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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小说《候补董事》[日]清水一行 1 这是一只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买到的信封。信封上的字虽然不那么漂亮,但大体上还算是工工整整的正楷字,上面写的收信人是“关口升一先生”。 关口升一……这是千佳子的丈夫。这样的信封已经从三个月前就寄来过。一般是一个月或半个月来一封。寄信人叫“玉井觉太郎”,住址是世田谷区松原五町目××号。当然字体一看就是男人写的。 关口升一担任一家城市银行大洋银行大森分行行长,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 今年他46岁。 也就是说,升一是44岁时担任这家城市银行中有实力的分行长的。千佳子还从升一的口中说听,今年的6月,最迟不过11月他将回到位于丸之内的公司总部担任副部长。千佳子和升一结婚十五年了,但升一在结婚当初就对她讲过:自己将来要当上董事。 当然事实上也是这样升一毕业于国立大学的法学系,还是学校的尖子。但千佳子对他这种过于自信的言论并无好感。 将来当一家城市银行的董事…… 不知当初被升一的什么迷惑了,自己糊里糊涂地就嫁给了他。 就这样千佳子“输”给了升一。过了七八年,她也从升一的同事和上司那里听到过“将来的候补董事……”这样的话,但比起这个来,看到升一作为大森分行行长的显著业绩,她也渐渐地相信了将来升一一定能够成为董事的。 在升一的家里,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十来件邮件和信件。其中也有女性字体的信件。但千佳子从未对此有过怀疑。 她坚信要成为大洋银行董事的丈夫在这样重要的时期决不会在女人问题上出现闪失。因此对于偷偷打开丈夫的来信,看一下里面的内容,千佳子连想都没有想过。对来信是什么样的女人、有什么事情等等,她也一概从不过问。 但是只是由于这个叫“玉井觉太郎”的人来过两三次信,因此引起了千佳子的好奇心。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信封。 有些是粗笨的楷书字体。 因为普通,所以在每天十来件的邮件当中不应当引起千佳子的注意。但不知为什么,千佳子却把这个信封拿在了手里。 也许是它过于普通了吧,是不是因为过于普通才显示了它的特性。 信封上只有一点值得怀疑:住址是世田谷区的松原,但邮戳却是中野邮局。住在松原五町目的人,特意去中野发这封信?也许他在中野那个方向上班,所以才在那里投寄信件的?由于一连好几封都是由“玉井”写来的、盖的是“中野”的邮戳,因此她记得很清楚。 玉井觉太郎…… 千佳子觉得以前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千佳子一下子想不起来,但反正觉得耳熟。看着这个人写来的信的信封,千佳子歪着头想了想,但又马上摇了摇头。 也许是由于这三个月里连着来了好几封信,自己才对“玉井”这个姓产生了一种错觉吧。 于是千佳子又重新想了想:无论玉井是什么人,他只不过是升一众多交友关系中的一个人而已。于是她便把这封信和其他邮件一起放在了升一的书桌上。而且到了傍晚,她都把这件事忘了。 晚上6点多钟时,升一打来了电话。 “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升一用生硬的口气说道。 平时他也是这样。千佳子点了点头。 “今天夜里我住在品川车站前的太平洋饭店,如果有事给我打电话吧。” “孩子们都回来了,没有特别的事情。” 一进入到银行的决算期,升一就要住进饭店处理各种事情,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其实也不是住在饭店里办公,只是因为要工作到夜里一两点,无法再回到位于荻洼的家。所以他只好住在离开分行银行不远的饭店里了。 千佳子让上中学一年级的儿子和小学四年级的女儿吃完饭、洗完澡,回到了二楼的他们的房间后,便一直看电视。看着看着,她又想起了玉井的来信。 玉井…… 自己看到过好几次这个人的来信,不是错觉,她记起来,以前在什么地方的确听说过这个人。 于是千佳子来到二楼升一的书房,拿出了那封玉井的来信,下到了一楼的起居室,然后在煤气灶上坐了一小壶水,水开后把粘着糨糊的地方用壶水喷出的水蒸气浸湿,再用针一点一点地挑开信封的封口处。 信封轻而易举地就被打开了。 信封里有两张信纸。 这时千佳子的心被一种背叛丈夫的自责和窥测秘密的好奇心的心理引得“怦怦”直跳。 字体和信封上的一样,写着如下内容: 以前的信中提过了,关于您的计划不那么乐观吧。您认为只要有“不在现场证明”就会安全,我觉得过于危险,那个人是您的××……所以动机很容易被查出来的。 如果这样的话,您就会因为是重要嫌疑人被警方传唤。当然您可以百般开脱,不过您在银行内的信誉就一下子垮了,无论家庭还是社会上,您是不是都会陷入困境? 如果过于掩饰,反而会在什么地方让人感到不自然了。因此那不是一条上策,干得自然一些为好。 所以:手段造成车祸然后逃逸。时间三月上旬。当然最好是夜间。地点临时指定。 这是我在当初讲的原则,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关于上述意见,您有无异议,请复信。 千佳子的心一下紧缩了。 她一连看了两遍这封信。当她看完第二遍时,她感到从脖子缝灌进一股股令她起鸡皮疙瘩的寒风。 这不是杀人计划吗? 升一要干这样的事儿?当然他会有他的目的或理由,可杀人却是人类社会中最严重的禁忌。他到底要杀谁?而且这个叫玉井觉太郎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千佳子用颤抖的手,把看完了的信纸又放回了信封里,又按原样将信封粘好,放回到了升一的书房里。 这天夜里,千佳子虽然躺在了床上,但却不停地哆嗦着,睁了一夜的眼睛。 自诩是精英,而且坚信自己要当上银行的董事的升一,却要冒身败名裂的危险干杀人的事件,一定是万不得已了吧。 他在银行遇上了巨大的挫折,还是部下出事儿了?但如果是在工作中遇到了失误或困难也不至于杀人哪;自己的部下出事也和杀人搭不上界呀;千佳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有什么事情非要采取杀人的手段来解决,尤其千佳子觉得,到目前为止,升一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流露出来。 自从当上大森分行行长后,升一再不在家里谈论工作上的事情了。只要是工作上的事情,千佳子从来都听从升一的。 就这样他们结婚过了十五年。 为什么他对自己还要有所隐瞒呢? 要不和那个叫玉井的人谈一下。但作为当事人的妻子,他会相信自己吗? 看完那封信后,千佳子满脑子都充满了对这件事的思考,但她一点头绪也没有。如果对升一照直说偷看了玉井先生的来信,升一会怎么样?如果说对连续来了好几次信的同一个人当然可以看看的话,对千佳子来说也不是一个借口,但不说出偷看了这封信的事情,自己的心中将一直会被升一的事情所困扰。 第二天早上,千佳子把两个孩子送到学校,打扫完家里的卫生,去了步行不到三分钟的娘家,托母亲看一下家,便从荻洼乘电车去了吉祥寺。她在那儿换乘上了井之头线,在明治大学前下了车。她要到松原五町目拜访一下那个叫玉井觉太郎的人。 有学校和寺院的住宅街比较清静,但是由于这一带都是窄窄的小胡同,因此打听这个地址费了一番工夫。 不过她终于找到了这个门牌号码时,却不是玉井觉太郎的家。 为了慎重起见,她向附近一家烟酒铺子问了一下。 老板对她讲,这一带真的没有姓玉井的人家,于是她认为地址是从信封上抄的,会不会是抄错了。 过了30多分钟,千佳子又回到了原道,她死心了,打算回家了。 玉井说,实施的日子是三月上旬的夜里,离三月上旬不到半个月了。 那个凶手是玉井还是丈夫升一? 尽管自己巧妙地加以掩饰,比方说没有让丈夫发现自己偷看了那封信。但自从看了那封信,知道了自己的丈夫是杀人犯后,怎么和升一生活呢?大概一天都无法过下去了吧? 千佳子一边沿着狭窄的小道朝车站走去,一边突然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 2 升一于第二天夜里快11点的时候回家了。 “您回来了……” 千佳子来到大门口迎接他。她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表情有些僵硬。 玉井的那封信和玉井觉太郎并不存在的那个地址……尽管她不去刻意地想,但她的心一直紧缩着,对升一产生了一种不信任的感觉。 “我吃过饭了。”平时沉默寡言的升一突然说了一句。 “那就洗一下澡吧。” “噢,给我来一杯茶吧。” “书房里放着邮件和信件。”千佳子拼命地压抑着心悸对升一说道。 “嗯,我在这儿看吧。” 升一脱去了西服,松开了领带的时候,千佳子把一杯冲好的茶水放在他的面前,然后上到二楼,把这两天的邮件放在了一身疲惫、低着头喝茶的升一面前。升一把邮件和信分开,然后打开每一封信,一封封地看起来。 第二封信,便是玉井觉太郎写来的那封信,看了一遍后,他把信纸又放回信封里,然后若无其事地插进了其他邮件中。 千佳子下定了决心,坐在了升一面前。 “如果有重要的事就对我说吧。” “什么事也没有哇。” “你听到什么了?” “要是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因为我有些累了,明天说行吗?” “隐瞒是没有用的,我都知道了。” 升一的头不解地摇了摇。 “到底什么事儿?” “好吧。那个叫玉井觉太郎的人,不住在松原五町目。” 千佳子一口气对升一说道。说完后,刚才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你?” “我看了那封信!” 千佳子勇敢地抬起头,盯着升一。 “你什么时候都看我的信吗?” “不,这次是第一次。” “第一次?” “真的。你相信我吧!” “那为什么只看了玉井的信?” “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升一闭住口了,他的双手支在桌子上,眼睛盯在这些邮件上,似乎在等着千佳子的进一步说明。在夫妻发生争执时,升一总是让千佳子把话说完,然后才谈出自己的看法和解决的办法。今天夜里似乎他也是这样等着,但千佳子摇了摇头。 这表示她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说吧。” “这件事儿和你没有关系,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升一说道。 “不能干那样的事!我是你的妻子。看那封信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表面上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别说了!” “为什么?” “因为不让你说!”升一的声调冷冷的。 “别干那件事吧。” “我说,你还是准备在三月份去旅行一个星期吧。孩子就放在姥姥家吧。” “你是认真的?” “对,认真的。” “那个玉井,是个杀手吗?” “和你没有关系。” “那就是个歹徒吧,你和那样的人搅在一起,那以后我怎么办?” 完了……再说就得说和他离婚的话了。 千佳子不希望升一卷进杀人案里。如果他干了这种事情,那么全家和对方家庭,包括他自己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所以一定要劝他不要干这种事。但当千佳子刚刚这样想的时候,升一却一脚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这是游戏。” “啊……” “我说千佳子,你认为我真的会去杀人吗?我目前不是干得挺好吗?就算有人嫉妒和恨我,我也不会记仇报复,而且我请人替我杀人,我不也太蠢了吗?” “可是……” “好了,我去洗澡了……” “等一下。” “所以我说是游戏。” “真的不要紧吗?” “那当然。” “你可不要骗我。我可不想当一个被丈夫骗了的妻子。如果那样咱们就离婚。” “离婚?” “当然。” “那么你今后要改掉偷看别人信件的毛病。” 游戏…… 有这样的游戏吗?我可不能轻易地被他骗了。千佳子的目光朝去浴室的升一追去。 洗完澡的升一被千佳子搂在怀里,他们半个月没有亲热了。 千佳子心中的疑团仿佛清退了。但过了两三天,千佳子的心里再次产生了疑问。游戏……这种解释实在不能自圆其说。而且升一说过,三月份让自己外出旅游一个星期。这个理由可以认为是进入决算期后他更加繁忙,连续几天都要住在饭店里,但对千佳子来说却不这样认为。 在以前千佳子的感情不稳定的时候,升一说过“出去走走心情会好一些”的话,但要自己出去一个星期这可是第一次。 要不,就是—— 千佳子心中一惊。 同时一种恐怖在她的心中涌出……要不,就是升一有了其他女人。 一个46岁的银行分行行长…… 风流倜傥,而且还有钱财。这么个人不会不被别的女人盯上的。由于工作而住在饭店里,是他就任大森分行行长以后的事,但直到现在,千佳子一次也没有去核实一下他住的那家饭店。 他真的住在了饭店吗? 去住饭店时,听说他让女职员为他买了新的内衣,并说银行里有件衬衫,可以倒替着换,而且可以去洗衣店洗,那内衣又怎么样了呢? 他没有拿回来,但他又是在哪儿洗的,又放在哪儿了? 直到今天也没看到他的内衣。 千佳子摇了摇头。 如果升一有了别的女人,那么雇佣杀手杀死的不是他的情人就是自己—— 千佳子仔细想了想这几年升一的情况,但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点。在他要当上董事的期间里,存在一个秘密的情人是件危险的事情。但如果他执意要和别的女人过新的生活,除掉自己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作为银行里的顶级人物,别说是和某个女人有染是非常致命的弱点,连家庭不和在银行内都会招来有损名誉的后果。 避免离婚,又达到和另一个新人结婚的目的,使妻子死掉是最佳选择。 不能简简单单地死掉,应当“合理合法”地死去。 升一说,尽管有人嫉妒或恨他,但自己却从来不记仇,不报复他人。但杀人动机并不仅仅由于被人嫉妒或记恨。在报纸上登载的杀人事件,有一半是由于利害关系造成的。像升一这样的年龄,想出人头地而成为犯罪原因的并不少见。 千佳子开始感到使自己的血液凝固的可怕的感觉出现了。 在这十五年间,千佳子一次也没有想到要窥测升一的内心世界。 她没有让丈夫的不轨行为伤害过,结婚以来,家庭生活一直是很安定的。现在住在荻洼的家,也是娘家出让了一部分所有权的土地,用两人钱共同建造起来的。而且其中三分之一的费用也是千佳子娘家支援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爱丈夫。她唯一不满的就是升一照料儿女不那么精心。升一的人生目标是成为大洋银行的董事,那么家庭和家族不过是为达此目的的手段而已。但是在“爱”这个问题上,对千佳子来说也是如此的。她认为结婚的这十五年,也是在一种不那么激情的温水中度过的。但对夫妻而言,大概都是一样的吧。她因此从未感觉到婚姻的危机。 好漂亮的夫人呀…… 银行里的同事和他的上司常常这样夸过自己。但要是成了大洋银行董事的关口升一的夫人后,还和他相配吗?虽然千佳子的父亲是本地的一名官吏,但并不是一个很成功的人,他不具备把升一推向更高一层的能力。 如果当上了董事,当然升一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常务董事,但是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成为杀妻的理由有点牵强附会了。 千佳子再次陷入了忧郁之中。 在她的心中,一种焦躁感、奇妙的愤怒和对升一的憎恨越来越膨胀起来。 到三月份还有5天。 “做一个旅行的计划吗?” 升一无视千佳子不佳的心绪问道。 “不想去。” “为什么?” “一个星期?我放不下孩子。” “要是我回银行上班,你可就没有这么清闲的时间了。还是去的好。” 升一用几乎是威胁的口吻说道。 3 第二天,千佳子女子大学时代的同学,沼田夏子给她打来了电话。夏子的丈夫,是一家制造电机零件的中小企业的老板,工厂在大田区,有大约150名员工。由于企业效益不错,所以他们夫妇每年能去海外旅游一至两次,连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法国和意大利产的名牌产品,着实让千佳子羡慕不已。 “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我可不行,都老了!” “那又怎么办?” “喂,我想去一下新宿。” 夏子平时总是围绕在丈夫、孩子身边,总抱怨闷得慌,一有机会就想出门转转。 “好哇!” 于是千佳子和她约好,当天中午在新宿的最高层大楼里的一家餐馆里见面。 “看来,你们的工厂越来越兴旺了。” 千佳子看着身穿豪华的毛皮大衣、脚穿长统靴的夏子手里拿了一只价值二三十万日元的手提包,惊奇地问道。 “你在挖苦我呀!”夏子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 “没听我丈夫说吗?” “怎么啦?” “沼田的公司马上就要倒闭了。” “真的?” “可不是。你从关口先生那儿一问就明白了,关口先生一分钱都不给贷款了。” “这我不知道呀。” “都是半个月前的事了。沼田天天为钱的事四下奔走,连我看着都替他担心。” 一个濒于倒闭的老板的妻子……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真要倒闭……” “那可不是,连我们住的别墅也要抵押给关口先生的银行,要搬到公寓去住了。” “这可是件大事呀!” “没有办法呗,沼田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那就眼看着……” “不过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一死就有救了。” “夏子!” “我不死,要不就沼田死。” “你在说什么!” “真的。我们在四个保险公司分别给对方保险了两亿五千万元的人身保险。受益人都是对方。因此只要死一个,那一个人就可以得到两亿五千万元的保险金。这样公司垮了照样可以过一辈子好日子。不过由于还不到一年,自杀就不能得到。” “可别说这败兴的话。” “我可是认真的。我就觉得沼田盯上了我,没准哪天他在暗地里会给我一下子。” “可是我也要利用沼田弄到这笔钱哪!”夏子笑着对千佳子说道。 玉井觉太郎—— 千佳子的心里又出现了这个名字。 她吓了一跳。 夏子会不会就是升一要杀的人?如果沼田的公司倒闭了,那么升一的分行作为贷款银行也要蒙受损失,唯一防止的办法就是那笔两亿五千万元的保险金。因此升一有可能要杀死夏子,而且凶手肯定是她的丈夫。 “我们两人不去旅行?”千佳子坐在窗边,要了菜后对夏子问道。 “是啊,我看你什么时候都那么快乐,可是……” “什么?” “我想咱们两人一块儿出去旅行吧。光我一个人可没什么意思。” “你看我的心情好,为什么?” “没什么。” “不对。” “那我可说点儿你不高兴的事情,不过这是传说,你别往心里去。” “是关口的事儿?” 千佳子心里一阵紧张,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夏子。但是夏子竭力躲避着,又说起下星期和她一块儿外出旅游的事。 “你为什么突然把我叫来?” “没什么事,在家里呆烦了。千佳子,去哪儿玩你定吧。”夏子喝了一口饮料,笑着问千佳子。 千佳子拿不定主意对升一说不说白天和夏子见面的事。夏子说的半截的话一直刺痛着自己的心。 由于迫切地想知道夏子说的事,她便在做好晚饭后问升一: “夏子的公司要垮了?” “你见她了?” “是的。可我一点都不知道。真让我丢人。” “这有什么可丢人的?尽管你是我妻子,但有关银行内部的事情,不是员工也不必知道,不知道又不是你不负责。” “可我和夏子是最好的朋友哇!她说都有半个月了,真的吗?” “没那么严重。” “对妻子也不能介绍一些内幕吗?” “沼田先生正拼命地筹集资金哪。也不知道能不能挽救过来。说得严重点,他的公司倒闭不倒闭,全在银行一句话。” “从下星期一,我和夏子一块儿去旅行。” “去哪儿?” “京都什么地方吧。” “三月初的京都还正冷哪!” “冷也不坏嘛。” “从下星期开始我们更忙了。旅行的事儿,还是和姥姥家说一下好。” 升一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水。 “夏子的公司一垮,你们银行也会受到损失的吧。” “虽然有保险公司,但多少要受点儿损失。” “那对你来说也是件大事。” “是啊……” “夏子说,她有办法可以避免损失。” “什么办法都救不了。” “可我挺同情她的。” 他们渐渐地进入了正题…… 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从傍晚开始突然刮起的春风里,又有雨点敲打在窗户上。 “同情?” “是啊。要不,我们俩怎么商量旅行的事儿。她还对我说了一件听说的事。” “什么事?” “我正想问你呢。” “工作上不顺利。” 升一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我问你,你说在这几天里的游戏,如果假定的话,要杀死谁?就算是游戏,也要有个目标吧?” “根本没有。” “不是说是游戏吗?”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我是不是你要杀的人?” “别开玩笑。” “要不就是夏子。” “她是你的朋友,和我没有关系。” “可夏子说的是认真的。你有什么秘密,我想通过沼田先生会打听出来的。” “你要是去问就不太好了,那样我不会同意你和沼田夫人外出旅游的。” “在银行里有什么传说?” “如果你想问,就明白地问吧。” 升一生气地瞪着千佳子。而千佳子也用同样气愤的目光看着升一。 “你是不是还有另外的女人?” “瞎说!” “传说,不,也许是真的!” “我觉得你这些天有病,你知道不知道目前对我来说是什么时期?” 升一对千佳子发起了少有的火。 4 三月的第一个星期一的早上,千佳子8点半左右就到了东京站的八重训口,站在大丸的入口前等夏子。 她已和夏子说好,今天乘9点16分的新干线去京都旅游,或是五天四夜,或六天五夜,痛痛快快地玩一玩。如果有可能,再从京都去看一下著名的桥立。在外面多呆几天也可以。9点整,夏子的身影出现了。 看上去她不像40多岁的人,今天她穿了一套漂亮的服装。 “车票呢?” “我都买好了,上车再算吧。” 千佳子进了剪票口,来到11号站台的“木灵”号。 “错了,这不是‘木灵’。” 夏子说着就去拉千佳子的衣袖。 “对的。” 千佳子对她说你就听我的没错,便坐在了“木灵”号上的座位上,9点钟的车厢里有许多空位子。列车一开动,顿时让人感到了暖气的温暖。 “坐‘木灵’号要多花些时间吧?” “我们不去京都。” “啊!那去哪儿?” “去热海、名古屋,哪儿都可以。去浜名湖怎么样?” “不去京都?” “我不骗你,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去京都。如果要真去了,也许你的生命就有危险。”千佳子让夏子坐在自己的身边后,悄声对她说。 “是沼田?” “还不清楚。反正三月上旬有人要用汽车撞你,害你。” 于是千佳子把玉井觉太郎来信的事情对夏子说了。 “玉井……” “对,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 “千佳子!” “什么?” “你说什么呀!我不就是玉井夏子嘛!旧姓玉井,结婚后就随丈夫姓沼田了。” 夏子的话,让千佳子吃了一惊。的确在上女子大学时夏子是姓玉井,她们俩结婚都十五六年了,已经改姓了丈夫的姓,把自己的旧姓几乎忘记了。相互写信都改为“沼田”和“关口”了。千佳子旧姓松崎。如果夏子要一听“松崎”,也不会马上明白这是千佳子的旧姓呢。 “那么玉井觉太郎呢?” “是我父亲呀!” “这么说你们家住在中野区的弥生町?” “你现在才知道?” “不,那封信的邮戳是中野区的。这么说沼田是以你父亲的名义给我们家写信来的?” “世田谷松原五町目,是我们结婚前沼田住的地方,现在他母亲还住在那儿。” 千佳子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打算杀害夏子的人是沼田,而且还有升一。 一方面,沼田杀死了夏子后可以得到两亿五千万保险金,另一方面升一可以从这笔钱中补偿由于沼田公司倒闭对大洋银行大森分行遭受的损失,避免作为分行行长业绩上的失误…… 也就是说,计划杀害夏子的阴谋的人,是沼田和升一。 肯定是这样的! “我不相信,我的确对你说过,无论我们两个人谁死了,对方都可以得到两亿五千万元的保险金,可我不想被人杀了,我也并不想杀死沼田得到那两亿五千万元呀!” “但是作为夫妇,实质上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而已,无论你也好,还是沼田先生,都有可能希望杀死对方而得到钱财的。” “关口先生也会这样的吗?他和沼田两个人会杀死我,共同侵吞这笔财产?” “男人就是这样的人。我们那个关口,一个心眼儿想当上银行的董事,他和沼田先生共同策划这个阴谋,还不是为自己的业绩上贴金?” “不能让他们得逞。” “所以我才说去京都,但实际上去别的地方。” “那他们一定在谋划在京都杀害我的计划呢。而且沼田还说好了每天晚上8点钟给京都的饭店打电话呢。肯定他会利用这一点把我骗出来的!” 看到夏子愤怒的样子,千佳子闭口了。她无声地坐在座位上,突然感到自己十分的孤独。 车外风更大了,由于风大,天空也更加蓝了,一过三岛,富士山的第七站被大雪盖的山顶似乎要到春天了,但她们两个人觉得现实生活似乎太悲惨了。 “如果他们非要这么干,我们也许逃不掉的。” 她俩沉默了20多分钟后,夏子看着半空对千佳子说道。 “那怎么办?”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你是说,把沼田……” “当然了,决不能被他们杀掉,我在下一站返回东京。”夏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千佳子连忙回头看了下周围:“这样做了,就要有你的不在现场证明。因为他们也是有计划的。所以在浜松下车后,我们去一下绾山寺温泉吧。这样我就可以为你证明你不在现场。” “去浜名湖吗?” “那当然要去了。从浜松到东京有两个小时,来回要4个小时,去浜名湖玩上半天,又可以制造一个‘不在现场证明’,这多好呀!” “沼田说今天下午3点左右在新桥的D饭店见几个从大阪来东京的投资商,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动手怎么样?” “怎么下手?” “怎么都行啊。可以把他骗到楼顶,然后从背后突然推下去,人们不可以认为由于他苦恼公司陷入困境而自杀吗?” “这可太可怕了。” “那也要这样干。我们几点到绾山寺温泉?” “到达浜松是11点多钟,大概再有30多分钟吧。” “要是去游览浜名湖,那就要乘12点半的火车。” “可还有1个小时的时间呢。这样乘火车到达东京是下午3点,再乘4点的火车离开东京,6点就会到达浜松,6点半左右就回来了。我们今天最好演习一遍。” “不行,不能这样干。” “为什么?” “到达京都住下以后,一定要用那儿的电话号码和家里联系一下,而且沼田一定会在这天夜里打来电话确认一下的。要是他们知道我们不在京都,肯定会另外制定一个计划杀死我们。” 夏子十分紧张地说道。 列车驶离了静冈。 “无论如何我也会帮助你的,你也一定要帮助我。”千佳子变了一个话题。 “是关口先生的事儿?” “对,有什么消息吗?” “什么事儿都告诉你吗?” “对,说吧。” “银行里有一个叫舆田的董事吧?”夏子盯着千佳子问道。 舆田董事…… “有,是关口最重要的人。他说过,只要是为舆田的事,他在所不辞。” “也就是说,对关口也很好的人了?我没有见过舆田,但我知道他有个外甥女,今年29岁,人长得挺漂亮,人们传说关口要和她结婚。” “董事的外甥女?” “她借住在大森附近的一家公寓里,是一个人。我从沼田那儿听说的……” “关口会去那儿……” “听说他常常住在那里。而且他肯定认为要是想当大洋银行的董事。和董事的外甥女结婚比和你在一起更有利。男人都会这么认为。” 董事的外甥女—— 千佳子在惊恐中反复地说着这几个字。 5 她们在浜松一下车,便在站前以夏子的名义租了一辆汽车,她俩都会开车,但为了给夏子制造“不在现场证明”,就有必要以她的名义租用。 她们去了绾山温泉寺。 由于不到旅游旺季,所以她们很快就租到了房间,两个人交了定金,便说去浜名湖转转离开旅店。 她们再次返回了浜松车站。 10分钟后,正好有一列13点12分开往东京的“木灵240”号火车。 “我乘3点40分的‘木灵’离开东京。我刚才看了车站的火车时刻表,到达浜松是17点43分左右。所以你在那个时间来车站等我。” 夏子对千佳子说道。 “就是5点43分,那在这之前我自己先转转浜名湖。” 千佳子把夏子送上火车后,又把汽车开了回去。中途她买了一份观光游览地图。上面介绍说,浜名湖周围长达100多公里。 夏子此行到底会怎样,千佳子心中没底,但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事情也应当认真考虑一下了。 万一升一真的想和那个才29岁的董事的外甥女结婚,那么结果会是怎么样的?由于自己的父母还都健在,即使和升一离婚,自己还是有依靠的。如果升一把自己的命运赌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和他再生活下去也毫无意义了。 而且一旦他认为自己成了绊脚石,说不定还会下手杀死自己,因此千佳子害怕和升一继续生活下去。 杀害了夏子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吧? 十五年了—— 多么漫长而又短暂的十五年。千佳子开始反思和升一的生活。 千佳子把车开向弁天岛,然后从那儿又去了赛艇场附近的新居,从那儿上了浜名湖的西岸,但周围的景色在这儿不那么好看。 反正是消磨时间呗,后来她实在觉得无处可去了,便把车开到了新干线的浜松车站,等夏子5点43分的到来。 她没有吃午饭,但一点儿也不觉得饿。 她十分激动。 突然有人敲了敲车门,千佳子连忙抬起头,在刚刚亮起来的车站照明灯光的衬托下,她看见了夏子那张苍白的脸。千佳子连忙打开了车门。 “完了。”夏子一头扎进座位上,低声说道。 “杀死了?” 千佳子紧张地盯着夏子的脸问道。 “嗯……” “在楼顶上?” “我用饭店的电话把沼田叫到楼顶上。” “是饭店的楼顶?” “当然了。是高层楼。” “你怎么对他说的?” “我说我和千佳子乘新干线去旅游,却让你一个人在家,有些过意不去,便又返回来了,以后我再也不任性了。” “后来呢?” “后来我从后背抱着他,把头贴在他的背上,然后突然把他向楼下推下去。” “没有被人发现?” “没有。” 杀一个人就这么简单?千佳子不解地歪着头。不过沼田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与两亿五千万日元保险金的事儿,也一定下得了手吧? 一到旅馆,夏子一下子就瘫在了沙发里。 “终于回来了……” 夏子说着,用双手捂住了脸。看到她这个样子,千佳子不知说什么来安慰她。她心中在想,如果自己也和夏子那样坚强,也许会杀死升一,不过自己毕竟是自己。 女服务员开始进来准备饭菜了。 杀死了丈夫的夏子当然没有食欲,千佳子也一样。 “新闻几点有?” “大概6点半吧。” “在这之前没有?” “算了,先洗个澡吧。” “沼田的事情肯定要上电视的。” “是从楼顶上摔下来的,肯定没救了。” “对。你别担心了。你现在心里只是悲伤而已。” 但是在6点半的新闻中,一点儿也没有关于沼田自杀的消息。从7点开始的电视新闻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中小企业主自杀的新闻报导。 “怎么回事儿?”夏子不安地看着千佳子。 “会不会警方还在调查中?” “他掉下去的时间是3点20分左右,都过了3个小时了,电视一点没有报道,太奇怪了。” “是啊……”千佳子也摇了摇头。 两个人一点饭没有动,便对刚才送来饭的女服务员说,她们已在外面吃过了。 下一次的电视新闻是9点半左右。 “我说千佳子,车还不着急还吧?” “对,出租公司还没有来电话催呢。” “那好。要不,我们去浜名湖周围走一走吧。” “好。到9点半才有新闻,这会儿出去走一走也好。” “我去一下洗手间。” 千佳子出来时,看见桌子上摆上了从冰箱里取出的两杯橘子水。夏子喝光了其中的一杯,对千佳子说:“那一杯是你的”,千佳子也一饮而尽,然后下到了一楼,对服务员说要出去一下便开车走了。 “我来开吧。” “那你可别开得太快。” 千佳子叮嘱道。说完,她便坐在了助手席上。 浜名湖已被黑暗所笼罩。 “你告我怎么走。” “我也不知道。” “要问路还要回服务台。” 夏子急躁地插进了车钥匙。汽车很快驶入了东名高速公路,转了一下引佐细江,便驶入气贺,来到了姬大道。 “怎么回事儿……” “怎么啦?” “我好困呀!” “累了吧。” “那我先打个盹,一会儿替你。” 于是千佳子放倒了座椅,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她觉得就像那次给升一放安眠药一样。 千佳子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的意识感到车停了。她想睁开眼,但还迷迷糊糊。车两边天色很黑,风出奇的冷。夏子在干什么?她正要想下去,不料困劲又上来了。 “是这儿!” 朦胧中,她听到了车外夏子的喊声。车灯关了,她听到了关车门的声音,有人下车了。 “找不到了,说是风越岭,可怎么也找不到。” 升一。 肯定是丈夫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是丈夫? “所以我说从第三个路口下来,从在福寺方向进入。” “夏子。” 这是沼田的声音,是夏子说被她杀了的沼田的声音。 “你开车晚到了一个小时呢。” “我必须制造一个不在现场证明,所以我离开东京时就晚了。我们要交替开车。” “我在千佳子的橘子水里放了安眠药,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的。关口先生放心吧。” “多谢了。” “你也太恶了,竟然要杀死老婆。” “这就是合同,其实这主要还是由于挽救沼田君公司的破产。所以也可以说这事儿和沼田君不无关系。事成之后,我成了董事的亲戚,也算是成全了大家。” “可我要杀死了沼田,不也会到手两亿五千万日元吗?” “那倒是。” “好了,让千佳子坐在驾驶席上。” “那样行吗?” “你怎么还不明白?从悬崖上掉下去,千佳子会被方向盘挤压而死,而我在助手席,可以爬出来逃生。我可不想成杀人犯。” “明白了,就这样赶快干吧。” 千佳子感到了升一的气味。他正把自己抱起来,放到驾驶席上,一放到这个位子上,千佳子不由自主地双手握在了方向盘上。 “就这样我们是从这个地方滑下去的,身体多处应当有擦伤,你们两个人再检查一下,把车子推下去。” “那身上的擦伤怎么办?要是没有就会让人产生怀疑呢!” “对,外伤一定要有。” “怎么弄上?” “只好用木棍打了。” “不行,太疼了。” “不这样干,分行长当不上董事,咱俩也要破产,计划全完了。” “那你们打哪儿?别打脸。” “打头和腰吧。” “腰不行。因为我还要从悬崖下爬上来呢。” 千佳子这时微微睁开了眼睛。升一、还有夏子和沼田的话,她全都听见了。这时她看到沼田用一根木棍朝夏子的头打过去,夏子惨叫一声,倒在了车身上。 然后沼田打开车门,把昏迷了的夏子放进助手席上,打开手刹车,关上了车门。升一在这边用手绢擦去了车门把手上的指纹,喊了一声沼田,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这时车后面亮起了车灯。 马上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这时千佳子把身子支撑起来,用右手拧开发动钥匙,发动了汽车。 她比夏子计划的时间早醒了过来,她立即把车向后倒,抵在了升一他们的前车保险杠上。这样一来他们的车一点儿也动不了。千佳子知道目前两辆车都在一处悬崖顶上。 升一和沼田的车忽左忽右地企图躲开千佳子,但千佳子一点儿也不让,把他们的车用力向一侧挤过去,并要顺势把他们的车挤下悬崖。 千佳子直起了身子。 这时后面的车钻了一个空子,从千佳子右侧冲了上来,千佳子故意一闪,升一的汽车用力过猛,反而一下子冲下了悬崖。顿时下面传来了折断树木和岩石滚动的声音,不一会儿,从悬崖下燃起了熊熊大火。 千佳子看了一眼夏子,她还在昏迷中。千佳子重新坐定,打开了车前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