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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黑夜 于 2010-10-1 10:06 编辑
01
林木兰回家的时候是绝对地心满意足,为她今天上街闲逛的时候,意外地淘到了两件便宜衣服,一件是丈夫的衬衣,一件是她的初夏穿的薄毛衣。最难得的是这件毛衣的颜色款式正配她的一条压箱底多年的裤子。这使她一买完衣服就迫不及待地往家赶,以便尽快实证一下她脑海中颜色搭配正确与否。
等她带着收获进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丈夫吴明已经在家了,房间里还有两个陌生人。这真是一件满奇怪的事,她和丈夫都不是很好客的人,家里的客人只有亲戚和老同学,老朋友。完全陌生的人在家,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探询地看看丈夫,又看看那两个人,丈夫有几分紧张,但不严重,那两个人从她一进门就看着她,不,是盯着她,很严肃,令人感到不舒服。
这时,丈夫说话了,“木兰,这两位是刑警队的—呃——的警官”。
“我姓秦,你可以叫我小秦,这是我们的队郭队长”,两个人中年轻的一个说话了。
“哦,你们好,请坐。”林木兰迟疑了一下说。开始认真地打量着这两个人,心理莫名其妙地慌了起来,刑警队,我们家有什么问题吗?吴明?不会!他一向谨小慎微,不可能惹上什么麻烦,再说,也不可能惹上刑警队,但她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丈夫一眼,丈夫一改平日笑嘻嘻的模样,看起来异常严肃,俨然是世界上最正经的人,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比如恐慌、害怕什么的,这使她稍微安心了一些。又转过头看这两位不速之客,他们还是用那种所谓“力抵千均”眼光盯着她,他们的身份使他们眼光如愿达到了这种效果。木兰再次感到紧张和不舒服。在静默中,她动了一下,想说几句,却又停止了,还是让他们说吧,她想,他们一定有事才来。
眼前的两个人,一位四五十岁模样,高大魁梧的身材,如果不是正“威严”地盯着她,面容算得上非常和善,他,就是队长。另一位二十四五岁左右,高高的个子,周正而没什么特色的脸,看上去还是很舒服,是个精神的小伙子。
他们也正在看我,林木兰掂缀着想,我看起来应该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应该没什么,是的,没什么。但在某些人面前,难免会“不做贼,心也虚”。
终于,那位郭队长开口了,面无表情:“我想了解一下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我,我逛了一天街。”木兰有些没来由的口吃。
“一个人吗?”
“开始不是,后来一个人。”
“请说具体些。”郭队长还是毫无表情。
“九点半我和我一个朋友,哦,叫柳杨,相约逛街,大概快十一点半钟,我的朋友走了,我继续逛,一直到刚才,”木兰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同时瞥到那个小秦有些感叹地轻轻摇摇头。但这并不可怕,因为木兰本能地感觉这只是对她逛街时间长度的不以为然,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便接着说:“现在是下午四点半钟,哦,我们逛了儿童商场,我的朋友给她儿子买了些玩具,和一套衣服,后来,我一个人,逛了批零商场,买了一件男衬衣和一件毛衣,然后,就回来了。”说完,林木兰打开手里的包裹,以证实她话的真实性。
“那个柳扬,你的朋友,去哪里了?”
“柳扬?”柳扬会出什么事,林木兰心理嘀咕着,嘴已经流畅了许多:“我想,她应该去找他老公,哦,不,是她前夫,她刚离婚不久。”
“她去找他前夫有什么事”,郭队长继续木着脸追问:“他们不是离婚了吗?”
“我不清楚。”木兰迟疑一下回答,尽管柳杨告诉她去的目的,但因为牵扯隐私,她不想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即便是离婚,也可能牵扯其他的事需要见面,离了婚,并不见得就成了仇人。”
“你应该也认识齐建设吧。”
“齐建设?他,当然,我认识,如果你指的是柳杨的前夫,”木兰心理一惊,一种模模糊糊地恐惧抓住了他,不会是,不会是出事了吧,她轻轻地摇摇头,不让自己乱想。
一直盯着她看的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都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有种不安,不是刚进门那种突然见到公安人员的那种不安,那是一种不明所以,本能的恐惧,任何一个一辈子连派出所都很少进的守法公民对不请自来的警察总是心怀恐惧的,可这时这个女人的不安似乎是有原因的。郭队长来了一点兴趣,为了达到震撼地效果,他采用不动声色的方式说:“他死了。”
“死了,不可能,车祸?哦,不,不,你们来了,他,他不是被扎死的吧?”林木兰震惊又失神,慌慌张张地问。
郭队长像一只见了耗子的猫,身体向前一探,眯起眼睛问:“你为什么认为是被人扎死的,呃?”
“不,我不知道。”木兰懊丧地想,真是没经验,冲口而出,如果给柳杨带来麻烦,就太糟了,一定和柳杨无关。
“是吗?我希望如果知道什么,最好谈一谈。”郭队长用充满法律尊严的语气。
“不,我只是随便说的,希望没有误导你们。”木兰镇定下来,决定不乱说话。
看到木兰的表情,很有经验的郭队长知道难再让眼前这个女人开口了,他有点不愉快,感到这个女人想保护某个人。看来必须再说几句,让她再说些话。“齐建军死了,今天中午,应该是被毒死的,我们正在化验,你的朋友柳杨是唯一在场的人,很有嫌疑。”
“柳杨不会杀人。”木兰冲口而出。
“谁会杀人呢?”郭队长很有兴趣地追问。
“我不知道,但柳杨不会杀人”。木兰坚持说,她不再害怕面前这两个警察了,只想替朋友说话。
小秦看着面前这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想:没道理的固执。郭队长沉默了一下,说:“我也有些疑惑,所以才来向你了解一下,听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和她的前夫,齐建设也很熟。而且刚刚和她分手,应该了解她的精神状态。”
木兰沉默了一会儿,镇定地说:“我想知道到底怎么一回儿事。”
“也好,明天你可以到我们局里,到时候化验结果也会出来,我们可以详细谈谈。”郭队长突然松懈了威严的表情,显出和厚的本色。
出门之后的郭小峰,陷入了沉思,喃喃地说;“希望明天有所收获。”
02
林木兰安静地坐在郭小峰对面,两个黑眼圈充分说明了她昨夜的睡眠状况,但她镇定的表情使人看不出她心乱如麻。
说实话,一想起那一天柳杨挥舞着菜刀,咬牙切齿的表情,木兰坚信朋友无罪的心就彷徨了。但反过来想,恨某个人不等于要杀人,除非是冲动杀人,这也是林木兰最担心的,她怕柳杨在威胁齐建设时误伤了人,但他们说齐建设是被毒死的,毒死是谋杀,谋杀一个人要有现实的好处,也要有持之以恒的决心,在现实中,像伍子婿那样势要报仇的人终究是少数,多数也就如阿Q一般,嘴里过过瘾就算数了,当然偏执狂除外。可柳杨不是这样的人,她们一样,既现实又自私,有限的自私,因为讨厌某人而杀人,见鬼去吧!伤人要坐牢,或出大笔的医疗费,凭空多一个人让你供着,还是仇人;杀人就更了不得了,要枪毙的,人生好日子还没开始,就没了,她无儿无女的林木兰还不肯,何况柳杨还有一个儿子,绝对不会。想到这儿,林木兰安心了,不会的,柳杨不会杀人。
郭小峰望着面前这个女人,一头利落短发,微黑的肤色,个子偏矮,可能还不到一米六,看起来很健康的模样,样貌平凡,但教养不错,安静斯文,而且,有种内敛的聪敏。希望她今天合作一些,想到这儿,他咳嗽一声:
“你的职业是记者?”
“一个行业性的小报,刚刚应聘去的。”木兰微窘,同样是记者,之间却有天地之别,就像同是官员,权利却大大不同那样。
“无论怎样,这表明我们的交流会比较轻松,你很有文化,不是吗?”郭小峰设了个恭维的圈套。
“我没什么特别的文化。”木兰赶紧谢绝这顶高帽子,但还是附和:“我也相信我们之间的交流会比较轻松,因为我刚刚到法制版块。”
看到郭队长有些愕然,又有些窘迫地解释:“现在的报纸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我们的主编胸怀远大,决心要光大我们的报纸,所以什么版都有。”
郭小峰微微一笑,开始谈案子。
“我希望今天你能认真准确并毫无保留地回答我们问题,这对你的朋友也是有利的,因为她已经处在不能再不利的位置上了,你明白吗?”
“我会的。”林木兰不想多说话,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昨天你的朋友去找她的前夫,就是齐建设,进去大概六七分钟的样子,突然狂叫起来,当别人冲进去一看,齐建设已经死了,显然是中毒,因为脸发蓝,而且手脚痉挛,忙乱一会儿,发现没救了,就报警了。当时的情况是,案发时,只有柳杨在场,我们化验的结果是只有齐建设的水杯有氰化钾,柳杨的杯子则没有,纯水机里的水也是百分百的纯水。以现场的情况来看,有下毒机会的只有柳杨。”说到这儿,郭小峰停止了描述,观察林木兰的反应,看到她正迷茫而专注地看着他,只是在他提到氰化钾中毒时扬了扬眉毛,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戏剧化地改变,这让他有点儿失望,他以为她会像昨天那些女人那样反映激烈,恐惧、尖叫、哭泣、张皇失措等等。当然,没有亲眼看到场面是一个重要因素,可听到之后保持无动于衷也不对劲儿。
看到郭队长停了下来并盯着自己看,木兰明白是自己表现的太冷静了。其实,任何人在昨天得知这个噩耗并想了一整夜,今天的心理准备就会足够多。又停了一会儿,房间里依然保持着安静,大家彼此凝视着,没有人开口。犹豫一下,木兰决定打破沉默,“你是否也觉得不像柳杨干的。”
“你这么认为吗?”郭小峰不动声色地反问。
“我觉得不是,昨晚我想了一夜,刚才又听你说的,似乎是证据确凿。但我又想如果你没有疑问,不会找我询问情况。”
“确实。第一,柳杨死不承认。第二,我个人也认为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去询问了你,当然我们还要询问许多人,人命关天,我们不会草率行事。”说到这儿郭小峰顿了一下.
“是这样,我们想更多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据说你是他们最熟的私人朋友,希望你能如实介绍一下他们,我不想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想放走一个坏人。还有,我不想听到你刻意美化或丑化你的朋友,那是律师和记者的工作。如实,明白吗?如实!”
木兰首先表示了自己完全理解“如实”意思,并尽量做到,但因为人是多侧面的,她仅是他们的私人朋友,对他的工作完全不了解,所以她的看法多半是片面的,“但是,我想你要的是我内心真实的感受。”木兰最后说。“他们是我大学同学,哦——”。由于这个命题有些大,木兰在正式开口描述时,竟有些为难了,考虑如何才能作到言简意赅并准确无误。
看到木兰的样子,郭小峰微微一笑:“我问,你答,怎么样。”
“那最好,”木兰感激地看着郭队长,发现这个人还是很体谅他人的。
“她恨他,是吗?就是柳扬恨齐建设。”郭小峰故意提了一个有方向性的问题来防止木兰在偏袒朋友的心里下,把他们的感情描述成一朵花,算做反向牵引吧。
“有一些。”木兰果然轻描淡写。
“一些?丈夫有外遇,并坚持离了婚,她仅有一些恨他?你昨天冲口而出说齐建设是否是扎死的,我没猜错的话,你担心的是柳杨失手杀了他,你不会说别人吧,你自己说的,你不了解他的工作,那他生意上的仇人你未必了解,对不对?”
“是,他生意上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但他是搞承包工程的,难免有仇人,现在社会很乱,人稍不如意就买凶杀人,这事儿很多。”木兰停了下来,看到郭队长和那个小秦用完全不信的眼光看着她,显然不满意她的解释。
顿了一下,又勉强地解释:“当然,你说的很对,我是担心是柳杨。但这想法很可笑,人不会生气就杀人,尤其是谋杀,我说谋杀没错吧,谋杀得有强有力的动机,我看过很侦破小说,都这么说,柳杨没有,真的,我上午还和她一同逛街,她早就恢复了,盘算着让儿子上贵族学校的事,她去找齐建设是为钱的事,她怎么可能毒死他,如果是在争执中用东西伤害了他,我还信。”
“在争执中伤害可能有很多方法,比如用东西砸死某人,你为什么说扎死呢?”郭小峰微笑着反问。
沉默一下,木兰决定实话实说,反正这个礁是绕不过去的,
“刚离婚不久,柳杨很生气,有一次跟我抱怨时,说了一句,我恨不得砍死他,昨天逛街时,她给我看她带了一把刀,说‘如果话不投机,吓唬吓唬他’,所以,我才那么说。”
“你早该说实话,其实这只对你的朋友有帮助,正是这点让我怀疑,拿刀,怎么又会投毒,何况时间又那么短,”郭小峰按着自己的脸有些陷入沉思,半自言自语的地说:“但没有其他的人在场,氰化钾是剧毒,不可能是先投毒,何况在前后半个小时内没人进去,也没人倒水,水是他自己从纯水机里倒的,没经过任何人的手。”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木兰不敢乱说话,怕对朋友不利,她是那种对法律不很了解的人,不能确切知道中国法律到底是只有证明你有罪,你才有罪还是只要证明不了你无罪,你就有罪的哪一种情况。种种因素使她选择“沉默是金”的策略,这和她平时的为人大相径庭,她平时很爱说话。
小秦看一眼木兰,又向郭小峰递个眼色,表示他要开始他的问话方式了。他们是默契的搭档,在询问出现僵局,被询问人紧张少语的时候,他们常常采用一种策略,就是小秦说一些过激的话,让被询问人忍不住大说特说,而郭小峰则仔细地察言观色,分析话语的破绽。这也是无奈之举,由于目前‘文明程度’增高,不少人越变越‘绅士’,面对警察的询问,不是十拿九稳的事不愿意乱说话。甚至平时很饶舌的人也常常像专家一样,字斟酌句,没一句准话,所以创造了这种方法问话,还是挺有效果的。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小秦开口打破了沉默:“恨可能消退,也可能加剧,恨急了,可能毒死了她老公,很多女人这么做,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不,不,”木兰慌忙接口说:“柳杨我很了解,她不是那种偏执的人,我们在很多方面观点相同,”
不等她话说完,小秦就打断了她并斥责说:
“你戴有色眼镜看人,常常会失真,你总说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是哪样的人,有天生的罪犯吗?也许有,可监狱里关着的和那些枪毙的绝大部分是环境逼迫犯了罪,有多少良家妇女因为丈夫所谓的“不忠”犯了罪,你知道吗?你的朋友因为这件事忧伤,生气,积蓄已久,忍无可忍杀了他,完全可能,你要客观,懂吗?如果你是来替你朋友辩白的,可以停止说话了。”
他劈头盖脸地呵斥反而激发了木兰的勇气,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反击道:“我没有不客观,你们也说有疑点,我不相信是因为我了解她,如果你们是让我来证明柳杨是罪犯的话,我的确可以停止了。柳杨根本不是为离婚或丈夫的外遇生气,他老公的外遇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离婚也是早晚的事,柳杨生气是因为齐建军骗她,说假离婚,其实是假戏真做,你知道,这是一种侮辱,所以才会生气,我很快就劝好了她,谁会因为离婚杀人,现在21世纪了,谁离开谁都能活,我无儿无女还不会做这样的事,何况她还有可爱的儿子。你也说了,只有环境逼迫才会由好人变罪犯,离婚能是严重的环境逼迫吗?”激动使木兰一口气说了这些,感到嗓子很干。小秦到没有生气,只是接着说:“你看你看,你也说生气,生气也是很多犯罪的动因。”
“我还说我劝好了她,你应该听到。”木兰对他的断章取义很恼怒。
“你怎么知道你劝好了她,可能是她假装好了,怀恨在心,准备报复,你无法断言,或证明她恢复如常了吧。”
“是,是,我不能证明”木兰喃喃地说,心里开始认为中国的法律可能是当事人必须证明自己无罪,才会无罪,而不是相反。不过她还是不甘心地接着说:“我劝过她无数次,我了解她的反应,你们也无法证明她没恢复正常,对吧。”
“我们能,因为她带刀去找她前夫的。”
“那是为了吓唬她前夫,不是为了杀他,而是在谈不拢时用自杀来吓唬他,她怎么会杀他,他是她的金库。”
“你说钱,哼,你难道不知道有很多人并不认为钱很重要,丈夫,完整的家庭,忠诚,这些都是更重要的,当她失去一切时,绝望了,因而杀了他。”
“当然,你说的情况我相信有。”木兰现在冷静下来,有些嘲弄地说:“尽管我对此持一种叫‘存疑’的态度,阔得不耐烦的人和有钱无处花的人常常认为钱不重要,可现在这种人中国几乎没有。还有一些是没有钱或挣不来钱的人也说他们不爱钱,但缺乏说服力。哼,反正在我生活的小圈子里没有人认为钱不重要,尤其是在当今这个世界上。而且,当你享受到金钱的好处时,你会更认为它美妙无比。你知道,他们结婚不久齐建设就开始挣钱了,舒适的房子,漂亮的衣服,高档的化妆品,后来,又有了车子,这一切都意味着美好舒适,让人迷恋,而当你习惯并依赖这种生活时,你会发现所谓‘清贫而尊严’的生活并不象想象得那么容易度过,何况‘尊严’的内涵和要求是因人而异的,柳杨虽然离婚了,但她保留了房子和不少存款,齐建设每月还要支付一些赡养费,尽管当初因为相信是假离婚,提的要求少了些,可也得了该有一份。至于你说的爱情,如果一个女人在六年婚姻里有四五年在适应着丈夫的婚外情,一般而言,会淡化很多,直至没有。其实,离婚是一种解脱,她才三十岁,依然年轻漂亮,可以寻求新的幸福,没有必要为谁陪葬,她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为爱而活,爱情至上的女人,其实那种女人我认为是极端自私而又偏执可怕的,以爱为借口满足自己,折磨别人罢了。我们都是想得开的人,所以我认为柳杨不会杀人。”
“你说的有道理,可情况又很难解释。”一直沉默的郭小峰插嘴说:“我也有很多怀疑的地方,不合情理啊。”又停了几分钟,他接着说:“你先回去吧,以后可能还会有许多要问你的地方,希望你多合作。”
林木兰走了以后,两个人默默相对了一会儿。郭小峰嘟囔着自语,
“我真的有些想不清,你想,她进去仅有五六分钟,太短了,他们之间隔着老板台,她必须趁着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投毒,而且,她的确带着刀。她怎么会又投毒又用刀的,难道怕毒不死他,补两刀吗?她上过大学,不会这么没常识吧,而且,据她交代,她记得她进门的时候齐建设喝的水,氢化钾是剧毒,怎么会几分钟之后才毒发身亡呢?她包里也没有氰化钾,包氰化钾的器物也没找到,还有据刚才林木兰说的似乎杀人动机也没有。”
“你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小秦不以为然:“依我看,可以解释的通,她一进屋,他前夫给她倒水,这需要背过身子,这时她飞快的投了毒,谁知道,齐建设马上就喝了水,于是死了,刀是掩人耳目的,为自己无罪辩解,她上过大学,所以比较狡猾,至于杀人动机,不能只听林木兰的,得问问别人。至于她自称的齐建设的喝水时间更不能听她说。”
“那盛氰化钾的器物是什么,当时就拘捕了她,毫无发现。”
“这倒是一个问题,不过也能说得通,你想,她总不能带一包氰化钾去,那岂不是当场败露了,这是谋杀,当然要有策略了。当时有五个人在场,全部证实之前半个小时左右没有人进去过。”
“如果是柳杨,你认为这是有策略的谋杀行为吗?”郭小峰反问。
小秦沉默了,他也感觉这不象精心策划的谋杀,而象明目张胆的故意杀人行为,一般情况下,这种类型的凶手常常坦承自己的罪行。柳扬绝望、惊慌、而又坚决的否认使他也有些疑惑。停了一下,他说:“恐怕我们得再问问那五个人。”
“在场的五个人,哦,我们先问秘书王小燕,再问职员李东和周立强,然后问齐建设的未来太太冯茵茵,最后问他的竞争对手王儒雄,怎么样?”郭小峰沉思着说。
03
王小燕是齐建设的秘书,是规规矩矩,和老板绝对清白的那种。其实,在这个小公司里,她的职责只是接接电话,打扫打扫卫生而已。她的容貌和她的名字一样普通平凡,既不妖艳也不难看,既不聪明也不愚蠢,当然不聪明仅指头脑里的知识而言,在生活的许多方面,可能是精明过人的。这场谈话却并没有什么额外地收获,关键是她的语气态度平淡如水,事不管己的模样,虽然有问必答,却不多说一句废话,毫无倾向性的重复上次的询问回答。
“你能再谈谈当时的情况吗?”郭小峰和蔼地问。
“好的,那天我八点上班,齐总是九点多一点儿来的,大约是九点二十左右。后来李东就是李经理和周立强进去给齐总汇报了一些工作,也就是十几分钟顶多二十分钟就出来了,到十点半钟左右,凯达公司的王总来了,他进去谈了有三四十分钟,就出来了,他刚进去不久冯茵茵来了,就是我们老板的女朋友,她一直和我聊天,王总出来之后也和我们一起聊,大约聊到十一点半 本来王总要走了,李东和周立强回来了,说是有点事要给老板汇报,他们和我们聊了起来,十一点四十左右,柳杨来了,然后,就发生了那件可怕的事。”
“说细致些。”
“噢,我们几个在外面,大概六七分钟左右,听到里面柳杨发出一声惨叫,我们当时都楞住了,停了一会儿去敲门,听见柳杨叫进来,进去一看,齐总爬到桌子上,看起来象死了,我们都吓楞了,然后,就过去看看到底怎样,冯茵茵抱着齐总要打120,后来,后来,李东说恐怕还要打个110。”
“就是说,案发当日只有你们五个人在场,没有别人来过吗?”
“没有,我们公司没有几个人,几个业务员,常在办公室呆的除了我,还有一个设计员,画工程设计图,她不在这间屋,在对面的电脑室,她根本没进来过。”
“发现尸体之后,有谁离开现场吗?”
“都离开了,都不想在哪儿呆。”
“柳杨呢?”
“她跟我们一起出来后,一直站在门口哆嗦。”
“你认为柳杨会杀你们老板吗?”
“不知道,你一辈子也不可能完全了解一个人。”
“真精辟!那你认为你们老板会自杀吗?”
“不会吧?”这句话用的是问句,但却表达了强烈的否定倾向,也许觉得还不够,秘书小姐又补充说:“我认为我们老板挺爱惜自己的。”
“他怎样爱惜自己的?”
“也没什么,冷了就穿厚些,注意保健,病了就看医生,打针吃药,从不扛着。”
“那你认为还有谁会杀你的老板”
“这我可不知道,我认为谁都不会。”
郭小峰和小秦再度对视一眼,感到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是秘书在守口如瓶素质上的典范,回答了你的问题,却等于没说什么。
他们只好明确的再问:“你知道有人恨你们老板吗。”
“我看不出来,没有吧。”
“他是做生意的,难免有仇人,对吧。”郭小峰诱导说。
“这我不清楚,你知道我们是小公司,秘书只是打扫打扫卫生,接接电话什么的,对业务并不了解。”
“齐建设为人如何?”
秘书迅速说了一大堆赞美的语言,诸如他很好,为人和气,对人大方,体贴下属,古道热肠等等。终于,小秦忍耐不住了,冷冷地开口说:“你在说谁,圣人还是你老板?”
秘书小姐停住了嘴,耸耸肩膀,木然回视。
“那好,我们不谈这个问题,齐建设爱喝水吗?”郭小峰换个话题。
“哦——”王小燕皱着眉想了好久,说:“一般吧,没什么特别的,他倒是爱喝酒。”
“那他这几天病了吗?比如感冒什么的?”
“没有吧?没任何有病迹象,这几天挺暖和的,一般不会感冒。”
“你好好想想,那天在齐建设死的时候,房间里的人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吗?”
“没有啊?我没感觉到。”王小燕慢慢地说,仿佛是认真的边回忆边说。
但郭小峰眯起眼睛看看她,不紧不慢地接着问:“有人靠近他的手包吗?”
“没有,反正我没看见。”王小燕楞了一下,随后语气平淡而坚决的回答。
“那,好吧!谢谢!以后还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的。”
“没问题!”王小燕微笑着说,不易察觉地皱皱眉,显然不愉快。
04
李东是一个相当体面的小伙子,大约二十五六岁,中等偏上的个头,因为穿着比较讲究,起坐站立都很注意姿势仪态,所以总体来看有股子帅劲儿。
郭小峰用欣赏的目光打量了他几分钟,才用很温和的语气开始询问.
他的回答和王小燕差不多。
郭小峰点点头,点燃一支烟,美美地吸了一口:“你在办公室的时候,齐建设喝水了吗?”
“喝水?”李东楞了楞,低头想了一会儿,迟疑的说:“喝了,好象是喝了。”
“什么时候?你刚进去还是你出去的时候?或者你们谈话的中间?”
“这,”李东迟迟疑疑地回答: “我记不清了,应该是我们出门的时候,我记得我转身的时候好象看见齐总拿杯子喝了一口水,大概说渴了吧。”
“哦?好!另外,齐建设爱喝水吗?”
“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一般吧,他酒量不错。”
“这几天他身体怎样。”
“挺好!他身体一向不错,尽管他总说自己处于亚健康状态,依我看还是满好的,谁能没个头痛脑热的?饮食起居一向标准的人偶然间头痛一下,失眠一次,有点儿胃痛也是正常的,何况整天在酒桌上泡的人?不过他这人爱惜自己爱惜的要命,可能想挣足钱之后长命百岁的好好活一活吧。”李东一脸揶揄。
显然他对老板并没什么好感,无法像秘书小姐那样滔滔不绝地赞美齐建设。
郭小峰和小秦饶有兴趣地听着。
“是这样!那他死前几天身体怎样,有什么病状吗?”
“应该没有,我看他精神很好,不象有病,倒想有喜事似的。”
“那他有没有感冒之类的小病呢?或者,正服用什么药?”
“没有吧,反正我不知道。”
“你老板为人怎样?最好像人一样描述他。”
李东一笑:“一般的老板,还行吧,老板不都那样。”
“都哪样?”小秦紧跟着问。
“赚钱没够呗,当然他赚的钱确实还不够多,其他的还可以,对下属也比较信任,放手让他们做。总的来说,还可以。”
“看来都不愿说死人的坏话。”郭小峰说:“那就说具体的吧,案发时,就是齐建设死的时候,你注意到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我把我看到的全说了,说实话,当时我有些傻了,直到你们来,才醒过神儿。你们可能见多了凶杀案,我可第一次,而且,是我老板,还死的那么怪。”
“怪?怪在哪儿?”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死,我想就是仇家,也该拿刀动枪的害他吧。看来女人得罪不得,柳扬原来是个很开朗的人,我们都说老板太太满好,谁想到,一离婚,成了另一个人,居然下这样的毒手。”
“看来你们都认定是柳杨?”
“不是她还有谁?”
郭小峰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毛,接着问:“除了和你老板说话,那天和你老板有没有其他的接触吧?”
“没有啊!我想想,哦,没有!就是说了一会儿话。”
“那怎么解释齐建设的手包上有你的指纹。”小秦突然发问。
“指纹?这有什么奇怪,我们这种老板的跟班,又叫老板‘提包儿’的,我常替他拎包,有我的指纹有什么奇怪?”李东流利地回答。
“哦——,这么说,你是比较熟悉齐建设得啦,那他包里一般都放什么?”
“我不知道,”李东干脆地回答。
“这个问题很重要,是为了进一步确定案情而需要了解,希望你配合。”
“我知道,不过我真不知道。”停了一下,也许是为了阻止警察进一步地询问他又补充说:“我是打工仔儿,懂一个能捧牢饭碗的基本规矩,干好本职工作,不了解不该了解的事,至于老板包里有什么我从不想了解,也不了解,所以,真不知道。”
郭小峰眯起眼睛看了他几分钟,淡淡地交代,
“谢谢你提供的情况,以后可能还有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请你暂时不要去外地,随时保持与我们的联络.”
李东走之后,小秦冷冷地说:“这个家伙什么也没说,可惜他犯罪的概率小,他离开的很早。”
“你的话只说对了半句,就是他犯罪的概率小,可他的反应有些奇怪的地方,你看,他在解释齐建设的手包上他的指纹时,非常流利地接着我们的话茬儿说,没有人常规的反映,比如‘楞一下’之类的。他的解释我早想到了,他的反应却有些特别。还有,他坚持不说齐建设包里有什么,也很奇怪,我们是公安局,为公务问他。何况齐建设又死了,他说什么也影响不了他的饭碗了,怎么他坚决不说呢?”
“是啊!我总感觉包里少了一件比较大的东西,现场那个包很瘪,可从包被撑旧的形状来看感觉这个包平常应该是很饱满的。”小秦沉思着说。
“这事很难讲,也许有时东西拿的多,有时拿的少。”郭小峰用手揉着太阳穴疲惫地说。
05
周立强看起来要寒碜的多,身材矮而胖,模样土气,口音也很重,所以虽然比李东还大两岁,但相貌堂堂,头脑灵活的李东已是经理了,常常独立出去谈生意,而他只是普通的业务员,多半是协助他工作,没有独当一面过。
从郭小峰的眼睛里看,倒还有几分忠厚相。
行踪的交代和李东回答是一样的,因为那天他们是一同办事的。
开始问的问题也和李东:“你在办公室的时候,齐建设喝水了吗?”
“喝水?”象李东一样,他也没考虑这个问题,皱着眉头回忆了半天:“没有,好象没有。”
“哦,”郭小峰眉棱动了一下,又接着问:“一直没有吗?”
“应该没有吧,我们总共进去说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出来了,不记得他喝水来着。”周立强似乎越说越肯定。
“你老板爱喝水吗?”
“喝水?一般吧,我没感觉,他能喝酒。”
“他死前几天身体怎样?有什么疾病的症状吗?”
“没有啊,反正我没觉得。我还觉得他精神还不错呢。”
“这两天平静下来之后,你又回想起什么没有?”
“没想起什么,当时乱的很,人都乱动,又打电话,又去呼唤,摇晃老板,我当时迷糊得很。”
“乱动!所以现场被破坏的乱七八糟,给我们的侦破工作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小秦又想起了乱七八糟的现场。
“我们没经验,再说,我没乱动,我就站在门口发呆,对了,还有那个王老板也和我一样站在门口发呆,是他们过去的。”周立强为自己辩白。
“不谈这个,你知不知道齐建设包里平时都放些什么?”
“包里?”周立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憨厚地一笑:“我不知道。”
“这是为你老板申冤,找凶手,你好好想想。”小秦有些恼怒地说,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周立强的忠厚后面有一丝狡黠。
“我真不知道,要不我回去好好想想,我不知道不能乱说。”周立强一副无辜委屈的样子,口气却很坚决。
“那他平时为人怎样,别告诉我他是佛祖。”
周立强笑了笑,在心里从容盘算一下,聪明的回答是少说,有了主张之后,扬起脸显得更忠厚的样子:“还可以,真的!比别的许多老板好多了。”
“只是这样吗?”
周力强点了点头,用更肯定的口气说:“真的。”
只剩郭小峰和小秦的时候,小秦沉思着说:“也挺奇怪的,他最近的业务员也不知道他老板的包里常规放什么?”
“说奇怪也不奇怪,这也说明齐建军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有些人就是这样。”郭小峰不太自信地推测。
06
冯茵茵明显生动了许多,她的体态娇小玲珑,颇为动人,但她的脸显然不是造化的功劳,充分体现了化妆品业百年来的成就,粉与粉底共同制造出的白净脸色,眉、眼、嘴巴都是精心的描绘过,微微地噘着,眼睛半开半闭,有些斜睨挑逗的感觉,时尚但不美丽,从郭小峰的眼睛里来看,这个女人相貌并不比柳杨强,甚或不如,但有股子媚劲儿,很招人。
但小秦就有不同的观感,他准确地发现这个女人是以林亿莲为范本打扮自己的,这颇合他的口味,柳眉大眼的美女太多了,这才特别。凸眼凸嘴的女人,不如此修饰,准丑的没法看,如此打扮一下,就有股风情万种的韵味,他暗自认可,是个有味的女人。
“你一定很难过吧。”最初的寒暄过去之后,郭小峰首先说,尽管他看不出她很难过。
“当然,我伤心死了,全完了。”她的脸上呈现出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愤怒的表情。
费了好大的力气钓的金龟婿,现在全白费了,生气是难免的。郭小峰和小秦理解的点点头,留给她平息一下的时间,又问:“你认为齐建设会是别人杀的吗?”
“别人?不可能!一定是那个婊子干的!她看不过我好,她就想毁我,混蛋!”冯茵茵斩钉截铁表示她的观点。
“咳,她以前有过表示吗?”
“有,几个月前,就是他们刚离婚的时候,柳杨碰到我,她瞪着我,太可怕了,我现在也忘不了。”冯茵茵十分戏剧化地说:“她说:‘你别得意,你以为毁了别人,你就得好了,我告诉你,别打这个如意算盘,拆了我们,你也得不到,我们走着瞧,哼!’当时我就很害怕,感到她要对我下手。”
“可你还活的好好的。”郭小峰手一摊。
“是。”冯茵茵勉强承认,旋及又悲愤莫名:“可这比毁我还可怕,难道不是吗?建设离我而去还不如让我替他死,我宁愿替他去死,去死!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样爱他的,天哪!我——”
“你意思说柳杨认为如果齐建设死了,你也会追随而去?”小秦不耐的抢白她。
正显得悲痛不堪的冯茵茵闭住了嘴,仅仅怒视了面前两个警察一眼。
“你平静一下,”郭小峰接着问:“问个小问题,齐建设爱喝水吗?”
“这——,正常吧?没什么特别的,我从没注意过。”
“这些日子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比如感冒什么的,有没有吃药之类的。”
“没有,我们建设身体挺好的,再说,天气这么暖和,怎么会感冒?”
“他平时吃什么补养的药品吗?”
“不,没有。”
“哦,那天,齐建设早上吃的什么饭。”
冯茵茵楞了一会儿,突然变得很尴尬,讷讷地说:“我不知道,前一天我们没在一起。”
“为什么,你们不是打算结婚吗?应该在一起的呀。”。
“结了婚也不一定天天在一起,人家外国人很多夫妻是两间卧室,为了不打搅彼此,建设工作忙,自己有一套房子,他应酬晚了,常常自己去那边住。那天就是说有事,不过来了,我们约好第二天一起吃中饭,谁想到。”冯茵茵略有窘迫地解释完,又露出痛苦的表情。
“就是说齐建设常常是一个人住?”
“恩。”
含糊的声音。
“那,那套房子在哪里?”
“在银水东路美安小区。”
“你在那里住吗?”
“我从没去过。” 冯茵茵声音更低了。
“哦——?为什么?” 郭小峰眼睛眯了起来,象只胖胖的狐狸:“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也许你们很难理解,”冯茵茵一脸幽怨:“因为建设离婚离的太麻烦,他,他对女人开始有了警觉心理,我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不想勉强他,时间长了他自然明白我的心。”
“那齐建设会不会吓得不敢结婚了?”
“建设后来是有些不太热心,实在有些后怕了,但没关系,时间久了自然一切都会好了。”
“噢——”郭小峰点点头,又问:“看来柳杨是个很难缠的女人?”
“当然,”冯茵茵立刻来了精神:“她人又贪心,心肠又狠,为了离婚建设受尽了折磨,最后几乎是连哄带骗的才离成,可她还是——,建设,死的好惨。”
“显然你认定是柳杨做的?”
“除了她还能是谁?” 冯茵茵睁大眼睛反问。
“我们也想知道。”
“我觉得就是她,你们不了解女人的嫉妒心,唉——”说到这儿,冯茵茵低头擦了擦眼睛,小声说:“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我,也看不上我,认为我是那种‘傍大款’的女人,其实,我和建设是有感情的,否则,他为什么会和他老婆离婚?本来我们——,可现在,什么都完了,真不知道。为什么恨的力量那么大,为什么我那么命苦,为什么?”她这次真的轻声抽泣起来。
07
处理完公事的凯达公司老总王儒雄正抽着烟陷入快乐地遐想:齐建设死的太是时候了!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一死,对他太妙了,简直可以大宴三天以示祝贺。
这个猴精,他暗骂:死的太好了!这人小个儿不高,也不怎么帅,偏他妈的会讨女人欢心,如果还活着,把那个女人弄到手,有权有势又有钱,还有他王儒雄的活路吗?本来只能套齐建设这个死鬼的近乎,做点儿毛毛雨的小工程,现在好了,他的事业机会来了,啊!真好,太好了!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满意地叹息了一声,并换个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但又忍不住悻悻地想,真奇怪,他也没什么出奇的,怎么这么会哄女人?不过——现在不能了,哼!死到女人手里了吧?
王儒雄又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暮春时节,阳光明媚,他们聊天,调情……,冯茵茵,这个狐狸精,那天还对他爱答不理的,只想让他走?以为自己要做齐夫人了,端架子了,做春梦吧!什么时候也论不到她做齐夫人。一会儿可就贱脾气发作,和两个跑腿的兵调起情来了,害得他们也没立即进去汇报工作,只顾应付这个下作的女人,哼!谁娶了她只怕绿帽子要长在头上了。王儒雄有些恶意地想。接着,齐建设的前妻去了,然后——,太可怕了!
王儒雄尽管很为齐建设的及时死去而快乐,但一回忆起齐建设那张发蓝的脸,就忍不住颤了一下。这个女人,真毒呀!他打了个寒战,居然把自己的前夫给毒死了!“最毒妇人心”——一点儿不错!唉,当时一片混乱……,他伸手把烟按灭。
混乱、一片混乱——,突然,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会?王儒雄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怎么会?他震惊地想:天呀!不!不——!
砰、砰、砰,
“进来。”
“王总,有两个刑警队的人想见您。” 秘书温柔地通告。
“你好,还有些事想问问你,希望不要太妨碍你。”郭小峰很客气地撒谎说。(他们专程跑到他公司,为的就是给他个措手不及。)
“哪里,我理应配合你们的调查。小陈,倒茶,别拿平时的,拿那个锁在柜子里专给贵客喝的龙井。”
“你不用忙,我们只是想让你再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
王儒雄若有所思地看看面前的两位,片刻之后,一丝贪婪的微笑浮现出来。
他重复了一遍上次的话。
“齐建设死了,对你并不坏,是吧?”郭小峰笑眯眯地说。
王儒雄眨眨眼,犹如儿童一样天真,很诧异的反问:“你说什么,怎么会?我们关系不错,很多工程我们是合作的,我那天去也是谈这个,你怎么这么说?”
“是吗?我以为你们是竞争对手,原来不是。”小秦及时地阴阳怪气补了一句。
王儒雄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很快会调查出来——不如说明白,因此恢复成年人的面容,义正词严地说:“当然,我们是有竞争,不过现在讲究一个说法‘双赢’,对吧,我们主要就是合作,哪能一烦谁就杀人呢,我可是正当生意人,和气生财,不会干犯法的事。”
两位警察同时抑制住撇嘴的冲动,小秦笑笑:
“是吗?正当不正当只是一线之隔,他死了更好,对吧。”
“这是什么话,挑明了说,这事儿跟我毫无关系,我怎么会去投毒,开玩笑,不是我说,大家都是明白人,我真想让谁死,完全可以找个亡命徒,又不贵,干吗自己去投毒,找死吗?”王儒雄气急败坏地嚷道。
“买凶杀人照样犯死罪。几个亿万富翁也为此掉了脑袋。”
“当然,当然。”王儒雄赶快承认,但接着指出:“可并不是我怀疑你们的破案能力,怎么说查出来的机会也要少的多,对吧。我又不傻,自己去投毒,再说,我出来很久他才死的对吧,怎么可能跟我有关?”
“听起来有些道理——”
“完全有道理。”王儒雄头向前一探,有些鬼祟地说:“很明显,这种投毒的事多半是女人干的,气急败坏,心地狠毒,我好不了,你也别好,所以,就杀了你,你们把视线集中在他身边的女人准没错。”
“也许女人投毒的多一些,但并不能排除男人。”郭小峰摆摆手制止想要分辨的王儒雄,接着说:“小问题,齐建设爱喝水吗?”
“喝水?我没注意,一般吧,他倒能喝酒。”
“你们的谈话主要是你说,还是他说。”
“都说,我可能说的多一些。” 王儒雄警觉起来,担心有个陷阱在自己前面。
“你们谈话中间他喝水了吗?”
“你们什么意思,我没投毒。”王儒雄脖子又粗了。
“没有人说你投毒,只让你回忆情况。”小秦不耐地催促。
“哦,没有吧,不,好象是喝了,喝了,我想起来了,我决定走的时候,他喝了几口水,你看和我没关系吧。”王儒雄有些得意了:“我记得当时他还叫秘书进来收拾一下桌上的一次性口杯,我出去几分钟之后,秘书就也出来了,我们聊了好久,你可以去问。”
郭小峰托着下巴想了一会,才接着问:“齐建设为人怎样,真实看法。”
“哦,怎么说呢,精明强干,很会哄女人,不过自己不会掉进去,总之,是个能人。需要谁时,一掷千金;用不上了,一脚踢开,翻脸无情。原来我们合作很多次,现在,翅膀硬了,自己的施工队有了,就不理我了,他那施工队是搭桥桥塌,盖楼楼倒,绝对是水货,可就有本事接得到工程,没办法啊,这也是本事。哼!现在不死,早晚也得因为工程质量太差枪毙了。”
面前这个男人显然失去了克制,郭小峰暗想:控制不住地说齐建设的坏话,尽管他们是一路货色,但相同不相容,义愤填膺的神态比一般人还强烈。
08
当郭小峰和小秦一同调查王儒雄时,木兰正和王小燕在街上闲逛。木兰是工作逛街两不误,秘书小姐也因老板被杀而暂成一个闲人,所以当木兰邀她去买衣服时,她一口就答应了,闲着也是闲着。
她和木兰早就认识,以前木兰常常和柳扬去公司。
街上琳琅满目,但没什么新东西,没太大意思,但她们依然细致的看完毛线、毛衣、衬衣、裤子等服装类商品,然后,她们又决定去看看首饰,不过仿佛赏鉴一个心爱的古董希望沐浴更衣,焚香礼拜,以调整好状态那样,目前她们都感到有些累了,决定补充给养,然后再享受浏览珠宝首饰的乐趣。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小吃屋,她们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
“今天我让你陪我这么好久,这顿饭我请,随便点,反正这里也没昂贵的菜,我请的起,别客气,你知道,我现在没什么朋友,好无聊,原来还有柳扬,现在,唉!”木兰满怀歉意地开口,又有些感慨地结束。
看到木兰感慨的脸,秘书小姐赶紧宽慰说:“你现在又工作了,很快会有很多朋友的,象我不是更麻烦,现在就要赶快找工作,一日不做一日没饭吃,你还抱怨。”
“我能吃的什么饭,粗茶淡饭,你看我,尽买处理货。可不是那些有钱人,做阔太太,现在不还是慌慌张张的上班,不象柳扬,确实是有钱,才敢长期在家照顾孩子的。”
“说的也是,”王小燕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是她,才不会做那种事,人和人真不一样。”
“也对,人对人永远也想不透,齐建设外面有女人不是一年两年了,柳扬也习惯了这种‘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局面,不吵不闹的。齐建设也乐得自由,这会儿怎么会为冯茵茵跟柳扬离婚,闹成今天这种局面?看来,我要多操操我老公的心,外面的女人比老婆强的多。”木兰喝了一口被一个面容严肃、气势非凡的服务员端来的一杯叫做‘茶’的黄水,再次显得很感慨。稍倾,又十分是非地悄悄问:“冯茵茵我看长的也不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手段,会笼络男人,把齐建设哄的五迷三道的。”
“本事?天生的下流脾气,专往男人跟前儿凑,我们正经女人根本做不来。”王小燕蔑视的嘴都歪了,一副揭穿老底的口气说:
“我是男人,根本不会娶她,她有什么呀,老家是贫困山区的,别看她现在装得像刚从香港郊区来的那样,其实要什么没什么,长的也不好,个儿也不高,她洗了脸你根本没法看,就是一个光板枣核儿,没眉没眼,除了鼻子哪都是鼓的,人还没德行,简直是贱!我告诉你那天,就是出事那天,她本来和我聊天,开始还假正经不理王总,后来可就露本相了,后来李东和周力强回来后,呵!她可就发起嗲来了,拉拉扯扯的,尤其是李东,恨不得粘李东身上,本来他急着要去汇报工作的,每办法,也只好和她扯起来。男人见了这种贱女人就走不开,拣便宜呗,没出息!不过后来李东跟我说他也是不得不敷衍一下。谁知是真是假,唉,男人信不过呀。”
木兰感觉她对冯茵茵外貌的评价显然太贬低,便公允地补充说:“这也是有可能的,你想,未来的老板夫人,能不敷衍一下吗?再说,冯茵茵也有股风韵,不像我,正派的要么让男人忽略,要么让男人肃然起敬,反正,不讨人喜欢,你应该学学冯茵茵的化装打扮,行为做派,你应该知道,迷人的常常是风韵,而不是美貌,你这么年轻漂亮,再打扮一下,准特别出色。”
“我倒想打扮,哪里找钱呢?”王小燕哀叹着,然后又轻蔑地说:“就算我打扮也不会学她,也没几个人说她漂亮的。不过,她和老板倒挺般配的,一对儿精致小巧的人。可惜,她没富贵命,现在,照样没钓到金龟婿吧?活该!”
似乎有什么触动了心绪,木兰很久没出声,这使王小燕有些尴尬,迟了一会儿,补充说:“你别太难过,柳扬是情有可原的,找个好律师。”
从遐想中醒过来的木兰歉意地笑了笑,没话找话:“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对了,我喜欢吃酸豆角炒肉末。去掉“炒辣肉”换这个菜吧。”
“换什么,添一个就行了。”木兰说,端详着看着对面这个女孩,心里一动,她那含糊的“没有”和迅速转换的话题表明,这似乎是面前女孩儿不愿涉及的话题。
菜端了上来,卖相一般,不管是辣肉还是酸豆角颜色都过暗了,显然是酱油放多了,还好一尝,口味却还地道,可以抵过米饭的难吃。
“多吃菜,米饭太差,吃不了算了。”木兰热心地劝慰道,她瞄瞄放松吃饭的王小燕,又把话题扯到案件上:“那天一定好吓人吧。”
“可不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吓死我了。”王小燕放下筷子,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当时的场景来,尽管讲的丰富多彩,木兰从中得到的结论很失望,她心目中的凶手在齐建设死前并没进入他的办公室,也许是自己错了,是别人干的?但应该不是柳扬,绝对不是,柳扬杀齐建设的理由被小报记者看来似乎很充分,‘怒杀负心汉’之类的,但木兰觉得,柳扬不是那种极端的女人,可到底是谁呢?是再前面的人吗?再回过神来仔细听的时候,王小燕又开始轻蔑地批驳冯茵茵了:“……真夸张,一进去,先搡柳扬,说她把齐建设怎么啦,又扑过去又哭又叫,又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后来,大家都镇定了吧,她又受不住了,跑卫生间吐起来了,哼!我最看不过这种女人了。”
她蔑视地一扬头,表示她是正义和勇敢的化身,无法忍受怯懦和神经质的无能表现。
“是吗?冯茵茵来找齐建设一直没有进去吗?”木兰终于忍不住直接问出自己最想了解的。
“没有,刚来时,王总正在里面,后来她跟我聊今年的流行趋势,有一搭,没一搭的,可能不想打搅齐总吧,何况她很快又忙着撩拨别人呢!”她的口气又开始象放久的菜,酸了起来。
木兰无精打采地听着,失望之极,她原先希望得到的信息,并没有得到。
从饭馆出来之后,木兰索然无味地陪王小燕看着珠宝首饰,纯粹是为使她今天找王小燕的借口圆满起来。
她本来决心像一个机敏的侦探,获取希望得到的情报,可是,结果是证明自己最初的设想是错误的,到底是谁?王总?他是谁?这可不是她能轻易获得的信息了。
秘书小姐倒是兴致勃勃,并完全被一条白金项链和一个低品级的宝石项链坠所迷惑,反复摩挲,还戴在脖子上让木兰评价一下怎么样,的确很漂亮,木兰偷瞥一眼价格,一共需要九千多元。对于一个家在外地,孤身在此,月收入只有七八百元的女孩来说,显然太昂贵了些。但千真万确,“钻石是女人的最好情人”,即使是一个低品级的宝石发出得冷而刺眼的光芒也有一种假货所无法匹及的高贵感,令人爱不释手。木兰也被撩起了兴致。仔细看起来了,一番赏鉴之后,带着无法拥有的遗憾,两人叹息着离去了。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两个人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们俩。
郭小峰和小秦是开车回去时从大街上看到她们俩的,于是果断地决定跟着。因此他们停好车悄悄尾随着,默默忍耐了她们长久看珠宝的无聊,直到她们分手。
他们停了下来,彼此对视表达了共同的疑问:这两个女人怎么在一起?
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能解开了,因为接到他们电话的木兰同意立刻见一面。
09
当他们在“听雨轩”茶艺馆的雅间坐下来时,都感到一天下来疲惫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放松。这是一间普通的茶艺馆,并没有娴静的茶艺小姐讲述茶道(这也是他们选择于此的原因)。
大厅里有几张桌子,然后是许多隔间,也就算雅座,很多客人来此谈谈生意,或三五好友来打打牌,或谈谈天。茶馆安静消费不高,很适合几个人一起说说话。
在每一个人都惬意地喝了一口茶之后,木兰笑了笑,老实的说:“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和王小燕在一起干什么?”
得到赞同的一笑。
木兰又笑了笑,小声说:“我想证明柳扬是清白的,所以——”
“所以到处调查。”
“是。”
“那结果呢?”
“结果,”木兰意兴萧索:“我证明了一些我不想证明的,没有证明我希望证实的。唉!一个失败的侦探。”
“这可不是失败。侦探是发掘事实真相,而不是找所谓的事实证明自己的臆想。”小秦更正她的错误观点。
“还是说说你证明了什么,没证明什么吧。”郭小峰和蔼的提议。
“我——,唉,从头说吧。是这样,我反复地想,其实并不能证明就是柳扬下的毒,完全可能是在柳扬到之前杯子里就被下了毒,一个人不会抱着水杯不停的喝水,只是恰巧,在柳扬到的时候,他喝了这杯水,就成了柳扬下毒了。这种情况应该存在吧?”
“当然,非常可能。”
“所以,我约王小燕逛街,就是想找机会侧面了解一下,到底柳杨之前有多少人进过齐建设的办公室,结果发现除了柳扬,最后见齐建设的是一个什么王总,而且已经出来半个小时了。我想,再早下毒就不太可能了,我怀疑的人根本没进去。”
“你怀疑谁?”小秦好奇地问。
“冯茵茵。”
“哦?”郭小峰立刻追问:“为什么?齐建设的死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他们结了婚,那她的嫌疑就非常大了,但是现在,还不到她盼望齐建设死的时候。”
木兰换了一个坐姿,迟疑一下说:“我不知道如何说起,怎么说呢,我不认为齐建设会和她结婚,你们见过她吧,她并不是一个很出色的女人。”
“很多很不出色的女人都嫁人了,何况,出不出色是因人而异的,女人和男人的眼光是差别很大。”小秦不已为然。
“不,不,你误会我意思了,我不是因为她破坏了我好友的婚姻,就对她有偏见,就认为她会杀人放火,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当然,我也承认,我很反感她,可能有些偏见。我确实认为她是很自私的女人。”木兰低头喝了一口茶,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邹着眉头迟疑地说:
“我不知怎么表达才好,你说的对,出不出色是因人而异的,也许很多人会说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其实,玄妙的情感有时也有很多规律可寻,比如说,高大英俊的男子可能爱上一个瘦小平庸的女孩儿;或者‘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些看上去很悖理的事,其实未必不合情理,不少人的感情倾向受‘相反律’的支配,喜欢自己不具备的特色。你看,齐建设是一个瘦小精干的人,冯茵茵也是一个娇小玲珑的人,他们很相似,我一直感到她未必符合齐建设的口味。这么推断并不是以我的推论为根据的,是事实,你看柳扬,相比齐建设,高大丰满。如果这个不能说明齐建设的审美观,还有,以前齐建设的一些艳遇——那些风尘女郎——都是一些高大、丰润、妩媚的女人。你们可以去调查。一直贯穿的嗜好怎么会突然改变呢?”
“婚姻大部分都是遗憾地凑合,无数向往天仙的男人最后都和母夜叉度过一生。”小秦悲哀地指出这一点。这是他近来灰心地发现,他同事的老婆最出色的也只能在低标准下勉强称为漂亮,他换了几任的女友也没有以容貌令他追思不已,真是怪!满街的美女都进谁家了呢?看到木兰要笑的脸,赶紧严肃地补充:“关键是,可能有其它吸引他的地方,不仅在外貌,还有许多其他因素,譬如,性格脾气、工作才干、还有共同语言等等,有许多人是因为有共同语言才走在一起的,事实上,这比外貌更重要。”
“当然,我承认你说的。”木兰敛去笑意,认真地解释:“但我比你们了解齐建设,从我的判断,他不会爱上冯茵茵,这也就是齐建设说假离婚,而柳扬相信的原因。因为柳扬感觉齐建设不会为冯茵茵而和她离婚的,她不是他喜欢的那类女人,外表上和身份上。”木兰有些烦躁,感到这样说下去并不能说出自己的中心意思,想了好久她又开始说。
“换一个话题开始,你们说,人为什么结婚? 首先,感情!来自纯精神上的愉悦,不忍分离,不愿分离,愿意生生世世做夫妻,愿意向所有人宣布他们的爱与决心在一起的欲望,我们把这叫做爱情。但这种情况很少,而且也不一定都发生在二十多岁,很多人结婚是为很现实的原因,到了某个年龄,不结婚就成了大龄青年,会被人指指戳戳,当然,现在有了‘单身贵族’的说法,但这对人要求更高,得有令人羡慕的金钱,学问或地位之类的东西,普通人只能是‘老光棍儿’或‘老姑娘’的称谓。”
“对不起,你想说什么。”小秦有些忍受不了木兰言不及义的高谈阔论,不客气地打断了木兰关于婚姻看法的议论,现在是谈案子不是聊天,看来女人老了是变得唠叨,小秦心里嘀咕。
“对不起,我扯远了,一言一蔽之,我想说的是齐建设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决定结婚一定是目前利益最大化的因素。他决心娶的女人一定某些很出色的条件,比如:有很好的家庭背景,或有很好的职业,能帮的上他的忙,或有很体面的特长,好比是一个演员,足以给齐建设面子上增光等等,总之值得离婚。否则,他很可能和柳扬将就下去,因为至少柳扬不干涉他的事。可冯茵茵决不具备这些因素,她可能迷住他,但齐建设会让她做情人,而不是老婆。”
“但他确实为冯茵茵和柳扬离婚了。”
“这可能是假象,为另外的女人,但那个女人是齐建设暂时不想暴露的,以冯茵茵为幌子。知道吗,离婚的理由是冯茵茵怀孕了,坚持要生下来,不离婚就要告他,罪名找了一串儿,我记不住了,但似乎个个刑文有名,其中一个是强奸我知道。如果孩子生下来,那时就是重婚了,冯茵茵一看就是不好打发的主儿,柳扬也感到冯茵茵不是齐建设喜欢的那类人,就相信了,想等事情过去再复婚。如果不这样,老公进了监狱,她也没什么好,所以,比较顺利地协议离婚了。”木兰兴奋起来了,急促地说:“我反复思量了一天,假定说齐建设不仅骗了柳杨,也骗了冯茵茵,那么,她就有杀齐建设的动机了,你想,她可是一无所获啊。”
“听起来有些道理,但你认为冯茵茵是会为此杀人的类型吗?这样做应该是特别重情的那种偏执狂,她是吗?”郭小峰用食指扣击着桌子:“我倒觉得她是个比较现实的人,虽然她说起话来倒是显得又有情又有意的。”
“但,但女人很难说。”木兰的声音里显出底气不足。
郭小峰宽解的一笑,说:“其实光琢磨动机是不够的,我总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时候真不能理解某些人怎么会为极微不足道的小事杀人,但没有办法,事实就是这样。我们还是看看机会吧,冯茵茵有没有杀人的机会?”
木兰更加沮丧起来,“没有,她真好运,根本没进齐建设的办公室,没机会下毒,想怀疑她都缺乏根据。”
“那就想想别人,也不是没有可能,齐建设不仅是一个三角关系中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商人,有许多竞争对手可能希望他死。还有,他为人怎样?,是否很苛刻?他的下属希望他死吗?总之,情况很多样,需要全面考虑。”
“多是多,总比在大街上被砍死的情况简单吧。”木兰想了想说:“人跑了,更难找,我是说,如果是买凶杀人的话。”
“也不是你想的那么难,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有动机,都可以查,真正难的是不相干的人一时性起杀人。”
木兰睁大了眼睛,有些敬畏地看看面前的两个警察。
郭小峰连忙一挥手:“不说这个,说这个案子,应该就是这几个人,因为除了神仙,谁也不能遥控下毒对吧?对了,你认为齐建设爱喝水吗?”
“水?我没注意,他倒爱喝酒。”
“你看,都没注意到齐建设爱不爱喝水,可见,他应该是比较正常的。而且那天,他喝的是纯水,不是茶叶水,这意味着什么?”郭小峰眼睛像猫一样闪着光,再次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你想说,两者状态不同?”小秦身子一动。
“对!人们喝茶水可能会在不渴的时候也喝,边喝边说话,像我们这样,意味着随时都处在喝水状态下。但纯水完全不同,毫无味道,根本提不起人们喝它的兴致,只有口渴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喝它,当然,女人出于美容的需要可能会多喝一些水,或者,感冒有病可能遵守医嘱多喝水。但齐建设性别已定,也没感冒或得其他疾病,这都是调查过的事,如果不是早饭吃的太咸的话,——不过尸体解剖显示在几个小时内没有吃固体食物,那就是说吃馄沌或胡辣汤等咸得很的食物,可能一上午只喝几口水,或者可能一口不喝。这就意味着——”
“存在早就下毒,却能过很久才毒发的可能,也就是说投毒的人有可能是更早进去的人。”小秦抢着说。
“就是说嫌疑人不止柳杨?”木兰的重点永远在另一面。
“当然。”
“这就说明可能下毒的人应该包括五人:李东、周立强、王儒雄、王小燕和柳扬。”小秦回忆着说:“现在,李东和周立强话语不一致,李东说齐建设喝水了,周立强说没有,我估计两人说法不一的目的是都是为了排除自己的嫌疑。而据王儒雄说,他见齐建设喝水了,如果属实的话,那么李东和周立强可以排除。最后一个见到齐建设的是王小燕,而且她也是最后一个接触水杯的,我看重点还是应该是王儒雄和王小燕。”
木兰呆呆地盯着面前的杯子,突然抬起头问:“我没记错的话,齐建设的办公室布置很简单,纯水机是靠门的地方,老板台在最里面,如果有客人,常常请人自便,他倒水也常常请人代劳。还有,我个人认为齐建军要么早上喝了一杯牛奶,要么什么也没吃。”
“房间布置记得不错,”郭小峰诧异地看着木兰,“你怎么知道齐建设的早餐呢,连冯茵茵都不知道。”
“冯茵茵不知道,怎么会,啊——这足以说明我的分析是对的,齐建设没和她在一起,要不她应该知道他的早餐,哼!我就知道!”
木兰发现自己的分析得到了例证因而有些得意起来,刚想继续分析冯茵茵有杀齐建设的理由,突然想起那个被反复论证的事实,齐建设死前冯茵茵没有接触他,又泄了劲儿,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抬眼发现面前的两位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答他们真正感兴趣的问题,为什么木兰会知道齐建设的早餐?这可是很私人的事情,看着两双起疑的眼睛,木兰慌忙回答:
“这是他几年的习惯了,据说他晚上经常喝酒应酬到很晚,早上就不想吃饭,柳扬就开始定牛奶给他喝,既顶饿,又不占肚子,还养胃。他也喝惯了,这样有好几年了。现在,我们也养成早餐喝杯牛奶的习惯。我想,几年的饮食习惯,未必会改,何况这也是好的饮食习惯,正在被大力提倡,没改的必要,所以才这么推测,可不是打包票,只是感觉应该是。”
“噢,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上午喝水会更少,好了,先不谈这个,我很想再了解一下齐建设的为人,别怕说死人的坏话。”
“我想,他是个既大方又小气的人,对有用的人大方,”木兰沉思着说:“他常常一掷千金,你知道,他是做工程的,又不是大公司,全靠拉关系,贿赂人接工程,在吃喝嫖赌上一向手面大的很,过去也常常在我们面前吹嘘,吃一顿饭花了多少钱啦,卡拉OK一次用了多少钱啦,总之随随便便一吃一用,就能花去一辆轿车钱,估计也有吹的成分。不过考虑到现在领导的腐败程度,大约也八九不离十。总之是属于花消巨大,手面豪阔的那一类。说他小气,是我想起一件事,有次我们两家五个人一起吃饭,他接了一个电话,可能是手下问什么时候给工人发工钱,拖得太久了,他只是回答,等着吧。事实上,他对能拖欠工钱是相当不在乎,甚至很得意。总之,面临强者,他很豪爽,对弱势群体就很苛刻了,从这个角度上,是个坏人。”
“和大部分黑心老板差不多,可那从哪个角度上是个好人呢?”
“也说不上好人,我是认为他有许多性格上的优点,很上进,很努力,积极进取,时间观念强,应该说是很强。最讨厌别人不守时,自己也以身作则,连吃饭起床这些生活小事都很按时。柳扬常说,齐建设时间观念强的让她失去了做女人拖拖沓沓的乐趣。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样,柳扬不敢没原因的迟到。为此,柳扬常常向我抱怨,就在寝室里,每次柳扬都急着说:‘快,快,我来不及了。’哈,真逗!那时真是好时光。”木兰有些陷入对大学时光的回忆,直到无意中瞥见小秦无奈地表情,才发现自己跑题了。赶紧定定神,接着说:“还有,别的就算不上优点了,特点吧,很爱惜自己,很乐观。也没什么了。”
“你的话倒和别人不太一样,他的三个员工都说他是好人,尤其是那个王小燕把他说成了雷锋。”小秦笑着说。
“那当然,谁愿意说死人的坏话呢,也许他确实是一个好老板,不过我怀疑。”木兰轻蔑的一笑:“我想谁愿意这会儿昭告自己讨厌齐建设呢,在没有结案之前增加自己的嫌疑。”
“我们还没这么苯,说说好听话就以为彼此关系比蜜甜。”郭小峰咕哝道。
10
接下来的调查证明,齐建设的死对几个嫌疑人都颇有好处,因为他的公司非常非常的不正规。会计的工作就是做假帐。
从帐上看,总在亏损,而且交易额也很小,这样做的好处是只要知道世界上还有税务局这个机构的人就可以意会的,坏处是在瞒天过海中没人可以证明金钱的归宿,前提当然是,“死”无对证!
比如据老会计意味深长地反映,冯茵茵和李东各有一笔工程款没拿到公司。
她显然很气愤这件事,口口声声地表示这样欺骗国家是不对的,而欺骗国家,这是她“最不能容忍”和“愤恨”的事,因此反复很正义地恳请警察同志一定要严查,以便最大限度的为国家挽回损失。到底是会计,对数字敏感,一说到可能损失的金额,那些可能“流失”“落入私人腰包”的钱时,情绪就激动一次。由于重复次数太多,最后都气愤得全身都哆嗦起来。
郭小峰和小秦看着她那晃动的身体,忧心冲冲,为担心她突然犯病也都恐惧地哆嗦起来。
“我就是这样,看不得坏人欺骗国家。”她又一次在嘴角与肩膀的共振中重申了自己分明的立场。
郭小峰用眼睛严厉地制止了小秦要走向一边的嘴角,满脸严肃地赞赏她:“看得出来,你是一位很有正义感的老会计。”
虽然她极力给郭小峰他们造成这些人很可疑,应该迅速把“这些欺骗国家的坏人”抓起来的印象,但也不得不勉强承认冯茵茵和李东的行为并不是特别的事,因为齐建设常常耍各种手段把这些钱转到私人帐户上,所以他们常常一笔一笔地现金结帐,然后把钱直接给他,而不是直接把款回到公司帐号上。某种意义上讲,这是惯例。
确实,郭小峰暗想:齐建设一死,每个人都可以发一笔不小的财,而且如果总体算起来,恐怕还是一注很大的财源。那么,就可能是某个人决心帮他快快归西,冒险赌一把……
“钱!”
一声断喝吓得沉思中的郭小峰浑身一震,这才又听到老会计用历练一生的聪明总结道:
“就是钱!他们就是为钱杀的人,谁不想要那么多钱呀,现在赚钱那么难。齐老板是嘴里说得大,实际抠门得很,我也就是老了,多口饭是口饭,不想多的,他们可是年轻人,肯定是看到跟着干没前途,起了杀心了。”
想象着这些人最后不得不吐出吞进去的钱,她高兴地笑了。
只是瞬间之后,又沮丧地意识到柳杨是当场抓获的,而眼前的警察也不是管经济案的。
郭小峰和小秦托着脸又盘算起这几个嫌疑人了。
“好吧,让我们罗列罗列!”小秦首先说:“王儒雄毋庸质疑好处最大,尽管他不承认,事实是他的重要竞争对手没了,可以接更多的工程,发大财。”
“可如他所言,没有必要亲自投毒。”郭小峰慢吞吞地反驳:“更何况,这也不是垄断市场,死了张三还有李四冒出来,哪里杀的完?也没有更多的信息证明他们之间有什么积怨。”
小秦点点头:“冯茵茵、李东和周立强说起来现实的好处最大,可能马上就会有一笔落袋为安的钱,可作案机会很小。”
“应该是,现在就机会而言,除了柳杨,王小燕是最大的,而且她还隐藏了自己是柳杨之前,最后见到齐建设的。”
“这可能是当事人下意识的规避嫌疑,关键王小燕并没什么好处,”小秦摇着头说:“办公室里的小员工,靠工资吃饭,老板一死,还要再找工作,目前她和老板之间也没什么风言风语,好端端的就杀人?说不过去嘛!”
“我觉得也是。”郭小峰咕哝道:“就眼前的情况,还是柳杨的动机和机会最大,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们对望一眼。
“我觉得应该查查齐建设那套独立的房子。”郭小峰说:“也许有什么重要物件,他的会计做假帐,但他——”
“他不会糊弄自己,一定会有一个真帐。” 小秦来了精神:“我马上去查,这应该不难。”
但事实却出乎他的想象,柳杨根本不知道前夫有这套房子
“什么?他还有房子?”柳杨先是吃惊的问,随即又切齿地说:“这个骗子,一直骗我,还说给我一套三室一厅,把旧房留给他就够了,这么骗我,真是太无耻了,我真是太傻了,这么容易就同意和他离婚。真是太傻了,太傻了……”
小秦暗想,柳杨并不象她自怨的那么傻,否则,齐建设就不会这么费尽心机了。
“怎么办?”小秦问:“找冯茵茵?可她早就说从未去过。或者干脆找大厦物业让他们开门?”
“你可以试试,但恐怕未必如愿以偿?我看还是找王儒雄问问再说。”
“为什么?”
“想想林木兰的推断,如果那是另一个女人的香闺,你怎么查的出来?”
“看来你相信那个女人的话。”
“当然,女人很多时候跟巫婆似的,不能不信,也不能轻信。”
“我不信,我先去物业。”小秦一笑:“你呢?在想吗?”
“不,我在等。”郭小峰习惯地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食指还轻轻扣击着,看着天花板他悠闲地说:“等你和她给我带来更多的消息呢?没猜错的话,她正到处巡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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