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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怨奴》作者:青青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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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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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8-16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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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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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0-4-5 20:36: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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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地狱的魔神啊,让我亲手奉上自己鲜美可口的血肉,让我所有的意志与怨恨与您的力量交换,换取对那两个人最深重的惩罚。让他们的灵魂与我一起堕入地狱里最黑暗最苦难的底层;让我的血因为听到他们痛苦的呻吟而畅快流淌;让他们临终的忏悔伴随至深的恐惧回荡在我耳边;让我们三人生生世世在同样的人生里轮回,没有解脱、没有救赎……”

    事端
        吕望亭气喘吁吁地爬上学校新大楼顶层的天台时,心里已充满了懊恼和不耐。当看见翟晓玫那法然欲位的神情时,他的反感和厌恶已经达到了顶峰。
        “最后一次,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你不要再给我发短信和打电话了,琴琴已经越来越不高兴了。”他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望亭,我问你,你真的决定舍弃我和她在一起?你们才认识两个月啊。你真的不要我了?”晓玫看着面前这张无情的脸,明知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仍是要亲耳听听昔日的心上人吐出最绝情的话语。
        “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心里已经不再有你,你还不死心吗……”望亭低着头道。好半晌,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却让负心的男人感到比被抛弃的人更彻底的心凉。眼前所见,并非料想中悲伤的容颜,反倒是一张极其镇定到平板的脸。那眼,那眉,虽然仍是最熟悉的模样,却在忽然之间,浮出阴沉沉的死气来,令人觉得仿佛隔着灰蒙蒙的雾在端详。忽然,那嘴角露出一个妩媚到近乎狰狞的微笑来,望亭听到对面的女孩柔声道:“那好,望亭,咱们这就再见了。”
        恍惚之间,吕望亭好像记起,自己从前,的确也曾经真心地喜欢过面前的这个人。整个形影不离的高中,那些倾心的岁月,女孩娇俏的容颜,还有她那银铃般的笑声,总是时时陪伴在自己周围……似乎此刻,也能听到……
        吕望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笑声并非来自回忆,而是真实存在。晓玫衣袂飘飘,站在天台边缘,好似要凌风归去。她眼看着望亭,视线却似落在另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随着那惊心动魄的笑声从她唇齿间流淌,吕望亭听到一个陌生至凄厉的声音从她口中喃喃发出:
        “地狱的魔神啊,让我亲手奉上自己鲜美可口的血肉,让我所有的意志与怨恨与您的力量交换,换取对那两个人最深重的惩罚……”
        望亭似是被那诅咒般的话语震慑住,好半天才醒悟过来,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他慌乱的脚步在空无一人的楼梯上如此空洞嘈杂,却依然阻挡不了那诅咒传入他耳中……
        “……让他们的灵魂与我一起堕入地狱里最黑暗最苦难的底层……让我的血因为听到他们痛苦的呻吟而畅快流淌;让他们临终的忏悔伴随至深的恐惧回荡在我耳边;让我们三人生生世世在同样的人生里轮回,没有解脱、没有救赎……”
        不知经过几个世纪,他才从18楼跑下,心兀自“怦怦”跳动,他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倔强顽固到令人憎恨的女子的身旁,然而,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的他,却听到此生最惨烈的呼嚎:
        “吕——望——亭——”
        带着对世界和负心爱侣的满腔怨恨,晓玫从楼顶一跃而下。
        “啊……”望亭已不知是第几次从噩梦中冷汗涔涔地惊醒。梦中晓玫的怨恨如此强烈而清晰,她的脸带着奇异的凄绝从天而降,那是她临终的面容,至死也不肯瞑目的面容——她竟如此惨烈地摔死在他的脚下。
        望亭已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晓玫的死带给他的,与其说是愧疚,更不如说是恐惧。他知道她性子刚烈,却不知已决绝到这个地步……或者是他坠入与涵琴的热恋之中,全然忽略了因此给晓玫带来的伤害……我只不过是要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而已,这也有错吗?他这样安慰自己,虽然涵琴很不以为然。“这全是她自作自受,活该!”涵琴撇着嘴这样说道。望亭从她脸上看到与自己相似的神情——那种令人心寒齿冷的凉薄……不对,我怎么会知道自己脸上也有过这种神情呢……望亭的冷汗又流了下来,他想起来了,是在梦中,晓玫无限放大的瞳孔里,曾映射出自己的脸——那寒凉的脸……
        “丁冬……”手机在黑暗中却忽然响了一声,骤然发出的声响吓得望亭几乎又跳了起来。他看看四周,舍友们仍然在熟睡,这才吁了口气。拿起手机来看,蓝荧荧的光映照在他脸上,显得十分诡异。原来是涵琴发来的短信,叫他现在出来一下。“现在?”望亭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是凌晨一点了。但是生性懦弱的他不敢违背新恋人的意愿。“可能又是叫我陪她看星星吧。”他未曾多想,爬起来穿好衣服,静悄悄走出宿舍……

    惨案
        我知道惨案发生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逃了上午的思想政治课,想舒舒服服一觉睡到中午的我被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嚣的人声吵醒。“吵死了,死人啦?”不满地揉着眼睛慵懒地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第一个景象是靠在对面床上看书的敏佳。她似乎并未被外界的噪杂所扰乱,仍沉浸在小说世界中浑然忘我。“喂,”我丢一个枕头过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知道。也许是你逃课,马列主义老太太在通缉你?”她躲过枕头的攻击,顽皮地冲我眨眨眼睛。不过还是乖乖地出门打探消息。
        我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打算继续酣睡。忽然一双手掀开我的被子,凉气嗖嗖地钻了进来。我睁开眼正待没好气,却对上敏佳一本正经的神情,她薄嘴唇里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来:“你说的没错。真的又死人了……”
        我穿好衣服和敏佳一起加入到议论纷纷的人群中。出事地点居然就是晓玫上次坠楼的天台。这次尸体变成了两具。天台已经被警方限制了出入,只听到有人说这次死的是吕望亭和陈涵琴。“好像是陈涵琴杀了吕望亭以后又自杀了。”人们这样传播着这场血案的因果。据说吕望亭的尸体睁着眼睛,完全是一副不能置信的神情,他中了十几刀,饱受了痛苦之后才死去。陈涵琴倒是一刀扎入心脏。“满地都是血啊……”不管看到或没看到的学生都这样说着。我看看敏佳,听到这句话时,她秀丽的面孔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皱了皱眉。
        “好奇怪,陈涵琴为什么要杀吕望亭?他们不是好得如胶似漆,甚至还害得晓玫自杀了。”知道这两个人还是因为晓玫。晓玫是我们医学系的学生,就住我们对面的寝室。她和吕望亭是高中同学,据说高一两人就开始恋爱了。第一次看到吕望亭,我就直觉地不喜欢这个人。尽管他也算眉清目秀。只是那副唯唯诺诺软弱的模样实在令人讨厌。我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有哪点值得晓玫留恋,那傻丫头居然还为之轻生。那陈涵琴更不是什么好人,在管理系是出了名的轻佻,和她交往过的男生不计其数,还没听到谁能和她修成正果的。我看她和吕望亭在一起也是图个新鲜而已,却偏遇上吕这么个薄情的人,无端端地送了晓玫的性命。
        “是啊。况且她杀了吕望亭后还自杀了。真不可思议。”敏佳不知是接我的茬还是自言自语。
        一阵冷风吹过,我俩同时缩了缩脖子。12月到了,随之到来的,将又是一个难以忍受的寒冬。

    预兆
        虽然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一下子死了三个人,但这也不过是意志脆弱的大学生们因为无法承担感情的压力而发生的一幕悲剧而已。不久我们就听说警方确实按普通的他杀和自杀事件处理了,尽管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争执。“听说陈涵琴本来就是飞扬跋扈的个性。也许是吕望亭内疚于旧女友的死想和她断绝来往呢。她可不是个那么容易被甩掉的人。”大家这样流传着。虽然有些牵强,但我相信事非关己,是很难体会在突如其来的恼怒下人性的阴暗令本来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发生了怎样的不可逆转。也许那不过是肾上腺激素的一瞬过剩释放,可是即使清醒过来,也发现一切早已失去了控制。生命如此脆弱,令人唏嘘不已。
        然而这扑鼻的血腥味到底也被校园里另一种浓重气氛慢慢冲淡。这倒不是说今日的天之骄子们已经变得如何麻木不仁。答案很简单——圣诞节快到了。在这样一个被爱情和浪漫所簇拥的节日,我们很难再回忆起那些令人不快的场景来。
        这个圣诞节我又将和杨嵩一起过。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就是去年圣诞之前认识的。然后在大雪纷飞的平安夜,两个寂寞又无聊的人被满眼的幸福情侣逼到了死角——我们学校号称“绝情谷”的一块凹地,那是传说中怨侣们用来分手的最佳场地。也有人孤身前去哀悼一场逝去的恋情。我们就在那样一个既不温情更不浪漫的地点发现了彼此。然后互相走近交谈了起来。彼此口中呼出的热气驱散了严寒。我已想不起是谁先将手伸近了彼此。总之,我们很可能是第一对并肩走出绝情谷还能谈笑风生的情侣。
        和杨嵩的一年交往并没有让我十分了解这个人。他表面上个性十分温和,脸上时时带着的微笑会让你觉得他是一个那样和善和容易妥协的人。事实上,他像一把湿漉漉的火柴,你很难让他燃烧起来——很难看到他忘情的时刻,很难想象他会有狂喜,或是恸悲。这样一个人是适合我的,他既不会爱我到要死要活,但也不会给我带来什么致命的伤害——像是吕望亭对晓玫那种。我曾不只一次想象我们分手的场景。很可能就像我们平安夜的的相逢那样,把手言欢,然后安静地说再见。如果把我们开始交往比作上一层楼梯那么容易,那么分手也很有可能就像下一层楼梯那么简单。这倒不是说我对杨嵩没什么感情,至少我不会希望他出门被车撞死。相信我,人类其实并非对每一个同类都有这么仁慈。
        敏佳对此相当嗤之以鼻。我不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故事,或是天生就对情爱看得淡然。她宁可窝在寝室看一本在我看来相当无味的小说也不肯接受那些男生的约会。如果我也能像她这样耐得住寂寞,也许我就能忍受孤独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敏佳和我一样清楚,我和杨嵩之间,并没有任何称得上刻骨铭心的感情,我们在一起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共同谋杀时间。因此她总把他称之为我的“同伴”。我是十分欣赏这个称呼的,并且认为敏佳很有能够洞察一切的特质。她时时和我一样清醒地看到生活的本质,但又能很好地处理和逃避对现实的失望。这就是我为什么如此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原因。
        可是这个一贯冷静的人在越来越逼近的圣诞气氛里也开始有些焦躁不安。在这样一个冬日难得的暖阳周某,她趴在窗台上看了不到半个钟头的小说后,突然把书一仍,爬上了我的床,揪着我的耳朵把我从好梦中唤醒:“这个圣诞你和你那同伴有什么安排?”
        我对于她因为一个如此浅薄的问题将我吵醒十分气恼,因此完全没好气地回答:“不知道!”翻过身妄图继续我的睡眠。然而显然我的回答没能安抚她,她又继续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他会不会在平安夜和你分手?”
        这一次我彻底地清醒了。一骨碌爬起来:“怎么,你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杨嵩和谁好上了?”
        “这倒没有。”
        “那你是不安好心地在咒我?”
        “没有啊。他是平安夜和你莫名其妙地好上,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平安夜再莫名其妙地和你分手?”
        “呸呸呸!童言无忌,小狗放屁!”
        “嘿嘿,看不出,你还挺在乎他的。”
        “我是在乎我的平安夜会不会一个人在外面喝冷风。”
        “你可以陪我在寝室里过啊。”
        我认真地扳过敏佳的脸:“你老实告诉我,你拒绝那么多男生的追求,是不是因为看上他了?”
        “呸,继续做你的大头梦吧。”敏佳没好气地把我推倒在床上。
        “那你打听我和杨嵩的事干什么?别说你只是一时好奇。”
        “我只是有点害怕。好像还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敏佳转过脸对着阳台,缓缓地道。从我的方向看去,她的脸一半浸渍在阳光的沐浴之下,一半却是隐藏在阴影之中。而那幽幽的语气更令我没由来地不寒而栗。

    平安夜的血腥
        平安夜,杨嵩果然像预料中约了我出去。我们没有任何悬念地在学校的小炒部吃了一顿廉价的圣诞大餐,并且和很多跟我们一样拮据的情侣一样,在校园狭窄的林荫道上挤来挤去,竟出了一身的热汗。实在不够浪漫。然而擦肩而过的情侣们冻得红彤彤的笑脸似乎弥补了这点不足。
        “天气真冷啊。”杨嵩似乎很自然地把我的左手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要不要给你买杯热奶茶?”
      “现在不要,等走的时候再买,给敏佳也带一杯。她最爱这个。”
      “敏佳?”杨嵩皱了皱眉,“你那古怪的同伴平安夜也窝在宿舍里看小说?”
      啊哈。想不到他们对彼此的称呼是一样的。我笑起来,抬起右手抹掉杨嵩眉毛上因寒气凝成的水珠。他的眉毛是我所喜欢的浓眉。有浓眉的男孩子总是有些性格的,我莫名其妙地这么认为。
      “傻笑什么?”他抓住我抚摸他眉毛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不知在别的情侣眼中看来,我们是否也是深情般配的一对。可是事实如此吗?我一下子觉得有些烦躁起来,刚才的好心情消失殆尽。挣脱了他的手,低下头,淡淡地说:“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对方一阵沉默。不知杨嵩是否在审视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同样淡淡地回答:“好的。”
      回到宿舍,居然空无一人。“不会吧,敏佳也浪漫去了?”摘掉围巾,我把一杯热乎乎的奶茶放在她的书桌上。已经11点了,居然比我回来得还晚。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敏佳终于回来了。她的脸冻得通红,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
        “快老实交待,和哪个帅哥出去玩了?”
        “什么呀。我只是去了一个同学那里。”
        “同学?你的同学不就是我的同学吗?谁呀?男的女的?”
        “是苏琦。她宿舍里的另一个女生出去玩了。她一个人心情不好,打电话给我,光哭。我听着不对劲,就去找她了。”
        “是她?”我沉默了。苏琦上个星期刚跟男朋友分手,一直很痛苦。平安夜大家都成双成对,很刺激她吧。
        “她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了。我到她宿舍里陪了她一会儿,又和她出去溜达了一大圈,现在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那就好。”
        敏佳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小渔,为什么女孩子总是要被感情伤害?”
        “因为男人们都太薄情。还是不要付出真心的好。”我淡淡地说。
        “不对。是人们不明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别人已经放下的包袱,我们不该还背着。那只能让我们自己受苦。”
        “过去了?敏佳,你想得太简单了。恋人们分手,不仅仅是对过去付出的否定,还有对被遗弃者尊严的践踏和信仰的摧毁。不是什么伤害都可以被弥补。”
        “可是如果不能弥补,至少要保证自己不被继续伤害。”敏佳固执地道。
        我不吭声了。
        屋子里有些沉闷。
        “奶茶都冷掉了,我扔掉吧。”沉默了很久,我站起来说道。
        “不要紧,我用热水温一温。”敏佳也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又骚乱起来。
        “怎么了?”敏佳跑过去打开门问走廊上的人。虽然已经12点了,但因为是平安夜,很多人都还没睡。外面居然灯火通明。
        “又有人死了……在绝情谷啊……太可怕了……”有人带着惊恐的声音说道。楼下有人在叫喊:“大家不要出来,学校领导会处理的……”可是显然没用,越来越多的人跑出来,跑下去,更多的人在问,“怎么了?谁死了?……”
        “果然……”敏佳呆立在门口,她转过身,脸色苍白,“小渔,我的预感被证实了……”

    演变
        第二天的圣诞节在极其压抑的气氛下拉开帷幕。
        死者又是一对情侣。据说是双双被石块击中头部而死。死状极其恐怖。
        “干吗要去绝情谷呀,那不是分手的地方吗?难道是谈分手谈不拢,互相把对方砸死了?”这是听到最多的猜测。
        “太可怕了。学校怎么老死人?还成双成对的死?像被诅咒了一样。”恐惧像瘟疫一样,弥漫了整个校园。
        没有人有心思再过圣诞节了。
        最可怕的还在后面。下午,警察来了,把住在4楼的苏琦带走了。
        我们这才知道,死掉的,原来是苏琦的前男友肖衡和他的新女友钱微。
        苏琦被带走,是因为人是她杀的么?
        不到两个小时,警察找到我们宿舍来了。
        “谁是周敏佳?”
        “是我。”
        我警惕地站起来。关敏佳什么事?
        “我们想问一问有关苏琦的情况。据她说,昨天晚上,从9点到11点半,都是和你在一起的,是吗?”
        “是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你仔细想想再回答。特别是10点半到11点这段时间。”
        “不用想。我记得很清楚,我是九点钟接到她电话的,她的状态很不好,我就过去找她了,开导她一直到11点半才回来。”
        我也插嘴道:“对。我11点回来,敏佳是半小时后回来的,她说她陪苏琦去了。”
        那个调查的警察看了我一眼,没理我,又问敏佳:“为什么你要去陪她?开导她什么?”
        “因为她和男朋友分手了啊。她很伤心。我就去劝劝她。”
        “还有什么人看到你们了吗?”
        “有啊。我们在她宿舍里待了一会儿,觉得屋里太闷了,就陪她出去走走,大概十点多一点吧。好多人看到我们了。还有人偷偷问我苏琦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红呢。”敏佳向警察提供遇到过她俩的人的名单。
        在到处都是情侣的校园里,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应该是很突兀的。何况还有一个红眼睛的。
        我放心了。这样看来,苏琦和敏佳都不该牵涉在内。
        那个警察显然和我想的一样。他又问了点什么,就离开了。
        苏琦不久也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来到了我们宿舍。“敏佳,诅咒应验了……我……我也会死……”她的脸上,不但没有释然,反而是莫大的惊恐。
      还没把话说清楚,她就坐在敏佳的床沿上哭起来。
      “别哭,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诅咒?你慢慢说。”敏佳冷静地劝慰她。
      好半天,苏琦才慢慢停止哭泣。告诉我们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原来,警方在现场肖衡的手机上,发现了一条苏琦发给他的短消息。约他到绝情谷见面。
      “可我的手机前几天就丢了啊。我一直不能接受他和我分手的事实,根本没有心思去买新手机和号码。”
      警方很可能怀疑苏琦是最后一个见到两名死者的人,也就是诱骗他们去绝情谷的人。怪不得要查问她的不在场证明。
      “看来是有人捡到你的手机,骗他俩去那儿了。”敏佳道。
      “不,不是人……不是人……”苏琦哆哆嗦嗦地说,又哭起来。
      “你在胡说什么呀?”我不喜欢她这副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样子,不耐烦地问。
      敏佳用一个眼神制止了我,好言安慰道:“别怕,把话说清楚,我们会帮你的。”
      很显然,这就是为什么女孩会向敏佳求助的原因。她身上,有那么一股子让人安心的力量。
      敏佳的声音发生了效用。苏琦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我们更加离奇的事件。
    《怨奴》
      “苏琦说得没错,真有这么一篇小说。”我在校园BBS上搜索了一阵之后,在专门发表一些恐怖小说和科幻小说的名叫“燕山夜话”的专栏里找到了这篇名叫《怨奴》的文章。
      文章大意写的是古代一名遭爱侣抛弃的女子,由于积怨难消,化身为怨奴,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与地狱掌管复仇的魔鬼做交易,来杀死那个背弃她的恋人和他的新欢。
      “一个老掉牙的故事。”我说。确实,在形形色色的恐怖小说里,这篇小说确实不算出彩,文笔也不是很好。“敏佳,你看这一段……”
      地狱的魔神啊,让我亲手奉上自己鲜美可口的血肉,让我所有的意志与怨恨与您的力量交换,换取对那两个人最深重的惩罚。让他们的灵魂与我一起堕入地狱里最黑暗最苦难的底层;让我的血因为听到他们痛苦的呻吟而畅快流淌;让他们临终的忏悔伴随至深的恐惧回荡在我耳边;让我们三人生生世世在同样的人生里轮回,没有解脱、没有救赎……
      “是有点阴森……”
      回复不多,并不热烈。我翻了几页留言:“敏佳,你看!”
      赫然竟有晓玫的留言。
      玫飞色舞:是真的吗?只是痛恨负心人却又无能为力的幻想吧?
      终不似少年:怨奴真的存在。只有敢于用自己血肉祭奠的人,才能化身为她,去惩治背叛者。
      “这个玫飞色舞,就是晓玫的昵称啊。这个‘终不似少年’,就是这篇文章的作者,好像在蛊惑她呢。”
      果然,隔了几行,又有晓玫的留言。
      玫飞色舞:我不管有没有怨奴的存在,我是早已化身为她了。我恨他。他们让我坠入到痛苦的深渊,却在我的痛苦上欢快起舞,我绝不会原谅他们!
      这是晓玫自杀前一天的留言。
      而在晓玫自杀后的两天,那个“终不似少年”又出现了。
      终不似少年:怨奴的血肉已经奉上,让我们试目以待吧。
      不久后吕望亭和陈涵琴离奇死去,“终不似少年”的留言又像鬼魅般现身了。
      终不似少年:大家看到了吗?怨奴的诅咒已经应验了。
      可惜看到这些留言的人寥寥无几,很快这篇文章又被无数新的鬼怪小说淹没了。
      苏琦说她就是因为无意中看到了这个,在伤心绝望之余也燃起了对肖衡的怨恨。她倒不是有多么相信怨奴的存在,只是平安夜的晚上,一个人的她确实有过想不开的念头,要不是敏佳的劝导,她说不定就真干了傻事。
      “一定是怨奴。除了我,还有谁会恨他们俩到杀死他们?可是我没像晓玫那样献出自己的血肉,怨奴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苏琦这么说。

    终不似少年
      “依我看,这个‘终不似少年’好可疑啊。”我对敏佳说。
      “嗯。能查得出他是谁吗?”
      “我看看。”我点击查看“终不似少年”的资料。原以为这家伙一定藏头不露尾,没想到“他”似乎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打算。
      “咦?原来还是个‘她’呢?00级历史系的,叫梁璇。”
      很多人在校园论坛上都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姓名。想不到这个“终不似少年”也如此。
      “走。去找她看看。”
      梁璇并不难找,我们到她的宿舍时,她正在上网。出乎我们意料,她既不像她的文章那样神神道道,也不像她的网名那样带一丝不可言传的忧郁。这是个明媚的女孩。白皙晶莹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一眼看去竟和敏佳有几分神似。
      “你好,我叫周敏佳,医学系的。”
      “我叫沈渔。”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道明来意。
      “那个呀,”女孩似乎毫无心机地笑,“对呀,我写的,你们也看到了,诅咒应验了,证实怨奴确有其事。”
      晕。我翻翻白眼,差点被她纯洁的外表骗了,却原来还是个神棍。
      敏佳确仍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不可能排除谋杀的可能。”
      “你是说有人和这两对情侣都有深仇大恨?或者是有人看不惯,见义勇为?”梁璇哈哈大笑。
      敏佳没有笑:“如果是杀人,那就是犯罪。这样愚蠢的行为谈不上正义。”
      大概是发现敏佳的样子不像开玩笑,梁璇不笑了:“你们是在怀疑我?”
      “为什么蛊惑晓玫自杀?”
      “我没有。”
      “你鼓励她亲身尝试。”
      “我只是相信有怨奴的存在。我告诉别人我的想法。我没有蛊惑任何人。”
      “那么请你告诉我们,到底是基于怎样的原因使你深信不疑怨奴的存在的呢?”我不紧不慢地问道。
      梁璇认真地打量我们:“好吧。你们相信意识的存在么?”这个历史系的女生,开始向我们宣讲她的一套奇谈怪论。
      “敏佳,我觉得头晕。你听明白了么?”
      “我也很混乱啊。基本上她的理论就是,人死后意识作为能量的一种形式仍然存在。这种能量就像磁场,虽然看不见,但仍然可以影响现实世界。如果一个人临死前有强烈的意愿未了的话,这种能量就大得能够颠覆一切,包括夺取他人的生命。所谓怨奴,其实就是死后怨恨的能量。”
      看,敏佳总是很善于总结。
      “死后的能量。”我吹了声口哨,“可是别忘了,苏琦并没有死,那么杀死肖衡和钱微的力量从何而来?”
      “嗯。我绝不相信这是非人所为,一定有什么原因的。梁璇只是个有些意识论的女子,就像那些执着地相信有上帝存在的人那样,她这样的人,反而不会杀人。”敏佳沉吟了一会儿,坚定地道,“小渔,我一定要查出真相。”
      我看着她坚毅的侧脸,突然生出一股莫大的不安来。
      一切才刚刚开始,我知道。

    推理
      事情的发展却又远出乎我的意料。
      不知道是苏琦太过惊惶到处乱说呢,还是梁璇宣传了她的理论,总之,关于“怨奴”的传言忽然如龙卷风一般席卷了校园。教室里、食堂里、宿舍里,随处可以听见关于怨奴的议论。梁璇的《怨奴》也在BBS上被置顶,点击率和留言率不断上升,千奇百怪的留言都在出现。我不知道人们到底是放下心来还是更加恐慌,或许那些背信弃义者更加恐慌了吧?
        “大家更愿意相信这是因果报应而非校园里存在一个杀人魔的事实。”敏佳如是说。
      更奇妙的是,杨嵩也有相同的理论:“纯属迷信。警方是干什么吃的?”
      我看到了能够和我长久相处的人们身上,果然有相同的特质。
      我呢?我怎么想?
      其实我怎么想并不重要。因为很快地,屠杀再次降临了。
      这次更加奥妙。
      死者仍然是一对情侣。双双中毒身亡,死在男生的宿舍里。可是看样子更像是殉情,因为他们好像饮下了同一杯有毒的牛奶。况且任何认识他俩的人都一口咬定,他俩绝对都是彼此的初恋,不存在任何曾经的背叛和遗弃。新的谣言发生了,人们断言,怨奴只是要杀死情侣,因为她未得到幸福。
      只有敏佳更加肯定:“这是谋杀,不折不扣的谋杀。如果非人力所为,为什么所有的命案都有凶器或毒物?”
      她一个人跑去打听了很多消息。诸如死掉的这个叫齐亦的男生虽然也是住的双人宿舍,但实际上没有舍友和他同住。所以同宿舍的人投毒的可能性没有。齐亦据说性格比较沉郁,没有太多来往的朋友,也没听说他得罪过什么人。他的女朋友也是乖巧型的,不十分漂亮,因此也不太有争风吃醋的可能。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哦。”我说。
      “别急,特别的来了。知道吗,两个人喝的牛奶是齐亦在学校里订的,周一到周五才有,周末就没了。两人中毒的那天是周六,也就是说,有毒的牛奶是周五早上的那瓶,齐亦当天没有喝。”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想毒死的只是齐亦?只是凑巧,那牛奶同时也被他女朋友喝了?”
      “很有这个可能。毕竟周五早上的牛奶放在周六再喝可是意外事件。”
      “这样看来,还是要把重点放在齐亦身上。”
      “嗯。可是又有奇怪的地方了。”
      “怎么了?”
      “前两次命案一次凶器是刀,一次是石块,而且被害者是两名,依凶残性和力度来看,凶手至少是一名男性吧。可是这次又用了投毒这么女性的方式。”
      “男人就不会投毒吗?”我冷笑。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的意思还是认为所有的凶案都是一人所为,可是前两次死的都是情侣,而且男方都是喜新厌旧者,这次可不一样哦,大家都说齐亦很专一的,没有什么不良恋爱史,而且根据你刚才的分析,凶手这次仅仅是冲着齐亦来的,和他女朋友没有关系。”
      “呃……”敏佳被我问住了。抓了半天脑袋,才说,“这三次命案一定还有别的联系,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我再去打听消息。”
      “喂……”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不会吧,对谋杀这么积极……”我嘀咕着,看看时间不早,便打算约杨嵩一起去吃晚饭。
      一出门却迎头遇上了他,和另一个熟悉的人影。
      “咦,梁璇?怎么,你们认识?”
      我发誓,杨嵩的脸在霎那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再细看时,却又是那张若无其事的脸了。
      梁璇倒是落落大方的:“我们高中就是老同学啦。怎么,杨嵩没向你提起过我?”
      我想起,我曾和杨嵩说起过《怨奴》和它的作者。不,那时,杨嵩可没有告诉我他认识这位已经在校内大名鼎鼎的有神论者。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他提过你一次,不过我没在意。怎么,杨嵩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看来你们这两位老同学可是志不同道不合哦。”我讪笑。
      梁璇的脸色如我预料的沉下来。不再说什么,匆匆告辞而去。
      吃饭的过程中我一直期待着杨嵩的解释,可是没有。我不知到底是应该感到失望还是释然。
      吃完饭他送我回宿舍。没有多余的节目。我们的相伴如同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我们始终相敬如宾。
      然而这也确实就是我需要的。尽管世间的人们总是喜欢相爱如火如荼,我也深深清楚情侣们互相伤害起来又有多么残忍。何必如此呢?想离开时便离开,不需要任何借口。爱情说白了要两个人一起才能入戏,一个人自编自导可不是多么精彩的演出。
      回到宿舍,一进门就看到敏佳兴奋不已的表情:“小渔,我又有了重大发现!”
      我这两位同伴的生活重心都开始从我身上游离了。
      “是什么?”
      “我从齐亦的一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那里打听到,虽然肖衡——第二个案子里死掉的男生,和他不同系,但是他们却是同一个高中的同学,所以尽管上大学后他们往来不多,关系却很铁。”
      我苦笑。为什么人人都有高中同学?都已经在一起三年了还不够,大学了还要往一块凑?
      “看来我的推论是对的,三起命案还是有联系的。”
      “那第一宗呢?吕望亭也是他们的高中同学?”
      敏佳顿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瘪了下去:“这倒不是。”
      “敏佳,你对这三次杀人案真这么感兴趣?你要当福尔摩斯啊?”我无精打采地说,“不好意思,我可不是当华生的料。”
      “怎么了?”敏佳凑上脸来,“杨嵩那小子让你不痛快了?”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跳起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痛快了?”
      “这两只。”敏佳指指自己的脸,“怎么了吗?说出来听听,我帮你参谋参谋。”
      我哑然失笑:“敏佳,你可以去当少女之友了。”
      “你不用死鸭子嘴硬。我看得出,你对杨嵩也不是全然的不在乎。”
      “不是不在乎,就是在乎了吗?敏佳,感情可不是负负得正的。”
      “是吗?”这次连敏佳的脸上也露出若有所失的表情来,“我就是想不通,感情有那么复杂吗?喜欢了就说喜欢,不喜欢了就拒绝对方。干吗要你藏我躲,你退我进,不累吗?”
      “一听就知道是个感情白痴。出去别说我认识你。”我没好气地回答。
      “好了,不提这个了。来,帮我分析分析。”
      “分析什么?”
      “虽然还不知道动机,但我们可以先分析一下,凶手要杀人,怎么才能做到?”敏佳又振奋起来,“我是这样想的。齐亦是被有毒的牛奶所害,我打听过了,男生为了贪图方便,一般是直接就着奶瓶喝的,不会把牛奶特意倒出来,也就是说,毒是下在奶瓶里的。”
      “第一种可能,就是趁着齐亦不在的时候,凶手潜入了他的房间,在奶瓶里投毒,不过这种可能性我觉得不大,因为既然还不准备喝牛奶,就不会揭开封口,要是有人在没开封的牛奶上动手脚,很容易就被看出来。”
      “说不定是用注射器投的毒,电影不都这么放吗,针孔谁看的出来?”
      “呃……投毒的方法有很多种,我只是觉得,相对于寻找机会进屋投毒,”敏佳竟坐下来,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我倒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凶手所要冒的危险小得多的可能。”
      “什么?”
      “就是在齐亦拿到牛奶之前就动手啊。牛奶是每天一大早,送奶员放在每个宿舍门口的。男生爱睡懒觉,那么早一般都没起床,只要把放在齐亦宿舍门口的牛奶直接换成有毒的牛奶就可以了。事先准备好有毒的牛奶可比仓促进屋投毒安全多了。一来你可以不紧不慢地把毒下在牛奶里而又不露痕迹,二来你完全不必冒着进别人宿舍而又不被发现的危险。”
      “有道理。”我也听得认真起来,“不过,你有没有考虑到这样一种可能……”
      “还有什么可能?”
      “就是毒是邱荏苒放的啊,她趁齐亦喝奶的时候支开他投下毒药,杀死他后怕事情暴露也服毒自杀,说不定她就是想和他同归于尽。不然两人干吗喝同一杯牛奶啊,都多大的人了。”邱荏苒就是齐亦的女友。
      “啊?”敏佳一下子呆住了,愣愣地看着我。看来她完全没考虑过这样的可能:凶手和被害人一起死了。我的推理虽然乍一听有些荒谬,细一想却不失其合理性。女孩子和恋人一起自杀,这本就是非常浪漫的一种死法。说不定齐亦还是心甘情愿的呢。理由很多,比如相爱受到家庭阻扰等等。
      “好了。凶手也伏法了。死者可以安息了。”看着敏佳合不拢的嘴巴,我开玩笑地说。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不早了,该睡觉了。”
      我做了个梦。
      杨嵩和梁璇亲热地相拥,梁璇的头靠在杨嵩的肩膀上,表情十分迷醉。而后者满脸幸福笑容。忽然,我出现了。他们两个像变魔术般换了一副冰冷的表情。还没等我开口质问,杨嵩已冷冷地道:“你来干吗?”
      梦中的我面容纠结,表情十分痛苦,完全说不出话来。梁璇却开始笑。那种非常夸张、非常刺耳的笑。杨嵩却像听到仙乐一般转向她,又露出了那种白痴的幸福表情。
      他们两个看着对方。谁也没注意到我,张开了血盆大口……
      我醒过来,一身冷汗。
      最后我那张嘴巴实在有失我的形象。我是变身了?变成了妖怪?还是一只野兽?我要吃掉他们吗?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我起身在黑暗中看看敏佳。她深深的鼻息显示她睡意正酣。要是让她知道我做这样的梦,一定又要帮我胡乱分析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是在担心杨嵩背叛我吗?
      怨奴。梁璇笔下的怨奴。在心爱的男子负心薄情之后,到底是怎样的心思?如何的怨恨才能让其化身为复仇女神?梁璇怎么会写下这样的文字来呢?一切纯属巧合吗?
      哼。我发出冷笑。梁璇啊梁璇,且让我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第三者
      第二天又和杨嵩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好几次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装作完全没有发觉。想说就说,不需要我来给他理由。
      终于他放下筷子问我:“有没有想过这个周末出去玩玩?”
      我看看他。从来没有提过这样建议的他目的何在?不,我不认为他要进一步发展我俩的关系。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后所表示的一种补偿?
      我似笑非笑地说:“干吗突然想要出去玩?”
      “没什么。只是随便说说。”他看起来不知怎么有些沮丧,“你那好朋友敏佳来找过我,问我最近是不是有些忽略你。还问我们圣诞节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她好像对我没有给你一个难忘的节日感到很不满意。”
      我沉默了下来。原来我会错了意。昨晚的梦给我刺激太深。不过,敏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居然开始关心起我的私生活,我心里的不愉快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我抬起脸来正想和杨嵩说话,却见他正惊讶地看着我的身后,我跟着回头,就看见梁璇一脸妩媚地向我们这桌走来。
      “干吗要单独跟我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杨嵩的面说吗?”梁璇话中带刺地问。她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让我有点心烦意乱。
      遣走了杨嵩,我和梁璇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说话。我没有忽略杨嵩临走时脸上的担忧,但那担忧的对象我还没有了解,因此不能自作多情地认为是我。
      “可以当着杨嵩的面讲,如果你认为不会招致他反感的话。”我淡淡地回答。梁璇果然闭上了嘴巴。看来我的估计没有错。还是梁璇不肯放过杨嵩多一些。
      我们都沉默了。并不看对方,只是默默地较着劲。
      “他曾和我交往过四年。”终于,梁璇先沉不住气。虽已早有准备,她这一句话还是在我心里投下了一枚核弹。
      “四年,”我喃喃地重复着,“不短的时间……”
      “我曾以为我了解他,就如了解我自己。所以,我才怎么也不肯相信,他会背叛我的事实……”梁璇无神的眼慢慢转向了我,“你能明白那种滋味吗?以为自己很幸福,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切都在悄悄改变着,然后有一天,你深爱的人突然给你下了最后通牒……”
      我没有吭声。
      “很可笑吧。他对我说,只是想恢复从前单身的自由生活。我以为他不过是想要多一点的空间独处,就算在那么无所适从的时刻,我还在往好的方面想,以为双方冷静几个月后就可以和好如初,我根本想不到,那不过都是他为了摆脱我的借口……”
      “因为,就在我们分手一个星期后的那个圣诞,我看见他,和你走在了一起……”
      不用看她,我也知道她的眼睛红了,不只因为悲伤,大多数应该是恨意。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曾以为杨嵩和我一样,不过是想用恋爱来填补生活无聊缺口的人。我不知道原来他也曾是某人爱情生活的主角,且此人独自守候这场悲剧,居然还不曾谢幕。
      “告诉我,他有多喜欢你,你又有多喜欢他,方才能够代替我曾和他有过的一切……”
      这才是生活之滑稽所在。我们视之为鸡肋的,不知其能令他人为之舍生忘死。而抢走我们最珍爱的,也许只不过拿去当生活的一撮佐料。
      “我最讨厌你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你在摆什么谱,杨嵩就是喜欢上你这副腔调么?”有人冲过来,揪住了我的衣领。我被迫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我想我又一次看到了,我所熟悉的表情,愤怒、悲伤、屈辱……还有恐惧……对负心人的愤怒,对失去心爱人的悲伤,被背叛和践踏的屈辱,以及对未来,对独立承受这一切的恐惧……没错,我在晓玫、苏琦的眼里,都曾看见过这种神情,我再熟悉不过。
      我看着她的眼睛。这一刻我不知是应该感到得意还是难过。我在她的瞳孔里看见我自己的眼,有出乎意料的冷淡和不可捉摸。下一刻我俩被分开,我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梁璇!你在干什么?”是去而复返的杨嵩。我在他的怀里隐去了我的苦笑。其实不管谁对谁错,男人总是会维护新欢。梁璇,你这又是何苦?
      接下来是意料之中的质问与争执。我看着梁璇从色厉内荏到楚楚可怜,再到歇斯底里。可是没用。对不再爱你的男人来说,女人的一切招数都不再奏效,因为他已刀枪不入。
      最后无比讽刺地是我走上去轻轻地说了一声:“算了,我们走吧。”一切就这么平息了。杨嵩带着我离去。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梁璇独自站在夜色之中,她的脸模糊不清,但我仍然清晰地感觉到了她身上汹涌的怨意。我相信梁璇是个意志非凡的女孩,只是,她的意志还没有强大到足以阻止这一切。我突然明白了,她塑造怨奴这个角色的初衷,和她对怨奴存在的深信不疑。是的,我们惟有相信一些东西,方能够坚持下去,否则,只能万劫不复。
      我的心,这才感觉到了悲哀。

    日记里的真相
      我曾以为,我拥有十分敏锐的直觉和准确的预感,可是,它们还是比凶手的屠刀慢了一步。
        凶手就是梁璇。我早该想到。
      是她臆造出了《怨奴》这个故事。因为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被背叛,被离弃。当同样的悲剧在晓玫身上重演之后,她内心的怨恨,也同时在急切地寻找出口。
      晓玫是读了她的小说后自杀的。她相信自己能够成为怨奴。也许是故事里的怨奴成真了,也许是晓玫的灵魂复苏了……也许,是梁璇的怨恨让她变成了怨奴。
      她杀死了那些变了心的伴侣和他们的新欢。她在杀他们的时候想象她是在为自己复仇。一次。又一次。
      现在,她终于也杀死了她最心爱的人。
      我的爱人。
      我想起那天晚上,在杨嵩带我离开她之后,我对杨嵩说:“我爱你。我竟不知你爱我。”
      他低下头,那一刻他脸上的神情是羞赧还是挫败?我看不清。
      只是我的心,被喜悦填满了。
      今天想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在得到的时候不知道。等知道了却已失去。
      可是如果我阻止他们见面,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那晚杨嵩没有打电话来对我说晚安,我躺在床上等他的电话,心中若有所失。
      自从我们对彼此袒露心声之后,都卸下了冷淡的伪装,每晚都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
      我终于忍不住拨打他的手机,没有人接。
      敏佳去他的姑妈家了。我再也耐不住一个人独处的寂寞和恐惧,跑出去找他。
      深夜的校园空空荡荡。我正不知所措,手机却突然鸣叫起来,在静寂的风中分外刺耳。
      我接听。
      却是梁璇歇斯底里的笑声。
      她说:“我杀了他。我终于杀了他。”
      我的手机从我手心里滑落。我的耳里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世界在这一瞬间轰然坍塌。
      我知道,我的心再也不会有任何救赎。
      梁璇疯了。
      人们在杨嵩的尸体旁边发现了她。她只是看着他的尸体喃喃自语。
      在她的口袋里找到了苏琦曾失落的手机。
      校园的连环杀人魔终于落网,却早已失去了她的本性。
      她语不成句,无法和任何人交流。心理医生说,这是连续杀人后又杀死自己挚爱的人的心理崩溃。
      她还活着。可是此生已尽。
      我也活着。也已如同行尸走肉。

    真相的真相
      “知道吗,我是从何时起开始怀疑你的?”周敏佳坐在桌旁,凝视对方。
      “洗耳恭听。”后者回答。声调里的情绪与其说是冷淡,还不如说是无所谓。
      “齐亦和邱荏苒的死,因为是发生在齐亦的宿舍里,加上齐亦这段恋情十分低调,外界不熟悉的人流传开来,都说是齐亦和他的女朋友,鲜少提到邱荏苒的名字,连我这个十分关注案件的人,都不能一下子说准邱荏苒的名字,可是那天,你竟不加思索就脱口而出。”
      “有吗?”对方回答,“你真细心。怪不得当时你表现得那么惊异,原来并不是因为我提出的推理。”
      “你的推理我早已推翻了。很简单,我表哥就是公安局的刑警,我托他打听了一下,结果证实我的推断:在齐亦和邱荏苒喝的牛奶瓶上,有他俩的指纹,却没有送牛奶的人的指纹,说明那瓶牛奶被人调换了。也就是说,下毒者就像我所说的,在送奶人把牛奶放在齐亦门口之后,就用有毒的牛奶换走了干净的牛奶。”
      “嗯。有道理。”
      “我说过,第二起案件的被害人肖衡和齐亦曾是高中同学,在我对你有了那么一点点疑心之后,我又做了进一步的调查,竟发现何止他们是高中同学,你竟和他们也是同一所高中的。是巧合?还是另有别情?”
      “我竟不知道你查到了这么多。”
      “于是我跑去问杨嵩,圣诞节那天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其实你要问的不是我们干了些什么,而是,我们是几点钟分手,这样,就知道我那天晚上有没有作案时间。”冷淡声调的主人从床边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周敏佳的身边坐下。敏佳也没有丝毫的畏缩,因为,她,就是敏佳的舍友,敏佳最亲密的伙伴,沈渔。
      “对。结果杨嵩告诉我,你们十点不到就分手了。可是,你明明说过,你那天晚上只比我早回来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十一点,你才回到宿舍。那中间这一个多小时,你干什么去了?”
      沈渔没有回答。她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好像在责怪敏佳的明知故问。
      “然后我想起吕望亭和他女友被杀的那晚,你从下午开始就不在宿舍,我连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你只说你在图书馆查资料查到很晚。”
      沈渔仍在微笑。她脸上愉快的表情,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我已经在怀疑你,可是没有进一步的线索和证据,更重要的,是我始终不愿相信,你就是凶手……”敏佳深吸一口气,“可是,杨嵩的死和梁璇的发疯,终于将这一切的矛头对准了你……你编了一个故事,还把它写在日记里,并故意让我看到,因为你已知道我在怀疑你,不是吗?”
      “可是好像并没奏效呢,我是有些画蛇添足了。”沈渔站起来,“敏佳,为什么你不能放过我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竟要对我穷追不舍……让这一切过去吧,该结束了……”此刻她脸上的神情,不再漫不经心,竟似是莫大的诚恳……
      沉默。敏佳低着头,似乎在考虑沈渔话的可能性。久久。
      “你让我放过你。为什么你却不能放过杨嵩呢?”
      这是敏佳最后的答复。
      我曾和齐亦在一起五年。高中三年,大学两年。不为人知。只有他的好友肖衡知道我们曾来往。
      然后他离开我。如同我们在一起一般无声无息。
      我被遗弃得没有任何声音。
      我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不欲生。随着社会进步,人们的感情变得内敛。一切夸张的情绪都会显得可笑。
      最重要的,是不管我们失去了什么人,生活仍然需要继续。
      可是我所不知道的,或是不愿承认的,是那股愤怒屈辱的情绪在我身体里潜伏,并且从未停息。
      直到我听说晓玫为了吕望亭自杀的消息。
      原来还有人如此不愿屈服,屈服于那个男人,和这个世界。
      我没有为她悲伤。我体内蠢蠢欲动的杀意,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偷偷跟踪陈涵琴,用乙醚将她迷昏,再用手机把吕望亭叫出来。我穿上陈涵琴的衣服在天台上等他。当他从我身后走近,而我骤然转身,将匕首深深插入他的胸膛,他那一刻惊恐的表情,让我深深释然。
      就是这种恐惧。我要他品尝到的,就是这种恐惧。
      在死亡来临前的战栗,肉体和心灵的双重痛苦,我要让他甜美品尝。
      这样才能偿还我在每一个深夜,因为不能接受现实,不能承受我在未来的五十年里,都不再有我最心爱的人陪伴而无法入睡的恐惧。
      我刺了他一刀又一刀。尽管他还并不是,我最恨的那个人。
      我只给了昏迷中的陈涵琴致命一刀。对她的鄙夷和厌恶让我不屑在她身上多花力气。
      肖衡和苏琦的分手,再次刺激了我的神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肖衡曾是齐亦最好的朋友,我早该知道他们秉性并无二异。
      冥冥中有奇异安排,我竟捡到了苏琦遗失的手机。
      在平安夜动手,只是一时兴起。
      但不可否认那是个好日子。让肖衡和他的新欢在浪漫之夜死去。他该为他所追寻的浪漫死得其所。
      我用苏琦的手机发消息约肖衡在绝情谷见面。我相信在肖衡身边的钱微一定会和肖衡一样看到消息。她会要求陪肖衡去和苏琦做最后了断。我太了解这类女人,她们仗着男人的移情别恋有恃无恐。
      我没有料错,他们果然前来。只是等待他们的,当然不是苏琦,只是在那里嘤嘤哭泣的我。
      肖衡知道我的过往,他理所当然会安慰我。我装作彷徨无依的样子向他们倾诉,一个要在男友面前表现自己的善良柔情,一个要在女友面前表现自己的男子气概,他们不会对我置之不理。
      我冷笑着看他们的表演。然后我对肖衡说,我想要一杯热奶茶。然后伏在钱微肩上继续哭泣。
      肖衡忙不迭地离去。
      他一走,我就趁钱微不备,用石头砸死了她。然后将她尸体暂时藏起,再杀死不久之后买了奶茶回来的肖衡。
      我从他身后举起石头狠狠砸下的霎那,内心并没有一丝犹豫和怜悯。同时我也明白,我需要杀死那个我真正怨恨的人,这样我的心,才能得到永久的宁静。
      梁璇和她的《怨奴》的浮出水面让我有一点点意外。苏琦和晓玫将她的《怨奴》和两起凶案奇异地联系到了一起。她所描述的怨奴和我如出一辙,只是我不相信报应和因果的存在,我只能靠自己。我不知道晓玫临死前是否有过怨奴会替她主持公道的愿望,然而她都可以瞑目。借着怨奴的传言,我也真有了一种我可以主宰他人生命的错觉。杀人的感觉如此快意,我喜欢聆听皮肉撕裂的声音和垂死者浓重的呼吸,还有无谓的挣扎。就像梁璇所写的:“让我的血因为听到他们痛苦的呻吟而畅快流淌,让他们临终的忏悔伴随至深的恐惧回荡在我耳边”,我深信,梁璇心里有过和我一样的念头,只是她无力实施,因为她是弱者。
      杀齐亦的手法和敏佳料想的一样。只是她不会明白为何邱荏苒也会随着一起死去。曾几何时,齐亦总是喜欢把周五的牛奶留下来,等我来时,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不曾曝光的恋情,只能在狭小的宿舍里享受这一种温情,不能不说齐亦是个很有情趣的人。如我所料,他这个习惯并没有改变。
      我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不料,还没有。
      命运总是给人莫大的嘲讽。杨嵩爱上我(我竟不知他是因为什么而爱上我),就可以抛弃相恋多年的梁璇。爱情的聚散离合如此了无新意,只为了成全男人们喜新厌旧的恶习。
      我不爱杨嵩。从不曾。自齐亦弃我而去,我感情的世界只剩冰冷荒芜。如果他亦是这样一个死心的人,我相信我们就可以平淡以对,可惜他不是。他是又一个自私负心的人。他爱上我,这是他的罪,不是我的。
      我约他出来见面。在冰冷的刀插入他体内的霎那,他瞪大的双眼表明他完全不能接受。前一秒还在对他说着甜言蜜语的女子,下一刻却在残酷地攫取他的生命。可是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只是喃喃自语:“原来怨奴就是你……”那一刻他的反应也让我迷惑,直到我看清他眼里的深情,这个温和恬静的男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是这样静静凝视他心爱的女子。我心里强大的恨意,终于无可抑制地发出。
      他对新人有多深情,就对旧爱有多无情。他自以为是的深爱,却是对另一人最深的践踏与否定。我恨他。我恨他们。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允许他们存在于世。
      我没有表情,一刀又一刀地捅下去。杨嵩高大的身躯有如残败的柳絮不堪地前后摆动。肌肉的痉挛、鲜血的汹涌、生命的破碎……我如此欣喜地在感受着这奇妙的一切。直到他生命的迹象在我手中彻底消失。
      然后我抬起头,看到不远处惊恐得已不能自已的梁璇。
      梁璇疯了。最深爱的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惨死,终于让她的精神彻底崩溃。
      这样也好,省得我再大费周章找替罪羊。
      我把刀和手机塞到她怀里,脱掉沾满鲜血的手套,然后我从她怀里夺过杨嵩的尸体,拥抱着大声呼喊:“你杀了他,你为什么杀了他?!”
      当人们闻声赶到,看到的是,同样满身鲜血的我和她,以及我怀中的尸体,我狂乱地哭喊着,而梁璇,她只是呆呆地笑。
      我一直哭,三天三夜。人们都以为我为了失去杨嵩而悲痛欲绝。谁也不会怀疑这样一个悲伤的,刚刚失去心上人的女子,其实就是杀人元凶。
      而我只是在哭我自己,还有那些隐而不发的岁月,我终于可以畅快宣泄,因为它们终于一去不返。
      梁璇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而怨奴……怨奴仍然继续。
      我让敏佳看到我在日记里写下的一切,以为可以解除她的怀疑。看来我错了。
      和我一样,她也是个倔强而不肯妥协的人。我们各自的信念,都如此牢不可破。
      可是我说过,怨奴仍要继续。
      我微笑着听她的拒绝。我不能放过杨嵩,所以敏佳,我也只能对你说抱歉。
      我已握紧了袖中暗藏的利刃……
      爱情如同一场真相。
      而真相总是令人发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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