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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怒 2024-10-21 2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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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画奇案》
【美】约翰·迪克森·卡尔
梅绍武 译
《啄木鸟》 2000年第7期
★棒槌学堂 荣誉出品★
【http://bcxt.uueasy.com】
声明:1。本电子书仅供OCR技术交流及推理小说爱好者交流使用,严禁用于非法商业用途。
2。本电子书首发“棒槌学堂”,三个月之内严禁转载!!
3。三个月后,如需转载,请保留作者、译者、出版社及录入者相关信息,谢谢合作!
★棒槌学堂 荣誉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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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1点钟刚过,两位客人不打算留宿在马库斯·亨特家里,便起身告辞。主人送他们到门口,又折回到餐厅,那里的牌桌上玩扑克用的红白蓝三种颜色的筹码已经给摞得整整齐齐。
“再玩一会儿,怎么样?”阿瑟·罗尔夫提议道。
“不想玩了。”德里克·亨德森懒洋洋地说,“只剩下咱们三个人,没意思!”
主人马库斯·亨特站在餐具柜旁边望着他俩。这栋低矮的楼房十分安静,朝外眺望可以看到肯特郡的森林地带。那间餐厅里安装了护墙板,由几盏烛形电灯柔和地照亮,墙上挂着的三幅名画由此而显出暗淡的色彩。在这样一栋普通的乡间住宅里,并非人人都会注意到那是两幅伦勃朗和一幅范戴克的油画。
这三幅名画对那位画商阿瑟·罗尔夫来说,价值高得令人咋舌,而对那位艺术评论家德里克·亨德森来说,则是个问题:究竟是真品呢,还是赝品?主人马库斯·亨特看待这三幅画的态度却让人猜不透。
亨特站在餐具柜旁边,背着手,脸上浮现微笑。他是个中等个儿的矮胖子,圆圆的脸,面色红润,蓄着连鬓胡子,身上那件衬衫鼓鼓囊囊,很像荷兰画家笔下的一位家道殷实的中产阶级市民。亨德森把纸牌分成两摞,刷刷地洗牌,转瞬间就融合在一起。亨特挺感兴趣地望着他手巧灵活地洗牌,赞赏道:“真是个洗牌高手!”
“我正想练得更熟巧些。”亨德森打个哈欠,倦怠地答道,“可您干吗要这样说呢?”
亨德森是个年轻小伙子,身材修长,蓄着蛮招人喜欢的微红色唇髭。
“叫我惊讶的是,”亨特说,“你倒挺喜欢玩扑克牌这类粗俗玩艺儿。”
“我呀,其实喜欢辨认人的性格,”亨德森说,“用扑克牌来辨认是最好的方法。”
亨特眯着眼睛说:“真的吗?那你倒看看我什么性格。”
“好。”亨德森答道。接着他就两手各执一半纸牌,朝上一翻,底牌是一对五,洗一阵牌,整摞牌末一张是黑桃爱司。他瞪视一会儿那张牌,然后说道:
“我可以告诉您,这叫我很吃惊。不在乎我说实话吧?我本来一向认为您是一位商界大亨,一名投机能手,可是从牌上来看,您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马库斯·亨特笑了笑,亨德森又一本正经地接着说,“你这个人诡计多端,却又十分小心谨慎。我都怀疑您是否真冒过险。另有一件叫我吃惊的事,”他又洗一次牌,“那就是您居然约请罗尔夫先生来这儿做客。他可是个一有机会就会甘冒风险的家伙咧!”
阿瑟·罗尔夫听到这句话,不免一惊,却又显出受宠若惊的样儿。他跟亨特一般高,体魄也差不多,衣着却很整洁,不像亨特那样随随便便。他长着一张黝黑的方脸,戴一副玳瑁眼镜,脸上总现出一副懊丧的神情。
“我不同意你对我这种评价,”罗尔夫严肃地说,“干我这一行的人甘冒风险,就会陷入困境。”他环视一下那间屋,“我可决不会把三幅总价值三万英镑左右的名画挂在楼下这样一间落地窗直通平台的屋子里。老天爷!要是有个窃贼——”
“真见鬼!”亨德森突然喊了一声。
亨特这时正从餐具柜上那个盛水果的银钵里拿了个苹果,在用水果刀削皮,锋利的薄刃在壁灯照耀下闪闪发光。“你这声喊真吓我一跳,差点儿让我削掉了大拇指!”他一边说,一边放下那把刀,“怎么回事?”
“又是一张黑桃爱司。”亨德森无精打采地说,“五分钟里居然出现了三次!”
罗尔夫问道:“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亨特插嘴道:“看来我们这位年轻朋友是在通灵。你究竟是在辨认人的性格呢,还是在算命?”
亨德森犹豫一下,目光从亨特身上移到餐具柜上方的墙壁,那儿挂着那幅题名为“戴便帽的老妇人”的伦勃朗油画,画中那个肤色发红的印第安老太太冷漠地瞪着他呢。亨德森又转而看看那扇通往平台的落地窗。
“这事跟我毫不相干。”他耸耸肩,说道,“这是您的家,您的收藏品,该由您自个儿负责。勃特勒那个年轻小伙子,您知道他的底细吗?”
马库斯·亨特答道:“勃特勒?哦,他是我侄女哈丽雅特的朋友,她是在伦敦认识他的,央求我请他来这儿住几天。勃特勒人品挺好,没事儿。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听!”罗尔夫打断亨特的话,举起手说。
他们听到的声音来自外面的平台。一个年轻姑娘轻盈地跑向平台尽头,倚在栏杆那边。刘易斯·勃特勒犹豫不定地跟在后面。这天夜里月明星稀,平台地上砖缝之间的沙浆和石栏杆上的装饰纹路都清晰可见。哈丽雅特身穿一套白色连衣裙,招手叫他过去。
在月光下,她那头黑发和那双黑眼睛显得十分动人。勃特勒看得出她奔跑得气喘吁吁,还带有一点心神不安的神情。
“反正那都是谎言。”她说。
“什么谎言?”
“我指的是马库斯叔叔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哈丽雅特摇摇头,指责道,“居然说我认识你,是我请你到这儿来住几天。说实话,在这周末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马库斯叔叔不是记性不好,就是神志不清。我倒要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当然可以。”
“你没准儿是一名窃贼吧?”
她那么单纯而直截了当地询问,就好像在问他是不是一名医生或律师似的。刘易斯·勃特勒没好意思笑出声来。他看得出来她这时情绪不佳,如果他发笑,那就等于往创口上抹盐,她或许会扇他一个耳光咧。
“我不是窃贼。”他爽快地答道,“可你干吗要这样问呢?”
“这幢房子四处本来都装有报警器,”哈丽雅特望着月亮,说,“你要是戳弄一扇窗户,警铃就会大鸣。可是叔叔上星期却把它们都拆掉了。”她紧紧攥住双手,接着说,“那些名贵油画以前都藏在楼上一间上了锁的屋子里,可他上星期却把其中三幅挂在楼下来了,真好像是有意让贼来盗窃似的。”
勃特勒明白自己呆在这里得处处特别加以小心。
“他也许真有这种想法吧。”
她困惑不解地望着他,却没说什么。
“也许他收藏的伦勃朗画儿是赝品?让人偷走,倒会使他松口气,免得拿给他那些鉴赏家朋友看,丢尽脸面。”
那个姑娘摇摇头:“不对,那些画都是真的,我自己也这样认为。没错儿!”
对刘易斯·勃特勒来说,这事并不严重。他掏出烟盒,来回翻弄着,思忖片刻,说道:“戴维斯小姐,你不该这样想。我可以告诉你,有人把画儿保了险,保值大大超过了原值,那他就宁愿让人‘偷走’他的藏品。于是某天夜里那张画儿便神秘地让人‘偷走’了——”
“说得倒也挺有道理,”哈丽雅特答道,“可是他那些画却没有一幅保过险。”
勃特勒手中的银烟盒喀的一声掉在地上,烟卷儿散落一地。他俯身捡起烟盒时,听到远处的教堂钟鸣11点半。
“这你敢保证吗?”
“当然敢。他收藏的哪幅画儿都没花过一分钱保险。他说那是瞎浪费钱。”
“可是——”
“哦,这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我闹不明白干吗要跟你说这些。你是个陌生人,是不是?”她耸起肩膀,双臂交拢,仿佛感到冷了似的,两眼闪现疑虑和恐惧的神情,“对我来说,马库斯叔叔也像是个陌生人。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觉得他真是疯了。”
“还不至于那样吧。”
“怎么会不是呢?你没看到他发疯时那副德性样儿,两只眼睛似乎变小了,那种乡绅的派头全都消失了。不过,他不是个骗子,他最痛恨骗子,一直想方设法把他们揭露出来。可是他要是神志不清,那怎么办得到呢?”
三小时过后,他俩才明白了。
那名窃贼在深夜2点半才开始行动。他先在平台附近的树丛里抽了几支烟,听到教堂钟响后又等了几分钟,然后便蹑手蹑脚地登上平台台阶,朝那扇落地窗走去。
夜间一阵凉风袭来,吹得树叶瑟瑟作响。那人回头瞥一眼,月光照出他脸上蒙着一块黑布,一顶油腻腻的便帽盖过了双耳。
他从一个小工具袋里掏出两块胶布,把它们粘在门把手旁边的玻璃上,然后用一把玻璃割刀在胶布上切个半圆形窟窿,那就像牙科医生在钻一颗蛀牙那样吱吱响一阵。四下里没有一点反应,也没有狗吠。
那块玻璃随着胶布一齐给割下来,他便把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伸进去转动门把手,用身子的重量抵住窗门慢慢推进去,没让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他知道自己要偷什么,先把小工具袋塞进外衣兜儿里,掏出一个手电筒。那道光柱射向餐具柜,照亮上面放着的一个盛水果的银钵,那里面有只苹果上插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宛如一把刀插进了人的身体;那道光柱渐渐移向墙上那幅“戴便帽的老妇人”的丑脸。
那不是一幅大画儿,那名窃贼很容易就把它摘了下来,撬开玻璃框。尽管他小心翼翼地卷起那幅画,发脆的油彩还是发出一阵毕毕剥剥声。他那么专心地干那勾当,根本没注意到室内出现了另一个人。
他可真是个掉以轻心的窃贼,一点察觉危机的直觉感都没有。
在那栋房子的二楼,刘易斯·勃特勒让楼下像是铁器掉在地上的声响惊醒。那天夜里,他一直在昏昏沉沉地打盹儿,确信宅子里会出事,可一时又想像不出那会怎样发生。他立刻起床,穿上晨袍,揣个手电筒,走出卧室。他轻声摸黑儿走下铺着厚地毯的楼梯。在前厅,他觉出有股凉风吹进来,想必是哪儿有扇窗户敞开了。他直接迎风奔向餐厅。
可他来迟了。
他先用小手电筒的亮光扫视一下,然后扭亮前厅电灯。那名窃贼还在餐厅里,却直挺挺地躺在餐具柜前面,从他衬衫和裤子上的大量血迹来判断,他再也动换不了啦。
“真是怪事儿!”勃特勒惊呼一声。
餐具柜上一套餐具已经给掀翻在地。那个银钵里的水果,橘子啦,苹果啦,葡萄啦,撒满一地,那个死人平躺在当中,脸上还蒙着黑布,那顶便帽低低地压在耳边,两只戴手套的手大撇着。尸体周围净是些碎玻璃,空画框撂在一边。那幅“戴便帽的老妇人”油画皱皱巴巴地给压在身下。身上那一大摊血说明他是让身旁那把水果刀刺入了胸膛。
“怎么回事?”忽然有人在勃特勒耳边问道。
这句话真像有人用那把刀戳进了他的肋条骨那样叫他大吃一惊。他刚才在前厅里扭亮电灯时没见到什么人,也没听到哈丽雅特·戴维斯跟过来。这当儿,她正站在他身后,身穿一套日本和服,黑发披在肩上,听到勃特勒说明情况之后,吓得不敢朝餐厅里看,晃着脑袋直朝后退,准备撒腿躲开。
“你赶快去叫醒你叔叔!”勃特朗吩咐道,“也把仆人都叫醒。我得马上打电话通知警方。”他盯视着她的眼睛,又添了一句,“你现在大概猜出我是一名警官了吧。”
她点点头:“对,猜到了。勃特勒是你的真姓吗?”
“是的,我在刑事调查部工作。是你叔叔请我来的。”
“为了什么事?”
“闹不清,他没跟我说。”
姑娘困惑不解地问:“可他如果不愿说明干吗要请一名警官前来,警察局怎么会派你来呢?他想必把原因告诉局里了,对不对?”
勃特勒没答理这句话:“我得马上见你叔叔。赶快上楼去叫醒他吧,劳驾!”
“没法办到,”哈丽雅特说,“马库斯叔叔没在他的卧室里!”
“是吗?”
“我刚才下楼前敲过他的房门。他没在卧室里。”
勃特勒连忙三步两步地奔上楼梯。过道里没有一点动静。他推开房门,只见亨特那件晚礼服整整齐齐地挂在椅背上,椅座上放着衬衫、硬领和领带。他的手表、钱包和钥匙在梳妆台上。床上的被单没给掀动过,可见亨特没上床睡觉。勃特勒感到十分诧异。
他又匆匆下楼,遇到阿瑟·罗尔夫正从楼下一间客房里慌慌张张走出来。这位胖胖的画商,身穿一件法兰绒晨袍,没戴眼镜,一脸恍恍惚惚的神情。他拦住勃特勒,打听出了什么事。
“别问了,”勃特勒答道,“闯进来了一名窃贼!”
“这我已经料到了,”罗尔夫平静地说,“偷走了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可他让人谋杀了!”
罗尔夫一时没吭声,一只手伸进晨袍胸部里面,好像感到那儿疼痛似的。
“让人谋杀了?你别是说那名窃贼让人谋杀了?”
“对。”
“莫非是让他的同伙杀的?那个死了的窃贼是谁啊?”
“我正要去查明呐!”勃特勒喊道。
在前厅里,他看到哈丽雅特这时正站在餐厅门口朝里张望。她紧张不安,两眼噙着泪珠。
“你快把他脸上那块黑布摘掉,看看是谁,好不好?”她没转身,催促道。
勃特勒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破璃和摔烂的水果,慢慢走过去。他俯身在那具尸体上方,把那顶油腻腻的便帽朝后推推,揭下那块用松紧带绷住的黑布。他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那名窃贼是马库斯·亨特!企图盗窃自己家时被人用刀刺进了胸口。
次日下午,勃特勒向吉迪恩·费尔医生讲述了案情之后,叹道:“大夫,麻烦的是你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案件,都会觉得莫名其妙。这人干吗要盗窃自己家的财物呢?那些油画每幅都挺名贵,却没有一幅保过险!这是怎么回事呢?莫非那个家伙是个疯子?他这样做究竟想干什么?”
苏顿瓦兰斯小镇阳光灿烂,吉迪恩·费尔医生坐在一家旅馆后面的苹果园里一张小桌前,胳膊肘旁边放着一大杯啤酒。肥胖的费尔医生身穿一套白色亚麻西服,脸上冒着汗,一边沉思,一边睁大眼睛防备四处飞舞的黄蜂。
“伦敦警察厅哈德利厅长建议我到这儿来看看,”他说,“本地警察负责调查这个案子,是不是?”
“是的,我只帮帮忙。”
“哈德利厅长对我说,‘这件案子太奇怪了,看来只有您能破案。’这句恭维话说得真叫人作呕,”费尔医生皱起眉头,“那你觉得哪一点最古怪啊?”
“嗯,一个人干吗要盗窃自己的家呢?”
“不,不,不,”费尔医生嘟哝道,“别老纠缠在这一点上不放。”这时,一只黄蜂在他的酒杯上盘旋,他鼓起腮帮子吹口气,把它轰开,“譬如说,那位姑娘倒提出了一个挺有趣儿的问题:马库斯·亨特要是不愿说明他为什么要请一名警官呆在他家里,那么英国伦敦警察厅怎么会同意派你前来呢?”
勃特勒耸耸肩,若有所思地答道:“可能是埃姆斯探长认为亨特想耍什么花招,派我来制止他别干吧。”
“什么花招?”
“伪造一起盗画案,然后骗取保险金。这是一种古老的花招,一方面自己盗取自己的藏画,另一方面又求助于警方,好转移那种对他本人的怀疑。换句话说,大夫,这本来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可是后来我发现(今天已经证实了),那些该死的名画根本就没有一张花过一分钱保过险!”
勃特勒顿住,想了想,又说:“这可能是出恶作剧。瞧,干得多么细致!亨特换上一套把商标什么的都揪掉的旧服装,脸蒙上一块黑布,戴上手套。他还拿着一个手电筒和窃贼用的新式工具袋。他是从后面出去的,我们后来发现那扇门敞着呐。他先躲藏在平台旁边的树丛里,抽了几支烟;我们在松软的土地上发现了脚印儿。然后,他切割下一块玻璃……”
“接下来,”费尔医生替他说,“他就被人杀死了。”
“对。怪就怪在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会有人要杀死他?”
“嗯,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勃特勒掏出记事本,“据法医验尸的报告,亨特是让一把刀(大概是那把水果刀)刺人心脏而亡的,那刀刃薄得难以叫人发现伤口。刀把上有不少他的手印儿,没有别人的。不过我们倒确实发现了一件怪事:餐具柜上那个银盘里的茶具不像是在争斗中给碰翻下来的,而像是先给摞了起来如同一座塔,然后给一下子推倒下来的——”
勃特勒停了下来,因为费尔医生晃着他的大脑袋,插嘴道:“你看,你看,你还说没有什么线索!”
“难道这也算吗?这也解释不了一个人干吗要盗窃自己的家啊?”
“听我说,”费尔医生温和地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件案子里哪一点最重要。等一等,我不是说最惹人注目的一点,而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当然是一个人给谋杀了,对不对?”
“对,大夫,当然是。”
“而事实上,”医生接着说,“这一点看来却被忽视了。你对这一点好像也并不感兴趣,只注重亨特那种莫名其妙的化装。你并不在乎谁给杀了,这就绊住了手脚。我们何不从另一个角度来破解这个案子呢?问一问是谁杀死了亨特?”
勃特勒沉默片刻,答道:“那些仆人看来都跟此案无关。他们都睡在顶楼一角,而且不知什么原故,昨天夜里有人把他们的房门都锁上了。他们给叫醒后,都显得惊惶失措。那名案犯显然是一个从外面来的家伙。”
“好了,”费尔医生说,“现在带我到马库斯·亨特家里去看看吧。”
那天午后天气闷热,他们一块儿从楼房里走出来,到平台上乘乘凉。
费尔医生在一把藤椅那儿落座,哈丽雅特垂头丧气地坐在他旁边。德里克·亨德森歇在栏杆上。阿瑟·罗尔夫身穿一套黑西服,显得拘谨而不合时宜。户外也没有一点风,树叶静止不动。花园左侧那个游泳池里的水粼粼闪光,勃特勒感到池水亮得刺目。
炎热使亨德森倦怠乏力,脾气暴躁。他没好气地说:“这太不像话了!别再没完没了地问我亨特干吗要盗窃自己的家。我呐,倒可以给你提个醒儿。”
“什么醒儿?”费尔医生问。
亨德森答道:“亨特不管干什么事都毫无缘由地极其小心谨慎。这话我昨天晚上还跟他说过呐。”
费尔医生敏感地问道:“小心谨慎?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譬如说,我们玩扑克牌五张比大小输赢,我要了三次牌,亨特只要了一次。我下赌注,他瞧我一眼,琢磨一下,也跟上。我顶住,再加赌注,他却放弃了。换句话说,他手上的牌已经好得不想再换牌了,却拿不准我手上是否已有超过一对对子的牌,便小心谨慎地认输了。其实我手中只有三张七就吓得他退却了。昨天夜里,他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玩了十几把牌。”
亨德森格格笑了起来,可他一见哈丽雅特脸上那种颓丧的表情就止住了。
“不过嘛,”他又异常严肃地说道,“说实话,昨天夜里亨特好像脑子里在转什么念头似的。”
大家都注意到了他这种语调的变化。
“是吗?那他在转什么念头?”
“一心想暴露他一向信任的某某人的原形呗!”亨德森冷漠地答道,“这就是为什么昨天夜里我接连翻出三张黑桃爱司,心里感到很不痛快。”
“你最好把话讲清楚!”哈丽雅特沉不住气了,插嘴道,“我闹不明白你这是在暗示什么,你最好解释清楚。他跟你说过他有意暴露他一向信任的某某人的原形吗?”
“没有。他也只像我这样暗示过。”
那位不大容易激动的罗尔夫忽然插嘴进来:“听我说我也常常听说亨特先生喜好揭人的短。真了不得!他一边说,一边用一只手生动地比划个手势,然后把那只手插进上衣胸部里面抚摸着,“可那跟我们又有什么相干?他想揭露某某人,为此居然穿上一套那么怪里怪气的衣服,还在脸上蒙一块黑布,装成一名窃贼,这种行为正常吗?我跟你们说,那家伙就是疯了!没有别的解释。”
“不对,还有另外五种解释。”费尔医生说。
德里克·亨德森从栏杆上跳下来,可是见到罗尔夫冲他狠狠一摆手,他又坐了上去。
没人吭声。
“可我也不想拿其他四种解释来浪费你们的宝贵时间,只说说一个解释,也就是那个真正的理由。”
“你真知道了吗?”亨德森尖声问道。
“大概不会错吧。”
“从什么时候起知道的?”
“从我有机会观察诸位那时起就看出来了。”费尔医生答道。
他那胖身子朝椅背一靠,弄得那把藤椅吱吱呀呀直响。他翘起大下巴,胸有成竹地点点头。
“我已经通知本地探长,”他突然接着说,“他马上就来,而且会根据我的建议请求诸位干件事。我真诚希望没人会拒绝合作。”
“请求?”亨德森纳闷儿地问,“什么请求?”
“今天天气热得出奇,”费尔医生一边说,一边朝游泳池那边眨眨眼,“他会建议诸位去游游泳。”
哈丽雅特颇感失望地嘟哝几句,眼巴巴地望着勃特勒。
“当然,”费尔医生莫测高深地接着说,“这是一种把那个谋杀犯揪出来的最有礼貌的办法。现在我先请诸位注意一下那个被大家忽视的证据。亨德森先生,你知不知道薄极了的利刃刺入心脏,会留下什么样的伤痕吗?”
“就像亨特身上那个伤痕吗?不知道。怎么了?”
“那几乎没流出血来。”费尔医生答道。
“可是——”哈丽雅特正要插嘴,却让勃特勒拦住了。
“法医其实已经注意到那个很‘难找到’的伤痕。受害人几乎当场死亡,伤痕已经缩紧,难以辨认出来。”费尔医生论证道,“可是在这起案件中,已故亨特先生的绒线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血迹,而且血还溅在他的裤子上呢?”
“说的是啊。”
“他没流血,”费尔医生干脆地说,“亨特先生根本就没血染他自己的衣服。”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哈丽雅特蓦地站起来说,“恕我直言,您是不是也神志不清,还是怎么的了?难道您是说我们大伙儿没看见他浑身是血地躺在餐具柜旁边吗?”
“谁说你们没看见?你们都见到了。”
“让他说下去,”亨德森脸色煞白,说道,“让他胡扯下去吧!”
“承认这一点至关重要,”费尔医生说,“这也就回答了你们一再提出的那个困惑不解的问题:这位一向办事小心谨慎的亨特先生怎么竟会穿上窃贼的服装扮成窃贼?答案十分简单:他根本就没那样做。”
“这很明显嘛,”费尔医生睁大眼睛,接着说,“亨特先生是故意给某人——那名真正的窃贼——设置一个罗网。”
“他深信某人企图偷窃他的一幅或几幅名画。他大概也知道那人曾经在另外几家乡间住宅里干过这类勾当,也就是说,精心策划好从内部行窃而又显得是外面来的人干的。所以,亨特先生布置了一个很容易让那个人偷窃的环境,同时安插一名警官在家里,好把那个家伙当场抓获。
“那名窃贼是个蠢货,落人了圈套。他是这儿的一位客人,等到凌晨2点过后便开始行动。他穿上一套自己的旧衣服,脸上蒙块黑布,戴上手套,从后门走出去。他的一切行动我们都错以为是马库斯·亨特干的。接着罗网张开了。他正在卷拢伦勃朗那幅名画,听见一声响,连忙转身用手电筒照一下,只见马库斯·亨特身穿睡衣和晨袍,正在望着他呢。
“对,是发生了一场争斗。亨特朝他扑过去,那贼抄起一把水果刀对抗。在扭斗中,亨特把对方的手扳回去,水果刀在贼的胸口上划了一个口子,血从伤口大量流了出来。这可叫那个贼狂怒不已。他扭开亨特的手腕,用力猛刺亨特的胸膛。
“接着,借助那个放在餐具柜上的手电筒的微光,那个杀人犯看出这种结局使他难逃死刑的惩处啦。
“他怎样处理掉自己那身血染的衣服呢?他没法毁掉它们,也没法把它们弄出去。警方无疑会搜查这栋房子,就会发现。衣服上没有血迹,给挂回衣柜里,一点事也没有,可是上面血迹斑斑,那就露馅儿了。因此,他心想只有一个办法可行啦。”
哈丽雅特站在那把藤椅后面,用手遮住刺目的阳光,听到这句话,插嘴道:
“他就跟我叔叔互换了衣服!”
“正是如此,”费尔医生大声说,“那名杀人犯给那具尸体换上他自己那身衣服,还用水果刀在绒线衫、衬衫和汗衫上扎个窟窿。然后他穿上亨特先生的睡衣和晨袍,必要时他可以声称那是他自己的。亨特那个伤口根本没流血。在扭斗中,他那件晨袍大概敞开了,所以那个贼只在他那件睡衣上扎了个小窟窿。
“但是他干完这事后,又不得不想法让大家相信根本不可能有互换衣服的时间。他非得让那场争斗像是那当儿刚发生似的,因此要惊动房里所有的人。于是他便掀翻一堆银器,弄出一声巨响,然后他就偷偷溜了出去。”
费尔医生歇口气,接着说:“要知道,那名窃贼压根儿就不可能是马库斯·亨特。我们知道这里哪儿哪儿都有亨特的手印儿,而那个被谋杀了的人不是戴着手套吗?”
从平台附近的草地那边传来嗖嗖的脚步声,接着是踏上平台台阶的沉重的靴声。当地警方的探长带着两名警察来到了。
费尔医生的脸上现出满意的神情。
“嗯,”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料想他们是来看看诸位游泳吧。用块棉花或者手绢儿捂住皮肤上的伤口,是件蛮容易的事儿,可一旦被迫脱光衣服,换上男用游泳裤,可就糟糕地暴露了那伤口!”
“那——那不可能是——”哈丽雅特惊慌地结结巴巴说,两眼环视。她紧紧抓住刘易斯·勃特勒的胳臂,这一出自内心的友好表示,勃特勒后来跟她稔熟后久久记在心头。
“完全正确,”费尔医生同意道,“凶手不可能是勃特勒警官,也不可能是瘦骨嶙峋的亨德森先生。当然更不可能是你这样苗条娇小的姑娘。
“只有一个人,我们都看得出来,在身材高矮上都跟马库斯·亨特相等;他能把自己的衣服换在亨特身上而不至于引起怀疑。正是这个家伙,尽管想法止住了胸脯上那个伤口流血,还是不放心地时时把一只手伸进外衣胸部里面摸摸是否敷贴牢靠了,就像罗尔夫先生现在正在做的那样!”
阿瑟·罗尔夫默默地坐在那儿,右手还插在他那件外衣胸部里面呐。在炎热的阳光照耀下,他那张脸油腻腻的,两只眼睛在玳瑁眼镜后面闪现怅然若失的神情。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他从两片干嘴唇中挤出一句话:
“我原本应该听取亨德森小伙子的告诫,可他毕竟对我说了我这个人会甘冒风险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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