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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 《解救金发女友》作者:【美】杰克.布鲁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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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3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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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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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8-11-25 14:57: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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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姑娘啊,姑娘啊,漂亮的姑娘啊!”我扯起嗓子朝那些来巴尔的摩臭名昭著的街区寻找刺激的男人们喊道,“这里有金发女郎、黑发女郎,还有红发女郎。趁她们热情似火,赶紧来吧!”
      1947年,也就是二战结束的第二年,这里唯一穿制服的就是警察以及来自港口的几名外国水手。
      “她们就在里面,就在这儿,请你进来吧。伙计们,来吧!九个漂亮的姑娘,可只有八件漂亮的衣裳!”
      星期一的夜晚对我来说十分漫长,大概也只有我还在跟人逗乐。在作为私家侦探忙碌了一阵之后,我遇到了业务上的淡季。于是,万纳西俱乐部业余守门人一职便成了我维持生活开销的临时差事。
      沿着巴尔的摩大街一眼望去,俱乐部比比皆是,什么快乐俱乐部、天堂俱乐部、午夜两点俱乐部,还有什么三叶草俱乐部、全球俱乐部,名字各式各样。其实,后两家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的俱乐部,只不过是放映一些老电影的娱乐场所。它们不卖烈性酒,只销售一些跟法律打擦边球的物品和书籍。可今晚,这里门庭冷落。
      “这里有美女哟,你可以带回家,给你的老妈瞧一瞧!”我扯起嗓子喊道。我想,这事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突然,我注意到左边有动静,便转过身去,正好被人用一只啤酒瓶砸中了面颊。我的脑子一下子懵了。我刚双膝触地,那瓶子又砸中了我的后脑勺。瓶子并没有像电影中那样在我的头上碰得粉碎,而是继续砸下来,直到把你击倒,打破你的脑壳,划破你的面容。
      “她在哪儿?”他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抬起了胳膊,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认出是汤米·菲尔普斯。他正抡着瓶子往下砸,但这一次我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从地上跳起来,将他推到路边的一辆破旧汽车上。
      “你到底是怎么啦?”我抓住了他的手,瓶子掉在了地上。我比他高大得多,按住他简直易如反掌。
      “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汤米喊道。
      “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金格尔,她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
      “她不是一直跟你们干吗?”
      “没有。”我说。
      几天前,我确实在附近看见过金格尔走下电车。她看起来举止优雅,还化了妆——但不是那种淑女型的优雅,倒更像是一个酒吧女郎。看见我时,她似乎有点儿尴尬,便匆匆离去了。
      “放开我。”汤米央求道。
      他哭了起来,做出种种小男孩儿的怪相。我在英国的时候,他娶了金格尔。后来,他服役当了一名轰炸机炮手,并先我一步回到了美国,然而,他患上了炮弹休克症,而且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直到汤米回国后,我才收到了金格尔的绝交信。
      “只要你冷静下来,我就放开你。”
      “不!”
      “怎么回事?”万纳西俱乐部的老板奇普·文森特走过来问我。
      “误会。”我答道。
      “我去叫警察。”
      “哦,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那你怎么受伤出血了?”
      我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断,只是在流血。
      “他跟我的妻子搞上了。”汤米哀诉道,并试图从我的手中挣脱出来,但我把他牢牢地按在了车上。“她就在那儿上班!”
      “谁是他的妻子?”奇普问。
      “她一定是在别的地方上班。”
      “在哪儿?”汤米问。
      “不知道。”
      当我最后放开他时,他抬起了膝盖。我及时躲开了。好多人想从背后偷袭。可他们并不明白,醉酒之下,他们的反应已经变得迟钝了。我再一次把他抵在了车上。
      最后,一个警察走了过来。“是不是要我拘留他?”
      “我想要金格尔。”汤米说道。
      我把汤米按在车上很长时间,一直等他差不多平静下来。
      “你能不能把他送上电车?”我问警察。
      “你是想进监狱,还是想上电车?”
      “我想要我的妻子!”
      跟他说话真不容易,我好说歹说也无济于事。也许是不想闹得太凶,搞得自己最后身陷囹圄自找苦吃,当警察拉着他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时,他最后又喊了一声:“金格尔在哪儿?”
      我尽量不去看他,可我还是不由得为他难过起来,尽管金格尔为了他而抛弃了我。
      金格尔是一个金发女郎,身段柔美,长相妩媚,性格温柔而体贴。出国前,我就爱上了她,即使后来接到了她的绝交信我也还是爱她。几个月来,每当我见到一个金发女郎,我就会想到她。我想,最终我会忘掉她的。可眼下,一件件往事又浮现在脑海里。
      当汤米平安登上有轨电车时,两个皮肤黝黑、穿着外国海军军官制服的人试图进入俱乐部。看来,这方面的规定能否执行到位真的很难说。在巴尔的摩大街,黑人是不允许进入俱乐部的。每当他们试图进入时,我就彬彬有礼地解释说,宾夕法尼亚大道的其他地方会欢迎他们光临的,而且我还愿意为他们叫来出租车。
      其中一位军衔较高的军官笑着说道:“我是来自哈瓦那港的路宝布兰科游艇船长亚历山德罗·摩洛,眼下停泊在你们的港口,我想见一下你们的经理。”他的话语中带有浓重的口音。
      这伙人皮肤较浅,大多具有白种人的面部特征。我当即作出决定,让他们进去——我这是根据他们的军衔而不是肤色。
      二十分钟后,当我走进去休息时,看见摩洛船长死死缠住管酒吧的洛拉不放,另一个军官则跟一位红发女郎坐在桌子旁聊天。看来,情况还不错,因为奇普没有跑出来跟我嚷嚷,后来也没说什么。
      那个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老是想着金格尔。当我中午醒来的时候,脸部和颅骨仍一阵阵剧痛。我一口气吃下了三片阿司匹林,并决定要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我朝麦克亨利大街走去,汤米的家就在那里,从我现在住的地方拐个弯就到了。
      汤米的母亲身量也很小。一看见我,便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了。
      “我想和他谈一谈。”我说。
      她听到了我的话,过了一会儿,便再次打开门,眯起眼睛看着我。
      “你不是要去伤害他吧?”
      像附近的大多数妇女一样,菲尔普斯太太腰上围着一条围裙,穿一件家庭妇女的印花便装。时值八月,她的腋窝下留有点点汗渍。
      “他跟我说金格尔失踪了。”我说。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不,太太。可我想帮帮忙。”
      “这样,你就可以接近金格尔?”
      “因为我为汤米担心。”
      “他在睡觉。”
      “我可以进去吗?”
      她眯起眼睛看着我,然后打开大门,领我穿过门厅,示意我在一把软垫弹簧椅子上坐下。收音机里放着宾·克罗斯比的歌曲。
      “你不光是在这个街区上班,你还是一个私家侦探,对不对?”
      我点点头。她刚坐进沙发,就立刻陷了下去。百叶窗是拉上的,主人试图用它遮挡外面强烈的阳光。
      “她在一家夜总会上班,那里招聘金发女郎的广告一出,她便去应聘了。”
      “什么样的广告?哪家俱乐部?”
      “并不是那种脱衣舞俱乐部。她只是坐在那里向客人推销酒水饮料。她说那地方叫阿利。”
      阿利俱乐部其实并不在巴尔的摩东部街区400号,而是在巴尔的摩大街与沃特大街之间一条狭窄的十字街巷里。不过,它还是算得上一个街区。
      “她干了多久?”
      “我们有四天没有看到她了。”她答非所问。
      “那干多久了?”
      “两个星期。”
      我见到她大约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我没看见她要去哪儿,但我想可能是阿利俱乐部。
      这时候,我听到汤米咚咚地走下楼梯。“谁在那儿?”他喊道。
      “家里来了客人。”
      他从餐厅的角落边绕了过来。见到我,便突然收住了脚步,然后慢慢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他为昨晚的事感到抱歉。
      “我真的很担心金格尔。”
      “我理解。”
      “他是想帮助我们。”他的母亲说道。
      “我们没有钱请你。”汤米说道。
      “就当是帮一个忙吧。”我说。
      汤米盯着地板。他可能与菲尔普斯夫人最初的想法一样,我登门造访就是想再一次接近金格尔。我想,这也算其中的一个原因吧。我对她仍然念念不忘,而且,也不希望她有什么不测。
      “要是你找到她,打算怎么办?”
      “把她交给你。”
      “要是她想回来的话。”他的母亲补充了一句。
      “妈啊!”他的话听起来像个小孩儿。
      “我并不想跟你争风吃醋。”我直视着他,说道,“只是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俩吵架了吗?”
      “我们几乎不吵架。她接下那份差事只是因为我们需要钱。没有人会雇用我,不完全是因为我走路摇摇摆摆的样子。当然,这走路一瘸一拐的也确实影响找工作。”
      “我要看看我能做些什么,你有照片吗?”
      “干什么用?”
      “好让别人辨认她。”
      汤米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上楼,找来一张装在镜框里的彩色近照。想起出国前我和金格尔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的心怦怦直跳。我也有一张相同的钱包大小被卷得皱巴巴的照片,只是不是彩色的。我带着它历经英国、法国、比利时和德国。那是一个年轻的梦想——离开美国,客死他乡,而她则留在家里思念我。结果,我没有死,而她一直还在等我,直到遇见了汤米。
      “能不能拿一张不怎么重要的照片?”
      “就这张结婚照。我想留着它。”汤米说道。他将镜框背面拆开,把那张10寸的照片给了我。
      “如果它丢了,我还有一张。”汤米的母亲说道。这时候,她看着我。“要是找到她,我给你二十美元报酬。”
      虽说钱不多,但总比脸上挨一瓶子好。
      02
      金格尔最好的朋友玛丽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我问她,金格尔是不是想离开汤米。她说,这不可能,并给了我金格尔认识的另外三个女孩儿的地址。
      我要找的第二个女孩儿十分年轻,她傻乎乎地笑着说,金格尔可能跟她的一位主顾跑了。我想应该是某个朋友更合适些,这也许是我一相情愿。
      “你敢肯定吗?”
      “这需要回答吗?你知道的,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她可不想老是守着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窝囊废。”
      “这话是她说的?”
      “不。可他走路摇摇摆摆的样子,我见过那些家伙,他们的生活一点儿乐趣也没有。”
      “你不了解金格尔。”我替汤米辩解道。
      她耸了耸肩。“你是私家侦探,对不对?”
      “有时候是。”
      “我可以帮你。”她说。
      她朝我扬起了眉毛。我不喜欢她的表情,更不喜欢她的态度。她应该算得上金格尔的一位朋友,可她对金格尔的失踪并不感兴趣。
      除了玛丽外,我所约谈的其他女孩儿也没有给我多大的帮助。“她爱汤米,她绝不会弃他而去。”她告诉我。
      随后,我给同在一城的凶杀案侦探维多·卡斯泰尔打了电话,把我的问题告诉了他,问他是否可以介绍我跟管理失踪人口档案的人接触一下。
      “她的家人报案了没有?”
      “没有。这事我问过他们。”
      “那他们就没什么办法了。巴尔的摩市警察不是给私家侦探服务的。”
      我向他解释了我与汤米夫妇的关系。
      “就是给你寄绝交信的那位?”
      “是的。”
      “别管他。这事绝对没有好结果。”
      “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是啊,他肯定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才抢走了你的女朋友。”
      “算了吧,维多。”
      “别去管。”他不想再跟我谈了。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阿利俱乐部就在我经常停车的那条狭窄的街道上,在进入万纳西俱乐部之前我在这儿逗留了一下。我本想带上那把点三八口径的左轮手枪。可转念一想,如果我带上手枪,那里又一无所有的话,反倒会惹出什么麻烦来。所以,我将它放在车子前排的座位下。
      阿利俱乐部距离巴尔的摩大街两边的俱乐部并不远。这里又黑又脏。我很惊讶,金格尔竟然会在这里工作。她是威尔肯斯大道上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儿之一,高中毕业后直接到西屋电气公司上班,工作不到一年,我就跟她约会了。
      一个鼻子扁平、肌肉松弛、名叫鲍勃·托莱多的大个子守在大门前。
      “找错地方了吧?”他问。
      “菲尔在吗?”
      “你找他干什么?”
      “私事。”我说道。
      或许是酒吧的后台没有足够的空间,菲尔·科吉亚的办公桌被摆在酒吧里一处空旷的地板上,荧光灯直射在他身上,使他显得更加威严。当鲍勃和我靠近他的办公桌时,菲尔抬起了头。我没想到,在靠近前门的阴暗角落他能看见我,并挥手叫我进去。
      “你要另找一份差事?”当我走近他的办公桌时,他问。这个街区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我的身份。
      “我在寻找一个女孩儿。”我将金格尔的照片放到他的办公桌上。
      菲尔看了一眼,然后拿起来交给了鲍勃。
      “她叫金格尔·菲尔普斯。”我说。
      “是的,她以前在这里干过。”鲍勃说道。
      “以前?”
      “几个晚上都没来了。”
      我看了看鲍勃,然后转向菲尔。“她最后的工资拿了没有?”
      “她再也没有回来。你为什么找她?”
      “她丈夫说她失踪了。”
      “对了,那个混蛋昨晚来这里大吵了一番。”鲍勃说道,“我把他轰走了。如果你问我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想多半是不喜欢跟一个窝囊废厮守一辈子吧。”
      我点了点头,但我还是不赞同他的观点。“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上班是什么时候?”
      “她有两个晚上没来这里上班了。我最后一次看见她,她正在尤托餐馆与一个老家伙一起吃晚餐。”
      “老家伙?”
      “至少五十了吧,头发花白,小拇指上戴着戒指,脖子上挂条领带,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和金格尔在一起。”
      “出于爱?”
      菲尔偷偷笑了起来,而鲍勃继续说:“天知道是不是出于爱。他有钱,而她也想要钱。”
      “以前见过那个老家伙吗?”
      “没有,应该是个外地人。”
      “我可以跟你这里的姑娘谈一谈吗?”我问菲尔。
      “许多古巴人要来,她们正忙着接待。”
      “古巴人?”
      “从海港的游艇上来的。”菲尔说道。
      “以前是一艘驱逐舰。那家伙拥有哈瓦那的一半财产。哦,我这是听说的。”鲍勃说道。
      我想起了昨晚的摩洛船长。
      “是的,没错。鲍勃,这就是有吸引力的地方。斯莱戈,你打听完了没有?”菲尔问我。
      03
      这是我守门以来最漫长的一个夜晚。在马里兰州,这里就像梅森-迪克森以南的大多数城市一样存在种族隔离问题。按照规定,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两位一起来的、肤色不太黑的水手进入俱乐部。
      虽然他们没能进去,可我与他们交谈了一会儿。我了解到,那个拥有一艘游艇的百万富翁在哈瓦那还拥有几家酒店和夜总会,他不仅访问了巴尔的摩,还拜访了华盛顿的政治家。
      他们离开时,我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去阿利俱乐部。
      “你这人看起来还不错。”其中一人说道。他的英语水平可以跟摩洛船长媲美。“可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们呢?”
      “我只是奉命行事。”我说道。
      随着走进俱乐部的人越来越少,我一闲下来就想起了金格尔,往事并非如烟,无法挥之即去。我生她的气,又为她和汤米伤心。汤米是一个好人,他没有做错什么,却要忍受相思的孤独。
      金格尔何尝不是呢?我想到了几天前的不期而遇。当我们四目相对时,她将头扭向了别处。一开始,我以为她是为嫁给了汤米觉得难为情。后来,我才意识到是为住在这个街区,甚至是靠近这个街区而觉得脸上无光。我并不指望一个女孩儿能无限期地等待她的如意郎君。而且,在接到绝交信之前,我在英国也与几个金发女郎有着一夜情缘。
      关门后,我驱车来到尤托餐馆。它距离赛马场北部有两三个街区,并靠近列克星敦市场。这地方像舞台一样亮堂,接近关门时,从俱乐部出来的女人大多浓妆艳抹,脸上的妆像是画上去似的。
      摩洛船长与阿利俱乐部的一个金发女郎坐在一起。他们隔着桌子手牵着手,那女孩儿像是早已坠入爱河。与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她知道如何加快步伐,甚至与勾搭上的男人结婚生子。
      我等到了一个小卡座,点了鸡蛋、熏肉、烤面包和咖啡。当一位面色红润的女服务员端来咖啡时,我把金格尔的照片递给她。她歪起脖子,望了一眼。
      “是的,她来过这里。”女服务员说完就离开了。她回来时,我问她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见到金格尔的。
      “几天前。”
      “她跟谁在一起?”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又摇了摇头,说了声“不清楚”便走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鲍勃·托莱多已经悄悄地坐在了我对面的座位上,用手指着金格尔的照片。
      “嘿,还在调查这件事?”
      “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嘛。”
      “你找不到她的。”鲍勃边说边把照片推给了我。“她的头发看起来比照片上的淡一些。”
      “漂白了?”我问。我记得上一次见到金格尔走下电车时,她的头发还是金黄色的。
      “没有。照片上她的头发像是棕色的。”
      他说得没错。负责调色的摄影师把色上得重了些。
      “她跟谁在一起?”我问。
      “跟一个穿西装打领带、小拇指上戴戒指的老家伙——属于那种在年轻女人身上乱花钱的老色鬼。你是不是想把我套进去?”
      “不,我只是……”我把伤心的往事整个儿告诉了他。
      “这么说,你找她是为了自己?”他误解了我的意思。
      “也不是,寻找她是为……”
      为什么?是我为汤米因惶恐不安找不到工作而感到难过?是我担心金格尔可能会遇到什么不测?抑或是如大家所说的,我千方百计寻找她是为了我自己?
      “是给朋友帮个忙。”我说。
      “别去管她。她是个垃圾。”
      我真想一把抓起他,扔到桌子的对面,但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管我不愿意承认,可他说得没错。自从第一次向她坦露真情,一晃六年光阴,谁知道她干了什么?跟谁干的?
      时间会改变一切。最近,我已经见识了许多这样的事。
      我躺在床上,心里一边想着金格尔和汤米,一边也想到了我的办公室,尽管我从来没在里面呆过,可它的租金却依然侵蚀着我的银行账户。我并不认为我和鲍勃·托莱多干的是同一种差事。
      早晨七点钟,工厂的汽笛声刚刚响起,有人便砰砰地敲门。我抓起浴袍,拼命跑下楼梯。一掀开门帘,便看见菲尔普斯夫人和汤米正怒气冲冲地盯着我。
      我乖乖地打开门,菲尔普斯夫人夺门而入,汤米则跟在她的身后。“你到处散布谣言是何居心?”她嚷道,“你说金格尔离开了汤米。”
      “我没有说!”
      “玛丽说是你说的。”汤米说道,“玛丽是金格尔最好的朋友。她说,你问她金格尔是不是跑了。”
      “我问过,可我没有这样说。”
      “这没什么两样。”菲尔普斯夫人气愤地说道。
      看来,如果要继续干私家侦探这一行,还真得学会问话,不能给人以某种暗示。
      我只好道歉,并把我这些天来所有的努力向他们叙述了一遍。
      “你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菲尔普斯夫人说。
      “没有,夫人。”
      “我的钱你还有剩余吧?”
      “是的,夫人。”
      菲尔普斯太太犹豫了很长时间,尽量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你继续找吧,直到把那钱用完为止。”这不光是为了汤米,她也喜欢金格尔。
      尽管她付给我的钱一直没有到账,可我还是会继续找下去。
      04
      我在普拉特街港区停了下来,路宝布兰科游艇吸引了我的目光,它停靠在远离码头的海港里,就像鲍勃说的那样,并不是驱逐舰,却有半个街区那么长,比我见过的任何游艇都要大。除了它,船主还拥有酒店和夜总会,也许他所拥有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刚刚迈进万纳西俱乐部的大门,奇普·圣文森特就朝我冲了过来,就像那天早晨菲尔普斯太太闯门一样。
      “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你不应该去打扰其他俱乐部里的人,尤其是在我当班的时候。”
      “你当班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干呀?”
      “如果客人是从那艘游艇里来的,就不要拒绝。”
      “什么意思?规定变了?”
      “你昨晚就拒绝了几个人。这一周情况特殊,大家都让他们进。”
      “黑人?”
      “不,该死的!是穿船员制服的古巴人。”
      “是什么让他们变得这么特殊?”
      在傍晚灰暗的暮色中,我看到奇普满脸通红。
      “这个古巴人来头不小,可以在这里跟我们做不少生意。”
      “什么样的生意?”
      “俱乐部方面的生意呗。”
      “那黑人呢?只要他们穿上古巴制服,我们就让他们进来?”
      “就这个星期。”
      “如果那游艇再回来呢?”
      “那也许还行。”他说道。
      休息了十分钟,我用付费电话打到维多·卡斯泰尔的家里。
      “对你的女朋友,我无能为力。”他说道。
      “这你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又遇到了别的烦心事。港口里的那艘游艇是怎么回事?”
      他停顿了片刻。“游艇的老板可能比洛克菲勒家族还要有钱,比我们的市长和州长合起来关系还要硬。”
      “他是什么人?古巴总统还是什么的?”
      “比他更有势力。”
      “碰不得?”
      “哪一方面都得罪不起。”
      我想起了较早时候见到的那三个黑人。“他会不会在拐骗水手?”
      “拐骗水手?你的想法有时像阿博特和卡斯特罗一样古怪。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不告诉别人,他们是不会把你弄到疯人院去的。”
      “要是他真的拐骗水手,你该怎么办?”
      “那我会打电话给联邦调查局。要是他真想这样做的话,他会派绑匪到宾夕法尼亚大道上的有色人种俱乐部去,而不会在这个街区浪费时间的。”
      我还告诉他,有两个水手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黑人带上了游艇。
      “也许他们是铁哥们儿呢。除了报纸、杂志上的滑稽故事外,谁还会再来拐骗水手哟。这又不是小说《特里和海盗》。”
      我耸了耸肩,并没有相信他的话。
      摩洛船长今天来得稍晚了一点儿,这一次他没跟洛拉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我的身边。
      “哎呀,我的朋友。”他说道,“谢谢你跟厨师长说了那么多好话。”
      “我没有让他们进来。”
      “我知道,但你拒绝得很委婉。”
      “你们是在试探我?”
      “我们听说你在这方面很有一套。唐·佩德罗·库厄夫要我和你谈谈他的哈瓦那俱乐部。”
      这简直让我摸不着头脑。
      “这里的每一家俱乐部都放开了对黑人的限制。而你呢,即使在唐·佩德罗与俱乐部老板们签订协议的情况下还拒绝他们入内。”
      “不,我只是恪尽职守而已。”
      “你戴着‘有色眼镜’,歧视黑人,可你还是讨人喜欢。”
      这家伙有些让我觉得恶心。
      “不,别走嘛。如果你愿意的话,等到唐·佩德罗从华盛顿回来,我可以安排你与他见面。薪水肯定会相当诱人的。这我敢保证。”
      “不,谢谢。”说着,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你在这里守门真是屈才了。”
      “谢谢你的恭维。”我回到了岗位,继续想象那些古巴船员的样子。
      俱乐部关门打烊后,我走向车子,它就停靠在阿利俱乐部的旁边。趁着取车的机会我顺便摸些线索。第一个走出俱乐部的是鲍勃·托莱多,他似乎很匆忙。我赶紧躲到车身后,通过后视镜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不一会儿,只见他开着一辆道奇牌新车从我的身边呼啸而过,驶向沃特大街。
      他行色匆匆,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起初,他驶向伦巴第西街的一个地下公寓。维多二战前就居住在这个街区里。他曾经告诉我,这幢百年的老建筑物地下室里有墙壁很厚的储藏室。假如鲍勃有一套这样的地下公寓的话,说不定金格尔就被囚禁在其中一间地下室里。可我不准备强行进入,贸然指控他。
      这时候,里面的一盏灯亮了。我等待着,准备看个究竟。
      过了一会儿,灯灭了,我正要离去时,鲍勃带着一大串钥匙出来了。他又上了车,继续朝西往伦巴第驶去,在凯里来了一个左转。穿过格兰伍德铁路大桥后,他接着两个急转弯,驶入华盛顿大道,离开了巴尔的摩。
      要跟踪一个不守交通规则的家伙并不容易——他一直在闯红灯,更别提黄色信号灯了——不过,我还是一路尾随着他驶向华盛顿大道。经过埃尔布里奇时,一个州警出现在这条道上,我不得不放慢车速。在滑铁卢站,州警停了下来,我又开始加快速度,可鲍勃早已不见踪影。我没有看到汽车尾灯,甚至在劳雷尔也没有见到。这儿距华盛顿还有一半路程,所以我放弃了。
      鲍勃可能匆匆赶往华盛顿,却不可能是跟唐·佩德罗·库厄夫会谈的人。我暗自笑了笑,突然产生了另一种想法,维多说我的想法一向很古怪,这个想法就是。
      05
      我在鲍勃的公寓前坐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不进去。我预感金格尔可能就在里面,可这仅仅是一个想法而已。如果地下室像维多说的那样壁垒森严,那我就只得闯出一条路来,弄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我回到尤托餐馆时,差不多已是下午四点了。我坐在前晚同一个卡座里。昨天一直为我服务的那个红发女郎眼下成了熊猫眼,嘴唇浮肿。我尽量不去看她,可还是忍不住打探了有关金格尔的事。
      “我上一次看见她时,她跟一个穿西装、打领带、小拇指上戴戒指的老家伙在一起。”她对我厉声说道,“我想,他是一个外地人。”
      “你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星期五,也许是星期六吧。哎呀,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通常会发生的事。”
      “行。”说着,她走开了。
      她没有我前几次去的时候那么友好。她端咖啡的工夫,我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总是“穿西装、打领带和小拇指上戴戒指”这类翻来覆去的套话。
      “他是一个老家伙,大约五十岁。”最后她补充说。这与鲍勃跟我描述的丝毫不差!
      快用完餐时,洛拉走了进来。我原以为她与摩洛船长在一起,可她睡眼惺忪,走路摇摇摆摆,独自一人。她看了我一眼,在我身边停下来,却左摇右晃的。
      “你不想为一位年轻的女士来一杯咖啡吗?也许很值得哟。”她大声嚷道,这让我很是意外。
      “坐吧,小心摔倒。”
      “好的,好。我坐下来,否则,我要摔倒。”她啪的一声坐在板凳上。
      我叉起最后一片熏肉,品味着,然后将叉子放在盘子上。
      “洛拉,什么事这么可怕?”
      “古巴人。他们真的很可怕!那狗屁皇家游艇的摩洛船长昨晚要我嫁给他。”
      “你应该感到受宠若惊才对。”
      “是的,没错。今晚我们还要去巴尔的摩勋爵大酒店庆祝。”
      她停顿了很长时间,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想象。
      “摩洛船长看到我身上的伤疤,做出了一副怪相,就像是要跟一个怪物做爱似的。一个女孩儿决不应该得什么阑尾炎啊。”
      我没有告诉她摩洛船长和阿利俱乐部脱衣舞女的事。这家伙喜欢金发女郎。
      “把她的咖啡记在我的账上。”我告诉女服务员。
      “玩一玩吧。”洛拉说,“给我买一顿早餐,我就让你领略人间仙境。”
      洛拉并不坏,可为了生计,不得不出卖色相,忍受男人们的蹂躏。
      “我需要去睡一觉。”我说道。
      “就因为那道疤痕,是不是?”
      “不。”我说道,随手丢下了五美元。我们俩人的早点五美元足够了,她还可以跟女服务员分享这五美元。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鲍勃·托莱多把我甩掉之后究竟去了哪里。
      回到家,时间正好凌晨五点。因为咖啡的作用,我异常兴奋,难以入睡。我梦到金格尔被警察安排在一堆金发女郎中,让证人指认。我指认她犯了罪,但我又说不出什么罪。她逃跑了,我在后面穷追不舍。
      在闷热中我醒了过来,但我想要回到寻找金格尔的那个梦中。大部分时间,我根本无法做到。等到进入梦乡,梦又不是希望的模样,梦中的人不是金格尔和我,也不是她和汤米,而是一些戴着镣铐走向运兵船的黑人。
      我醒来了,想到了那个梦和游艇。也许维多说得没错,也许我是疯了。
      我在寻找停车位时,看见鲍勃·托莱多从阿利俱乐部附近的一辆送奶面包车的司机座上走了下来。我驱车围绕着这个街区来回转悠,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那家俱乐部,然后,我将车子停下,走了回去,瞟了一眼送奶车。它挂的是弗吉尼亚州车牌,车的一边漆有“亚历山大”和“甲级牛奶”字样。
      我通过前后车窗户往里瞧。里面是空的——没有任何牛奶,没有任何空瓶子,什么都没有!离上班还有几分钟,所以,我走进这家俱乐部。阿利俱乐部靠近这个街区,白天不开门,这时候,他们还没有客人,鲍勃也不在门口。
      菲尔·科吉亚坐在明亮的灯光下整理照片,并将这些照片交给一个相貌英俊、穿着考究、年近四十的男子。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我猜,他是古巴人,说不定还是唐·佩德罗·库厄夫本人。
      走近时,我看见他们正在筛选照片。我走得很近,几乎可以看到照片的细部。这时候,鲍勃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你要去哪儿?”
      “我想找老板谈一谈。”
      “老板正忙着呢。”
      “我只是想和他谈谈。”
      “出去。你明天再跟他谈。”
      我想问鲍勃那辆挂弗吉尼亚车牌的送奶车的事。可转念一想,他可能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我离开了。待走进万纳西时,奇普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你去别的俱乐部打探了。我是怎么告诉你的?”
      “我在办一件事。”
      “是吗?好了,别去惹你的竞争对手。”
      “我没有,先生。”
      “说话别带刺儿。那个女孩儿走了。把这事忘了吧。你是不会找到她的,她的丈夫也找不到她。”
      我不以为然地盯着他。
      “得了吧,肯。你也知道这里的情况。一个女孩儿等不及了,她就跟人走了。老色狼略施恩惠,她就奉献出一切。”
      “老色狼?”
      “科吉亚告诉我的。给我们省点儿事吧,别再干蠢事了。”
      “我还欠客户一点儿时间,她跟我预订了的。”我说道,却没有告诉他,答应给我的那二十美元早就花完了。
      他发出了一阵长长的、低沉的叹息。“回去守门吧。”他说道。
      06
      到了星期四,对某些人来说就是周末的开始。我照旧嚷着那些故弄玄虚的推销词,尽管声音比平时高,可我已经心不在焉。
      “我们这里各色美女应有尽有,金发女郎、黑发女郎和红发女郎,任你挑选,包你满意。先生们,看一看,瞧一瞧。”我用手指着门前玻璃橱窗后面展示的女人照片。她们大多不在这里上班,有的甚至从来就没有在这里上过班。
      “没有丝毫的遮掩,哪怕是一丁点儿……”
      我拒绝了几个年轻大学生进入俱乐部,而让几个皮肤黝黑的古巴人进去了。我高中时学的西班牙语虽说已经日渐荒疏,但还是无意中听到他们说要在早晨起运。
      “进来吧,金发女郎、黑发女郎,还有红发女郎!”我喊道,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咔哒一声。
      休息时,我给维多打了电话,问他是否可以查一查失踪人员,并告诉他我想知道的事以及为什么想知道。
      “你不必去查验,我已经检查过了。”
      “这与我刚才告诉你的是否相符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两点动身,行不行?”
      “好的。”
      “我开车过来接你。”
      “在我的车上碰头。”我说道,并告诉他我的停车地点。
      可恰好在俱乐部关门的时候,我遇到了麻烦,一时无法脱身。我不得不耐着性子将几个醉鬼送出门,他们一直在抱怨我们让古巴人进入俱乐部。我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才来到停车的地方。维多不在那儿,更糟糕的是,鲍勃·托莱多早先停在那儿的送奶面包车也不在。一时间,我陷入极度郁闷之中,不知道是该采取行动还是该临阵脱逃。可如果不采取行动,我前两天所做的一切就会白费,那我就成了一个懦夫。我决定驱车赶往鲍勃那里。
      送奶车停在那里,地下室的灯也亮着!斯库特——那个在皇家俱乐部守门的家伙——站在人行道上,双手插在衣兜里。他看起来像是在等巴士,可鲍勃的公寓前并没有巴士站。我熄掉车灯,开车在这个街区兜着圈子,好不容易才在大街的另一侧找到一个停车位。这里观察送奶车的角度正合适。
      我正在查看那把点三八口径的左轮手枪是否装满子弹,这时有人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我砰地关上了弹仓,但为时已晚。我想,我这下死定了。
      “坐过去一点儿。你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维多说道。
      哦,原来是维多,我松了一口气。向他解释之后,我问他是否可以从警方那里得到更多的帮助。
      “不能从任何人、任何地方得到任何帮助,只有你和我。我还打了其他电话,应该没问题,但我们必须等他们离开这里再行动。”
      “要是把他们丢了怎么办?”
      “希望不会。”
      “光是希望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哟。”
      “如果我们开得太快了,就会冒很大风险。你怎么就认为他把你的女朋友囚禁在那里呢?”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也许我说得太快,太坚决了。
      “你怎么这么认为呢?”
      “我知道鲍勃住在这个街区的地下室。你告诉过我,那里壁垒森严,他完全可以将金格尔囚禁在那里。”
      “是啊,储藏室,没错。囚禁人的好地方,以前常常作为关押黑奴的地牢。”
      斯库特像响尾蛇一样紧张不安,他不时地朝大街这边张望,每一次都全神贯注。有一次,他正好看到了我们。
      “待着别动,镇静一点儿。”说着,维多低下头,把身体埋在座位里。我也跟着埋下身子。
      斯库特望了望别处,然后朝台阶下面的地下室门口走去。他喊了一声,好像是“看起来没事”。
      地窖的门开了,鲍勃带着一个金发女郎出来了。我似乎在哪儿见过她,可她并不是金格尔。她的嘴被人用胶带封住了,双手被绑在身后。鲍勃拽着她的胳膊,最后把她推向面包车后备厢。她跌跌撞撞地走着,有人将她往里面猛拉了一下。
      “他们有三个人。”维多说道。我不明白他怎么可能知道里面有多少金发女郎。
      他感觉到我的疑惑。
      “不是说金发女郎。鲍勃、斯库特还有另外一个家伙。”他说道。
      带出来的第二个金发女郎就是金格尔,她也被绑住了胳膊,堵住了嘴巴。我想冲过去,把她救出来,可我刚要开门,维多抓住了我的胳膊。
      “让他们把人装上车。之后,我们再跟踪他们。”
      我差一点儿暴露了。“他们一定是去那艘游艇。”我说。
      “是的……”他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说别的,但他只是引而不发。
      斯库特走了进去,从鲍勃的公寓里牵出另一个金发女郎。斯库特将她推进面包车的后面,随着她爬上了车,大门从里面关上了。地下室的灯灭了。这时候,鲍勃走了出来,朝街道两边左右张望。他躲在送奶面包车后面。
      “跟上它。”维多说道。
      面包车从路边往车道上倒,然后驶向市中心。一路上,我们与它始终保持着一个街区的距离。
      “这一切你是怎么猜到的?”维多问。
      “金发女郎,金发女郎,还有更多的金发女郎。”我说,“这是我们在万纳西俱乐部所用的一句推销词。库厄夫这家伙拥有酒店和夜总会,可我想到的是他的赌场。你明白我这话的言外之意,他还得开设妓院。如果他打算在哈瓦那开办战后旅游业,那就需要很多金发女郎,而不仅仅是本地的古巴人。”
      “可金发女郎多的是嘛。”维多说。
      “那都不是真正的金发女郎。而且,金格尔也绝不愿意离开汤米。”
      “你对女人的理解比我深刻。”
      面包车穿过莱特街,沿着码头一直往东驶去。当面包车的速度慢下来时,我们开着车在它周围绕来绕去,就这样又驶过了两个码头,来到水果船停靠的地方。我们停下车,熄灭了车灯。
      “我们走吧。”维多说道。
      码头和海滨人行道木板很厚,走在上面只听见脚步声扑通扑通作响。
      唐·佩德罗·库厄夫的游艇停泊在距离送奶车停靠的那个码头约二十码的地方。在这里,声音在林间回荡,并在水面上渐渐放大。我甚至还可以听见有人在香蕉和西瓜货船里说话的声音。
      “在街上走。”我小声叮咛,“我不想让鲍勃他们听到我们的脚步声。
      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我们距离面包车停靠的地方不到三十码。维多说得没错,他们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汤米·菲尔普斯用啤酒瓶砸我的那个晚上见到的与摩洛船长在一起的那位军官。
      他用手电筒朝堵塞航道的巨型游艇闪了三下。游艇上的人也朝他闪了一下,码头上的军官又闪了两下作为回应。
      “保持镇静,做好一切准备。”维多吩咐道。
      他胸前佩戴着警徽,所以,他来负责我并不介意。我只是身上带有一把枪。我相信,鲍勃、斯库特还有那个船上的军官都带有枪支。我原以为,有了这么多的香蕉船和西瓜船,港口应该瓜果飘香,清新宜人,可与往常一样,海港里弥漫着死鱼、浮油和来自空舱底的屎尿臭味。
      维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正准备突破一堵火焰墙似的。斯库特走到面包车附近,朝我们这边望了一眼。我想,他的眼睛想必已经半瞎了,我们朝他走去,他竟然看不见。
      维多歪着脑袋,屏住呼吸说道:“别管他。继续往前走。”
      我开始有一种感觉:我们在走向陷阱。我听到一阵骚动,像是有人从游艇边爬进了一只汽艇。几秒钟过后,机动汽艇启动了。斯库特仍然在注视着我们,可因为背对着月亮,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我们是跑过去还是走过去?”我问。
      “走过去……把枪准备好。”
      我和维多向前走去。我有话要问,可没有时间。当我们距离那辆面包车只有十码时,斯库特跟鲍勃最后说了些什么。鲍勃看着我们,并借着月光认出我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问。他甚至没看维多一眼。“你们干吗用枪指着我们?”
      “我们在尽力阻止几个女孩儿被人绑架。”我说道。
      “奇普没有告诉过你别到处探听消息吗?”鲍勃问。
      海军军官试图走到码头的尽头。
      “你,别过来!”维多喊道。
      “你到底是谁?”鲍勃问。
      “巴尔的摩市警察。”
      “你没有接到命令吗?”
      “不是每个人都接到了那个命令。”维多答道。
      我听到一声短促的叫喊,警报开始响起,警务车驶进了码头。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下了车,并拔出了手枪。
      “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他们企图阻止我们上船。”古巴军官说道。
      “终于有人得到了命令。”鲍勃说道,“卸了他们的枪。”
      “哦,上帝,是维多·卡斯泰尔!”其中一位警察说道。
      “卸了他们的枪。”鲍勃吩咐道。
      “是的,我是卡斯泰尔。”维多说道,“将这些人抓起来。”
      这时候,只看见火光闪现,一阵枪响密密匝匝响彻耳畔。警察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而船上的军官朝维多开了枪。维多的一条腿中弹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我朝那个军官开枪还击,但没有命中。我听到游艇上有人用步枪开火,我只得赶紧躲避。
      “你们最好将他们抓起来,要不然会有一个侦探死在你们的手里。”我对警察说道。
      鲍勃向我开枪,但没有打中。我开枪还击,打中了他的肩膀。显然,警察相信了我的话,接下来的声音像毛瑟枪发出的。咔哒……咔哒……咔哒,声音来自那只汽艇。一个警察刚倒下去,另一个赶紧跪了下来。
      斯库特瞄准了另一个警察,但我先发制人。我先打中他,他仰面倒在地上。鲍勃也在摸索地上的手枪,那枪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我冲了上去,把枪一脚踢开。
      我朝游艇上的军官喊话,他走到码头的一端,进入那只汽艇。
      我朝他奔去,可汽艇上的人看见了我,毛瑟枪再次开火。在我躲避之际,我听到汽笛的轰鸣声,汽艇离开了。我爬到码头的边缘,开枪射击,却不知道要朝谁开枪。最后,我豁出去了。
      “呼叫海岸警卫队!”我大声朝一位企图救助他的搭档的警察喊道。
      “你给他们打电话吧。”
      “叫一名医生来吧。”我说。
      “哦。”他应了一声,随即跑向警务车。
      这时候,从汽艇那边又传来了毛瑟枪的噼噼啪啪声,跑向警车的警察倒了下去。不过,他只是绊了一跤。
      此刻,维多站了起来。他没有顾及枪弹和逃跑的古巴人,而是一瘸一拐地走向了警务车。他在流血。
      突然,我听到一声枪响,什么东西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不像是毛瑟枪和来复枪的声音。我迅速转过身,朝鲍勃开了一枪。他爬向我刚才踢飞的那支手枪,可我已经豁出去了。鲍勃又扣动扳机,快速射击。他离我只有一米来远,却打偏了。我没有再给他机会,朝他的手臂狠狠踢去,枪被踢飞了。随后,我又朝他的头部踢去,不停地踢,直到他一动不动。
      斯库特呻吟着,船上的军官已经逃走了。直到现在,我才想到了金格尔和别的金发女郎,赶紧打开送奶车的后门。里面没有灯,却依稀可见女人们躺在地板上。她们想必是被吓坏了,一是不知道鲍勃要把她们绑架到什么地方,二是刚才的枪声,其中一些子弹想必也穿过了面包车的厢壁。
      我找到了金格尔,把她搂在怀里,撕掉贴在她嘴上的胶带。
      “我想要汤米。”她恳求道,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一瘸一拐地搀扶她。“好的,我们会叫他来的。”
      等其他女人也被松绑之后,码头上又来了两辆警务车和一辆救护车。
      这时候,那艘古巴游艇停了下来。它的引擎在轰鸣,但不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庞大的游艇在航道的另一侧搁浅了。
      我听到了呼叫声,只见海港警方闪着红灯的警车呼啸而来。另一只小船也响起了警笛,可能是海岸警卫队的快艇进入了海港。
      发动机仍在轰鸣,但游艇太大,没有领航员的援助很难通过狭窄的航道。他们被卡在那里动弹不得。
      07
      海岸警卫队对这艘游艇实施搜查,他们又找到了六位金发女郎,因无人死亡,他们放走了古巴游艇。所有女孩儿都坚持说,她们是自愿离开美国去哈瓦那工作的。
      只有囚禁在鲍勃地下室的三个女人被绑架了。实际上,她们所遭遇的不仅仅是绑架。根据三个女人的证词,鲍勃和斯库特被关进了监狱。他们否认自己有其他同伙,这样做大概是想博取法律专家的同情。最终,他们被判处两年以下的徒刑。
      牵涉此案的两位警察丢掉了工作,一个曾在阿利俱乐部门口执勤,一个在皇家俱乐部门口执勤。警察缉捕队本应该履职尽责,密切注视这两个地方,可我并没有对此寄予厚望。
      在金格尔与汤米的唠叨中,我了解到他们的一些遭遇。在庭审中,他们讲述了更多的细节。
      我没有伸张正义,我还必须努力忘掉金格尔,忘掉二战前那段难忘的日子。
      在菲尔普斯夫人的一再坚持下,我收下了她的二十美元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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