是被残忍地谋杀的,而凶手仍然逍遥法外。公众的好奇心尚未得到满足:到底是谁杀了她? 爱德华心情抑郁地踏上22号门前的台阶,开门迎接他的是艾莉丝,她给了爱德华一个温柔的拥抱。躲在花园栏杆后面的杰奎琳和亨利·阿什温看着这一幕动人的场面。 “我搞不懂贝尔想干什么,”阿什温说,“他居然同意你继续跟踪这个案子,要知道,在以前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杰奎琳得意洋洋。“他认为我的意见对破案很重要,当然,谦虚一点儿说,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他而已。也许一开始我对他的印象是错误的。当时我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一个愚蠢的英国佬罢了。”她看了阿什温一眼,“别误会,不包括你在内。” 阿什温无所谓地耸耸肩,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酒瓶喝了一口。 杰奎琳继续说:“不过后来我发现,他还挺有想法的,他不停地谈到光。” “光?” “强光。啊,瞧!”她指着22号的方向。 洛林的寓所又有了一位来访者,穿着皮大衣,戴着圆顶帽,一副雍容华贵的打扮。杰奎琳差点儿没认出来。“天哪,是布雷德太太!”她惊叫道。 布雷德太太按了按门铃,艾莉丝小姐为她打开了门。 “把他们抓起来。”身后传来贝尔的声音。 杰奎琳吓了一跳。贝尔带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官站在他们身后。 “别这么偷偷走过来,警官!”阿什温抗议。他冲对面的房子点点头,“嫌疑犯都聚到一起了,你打算去抓人吗?” “是的。” 杰奎琳突然浑身颤抖,虽然今天阳光明媚。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贝尔对杰奎琳说,“实际上,我希望你和我们一起。这个案子的许多证据都多亏了你,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你应该看到故事的结局。我想,我也应该为你的独家采访提供一点儿素材,算是对你的回报。” “什么意思?”杰奎琳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贝尔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张放大的照片。“还记得它吗?” 杰奎琳见过这张照片:坐在花园长凳上的洛林的尸体,从正面拍摄的,光线很好,阴影落在尸体的后面,因此每个细节都非常清晰。 “这张照片帮了我们的忙,你根据尸体脚上的鞋作出的推测解决了我们的部分难题。” “是的。”杰奎琳点点头,“这是阿什温在谋杀案后的那个早晨拍的照片。” “你确定这是同一张照片吗?” “当然。” 贝尔探询地看了阿什温一眼。“你能肯定吗?这就是你所说的那天早晨10点拍的那张照片?” 阿什温满脸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一位警官突然张大了嘴,在杰奎琳看来,他即将发出一声尖叫。可是,警官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变成了一个长长的、懒洋洋的哈欠。 “这就奇怪了,”贝尔举起照片,“看,照片上的阴影落在长凳和尸体后面。但是,正如大家所知,长凳是面对西方,背对东方的。”他看看手表,“现在是上午10点,请看看长凳,阳光是从长凳背后照过来的,阴影落在长凳前方。换句话说,这张照片不可能是早晨拍的。想制造出照片上的这种效果——强光和阴影——只有一个办法,在天黑的时候用闪光灯拍摄,那才是布雷德太太所说的‘强光’——” 杰奎琳发出一声尖叫。 一双大手猛地伸出来,抢过贝尔手中的照片,想把它撕成碎片。两个警官立刻制止了那个人,给他戴上了手铐。 贝尔的语调依旧十分平静。“亨利·阿什温,你被捕了,罪名是谋杀你的妻子洛林女士。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放弃这一权利,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请律师,如果你请不起,那么法庭将为你指定一名律师……” 07 那天晚上,贝尔说了很多,与平时的沉默寡言判若两人。 “那天爱德华对我说他怀疑洛林结过婚,我就请同事帮我查了一下,然后我就知道了,洛林的丈夫叫亨利·阿什温。”他微微一笑,“这就是警察胜过你们这些业余侦探的地方,我们有一套机构,专门干这个的。” “阿什温在敲诈洛林?”杰奎琳问。 “阿什温是个酒鬼,不成器的角色。洛林出名之后,不想让这个醉鬼毁了自己的事业,所以找了爱德华这么个未婚夫当挡箭牌,以免媒体对她的婚姻状况起疑心。不过,阿什温还是经常往洛林那里跑,为了不引人猜疑,就对外声称他在跟洛林的女佣调情。 “可想而知,洛林急于甩掉他。她安排了在花园的会面,和他摊牌。结果他们之间发生了激烈争吵,最后发展到动手。阿什温把她打倒了。我相信,来之前他并不打算杀死洛林,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以为自己把洛林打死了,所以他逃跑了。 “回去之后,他又感到后怕。那根手杖留在了现场,如果警察通过那根手杖追查到他该怎么办呢?于是他又回到广场,准备找个机会取回那根手杖。在他两次进入现场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你应该能猜到。洛林自己站起来,去了土耳其浴室,死在了那里。当阿什温第二次来到现场时,正好看到布雷德太太把尸体搬回来。他当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对他来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他可以嫁祸他人——布雷德太太就成了替罪羊。于是他打开闪光灯拍了一张照片。但是,当时一片漆黑,而且布雷德太太听到了动静躲起来了,所以他那张照片根本没拍到布雷德太太。我想,他冲洗照片时肯定发现了这一点。他本不打算让任何人看到这张照片,甚至会销毁照片和底片,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说到这里,贝尔停住话头,看着杰奎琳。 杰奎琳美滋滋地点点头。“没想到我看到了那张照片,所以他不得不编一通谎话骗我。” “没错。布雷德太太误以为那道强光是手电发出的。不过,只要你仔细看了那张照片,看到尸体后面的阴影,你就会想到,手电筒的光和闪光灯的光是有很大区别的。”他轻轻笑了。“不过,这事至少有一个好结果,你不觉得爱德华和艾莉丝很般配吗?” 杰奎琳并没有回答。她若有所思,突然,她伸出手,抓住贝尔的手臂。“如果不是我抢到阿什温的照片,”她说,“如果不是我的那些推测,也许你破不了这个案子?” “也许吧。”贝尔不得不承认。 “你不认为我是个傻瓜吧?” “当然不。” “是不是可以说,我现在对你越来越重要了?”杰奎琳两眼放光。 “打住!”贝尔突然警惕起来,“我可没这么说!” “但是,我们合作得很好,不是吗?难道你不认为,今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下去吗?你看,我有一个非常聪明的脑瓜,我很喜欢你——这一点很重要,而且,我也很听你的话。我能帮你的忙,这已经被事实证明了。而你呢,你也能够帮助我,帮我……”杰奎琳狡黠地眨眨眼,“帮我完成我的独家……独家……” “采访。”贝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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