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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守秘密的孩子 时间:2000年6月 一 鬼影!鬼影!满屋的鬼影!蹲在屋角的,挂在天花板上的,躲在橱窗里的,都在用鬼眼偷瞄他。他使劲闭上眼睛,还是鬼影!白色的鬼影还在眼前的黑暗飘荡。因为,最大的鬼影在他心上。 他受不了了,鬼影般的噩梦,原来一直以来都没有走!它又找上了他。那孩子,他守得住秘密吗?能撑多久?他自己知道守秘密是多么痛苦,多么累!就像一根鱼刺噎在喉咙。 他看看自己,自己的半人半鬼,似乎和屋子里的那些鬼影真相配,理应做朋友,很好的朋友! 他用力攥着拳头。不行!他必须让这一切结束。他不能忍受这只鬼这样折磨他。为了更好的未来,他当鬼也值得!鬼当不成了,他愿意下地狱,下最深的地狱,去当那个连鬼都不如的什么东西! 坚定地,他下了决定,杀人是唯一的办法。悲剧已经是难免的,那么就让它成为最好的悲剧吧。 想通了这点,他突然轻松了,他决定当鬼,毅然决然地去当鬼,不后悔! 二 陈刑警一早便造访欧阳昭昭的别墅。他是稀客,他来别墅,肯定不是为了请欧阳昭昭帮忙破案——他都让欧阳昭昭自己去找他。 “喏,就这里了,待会我给你引见。你找他帮忙就行了。我们警方不管闹鬼案。” “叮咚!”大门打开,是管家接待陈刑警和他身边一个30岁左右的中年人。管家把他们带到欧阳昭昭的房间。 “欧阳小弟!有好差事求教你哦!”陈刑警开门见山地说。“请说。”除非是在讲诉案件推理结果,其他时候欧阳昭昭都是冷冰冰的。 “啊哈,这案子肯定合适你!是闹鬼案哟!你知道我们警方忙着管大案要案,哪有时间管这种封建迷信,所以我把他带来了。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欧阳昭昭。这位是我的一个老同学,叫林协。” “你好。”林协说。 “好。” “说啊!说吧!欧阳小弟会帮你的。”陈刑警眯着眼笑道。 “是这样的。我是从葫芦村来的。那是一个在山上的小村,人迹稀少,几乎与世隔绝。我本人在城里长大,葫芦村也只是偶然有空时才回去。啊......不好意思,我该把话说简短点。上周,家父突然变得心神不安。他说他见鬼了。那个死了很久的女人又回到村子里了,是他亲眼所见。 “家父说,他以前也见过我死去的女儿的鬼魂。鬼魂出现,必然会发生命案,因为鬼能使人发疯,发疯了就要杀人。鬼要找更多的鬼,壮大自己的团队,把葫芦村闹个鸡犬不宁。” “冒昧问一句,令尊有眼疾吗?”欧阳昭昭问。 “没有,都很正常。” “好!我愿意帮助你!” “谢谢!谢谢!感激不尽。” “没想到欧阳小弟还会抓鬼,真是多才多艺啊!哈哈!哈哈!”陈刑警大笑。 “现在就走吗?”林协问道。 “行!” “起驾咯!道士出征咯!噫?你的道士袍呢?”陈刑警装出满眼疑惑的样子问道,然后又拳打又脚踢地乱舞一阵。“遇到鬼别怕,像这样,嘿!呀!把鬼打死。” 三 林老伯是个50多岁,半头白发的人。他坐在屋前凳子上,驼着背,悠闲悠哉的样子。 “是黄家那孩子......她的鬼魂!哎,没想到她还阴魂不散。菩萨保佑啊,别再杀村里人了。鬼魂出现,必然要有血光之灾。”林老伯说道。 “你是怎么看见那鬼魂的?” “上个,好像是礼拜二,晚上我吃饱了晚饭。搬了张凳子,就坐在这里纳凉。突然我看见对面那棵树下,就那棵——”说着老人指了指不远处一棵槐树。“那棵树下,似乎有个人。一个女人。那时还闹不清是谁。突然,我想起那是黄家那孩子。她不是死了吗?死了好些年啦!我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揉了揉眼再睁大眼睛看,没错!是黄家那孩子!妈啊!她的长发,飘着的!身上的衣服,也飘着的!她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我。我马上就大喊。可是附近没人,谁也救不了我。完了完了,女鬼索命来了。或者是来让我发疯了。发疯了好杀人。等我平静下来。树下那人已经不见了。多可怕的事儿啊!我都不敢晚上出来纳凉了。”林老伯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确定是你说的那个黄家孩子吗?”欧阳昭昭问。 “确定啊确定啊!那头发!那穿着!那脸!” “你看清楚她的脸了?” “看清楚了!黄家那孩子。叫黄小芳。我活那么大岁数了,骗人是乌龟。” 众人沉默。欧阳昭昭歪着头沉思着。 “哎,我咋这么倒霉。活这么大了还见鬼,等下了去不是天天能见么?不用这样着急见我嘛。7年前还见过一回,我孙女的。我儿子不相信我,说我迷信,说我眼睛不好使。我是亲眼看见孙女的鬼魂在走奈何桥前,来看看我!来看看我!” “那次是在什么地方看见你孙女鬼魂的?” “在断龙崖,那是个不祥之地啊!我再也没去那了。” “不祥之地?” “我女儿是在那里坠崖的。”林协眼睛黯淡了下来,低着头说。 “你女儿......是自己失足的吗?” “不知道,也没人会去害她吧。都怪我没看好。她一直在村里住由家父看着,就我回来那次和她一起到断龙崖附近玩,谁知道......” “哦!”欧阳昭昭不便再说什么。 停顿了一阵,欧阳昭昭又问:“那黄家孩子,也就是黄小芳,是怎样死的?” “哎,她也是可怜的孩子。十多岁就失去父母,没人管教。她父亲,在外做生意的,离世后给她留下不少钱。所以她也不愁吃穿,哪像我们这种命苦的。后来有一天,村里人说,发现她好像不见了好久,都有几年了,人儿就这样‘嘣’一声不见了。大家都以为她搬出到城里去了。也有怀疑她和......她和李家少爷好上了的,说他们在城里偷情!因为李家少爷也和她一个时候,一起失踪了。有人说在城里看见他们。不过那时我不相信。”老人很骄傲地说:“我不信。那人爱编瞎话,我活了这么多年,那人的瞎话便编了这么多年,所以我不信,也叫大家不要信,不要信那个骗子。可是啊,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哎,提起来也感觉毛毛的——好像不能让大家不信了。” “那次,黄家丫头突然又回来了,看样子有心事,天天闷着脸,不笑,然后常常把自己关在家里。人家去敲门她也没理。有人说听见哭声。我猜想啊,是失恋了,那时候她十五六岁,该到姑娘人家交男朋友的时候啦。我眼睛连鬼都见过,还没见过失恋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几天后,李家少爷,也回来了。他是有老婆的人,可是有人说啊,看见他夜里偷偷去敲黄家丫头的门。黄家丫头没理他。他妻子听见村里人这样传,气得不得了,把李家少爷狠狠骂了一顿。李家少爷从不和姑娘家吵架,只说是村里的三姑六婆信口开河。我可是亲耳听见李家少爷被老婆训话的,那天我正好经过他们家大门。后来时间久了,这事就再也没人提了。” “黄家丫头还天天出村子,不知道干什么去。突然,有一天她不再天天出村了。她到处跟人说自己在外结婚了,是个很怜惜她的男人。我看呐,李家少爷也听见了,不过好像没什么表示,爱理不理的。可能是老婆管得严。黄家丫头好像天天过喜事那样,天天在人前都一副能笑出汁来的样子,大家也就相信她找到喜欢的人结婚了。虽然,大家都没见着那男的。嗐,女人啊,变得真快!呵呵!今天爱这家,明天爱那家的。结婚跟玩似的。哪像我们这一辈的,还有我儿子。 “不久之后,还真有个男人进了村子,是来找黄家丫头的。那男人短头发,长得很白白俊俊的,我看呐,比李家少爷俊多了。他西装革履,皮鞋擦得锃亮锃亮的,像是有钱人。村里很少来外人,所以大家都偷眼看他。还有几个村里的姑娘公然宣布说喜欢他的。不过那男的都不搭理那些姑娘。慢慢的姑娘们自觉地,不自讨没趣啦。后来黄家丫头说他叫洪亮,大家都称呼他洪少爷。既然比李家少爷优秀,而且是城里人,大家也就觉得黄家丫头是因祸得福。失恋了,反而找到这么好的。那以后,没人再传李家少爷和黄家丫头的事儿了。那个洪少爷每个月来一次,每次都要逗留一周。门窗关上,两口子可以一周不出来,不知道在干什么。大家都说他们好像有点过火,呵呵,关上门准是天天干......干那种事。偶尔有村民靠近那屋子想去打探,洪少爷突然‘呀’地一声把门打开,满脸怒容地喝道:‘走!走开!’,打发那些好八卦的村民。不过话说回来,两人真的很配,跟那个什么,牛郎织女一样,都是大大个的眼睛,高高的鼻子,以后的孩子一定也很俊。 “就这样差不多有几个月吧,黄家丫头的肚子突然隆起来了——她怀孕了。洪少爷更是经常来村里。每次一到村子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丫头家,几次还跌倒在地。手上还很多给孕妇补身子的补品。 “不知道哪天一大早,洪少爷和一个肥胖的妇女从屋子里走出来,妇女手里抱着一个大声啼哭的小婴儿——黄家丫头生了。生了个男婴。大家都围啊,围着他们,想看婴儿。那真的是个贼俊贼俊的孩子,眼睛大大亮亮的,皮肤白白的,看起来,还真有点像他们俩。打那以后,一切又恢复以前的样子,洪少爷每月来一次,每次住一周,不过手上总少不了玩具什么的。 “啊!我这么啰嗦,这些和后面的事儿有关系着呢。孩子还刚生下不久,黄家丫头不准任何人接近他,这可能就是我儿子告诉我的,什么‘产......产后抑郁’吧。她天天把孩子关在屋子里,大家都没什么机会看见他。有时洪少爷还把孩子带到城里去,一去就几个月。有一天,一家三口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洪少爷脸上满是红红大大的包,黄家丫头用围巾遮住脸,不过额头上能看见也有大大的包。孩子的满脸上也是包。洪少爷很尴尬地说要出村治病。这可把大家都吓坏了,纷纷躲在家里,害怕是传染病,闹不好是瘟疫,纷纷暗地里咒骂他们。从此大家再也不敢接近黄家。不过这样过了半年,突然某一天大家发现黄家丫头抱着孩子回来了。孩子脸上还有包,但是黄家丫头已经没事了。从此黄家关上门,更少出来了,大家正好希望他们别出来,免得把病传给人。又到了后来,大家哪天突然发现,孩子脸上的包也好了。 “等到那孩子慢慢长大,长到有四、五岁时,会自己出来玩了,不过总是不说话的,见到人就躲,有点怪。他不怎么和小孩玩,大家也不跟他玩,因为大人们都告诫,不要跟有传染病的人玩。有时候会看见他一个人在那收集树枝柳条什么的,弄成一捆捆一捆捆的,然后用剪刀乱剪,剪完后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乐了。我不怕什么传染病,——我只怕鬼——我特别留意他。有一天我偷偷看他的眼睛,哎,怎么说,他眼里好像有一种怪怪的东西,我说不上来怎么怪。嗯......可以这么说吧,大眼睛里有点不是很干净的东西。反正......让人看了一眼心里会毛毛的,毛毛的。 “就这样过了好久,大家以为从此丫头和李家少爷再没什么干系了,男的有老婆和一堆秘密情人,女的自己有老公,河水不犯井水。结果终于到了7年前,等等,对,7年前的那一天,也就是那孩子7岁那一年。李家少爷死了!被人用刀刺进胸口死的。我去看了,真真的一刀刺进胸膛,血啊,全是血的。村里人不敢看,连我儿子协儿都不敢看。只有我敢看。在他家里死的,李家媳妇哭着说,那时她和12岁大的儿子追着那个凶手跑。那个凶手啊,好像就抱了必死的决心,哪条路不捡,偏偏捡一条死路!跑到断龙崖去了。母子俩远远看见凶手的背影就是黄家丫头!他们猛追着她,就在拐过一个弯后,黄家丫头不见了。母女俩东张西望都没看见人。望望悬崖下,悬崖下一片森林,什么都看不见。后来大家都认为黄家丫头跳崖自杀了。洪少爷那时也在村子,知道后拉着孩子的手哭了出来。那孩子目光呆滞的向前望着,双眼那样向前望着,好像不知道应该哭,像个死人一样呆呆的。李家媳妇没报警,只悄悄收拾了尸体,大家也没去管他们家的闲事,跑得远远的,连葬礼都不去看看死尸。我看呐,李家可能是怕什么家事被查出来。 “后来,大家都议论着,黄家丫头和李家少爷一定有私情,趁洪少爷不在时搞那种偷偷摸摸的事,终于,丫头受不了了,李家少爷这样欺骗戏弄她,就那样,咔嚓一声,把他结果了。洪少爷听见这些谣言很生气,每次见到大家时,那脸色,像吃了火药一样,眼睛能喷出火来。但是也没去骂那些议论纷纷的村民。更奇怪的是,他不但不把孩子带离村子,还搬进村来。那以后,他就和孩子一直住在村子里,直到现在。 “黄家丫头的鬼魂现在回来了,哎,或许会去找他们团聚呢。” 林老伯说完后,站起身子往屋内取水。欧阳昭昭坐在轮椅上发愣,他不相信鬼魂的事,但他心里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像有鬼魂绕着他的心飘着。办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等老伯回来,欧阳昭昭跟老伯告了辞。 四 出了林家,太阳挂在西边天空上很低很低的地方。管家推着欧阳昭昭,和林协一起走在村里一条小径上。突然,林协转过身子,手指着众人背后的小径的一头说:“喏,那像鬼屋一样的就是黄家了,也就是洪家。洪少爷和他的孩子,洪小少爷就住在那。” 屋子比一般的村屋大,隐藏在大树下,阴阴暗暗的,门户紧闭,有点陈旧的样子,整间屋子像被大大的蜘蛛丝缠着,覆盖着,暗淡无色,鬼气森森。一条不太明显的,凹凸不平的土路,有点弯曲地通往屋子。土路两边是大树,风呼呼吹着,枯黄的落叶在土路上飞舞,发出碎响。一切都是暗暗的灰灰的,太阳光都被繁茂的枝叶挡住了。 “还真别说,有点像鬼屋。难怪人家不敢靠近。”管家说道。 这时,迎面走来一对男女。男的一副尖尖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远看着很清澈,像一片平静的湖水。高高直直的鼻梁按最好的比例不偏不倚地摆在脸上最好看最恰当的部位。白白净净的脸颊上,有淡淡的一片红。后来管家说,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张男性脸孔。男的似乎没什么精神,脚步有点散漫,身子也没挺直,总之一副无精打采满怀心事的样子。 女的依偎在男的怀里,脸上涂的胭脂有点厚,嘴唇也是红红的一大片,脸上还有点雀斑,看样子有40岁了。她垂下长长的睫毛,羞答答地不敢看来人。 “林伯伯好!”少年给林协打招呼,看了看欧阳昭昭和管家一眼,就径直走向土路尽头的那间——按管家说像鬼屋的——屋子。女的一直没抬头,只盯着脚下的土路,慢慢跟着少年走。两人走到屋子前,少年开了门,两人一起走进去。 “刚才那位少年,就是洪家小少爷,也就是洪少爷的儿子。”顿了一顿,林协又接着说:“今年正好15岁。这孩子,到这年龄开始谈恋爱了。虽说村里传说他染有恶疾——传染病——但样子实在太俊了,不少姑娘想跟他结交。结果,洪小少爷一个都没看上,身边一直都没有女朋友。没想到,就一个月前。大家吃惊地发现,他身边多了个40岁的女友。估计是城里人,大家都没见过。嗐!这孩子,原来喜欢比自己年纪大得多的!这是不是叫恋母情结呢?瞧那女的都40好几了,比我还大着十来岁,怎么还跟小少年玩在一块。不理解不理解。”林协摇了摇头。“最要命的,不知道那女的是不是有夫之妇!那就可怕了。自己家母亲怎么死的,难道不知道吗?”林协又摇了摇头,这次摇得更用力些。 林协的话似乎引起了欧阳昭昭的兴趣。他招呼管家把轮椅掉头,简短地说了声“走”! “去哪?”林协狐疑道。 “黄家!” “别了吧,你进不去的。洪少爷那顽固派,他从来不让外人进他家——”话音未落,“碰”的一声,是门板撞击声。屋子外站着那位40岁少妇,满脸怒容地朝他们走来。从身边走过时,只听见她狠狠地,小声地骂道:“死老家伙,敢这样赶我走!死老家伙!” “喏!看见了吧!别自讨没趣了。” “走!”欧阳昭昭招了招手,管家推着他朝屋子走去。林协重重叹了一声,也赶了上去。 一阵敲门声。里面传出声音:“谁?”是洪小少爷在说话。 “我们想找你父亲问点事。”欧阳昭昭答道。 屋里静了有几秒钟。“我爸说他没空,不见客!” 林协歪着头看着欧阳昭昭,仿佛在说:“看见了吧。不让进的。” “听说你母亲的鬼魂出现了。”欧阳昭昭说道。 “胡说八道!再不走我爸就生气了!” “走吧走吧,别等人拿扫帚赶我们。”林协催促道。 欧阳昭昭歪歪头,示意管家返回。 那天晚上,欧阳昭昭住在村子里的一间很小很简陋的客栈。他失眠了半个夜晚。辗转反侧,他心里很不安定。他有很强烈的预感,离奇的事情正在上演。整个客栈的空气透着诡异,任何一点小响动都叫他心惊。他想,那可能是他脑子里挥不去的疑团在作祟。他不知道疑团是什么,他只感受到疑团像从他心里某处长出来的一颗果实,扯动着他的心,不等把果壳拨开,他不知道果壳里面的是什么东西。正因为不知道疑团是什么,所以显得诡异,所以显得有鬼气。等到他艰难入睡后醒来,他知道,昨夜他没有做梦,心上的果实还在那里吊着。葫芦村的第一天就这样静悄悄地像翻日记本那样轻轻翻了过去了。 五 第二天早上,欧阳昭昭又造访了林协家。他是来找林老伯的。林老伯起得很早,精神奕奕的,显得身子硬朗。欧阳昭昭是来询问李家的事儿的。 “哦!李家啊!那也是有钱人啊!李家少爷自小就含着金钥匙出生,他爹也是在城里做生意的。李家家教很严,李家门外总是能听见李家老爷骂和鞭打李家少爷的声音,敢情李家少爷又出去闯祸了。尽管家教很严,李家少爷很小便很顽皮。在家规规矩矩的,但是只要他爸不在,他在外头就会到处欺负其他孩子。仗着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召集了一群坏小孩,每人发点钱,当他的跟班。全村的孩子没有不怕他的。然而对女孩子,又是另一回事。他在小女孩面前总是一副那啥,像古代文人的样子,很礼貌,显得自己家教很好。从小便很会逗女孩子笑,所以他身边一直都不乏女孩子。哎,难怪长大后...... “长大后,十四岁的样子,李家少爷就跟村里一个姑娘好上了。每天可以看见他们俩满村子走,好像要告诉大家喜事一样。他爸那时还不知道,两人就这样不把路人当回事的,走到哪亲到哪,又楼又抱,李家少爷还大胆地在姑娘身上乱摸。姑娘一点也不害臊。谁知道!过了一个月,李家少爷身边的女孩,竟然换了人。天啊,这李家少爷这么有能耐。换了人后,还天天满街这样搂抱。年轻男子们都羡慕死了李家少爷。关于李家少爷各种事也传开了。什么李家少爷到城里嫖妓了,李家少爷又上了谁谁家的姑娘。反正,村里乌烟瘴气!好了,闹大了,终于有人来收拾李家少爷了。 “他15岁那年,他父亲逼他迎娶朋友家的女儿。李家少爷什么都敢做,不过有两样事他是不做的。那就是啊,违抗他的父亲,还有跟姑娘家吵架。于是李家媳妇便过门了。大婚那天,我去了,全村都去了。我在村子里这么久,头一回进李家。屋里金灿灿的,又红红发亮的。我这脑袋,都记不得看见什么了,反正我只记得,我看到的,在我眼里,全部成了白花花的银子。银子啊,白花花的。这也要好多好多银子,那也要好多好多银子。李家哪来这么多银子呢?全村都去了,都去噌酒饭,吃吃喝喝,猜拳打牌的。花天酒地。新娘子,也就是李家媳妇,也是家教很严的人。新婚那会,在大家面前害羞答答的。大家看她的脸,她就把头低下。小脸儿红扑扑的。是个顶漂亮顶漂亮的少女,和李家少爷同龄。 “结婚后,李家少爷好像收敛了,再也不随便出去,天天陪着老婆。但那也只是一两个月的事。一两个月后,李家少爷爱上了出城玩,趁父亲不在家时,就悄悄溜出去。这可就把李家媳妇气死了。她像守活寡一样,从早到晚一个人呆在李家。她又不敢一个人到城里找老公,就这样在家生闷气。呵呵,我亲耳听见她诅咒自己的老公,咒他在外头死了别回来。 “不久,就传出李家媳妇有身孕了。有身孕后,李家少爷更不老实了。村里又传出李家少爷偷偷上了哪家姑娘,还常常到城里去嫖妓。没几个月,这些传闻闹得大家都知道,李家少爷又被老爷关在家里。好景不长啊,李家老爷在孩子还没出生前便病逝啦。太突然了,没赶上喝孙子的满月酒。李家少爷伤心消沉了好一阵。不过,那也只是一阵。现在没人能管住他了——妻子怀着孕呢。他又天天跑出村子去,干他的那些不知道什么事去啦。 “孩子出生那一刻,都没见着父亲的面。那是李家的孩子,所以大家就叫他李小少爷。李小少爷一直都是母亲亲自抚养着,好像没了爹似的。李小少爷样子像他妈,不像他爹。但是行为举止,完全就是他爹的翻版!四岁那年就学会跟孩子们打架,学会拉小女孩的小手。完了,大家说,这孩子没准长大后,比父亲更厉害。又一个祸害村子的小霸王。但是李家媳妇很疼孩子,没敢打他骂他。哎!妇人!就是这么宠坏孩子的! “李小少爷四岁那年,家里就出了那件丑事。李家媳妇一边抽泣一边大骂李家少爷。喏,就是李家少爷和黄家丫头那件事。那时黄家丫头刚回村子不久,闭门,不见客!我说过嘛,我是听见李家少爷被他老婆骂的。那时候孩子正瞪着大眼看大人吵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李家少爷到底有没有去黄家,就没人晓得啦。村里的传言,真真假假的,我这么年纪的人,也分不出真假。 “那件事后,李家少爷还是常出村子到城里去。要是他和黄家丫头曾经好过,那肯定是吹了。李家少爷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父亲经常不在,没法传授孩子什么,但孩子却好像尽遗传了他爸的好色贪婪。他慢慢长大了,十一二岁就开始抱着女孩子在村里转悠,三天两头就换女朋友,比父亲还要厉害!这孩子我看是完了的。他们家那时还靠着李老爷的遗产过日子呢!大的懒,小的更懒!接连两个没出息的后代,呵呵,就像那些古代皇帝那样,江山肯定没啦! “李小少爷十二三岁那年,也就是7年前,他父亲过世了。就是黄家丫头杀害的。李小少爷跟没事一样,丧礼那天,他还能穿着丧服跑到断龙崖去跟一群坏小孩坏姑娘玩!这个不孝子!人们找了他半天,他才很不乐意地,很生气地回到葬礼去。更气人的是,小少爷知道会继承遗产后,高兴得到处给人说。这个无耻的小鬼!哎,实话说,李少爷死了,原以为帮了李家一把,少了个挥霍的。谁知道,大的去了,小的来了。一个比一个更猛,更毒!他们就是李家的毒!村里的毒! “他母亲开始担心他了,她想用家庭婚姻把他留在家里。呵呵,真傻!她给他找了个媳妇,是个清秀的小姑娘,而且很温顺,总是像只小兔子似的,让人看了都打由心底生出怜爱。这样好的女孩竟然要嫁大坏蛋!村里人都用手遮住了眼,他们没眼看啊!不带这么糟蹋人的。李小少爷见未来媳妇是个软柿子,好捏,很快就答应了。反正结了婚后照样玩。果然!不但结了婚,而且生了儿子,但小少爷还是小少爷!他不玩女人,那简直要了他的命。好吧好吧,接着玩,接着玩,他越完越狂。 “李小少爷玩够了年轻姑娘,开始找年纪比他大的了。连隔壁村的寡妇,传闻也和他好上了。有人说看见李小少爷在隔壁村的客栈和老寡妇幽会。狗崽子!肯定也玩过良家妇女!这些传言大家都深信不疑。就在大家猜测他玩厌中年妇女,开始把魔爪伸向小女孩时,突然他又找年轻姑娘了。现在这个,就是个妙龄少女,大大的漂亮,比他以前曾经在一起的都漂亮。这次他竟然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跟那个女孩好了半年。半年啊!他的记录顶多一个月!不过,半年也就是最多了,现在那女的已经没去找他了,我看呐,又吹了。最近这一周,这个小坏蛋竟然不再出门了,乖乖躲在家里。李家门外静悄悄的。哼!可能是像那种冬眠动物吧,等养好精力,就再去使劲玩女孩。不过,也有说,也有说李小少爷染上了花柳病。” 林老伯又回去取水。回来时,他大大声地叹气道:“冤孽冤孽!” 六 告别林老伯后,欧阳昭昭提出到李家去。林协马上反对。 “第一,我讨厌看到李小少爷。第二,近几天李家肯定有事,李小少爷竟然会不出门,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李家肯定有事,闭门不迎外客,肯定不会让我们进去的,何况我们是这样的没头没脑地造访。” 欧阳昭昭坚持要去,林协拦不住,他只给欧阳昭昭指路,自己先回家去了,他实在太讨厌李小少爷。 李家的屋子,在村里是最大的,看起来很新,而且有三层楼。敲门声后,“呀”的一声门打开了,一个30多岁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她眼窝深陷,双目无神,脸上暗淡无光,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找谁?”妇人问道。 “想找你们家少爷请教点事。” “不见客!” 这时,妇人背后传来声音。“婆婆,找谁啊?” 妇人把门打开一些,让背后那个人看看来人是谁。“说找三力的。”后来听林协讲述,李小少爷名叫李三力。开门的是李少爷的妻子,也就是林老伯口中的李家媳妇。 妇人背后是一名20岁左右的清秀少女,左手还牵着一个小孩的手。小孩茫然地眨着小眼睛看着访客。 “实在不好意思,外人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欧阳昭昭和管家从李家退出后,欧阳昭昭又提出到黄家去一趟。叫了几声门没人回应,欧阳昭昭低声嘱咐了管家几句。 夜色降临,欧阳昭昭在客栈窗口边,对着无边无际的连绵山峦发呆。这时,一阵敲门声,接着房门打开。管家缓步踱到欧阳昭昭轮椅边。 “少爷让我办的事我都办了。我躲在树林里等了一个钟,终于看见了洪少爷。夜色太暗,我没看清楚,只依稀看出他是30岁左右的中年人,脸上还保养得很好,亮亮的。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嘴上两撇胡子。他来到屋前,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又到两边树林里看,幸亏我手脚利落,不然就被他看见了。然后,他确定没人后,又跑开去很用力地强拉了一位女人进屋。那女人用布遮住脸,我看不出是什么样子。之后我找林老伯确认两人,林老伯说男的必是洪少爷,女的不晓得,然后我就回来了。” “嗯。辛苦了。”欧阳昭昭不再说话。两个人一起望向窗外,夜风吹着他们的头发,像几千只几万只黑色小鬼和白色小鬼在头上飞动着。 黄家闭门,李家也闭门了。静悄悄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洪少爷、洪小少爷、被强拉进屋的无名女人、李小少爷和其全家,像一颗颗红色的和黑色的中国象棋棋子,都悄无声息地在棋盘上各就各位埋伏起来,同色的棋子相互间合作对抗异色的,同时又各怀鬼胎各怀心事。等到号角吹响的那一刻,兵卒车炮马象相士帅将,惊人的搏杀就要上演了! 欧阳昭昭能听到地板震动的声音,是地板在震?不!是他的轮椅在震动! 七 “你们凭什么拦住我?我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李小少爷大声吼道。左边,是他的媳妇在抓住他的胳膊;右边,他的四岁小儿在苦苦抱紧他的脚。他双眼升上了两团大火,额上冒着汗,手舞足蹈地,他用力甩手踢脚,想挣脱两人的束缚。 “你们是我养着的,再不放手,我可不客气了!”李小少爷怒眼瞪着自己的媳妇,右手慢慢举了起来。媳妇还是死命地用手臂紧紧环抱住小少爷的左臂,她抬起脸来,满眼的坚毅,好像在说:“你打吧!就算把我打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出门的!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偷情?” “我没病!你们滚蛋!统统滚蛋!”说着,举起的大手就这样往媳妇脸上招去。 “啪!”的一声,媳妇脸上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直打的她看见满眼的金星。慢慢地,她的手松动开了。轻而易举地,李小少爷推开媳妇,脚边的四岁小儿见母亲倒地,慌忙放开小手,屁颠颠地迈开小脚跑了过去,嘴里嚷着“妈!妈!”。李小少爷摆脱束缚,狠狠地撂下一句“狗娘养的!”,就走出房门。不久,只听见“碰”的声音,李小少爷出了屋子。 媳妇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她儿子用两只柔嫩的小手轻轻摸着她脸上的一大片红印。等媳妇缓过神来,她喊了句“糟糕!”说着便奔出房门,她要追赶丈夫。 追出屋外,远远她看见夜色下丈夫的身影——那白白的像一具驼着背的死骷髅——在缓缓走着。这时,儿子从屋里也赶了出来。媳妇回头望了一眼,稳稳地抱起了儿子,脚步轻快地慢慢接近丈夫。 李小少爷身子不好,但耳朵很灵。他的灵耳朵听到了背后的一串碎步声,心里马上明白是媳妇追出来了。他头也没回,放开腿就奋力奔跑开来。他奔跑的姿势很怪异,很难看。瘦长的四肢,动作夸张,双手象在空中画圈,双脚迈着八字步。他就像在用小鬼逛地狱的姿势那般,奔跑着。 奔了一阵,他累了,他容易累,过度纵欲夺去了他的健康与体力。他慢慢放慢脚步,灵耳朵告诉他,他媳妇被抛得远远的。 “狗日的,跟被鬼追似的。”正当他要停下来回头看,突然背后脚步声大了起来,有人在背后!而且,就在他不到一尺的背后!很靠近!很靠近!他都快能感受到背后那人呼出来的气了——他真的被鬼追了! 八 欧阳昭昭关上了房间的灯,管家也到隔壁房呼呼大睡了。今夜,他躺在床上,再度失眠了。窗外的风呼呼吹着,一会他觉得风像在催眠他,一会,觉得象在警告他,一会,觉得象在提示他。他心中的果实没有剥落。那大大的让人垂涎欲滴的果实,随着窗外吹来的风,那样荡漾着,像很快就要掉下来,但与果实连着的那根树枝,枝上的力量又似乎还没有用尽,正在风雨飘荡中苦苦地,紧紧地抓住,那颗已经快熟透了的果实。等果实掉地了才能去睡,去做梦,欧阳昭昭告诉自己。 欧阳昭昭又坐上了轮椅,慢慢把自己推到窗口边,想让晚风吹醒自己。黑洞洞的房间里,能看见月光轻轻洒在他身上。这时,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一串,正在慢下来。不!仔细听,是两串,那串慢下来的脚步又快起来,后面又跟着一串。前面的“踢踢”响,后面的“踏踏”响,“踢踢踏踏”交合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像鬼步,像鬼舞。“踢踢踏踏”一阵不知道朝哪个方向消失了。过了不久,又一串脚步声。 “你!你这恶魔!见死不救!”声音是朝向欧阳昭昭的,但很快又慢慢远去。 “啊?”欧阳昭昭摸不着脑袋,他确实什么都没看见。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我心里知道,出事了,那深红色的,一直垂着的帷幕——偶尔被风吹开一角让人偷瞄几眼——终于拉开了,生旦净末丑,悉数登场!戏,上演了! 二话不说,他掏出手机,播了陈刑警的电话。 不是闹鬼案么?怎么成杀人案了?等等......鬼杀了人?!”陈刑警在电话里怪叫。 九 欧阳昭昭留在房间里,身手敏捷的60岁老头管家,摸着夜色,出了客栈。 管家没赶上任何一幕杀人剧。他到现场时,地上已经躺着尸体,插着刀,四周无人。月亮照在尸体脸上,管家看到了尸体的脸,他吓了一跳。好像,月光也吓了一跳,在尸体脸上动荡了一下。那具尸体,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的,那是鬼的!鬼的尸体!像鬼一样的尸体!管家认不出那是谁,他没见过这人(鬼)。他只知道,他脸上那一串串,一串串,又红又大又肿还流着脓的疮,让他把隔夜的晚餐都差点吐了出来。浑身长疮的人。 李小少爷的媳妇和孩子回来了。他们看见了管家,管家认出了他们。于是,管家马上知道死了的人是谁。媳妇让小孩跑回家去通知来人收拾尸体。自己呆呆地站在尸体边。她不怕用眼睛盯着那些疮,她已经习惯,而且那是她的丈夫。她沉默,没哭出来,只是脑子里的那个主管思考的小精灵不知道飞到哪去了,整个脑空空的,轻轻的,像飞了起来。思绪就那样乱飞着。 人来了,李家媳妇哭喊的声音远远便能听见。那像哭,又像笑。哭,哭她儿子死得难看,还要暴露众人面前。笑,笑什么呢?哭笑声中,来了一伙壮丁。管家挡在了他们面前。他知道一切需要等警方来处理。李家媳妇开始大嚷大叫,她彻底疯了。她不能让儿子这样暴露在人家面前!众壮丁的怯懦帮了顶管家的忙。他们伸长脖子看尸体,马上吓得往后跳开了三步。他们不抬有传染病的尸体。李家媳妇把大把大把的钱扔在他们面前也没能打动他们。 就这样,一伙人——后来欧阳昭昭也来了——枯等到天亮。天亮时,李家媳妇的哭声已经衰竭了。好看热闹的人也来了,这其中包括:林老伯、林协和洪小少爷。洪小少爷好像有点激动,身体微微发抖。来了的人少了谁呢? “是洪家的少爷,洪亮,我亲眼看见他的背影跑上了断龙崖,不见了。”李小少爷媳妇告诉陈刑警。她的样子很冷静,说话语调平稳,象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悲伤,她有吗?或许,可能庆幸比较多。浑身长疮的恶魔终于死了。“他手拿着刀,像索命似的没命地追赶着我丈夫。终于,他得逞了。” 陈刑警封锁全村子。他破案能力一般,但办事能力很好,动作迅速,干净利索。如果不是还有那么一个优点,他早就被降职了。有时他心里会暗暗想:“我和欧阳昭昭合作,那就是绝配!”尽管如此,他不能小觑自己,所以他要把这想法用力压下去。 法医来了。他看了一眼尸体,眉头马上皱了一片。他戴上口罩手套,慢慢地蹲在尸体边,然后轻轻地掀开死者的衣服。很惊奇地,他扬了扬眉毛,嘴巴微微张开,好像发现了奇异事。陈刑警和一些胆子比较大的一起凑上来看。李小少爷的胸膛上平整光滑,竟然一点疮都没有! 法医用力眨眨眼,戴着手套的手摸上了尸体的脸。先轻轻碰一下,然后用力按了按脸上的一个疮。神奇的是,那疮很有弹性,按一下就瘪,过一阵又回复原状。就在大家摸不着脑袋的时候,法医的手很用力地往尸体脸上擦。 “啊!”死者母亲正待阻止,突然也被眼前景观吓愣了。那些疮,竟然有些沾在了法医的手套上。这样来来回回擦了几十下,脸上的疮竟然都不见了! “是些面粉和什么东西。”法医淡淡总结道。然而,这淡淡几句,却叫现场的人傻了半天。突然,“哇”的一声,李家媳妇跪在地上大声哭喊。她不知又从哪突然找到了力气哭泣。“我可怜的儿啊!你死得真冤!不过,还好,上天有眼,你的模样......” 十 陈刑警的盘问是从李小少爷的媳妇开始的。媳妇像丢了魂一样接受盘问,对于所有提问都仔细回答。但他的回答像被白开水渗透的棉花,不管怎么榨,都榨不出什么味道来,都是水。 “你丈夫夜里上哪去?” “我不晓得,我只是负责看着他,不让他出去把传染病传给人。” “你丈夫是几点出门的。” “11点多。” “你丈夫跟哪些人往来?最近。” “不晓得。” “他会不会是去约会人。” “有可能,不过我不晓得。” “你说你从家里一直追着出来,看见了有人在你前头追你丈夫,你亲眼看见那是洪家的少爷吗?” “背影像,衣服也像。” “那是不确定咯。” “可以这么说。” “凶手刺了你丈夫后,到哪去了。” “断龙崖。” “你赶上凶手了?” “若不是凶手向我丈夫轧两刀,或许会赶不上,不过,还是赶上了。” “你跟着凶手到了断龙崖?” “对,我在半途放下孩子,自己追了上去。” “凶手是怎么消失的?” “拐个弯就不见了。” “你没到处找找看?” “找了,没有,消失了,可能跳崖了。” “你丈夫身上的疮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以为是一种花柳病,也可能是传染病。他,喜欢嫖妓。” “你不怕染上。” “不怕。”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是他妻子,我不该怕。” “没请大夫看?” “他坚持不看,说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婆婆也同意不请大夫来,她怕大夫是大嘴巴,乱传。” “瞒过村民悄悄去城里的医院也行啊。” “他坚持不看。” 接下来盘问的是洪家小少爷。知道有人指认自己父亲是凶手后,他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哦!”,“嗯!”这样草草回答。陈刑警所有针对性的提问,他都回答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父亲昨夜去了哪,他自己昨夜就在屋子里睡觉,哪都没去,也没目击证人,要抓要捕,随便。陈刑警被他惹毛了,抓住他的衣襟。他弱弱的身子被陈刑警一抓就离椅,但他还是那样有气无力地歪着脸垂着手,无动于衷。陈刑警拿他没办法,只好先把他放了,派人24小时监视着他。 接下来是李家媳妇,她已经把泪哭尽了,但在警察面前,还坚持用力地挤点出来。她的眼皮高频率地跳动着,对于警察的问题,她都先想仔细了再答。 “当天晚上案发时候你在哪?” “在房间里。”她吸了吸鼻子。“睡觉。” “有证人吗?” “没有。” “他们在吵架,你没听见?” “听见一点,我睡在三楼,有点听不太清楚了。” “没去阻止?” “哎,怪我啊!没去阻止!我以为吵架是平常事。呜呜——要是......要是我去阻止了,凶手就不会有机可乘了。” “别哭!听着!你儿子身上的疮怎么回事?” “呜呜——我也不知道啊。一天——呜呜——他回来后就开始长了。他说——呜呜——身体不舒服,就往床上躺去。隔天,就开始长——呜呜——长那些东西了。” “不请大夫?” “他说不用。自己有药。” “他给你看他的药了吗?” “没有。呜呜——” 最后,陈刑警问了林老伯。林老伯都说不知道,跟他们家不熟,跟洪家也不熟,不过八卦了点,爱管闲事了点,这没罪吧?陈刑警还问鬼魂的事,林老伯说:“可能是眼花,人老咯!”
& ^8 Z ]: H v+ T8 r 林协也是一问三不知。陈刑警放弃盘问,把主要精力用在搜索断龙崖附近可能会发现的尸体,或者什么凶手逃遁的痕迹,又把黄家彻底检查一遍,然而一无所获。深谷里森林茂密,搜索困难,这样案件调查便陷入了难局。每到这个时候,都是陈刑警抓破脑袋的时候。想了半天,陈刑警突然猛拍自己脑袋。“哎呀!傻了,竟然没想到到那里查查看。” 十一 黄昏时分,欧阳昭昭跟着陈刑警进了李家。李家似乎不甚欢迎,明明自己家是受害者,还要接受搜查,难道还是家贼干的不成?然而,李家的搜查竟然出乎意料地大有所获,陈刑警不禁佩服自己明察秋毫。 陈刑警进了李小少爷的房间。房间已经被勤奋的媳妇们打扫得一尘不染。陈刑警扫了一眼房间,径直来到书桌旁。他把桌上的书一本本拿起来仔细端详,又一本本放好。拉开第一个抽屉,是些文具,又推了回去,第二个抽屉,是些空白纸。第三个抽屉,他看到了他想找到的东西——一本日记本。 “啊哈!线索!线索!” 日记本锁上了,陈刑警双手抓住日记本稍微使劲一掰,马上就把锁掰烂了。“那种锁就是摆设摆设而已。”陈刑警说道。 等到陈刑警把日记本打开,他惊呆了,马上招呼欧阳昭昭过来。 日记本第一页: “1988年3月1日
! p' D3 t/ z, C妈妈告诉我那个秘密。妈妈说让我严守秘密。” 第二页: “1989年3月1日 妈妈又让我严守秘密。” 第三页: “1990年3月1日
! E/ \. M8 Z1 G妈妈说,只要我严守秘密,什么都能买给我。我要了一套变形金刚模型。” 第四页、第五页、第六页都差不多内容。直到2000年的第13页是这样写着的: “2000年3月1日 妈妈不知道已经第几次让我严守秘密了。她说只要我当个严守秘密的孩子,她可以任由我去玩女人,不过记得要带套。严守秘密,严守秘密,我妈可以任由我如何疯如何狂,或许,甚至连杀人放火也可以,只要我帮她严守秘密。好吧,我就当个严守秘密的孩子吧,反正都这么多年了!我妈说:‘要把秘密带进棺材!带进棺材’。她说这话时我突然觉得好可怕。她的脸覆盖在阴影下,只露出两只眼睛!好吓人的眼睛!” 陈刑警疯了,他用他一贯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庆祝自己的胜利。他以为用这个日记本能制住李家媳妇。欧阳昭昭让管家点了点他的肩膀。欧阳昭昭在陈刑警耳边嘱咐了几句,陈刑警笑脸马上收住了,变得凝重起来。 十二 他是只鬼,像鬼魅一样诡计多端,又像鬼魅一样神出鬼没。但是,他失算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现在,他这只鬼必须遁逃。遁逃才有希望,留在村里只会把自己绑死等警察把自己关进监牢。他手上有不只一条人命,不过不管几条人命,被抓住了,那是绝对死定的。令他欣慰的是,秘密守住了,最大的悲剧也避免了。以后再也不需要害怕那家人。那家人,全家都是鬼!跟他一样,都是鬼!让他们知道了秘密,自己是必死无疑的! 鬼,必须是夜晚行动的,今天晚上,是他的最后期限!今——晚——必——走! 鬼影!鬼影!今晚夜色真美,适合鬼影行动。对鬼来说,没有月亮的夜最美。天空像块巨大的,单一黑色的布把葫芦村盖得严严实实的,那给了鬼最好的隐蔽。 除了村口,葫芦村村口东一点的地方,也是个出村的好地方,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从那里进出了,那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嗐!正好,那里没有警察防守。这群笨呆瓜警察! 慢慢地,他蹲着身子,隐蔽在草丛里,两眼一边盯着村口的警员,一边缓缓移动身子。快到了!快到了!村口两个警员还像傻子一样一块儿打了呵欠。哈哈,笨蛋!老子走咯! 等他一踱出村子,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满身的大汗突然一下全出来了。光明照在鬼脸上,他这个鬼影被消灭了,他被捕了。 鬼影!鬼影!蹲在草丛里,挂在树上,飞在天上,他们狰狞着脸,阴阴地笑着,看着这只可怜的现形的鬼。 % t: G+ u1 @$ M9 c) f# L. L% Z+ L
挑战读者 故事到了这里,已经接近最后的真相。线索经已给出,动用你们的想象力和推理,解题吧——主要还是想象力。只要找出“那个突破口”,我想,一切都可以顺藤摸瓜,迎刃而解,杀人动机也是,昭然若揭,一清二楚。当你们慢慢享受想象过程得出最后真相时,我相信你们会毛骨悚然的。至少我写的时候也是毛骨悚然的。好了,来看看欧阳昭昭的梦吧。顺便说一下,欧阳昭昭的梦是提示,但是里头也有误导的东西。那是欧阳昭昭脑子里潜意识的反映,不管对的、错的猜测,都进了梦里。不过我想说,这次梦境给的提示已经很明显很明显了,对于那些还想坚持思考的人,建议不要看。对于已经想出答案的人,可以从梦境找出支持自己想法的东西。对于已经快要放弃思考的人,或许,梦境能给你提示,让你恍然大悟。总之,这个玄之又玄的梦境啊,它能满足三种人的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