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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 《奇职怪业俱乐部之牧师难辨雌雄》作者:G·K·切斯特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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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7-24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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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偶尔看看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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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0-5-23 22:29: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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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职怪业俱乐部之牧师难辨雌雄》
        【英】G·K·切斯特顿
        又名: The Club of Queer Trades
        译者: 纪大伟
        作者: G.K.CHESTERTON
        ISBN: 9789573258803
        页数: 208
        定价: 200元
        出版社: 远流出版
        出版年: 2007
        录入:斯塔曼姆
     ★棒槌学堂 荣誉出品★


      物质反抗人类的事实(我相信这是真的),现在已经化约到奇特的地步。对抗、打击人们的事物,并不是庞然大物,而是蕞尔小事。世界上最后一头长毛象的尸骨早已腐朽,它虽然浩大,却不过只是具残骸而已;暴风雨再也不能够吞噬船队,山上的野火也再也不会毁灭城市。不过,我们还是要和微小的事物进行永恒的苦战——比如说,细菌和领扣。当我思考着上述问题时,也正在对付一颗领扣(我和它的关系是势均力敌的);我正想把它穿过衣领时,有人大声敲门。
      当时我以为是贝索·葛兰来接我了。我们准备出席晚宴(这就是为什么我忙着更衣的原因)。他大概想找我结伴同行,虽说我们原本打算各自出席。这场迷你晚宴的主人是他的老朋友,她是一位和善的女士,就是具有非传统的政治理念。她希望我们在席上认识另一位客人,佛雷色船长,一位小有名气的人,还是一位研究黑猩猩的权威。因为贝索是女主人的老友,而我并不认识她,所以,贝索很可能临时决定(以他社交方面的长才)邀我一道出现,以免我觉得不自在吧!这个推论,和我其它的推论一样无懈可击——然而,上门的人却不是贝索。
      对方经由门房传给我一张写了字的名片:“耶利斯·修尔德牧师先生”,并在名字下方写了一些铅笔字“烦请共谈片刻,因为该事甚为紧迫”。文字虽然在匆促间写成,笔迹却颇为端秀,显然出自一位绅士之手。
      我这时已经征服了领扣,老天英明,神可以降服万事万物(这是可贵的事实);接着,我套上西装背心以及礼服外套,连忙走进客厅。访客一见我进来就起身,像是一只拍打翅膀的海鸥——我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他拍打右臂上的苏格兰格子披肩;他拍打一双可怜的黑手套;他拍打他的衣服;当他起身的时候,也拍打着他的眼皮呢——我并没有夸大其词。他是个额头很高、白发白须的老神职人员,像是很容易手足无措的类型。
      他说:“真抱歉……真是抱歉……
      抱歉极了……我来这里,我只能这么说,我只能以自己的立场说……我来拜访您,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请原谅我——”
      我说我不会介意,并请他继续说。
      “我要说的是,”他咕哝地说,“真是要命!我的生活原本很平静。”
      我急着出门,因为我已经在担心能否准时出席了。不过,这位老先生诚恳的悲苦气息,让我觉得自己的处境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有风度地说:“请继续说吧。”
      可是,这位老绅士,早已察觉我的一丝不耐,显得更嗫嚅了。
      “真是对不起,”他怯生生地说,“我真不该来的,可是,您的朋友布朗少校建议我来府上——”
      “布朗少校?我开始有点兴趣了。”
      “是的,”修尔德牧师先生热切地拍打苏格兰格子披肩,“他说,您曾经帮他脱离困境——啊,至于我的难题,亲爱的先生,这攸关我的生死。”
      我心绪混乱地突然站起来。
      “修尔德先生,您的事很费时吗?”我问道,“我正急着出门参加晚宴。”
      他也站起来,可是全身发着抖,尽管他的心里有些障碍,可是他还是站得很挺,不辜负他的年岁以及身份。
      “我没有权利要求您,史温本先生,我完全没有权利要求您,”他说,“如果您就要出门赴约了,您当然……有充分的理由,当然有充分的理由。不过,等您回家时,就会发现有个人送命了。”
      他坐了下来,不住发抖,像个果冻一样。
      当时,在几分钟之内,晚宴在我心中的价值已经消降得微不足道了。我并不想去认识一位爱谈政治的寡妇,也不想去见一位收集人猿的船长;我所关心的,是这位亲切的、蹒跚的老牧师,以及他眼前的危机。
      “要来一根雪茄吗?”我问他。
      “不,谢谢。”
      他带着难以言喻的尴尬,仿佛不抽雪茄是很见不得人的事。
      “喝杯酒好吗?”我说。
      “不用了,谢谢,不用了,谢谢,我现在不能够喝……”他诚恳而神经质地回答。他像是那种其实滴酒不沾,却常夸口改天可以喝上一整晚朗姆鸡尾酒的人。“现在不能喝,谢谢。”
      “您需要什么吗?”这个彬彬有礼的老笨驴令我感到难过,“来杯茶吧?”
      我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挣扎;我说服了他。茶一端给他,他就像个酒鬼,捧着茶杯当白兰地似的喝着。然后他靠着椅子说:“史温本先生,我一向安稳度日,从没碰过大风大浪。身为艾塞克斯郡朱兹意的牧师,”他以虚荣的口吻说,“想不到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他突然挺了挺身子。
      “身为艾塞克斯郡朱兹意的牧师,”
      他说,“从来没有人强迫我扮成老太婆,也没有人强迫我在一件罪行中扮演老太婆的角色,从来没有过。我的经历可能只是一件小事,真的不算什么,可是以前我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我也没听说过,”我说,“这不在神职人员的工作范围内吧?抱歉,我对教会不熟;如果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请见谅。你说你打扮成——什么?”
      “老太婆,”牧师严肃地说,“一个老太婆。”
      我心想,要把他打扮成一个老太婆实在太简单了,根本不用费工夫,他已经够像了;可是,这件事显然比较像悲剧而不像喜剧,我只好有礼貌地说:“请问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这个故事,我从头讲起,”修尔德先生说,“我尝尽可能把我的故事说清楚:今天早上十一点十七分时,我离家到村里拜访。首先我拜访了杰微斯先生,他是我们‘教徒休闲俱乐部’的会计。我和他清点了一些财务,因为园丁巴基斯帮忙整理网球草坪,要付给他一些酬劳。接着我去拜访亚涅特夫人,她是一位非常虔诚的信徒,可惜她长年卧病在床。她写了几份布道小册,还写了一本叫做《野蔷薇》的诗集(除非我的记忆力有问题)。”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只是谨慎而已——以矛盾的语辞来说,他不但谨慎,而且还热切哩。我想,他的脑子里大概充满了推理小说中对于侦探形象的模拟记忆,那种侦探,总是严峻地要求查出一切事物的真相。
      “接着呢,”他小心翼翼地往下说,“我就去拜访卡尔先生(当然不是詹姆斯·卡尔先生,而是拉博特·卡尔先生),他是我们风琴师的临时助手。
      和他谈话之后(谈话的主题是关于一名诗班少年,有人指控他破坏管风琴,可是我目前并不能对这件事发表意见),我就到布雷德小姐家参观朵加慈善会(朵加,Dorcas,是《圣经》中的人物,一生乐善好施,死后由使德令其复活)的活动。朵加慈善会通常是在牧师家中举行的,可是因为我太太的身体不大舒服,布雷德小姐便好心地主动接替主持。她才刚到我们的村子不久,却已经在教会活动中扮演非常活跃的角色了。朵加慈善会一直是我太太全权管理的,其中除了很活跃的布雷德小姐之外,我几乎不认识其他的成员。可是,我说过要采访他们,所以我就去了。
      “当我抵达那里的时候,我只见到布雷德小姐以及四位少妇,她们正在忙着缝衣服。当然,对任何人来说,就算是执迷于探索真相的人,要记得或复述一场谈话的详细内容,是很不容易的;如果这番谈话(即使出于令人敬仰的求好心切)并没有让人留下深切印象,就更难让人记得了。实际上,呃,当时的谈话内容大致上是关于袜子的。不过,我倒是清楚记得这些老处女当中,有一位(她很瘦,披着羊毛披肩,好像觉得天气很冷,我记得她叫做简默斯小姐)提醒大家注意天气变化。接着,布雷德小姐递给我一杯茶,我也喝了,可是我想不起来当时说了什么;布雷德小姐是位身材粗短的白发女士。在这一群女士中,另一位吸引我注意的墨布瑞小姐,她身材小巧,颇富贵族气质,头发银白,嗓音高昂。她是她们之中最引人注意的;她针对围兜的话题发表了不少意见,想法强势而激进、却也不忘自我致意。的确,除了她之外(虽说五位女士的穿着全是一身黑),其他四位女士在你们这些世俗中人眼里都是很邋遢的。
      “大约谈了十分钟之后,我起身离开,可是这时我就听见了某句话——怎么说,这句话好像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到底听到了什么?”我不耐烦地问。
      “我听到,”牧师严肃地说,“我听到墨布瑞小姐(银发的那位)对简默斯小姐(穿戴羊毛披肩的那位)说了些匪夷所思的话。我一听到那些话,就马上强迫自己记住;一离开现场,便立刻找了纸片,把我记得的内容写下来,纸片现在就在我身上。”他在胸前的口袋翻出那张纸片,“我听到墨布瑞小姐对简默斯小姐说出:‘现在该你了,比尔(Bill,在英文中向来是男性采用的名字)。”’
      他坚定严肃地说了这些话之后,瞪了我好一阵子,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观察深信不疑。他把光秃秃的头颅更伸近炉火,接着继续说他的故事。
      “她说的那句话真吓人,我一点也不能了解那句话的意思,这句话最特别的地方是,居然会有妇人把另一位女士称为‘比尔’。我说过,我的见识可能不够渊博,没有出嫁的小姐聚在一起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我没听过的奇风异俗。可是,这句话在我耳中听来实在太古怪,当时我差点就出口咒骂(希望您不要误会我的用语)起来。‘现在该你了,比尔’,这句话并不是以上流人士的口音说出来;可是,我说过,墨布瑞小姐说话的特色就是高尚的口音呀!实际上,我觉得,即使以上流人士的腔调来说‘现在该你了,比尔’这句话,也不是很恰当。
      “那时,我真的被这句话吓到了。
      不过,紧接着发生的事更让我惊讶。
      那时,我手里拿着帽子和雨伞,惊惶地看了看她们,却发现披着羊毛披肩的那位细瘦女士挡住大门,不让我走。可是她手上还忙着编毛线,所以我以为她挡住门站着的姿势,只不过是一位老处女的古怪习惯,她大概不知道我有意告辞。
      “于是,我便很客气地说:‘简默斯小姐,真不好意思打扰您,可是我真的要告辞了。我,呃——’接着我打住不说了,因为她答话了。她的话很简短,像是公务应酬的话,不过,她既然说出那么怪的内容,我的反应自然也就可以理解了。她说的话,我也记了下来。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只记得那些字的发音。她说——”修尔德凑近了纸片查看他的笔记,“她说,‘押一下,肥头’,接着她好像说‘是个杯子’还是‘是个肥子’。到底是我疯了还是她们疯了?这时,我最后的希望出现了——我可敬的朋友兼帮手布雷德小姐站在壁炉前说:‘把那个老秃头搁在袋子里,山姆,在你开始鬼扯谈之前把他给捆好。在那个戏院里,你还得干这种事好一阵子。’
      “我快昏过去了,这一切是真的吗?我以前曾经想过,嫁不出去的女士们可能会组成一些可怕的暴力组织,禁止外人参加的那一种。我隐约记得,在我苦学的那段时光(我从前也算个小小的学者,可是现在呢,唉,生锈了),我读过邦娜·狄雅(Bona Dea,古罗马敬奉的女神,掌土地肥沃及妇女生育,其神庙皆由妇女掌管)
      以及女子秘密组织的传奇故事,也知道女巫的聚会。当墨布瑞小姐从后头抱住我时,我整个人神志恍惚,正努力回忆着有关月神黛安娜的诗句。接着她的手臂把我举起来,这时我马上了解,抱住我的并不是女人的手臂。
      “布雷德小姐——或许应该说是,这个本来被我称为布雷德小姐的人——她手里举着一把左轮手枪,露出夸张的笑脸,挡在我面前。简默斯小姐还是靠着门,可是她这时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完全不像个女人,这真叫人惊讶!她踢着鞋跟,双手插在口袋,帽子歪戴着,她是个男人。我是说,他是个女——噢不,她并不是个女人,她——我是说单人旁的‘他’——他是个男人。”
      修尔德先生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吃力地想同时把性别问题以及他的苏格兰披肩安顿好。他继续诉说他的遭遇,音调则更是紧张高亢了。
      “墨布瑞小姐,她——他,像是铁圈似的卷住我。他用她的手臂——我是说她用他的手臂,缠住她的脖子——我是说我的脖子,所以我没办法喊救命。布雷德小姐——我是指布雷德先生,不,是布雷德小姐的先生——他拿左轮手枪对准我。另外两位女士——或者呃,绅士吧,在后头翻找一些袋子里的东西。后来,我终于想通了:她们一定是假扮女人的罪犯,她们想绑架我!他们想绑架艾塞克斯郡朱兹意的牧师,也就是我。可是,为什么呢?他们是不信教的人吗?
      “那个倚门而立的歹徒大声叫着:‘赶快,阿利!快给这老头看看我们在玩什么把戏,然后就溜了吧。’
      “‘死没良心的,’布雷德小姐说——我是指持枪的男子,‘我们干嘛让他看那么多?’
      “‘你这个死臭美的还是听我的吧,’倚门而站的男人说,他们都称呼他为比尔,‘一个了解状况的家伙可以抵得上十个不懂状况的傻蛋,这种家伙就算他是个糟老头都算。’
      “‘比尔说得有道理,’把我抓起来的那名男子哑声说道——他本来是墨布瑞小姐,‘快,把照片拿出来。’
      “那个持枪的男人走向房间另一边,另外两个女人——我是指男人,在那里翻找行李袋里头的东西。那件东西真是令我惊讶——所有那天发生的怪事和那件东西相较,都算不了什么了。
      “他拿给我看的,竟然是我自己的照片,那样一张照片会落在这些歹徒手中,或多或少会让人惊讶;可是惊人之处还不止这些,我实在太讶异了。那张照片拍得很好,是用传统照相馆的设备拍的。在照片中,我把头斜靠在手上,背景是一篇手绘的森林景色。可见这不是一张随意拍出来的照片;我在照片里的姿势是刻意摆出来的。可是,问题是:我根本没有摆过这种姿势照相!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拍过这种照片!
      “我反复端详着这张照片,看起来,这张照片有很多地方经过修整;照片上了光、加了框,框上的玻璃片也遮去了一些细节。可是,我的确在照片中看见自己的脸、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以及自己的头和手,这全都是出自专业摄影师之手。
      但是,我从来没有在任何摄影师面前摆过这种姿势。
      “‘看看这个了不起的奇迹吧!’手持左轮手枪的人这么说,他口气中的幸灾乐祸来得真不是时候!‘牧师,准备去见你的上帝吧!’他这么说着,便把相框上的玻璃移开。玻璃片移开之后,我才发现照片上涂抹了一些白色颜料,画出白发和教职制服的衣领。被颜料挡在下面的,是一位老妇人的肖像。她穿着颜色很暗的黑衣服,在森林风景画前面,把头斜靠在手上。这位女士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要加上胡子和衣领,就活像是我的翻版!
      “‘有趣吧,不是吗?’叫做阿利的男人说,并把玻璃装回相框上,‘了不起,真像啊,牧师。这位女士一定很满意,你也会满意的,我们当然更满意,毕竟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功劳。你认识霍克上校吧?他住在这一带。’
      “我点点头。‘嗯,’阿利指着相片说,‘照片里的人就是他的母亲。就是这位母亲大人将他抚养成人。’然后,他就向那位很像我的老妇人行了一个军礼。
      “‘告诉这位老先生他该做些什么,还有他的下场会是什么。’在门边的比尔突然说。‘嘿,修尔德牧师,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要送你一点纪念品,好弥补你所受的委屈。你看着这老妇人的衣物——哇,你如果穿上她的衣服,一定很可爱。’
      “‘比尔,你实在很不会说话。’在我们身后的男人这么说,‘修尔德先生,事情是这样的,今晚,我们要去见这个叫做霍克的男人。也许他会亲吻我们每一个人,还会开香槟来待客;也许他不会这么做;甚至说不定等我们离开时,他就已经断气了。不过,我们横竖就是要去看他。你知道吗?他平常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任何人敲门他都不开。你不知道吧?可是我们知道,唯一能够让他开门的人,是他妈。
      唉,真是妙极了,巧极了。’他说话的音调很古怪,‘我们真是走狗屎运了——你,就是他的老妈。’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时,’名叫比尔的人若有所思地摇着头说,‘我一看到老妈的照片,我就说:这不是老修尔德吗?我就是这么说的,老修尔德。’
      “我喘着气问他:‘你们这群疯子,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的,我可爱的圣人。’拿枪的男人故作幽默地说,‘你给我穿上这些衣服,’他指向房间一角的女装和女帽。
      “史温本先生,接下来的细节,就恕难奉告了。我那时真的没有其它的选择,我无法同时对抗五名男子,更何况他们的手枪里都上了子弹。先生,五分钟之内,朱兹意的牧师就打扮成一位老妇人了。如果你要说我变成了别人的妈,也无妨。接着,我就被拖到屋外,成了他们的共犯。
      “那时已经是黄昏,因为是冬天,所以不久就要天黑了。我们走在狂风吹掠的暗路上,前往霍克上校一人独居的屋子。我们是路上最古怪的一群人,在路人的眼里看来,我们是六位可敬而节俭的老妇,身穿黑衣,头戴精美而老旧的仕女帽;可是,我们其实是五名歹徒外加一个神职人员。
      “我得长话短说。那时,我走在路上,脑子里像是风车一样反转着各种逃跑的念头。要喊救命吗?我们和民宅隔得很远,我如果轻举妄动,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顺手就可以砍了我、闷死我,再把我丢进水沟里。若要拦住路人,向路人解释我的处境,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件事真是太过于荒谬疯狂了。就算我有机会向路上的信差或送货员说出我的故事,同行的歹徒也会趁隙开溜,甚至他们也大可再把我从路人面前掳走,因为我就像是一个不幸抓狂或喝醉的人。这最后的想法,倒是个灵感,虽然也非常危险。如果真要这么干,朱兹意的牧师不就得要装疯卖傻咯?当时好像也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我乖乖地和其他人走上一条废弃的道路,并且很努力地模仿他们、跟随他们;他们的步伐很快,可是仍然很有女人味。走着走着,我看到一柱路灯,有个警察站在灯下。我打定主意了——本来,我们一行人都很拘谨,很沉默,动作很利落;可是,一等我们走近警察面前,我便突然扑上前,开始狂叫起来‘吼嘿!吼嘿!吼嘿!统治大不列颠!剪掉你的头发!呼——啦!啊!’这些话,从我扮演的这个角色嘴中喊出来,的确很是奇怪?
      “警官马上就提灯照看我的脸,看我这个冒牌老醉妇的狼狈相;他粗嘎地说:‘怎么啦,老妈妈?’
      “‘乖乖回我这里来,小心我把你的心给挖出来。’山姆在我耳边沙哑地叫道,‘快住口,省得挨揍。’这些话还挺吓人的;特别是,这还是从一位打扮得体的老太太口中说出来的,更是可怕。
      “可是我还是吼,一直吼,我豁出去了!我反复嚷着一些可笑的歌词一一真不好意思,都是那些混小子在村里音乐会上唱歌的内容。我的身子晃来晃去,像是快要倒下来的九柱戏柱(ninepin,九柱戏,一种游戏,竖立九根柱子再以滚球撞倒)。
      “警察说‘女士们,如果你们不能让你们的朋友安静下来,我就要把她带走了,她实在醉得一塌糊涂!’
      “我听他这么说,就更卖力地装疯卖傻了。我从未干过这种事,可是我把潜能逼出来了。一大堆我从未听过的话,就从我张大的嘴巴中源源不断地吐出来。
      “‘等我们把你带回去之后,’比尔悄悄地说,‘你会喊得更大声,因为我们要把你的脚板给烧掉!’
      “虽然他这么说,我还是拼命唱出那些欢乐的曲调,可是心里害怕极了。这五名男子的脸、从仕女帽下望出来的眼神,真的是最可怕的梦魇了!他们的外表像是乡巴佬,表情却近似恶魔!就算在地狱,也不会有更吓人的情景吧!
      “在那恼人的一刻,我突然觉悟到:警察听到我们的喋喋不休,加上几可乱真的老太婆装扮,一定会把我们放走的。他在犹豫,没有什么会比犹豫的警察更糟!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跳上前去,把我的头抵在警察的胸口,大叫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噢,好疼啊,我瞎啦,比尔。’在那一瞬间,我非常清楚自己还是艾塞克斯郡朱兹意的牧师。
      “这个最后的赌注救了我,警察紧紧揪住我的脖子说:‘跟我回局里去!’可是,比尔以假乱真的女性嗓音插进来。
      “‘噢,拜托啦,警官先生,不要为难我们的朋友啦。我们会好好把她带回家的。她只不过喝了太多酒罢了,可是她还是个女士呀,只不过,怪了一点。’
      “‘她撞到我的肚子。’警察简洁地说。
      “‘她有时候就是很古怪。’山姆诚恳地说。
      “‘请让我把她带回家啦,’比尔又以简默斯小姐的身份说话,‘她需要有人照顾。’
      “‘没错,’警察说,‘那么就让我照顾她吧。’
      “‘这样不好吧?’比尔急着叫起来,‘她要的是朋友。她需要一种一种特别的药,只有我们才有。’
      “‘是呀!’墨布瑞小姐也激动地说,‘警官哪,其它的药都没有效耶。
      她的病很少见。’
      “‘我很好!咕唧,咕唧,咕挺!’朱兹意的牧师这么说—一真是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女士们,听好。’警官严峻地说,‘我不喜欢你们这位朋友的怪模样,我不喜欢她的歌,我也不喜欢你们的样子。我看过不少人,穿得很规矩,和你们一样,可是那些人实际上却是坏蛋。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没有把身份证带在身上。’墨布瑞小姐以一种很有尊敬的口吻说话,‘我们也想不通为什么我们要被一个公务员侮辱;你怎么可以对女士无礼?你拿了薪水,就该保护我们啊!没错,你是可以带她走,这位不幸的老太太身体虚弱,你大可占她便宜,可是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恐吓我们,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一番话,听起来很像一回事,又架势十足,所以,一时之间警察有丝动摇了。迫害我的那五个人,很快地向我摆出恶鬼般的脸色,然后就马上消失在黑暗之中。他们走了。
      打从刚才警察提灯察看开始,这批歹徒的脸就像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前转来转去,我意识到唯有现在才是逃跑的好时机。
      “不过,我并不想冒这个险。也许是命运捉弄我吧,它就是要让我假扮醉妇;更何况其他人未必相信我没醉。人生固然有很多的机会,可是有时在千钧一发之际,你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一个英国教会的牧师就是得假扮成醉妇啊!
      “我东倒西歪地爬起来,警察略略扶着我,我虚弱且安静地走了一百码的路。警察一定以为我太悃、太虚弱了,因此不可能逃走,所以他只是轻轻地扶着我。他把我拖在他身后,过了一个路口、两个路口、三个路口、四个路口,把我当成迟钝、缓慢又不甘愿的老女人。到了第四个路口,我突然挣脱他的手,像是一头发疯的鹿,直冲向大街。而那个警察呢,他根本毫无心理准备,他长得肥,这时路又黑。
      我跑了又跑,五分钟之后,我知道我自由了。半小时之内,我就来到神圣星光笼罩之下的田野,我脱掉要命的披肩和帽子,把衣物埋在泥土里。”
      老先生说完故事,再度把身子靠回椅背。他的故事内容以及他说故事的方式,愈听愈有意思。他是个老傻子、老迂腐,不过,他也是个乡野出身的人,是一位绅士。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展现出勇气和运动家的本能。他用了许多过时的词语来说他的故事,可是他的故事很真实,具有说服力。
      “那么,现在——”我想说点话。
      “现在,”修尔德卑微用力地向前挺身说,“史温本先生,现在,那位可怜的霍克怎么办呢?我并不了解那些匪徒有什么意图,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是,显然有人要遇到麻烦了。我个人不方便去报警——你也看得出我的苦衷——再说,警方也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我该怎么办?”
      我拿出手表来看,已经十二点半了。
      “我的朋友贝索·葛尔,”我说,“是最好的求助对象。我们今晚本来都要参加同一场晚宴,现在他应该已从晚宴回家了。我们招车去找他,你介意吗?”
      “一点也不介意。”
      他礼貌地起身,把他那条可笑的格子披肩收好。
      在马车摇摇晃晃的声响当中,我们来到兰巴斯昏暗的劳工住宅区,这里就是葛兰住的地方。我们走上脆弱的木头阶梯,来到他家门口。走近装潢零散、模板隔间的客厅,我看见木头长椅上大刺刺搁着贝索的雪白衬衫以及皮外套。他正在喝睡前酒。我猜得没错,他才刚从晚宴回来。
      耶利斯·修尔德牧师又把他的故事说了一遍。贝索很诚恳认真地倾听,他对任何人都是这么用心。当故事说完时,贝索提出一个问题:“您是否认识一位佛雷色船长?”
      我大为惊讶,这位我们本该共进晚餐的阔猿猴收集家,和此事毫不相干,所以我瞪了贝索一眼。我并未留意修尔德的表情,只听到他紧张地说:“我不认识他。”
      可是,从修尔德的回答和态度之中,贝索似乎看到什么很有趣的东西;他的蓝色大眼睛死盯着这位老牧师。他的眼神非常平和,眼珠子却像要凸出来似的。
      “您真的确定吗,修尔德先生?”
      他又问一次,“您不认识佛雷色船长?”
      “是的。”牧师说。
      我困惑地发现,牧师的神态又回到今晚我刚见到他时的羞涩状,语调也不再激越。
      贝索灵巧地跳过身。
      “那么,我们该做什么就很清楚了。”他说,“亲爱的修尔德先生,您还没有进行调查工作吧?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起去见佛雷色船长。”
      “什么时候去?”神职人员结巴地问。
      “现在就去。”
      贝索伸手去拿他的皮外套。老牧师站了起来,全身发抖。
      “我觉得没有必要。”他说。
      贝索又把皮外套丢回椅子上,把手插在口袋里。
      “哦?”他口气夸张,“噢,您认为这样做是不必要的?那么,”他故意以很标准的发音说,“那么,耶利斯·修尔德牧师,我只能说,我想要欣赏一下您把胡子拔掉后的尊容。”
      听到这些话,我也不得不站起身,因为我生命中的大悲剧出现了。
      有幸和贝索这样的知识分子密切相处是很多彩多姿的,可是我总觉得这种多彩多姿和癫狂之间只有一线之隔,他的脑子里充满了令人发疯的念头。
      贝索的疯癫,在我看来,就如同索命的心脏病,这种病随时随地都可能发作——田里、车上、观赏日落或在抽烟的时候;现在,它又来了!此时此刻,照理说贝索·葛兰应该伸手拯救别人,可是他却发起疯来了。
      “您的胡子,”他一面逼近修尔德,眼睛炯炯发亮,“请把您的胡子交给我;还有,您的秃头。”
      老牧师不由得向后方退了一两步,我走上前阻止。
      “贝索,坐下来!”我请求他,“你有点失态了,喝你的酒吧。”
      “胡子,”他严峻地要求,“胡子!”
      说着说着,他竟然就扑到老绅士身上;而老修尔德也很快地夺门而出,可是却被拦住了。结果,原来安静的客厅,在他们两人的争执之下,变成了群魔殿以及默剧表演场,椅子被掀翻,桌子也被推倒如雷响,屏风被打烂,陶器碎了一地.可屉,贝索·葛兰还是在耶利斯·修尔德牧师身后追赶呼喊。
      我也在他们两人的追逐中看出一些蹊跷,让我百思不解。艾塞克斯郡朱兹意的耶利斯·修尔德牧师,此刻的举止和我之前所感觉到的大不相同;或者该说,我以为,依他的年岁和处境,他现在的行为并不合理!他竟然可以闪躲、跑跳、打斗,这种气力在十七岁的小伙子身上也不多见,而在他身上展现就更像是童话闹剧了。再说,他也不像我设想中那么惊怕。他的眼神中甚至有种津津有味的神情,而贝索也是。当中必定有什么奥妙他们两人竟然笑成一团!
      最后,修尔德被逼到墙角。
      “好了,好了,葛兰先生,”他喘着气说,“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的所作所为是合法的。而且,我又没有伤害任何人。这一切只不过是社交的游戏,葛兰先生,我们的社交生活太复杂了,所以会有这样的玩法。”
      “老兄,我并不责怪你,”贝索冷冷地说,“不过我还是要你的胡子,还有你的头套。这些道具都是佛雷色船长的吗?”
      “还,”修尔德笑着说,“这是我们自备的,不是佛雷色船长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简直要尖叫起来了,“你们两个人都在做噩梦吗?为什么修尔德先生的秃头是佛雷色船长的?怎么可能呢?佛雷色船长和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关联?他到底怎么了,贝索?你不是才刚和他吃过饭吗?”
      “不,”葛兰回答,“我并未去赴宴。”
      “你没有参加索恩登女士的晚宴?”我瞪着他问道,“为什么没去?”
      “嗯,”贝索慢慢泛起一阵奇特的笑意,“事实上,我是被一位访客耽搁了。老实说,那位访客现在被我关在卧房里。”
      “他在你的卧房里做什么?”我又追问。
      其实我的想象力已经可以承受他的胡言乱语了,就算他说他把访客关在煤洞或背心口袋里,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葛兰走向里头的房间,打开门,走了进去。接着,他把这个疯狂夜晚的最后一道奇观端了出来。他腼腆地把这个奇观带入客厅,抓着那位访客的颈背——那是一位微跛的神职人员,头是秃的,胡须发白,还披了苏格兰式的披肩。
      “各位请坐。”葛兰开心地拍着手喊道,“各位坐下来喝杯酒吧。正如您刚才说的,你没有伤害任何人。可是,如果佛雷色船长事先知会我一声的话,他就不必花这么大一笔钱了。两位也不喜欢这种方式吧?”
      这两位冒牌的神职人员,带着一模一样的微笑,啜饮着伯根地美酒,并开心地笑着听贝索说话。其中一位把胡子轻松扯下,放在桌上。
      “贝索,”我说,“如果你是我的朋友,拜托,说清楚怎么回事?”
      他又笑了起来。
      “我的小天使,你所收集的‘奇职怪业’,又多了一个样本啦。这两位绅士(现在我正在向他们敬酒)是‘耽搁专家’。”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问。
      “史温本先生,这件事非常简单。”
      那位原本自称是修尔德牧师的人回答我,听到声音后,我大感惊讶,因为他的声音已不复亲切而浮夸;他的声音轻快尖锐,分明出自城市年轻人之口。
      “这一切真的不算什么,顾客花钱请我们以谈话拖延别人的时间——当然前提是不能伤害别人——顾客希望我们帮忙拖延几个小时。至于佛雷色船长……”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微微地笑。
      贝索也微笑地插嘴。
      “事实上,佛雷色是我的好友,他希望我们两人都不要赴宴。因为今天深夜他就要搭船前往东非了,而预定和我们一起用餐的那位女士,呃,她算是‘他生命中的罗曼史’。佛雷色希望在晚宴整整两个小时里,他可以全心陪伴这位女士,因此雇佣了两位可敬的绅士来耽搁我们出席,免得我们当电灯泡。”
      “当然啦,”自称修尔德的那位先生向我道歉,“为了要让一位绅士留在家里而不去赴女士的约,我只好找出一个无法抗拒的藉口,越是十万火急越好;我不能找一个太温和的藉口。”
      “喔,”我说,“我饶了你,你不必故做温和状。”
      “谢谢您,先生。”他充满敬意地说,“欢迎您向其他客户推荐我们,我们一定万分感谢。”
      另一个人自在地把头套掀开,露出紧密的红发。他说起话来轻飘飘的,大概是因为贝索那瓶美酒的魔力。
      “两位先生,我们这一行越来越风行了,真棒,我们的办公室从早忙到晚呢。我相信,两位以前一定常常遇上我们,只不过要十分留意才会认出我们是谁。如果两位急着和人会面时,却遇上一个老单身汉,不断以狩猎的故事来纠缠两位,那么,那个人就是我们公司派来的;如果两位想去拜访罗宾逊家时,正好有一位女士上门宣传教义,拖延好几个小时,那么,那位女士就是我们公司的人;可是,先生,客户罗宾逊在暗地使的手脚,是看不出来的。”
      “可是有一件事,我还是不懂,”我说,“为什么两位都扮成牧师?”
      那位自称是修尔德牧师的男子,眉间闪过一道阴影。
      “这是个错误,先生,”他说,“不过,这不是我们的错。这全是因为佛雷色船长太大方了,他要求我们提供最昂贵的服务来耽搁两位。在我们公司里,收费最高的就是冒牌牧师.因为牧师最容易迎得敬爱,也比较难以扮演。出动冒牌牧师,每次收费五枚金币。我们很好运,因为公司很满意我们的演出效果;所以,目前我们就专门假扮牧师了。在此之前,我们曾以两年的时间扮演上校;上校在我们的收费标准中,排在第二级;假扮一个上校,费用是四枚金币。”

      简介>>>
      一本打着推理反推理的小说!
      这根本是推理小说的背叛或嘲笑!
      神探不入世,案件不可怕,破案不重要,这是推理小说吗?
      葛兰·贝索是一位癫狂的法官、一位神秘主义者,同时也是一位有过人见识的解谜专家。本书中的谜团有:为何酷爱三色菫的布朗少校惊见花圃写着:「布朗少校去死!」?戴着高帽子、广受欢迎的年轻人究竟怀有什么诡计?虔诚女教徒竟然是强盗反串的吗?人种学者查德教授为何放弃语言跳起舞来?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女士正在失声呼救……奇职怪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俱乐部?贝索又和它有何瓜葛?作者却斯特顿的文采华美,创造出一个个饶富奇趣的场景,以反推理手法扩展了推理小说的视野与格局。《奇职怪业俱乐部》虽是却斯特顿的第一本推理小说,但是他一开始尝试推理小说却是带着嘲讽意味,只是没想到嘲讽者变成了礼赞者,叛逆变成了经典。
      《奇职怪业俱乐部》里头的案子不像福尔摩斯的案件那么曲折幽隐,怀藏阴谋与恶意,破案的结果不是揪出凶手,而是一场「庸人自扰」。神探不入世,案件不可怕,破案不重要,样样「刻意」与福尔摩斯不相同,你可能忍不住要说,这是推理小说吗?这是推理小说吗?这根本是推理小说的背叛或嘲笑嘛。
      其实却斯特顿对推理小说的最大贡献,可能是他以文学重镇的身份投入推理小说的创作,这个行动本身是对推理小说最大的肯定,也带给推理小说发展初期所需要的尊重和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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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0-6-7 08:44:32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介绍不错的书!
    谢谢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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