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钢琴》作者：七根胡

岁月如歌

　　(1)
       凌晨两点，一辆出租车驶过来停在了音乐厅的门口，陈嘉文从车上下来，她左右看了看，将帽子向下拉了拉直接奔向音乐厅。
　　音乐厅的大门在这个时间应该是锁上的，可当陈嘉文伸手去推那扇门的时候，大门很自然地打开了。
　　陈嘉文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钻了进去。
　　音乐大厅里静悄悄的，所有的座位都是空空荡荡的，惟有舞台正中央放着一架红色的钢琴，一盏孤灯正照在它的上面，显得凄凉惨淡。
　　那是著名的中年女钢琴家彭佳慧专用的钢琴，只可惜钢琴仍在，人却在前天夜里死了。
　　她死的时候就坐在自己心爱的钢琴前趴在琴键上，钢琴上放着一杯水、一个药瓶和一封遗书。
　　遗书中交待了她是自杀，因为自己的音乐已经没有观众捧场，所以感到自己被大众抛弃，才选择了服安眠药自杀。信中的内容写得合情合理，可是警方还是找到了疑点。
　　第一、 彭佳慧不是死于安眠药，因为在验尸中发现她的胃中并没有找到安眠药的踪迹。
　　第二、 彭佳慧的右手小指被割伤，在她的尸体里发现了氢化钾，更像是毒死。
　　第三、 彭佳慧的心脏是突然停止了，看上去又像是心脏病发。
　　因为有以上三个疑点，所以警方无法将此案定为自杀，也因此彭佳慧周围一些亲近的人都成为了嫌疑人。当然作为彭佳慧助理的陈嘉文也成为嫌疑人之一。
　　陈嘉文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票，票上的号码是三排二十号，她抬起头径直朝三排走去，就在她刚找到座位准备坐下来的时候却听到大门再次发出声音，她下意识地回过头。
　　大门推开了一道缝，一个人快速地钻了进来，虽然他戴着帽子，身上裹着一件厚重的灰色羽绒大衣，大衣领子将整张脸遮住，但陈嘉文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李安义。
　　李安义表面上是彭佳慧的钢琴维护师，但是关于他和彭佳慧的暧昧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个年近中年的女钢琴家，与一个年轻有为、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经常躲在一起，多多少少会引出流言蜚语，所以彭佳慧的死他有嫌疑。
　　怎么他也会来这？难道他也收到了音乐票吗？
　　陈嘉文不禁紧紧地捏住手中的票，这张票是她在两个小时前收到的，票的正面只印着座位号，背面却印着一行字，如果不是这行字，陈嘉文也许会把这张票当成废纸扔进垃圾筐中。
　　我在这里等你，彭佳慧。
　　彭佳慧已经死了，她不可能留下任何字在这个世上，可是这个字迹的确是她的，也就是因为这样，陈嘉文才感到好奇，也因为好奇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李安义坐在了第五排的第七号位子，他朝着陈嘉文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却没有出声，只是点着了一根烟。
　　大门再次响了，陈嘉文和李安义不约而同地望向那里。
　　这次进来的是一位穿着高贵的女人，一身红衣套裙，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一脸清高的样子，虽然已经化了浓浓的妆束，但依然掩盖不了她日渐衰老的皮肤，毕竟她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晶盈透高的项链，显得很耀眼。
　　陈嘉文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高媛，与彭佳慧是同行，也是一名钢琴师，只是一直有彭佳慧压着她，所以她一直没有出头，或者换句话说她从心里一直恨着彭佳慧，恨不得她死，所以她的嫌疑也很大。
　　(2)
　　陈嘉文本想友好地跟这位前辈打个招呼，但是高媛却只是扫视了她和李安义一眼就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与此同时大门再次被推开，莫杰匆匆地走了进来。
　　莫杰和陈嘉文同样都是彭佳慧的助理，只是莫杰向来话少，所以陈嘉文对他也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是一个对工作很认真很负责的人。
　　"原来你们也来了？"莫杰显得有些意外。
　　陈嘉文友好地向莫杰点头打着招呼，莫杰也微微点头，然后拿着手上的票到处找着座位。
　　"你们真相信彭佳慧还活着？"高媛突然讥笑地问道。
　　"可是票上的字迹的确是彭老师的。"陈嘉文轻轻地说道。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捣的鬼！玩这种游戏，哼！真是无聊！"高媛正在说的时候，突然钢琴发出一声响，四个人吓得同时望向舞台，却发现清洁工老钟正弯腰擦着琴键。
　　"你想吓死人啊！"李安义白了老钟一眼，生气地大叫着。
　　老钟略微扬起头，透过厚重的眼镜片打量着台下，发出粗而低沉的声音："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会回来？""关你什么事！"李安义瞪着老钟，生气道："你这个老东西白天不打扫，大半夜跑出来打扫，你想装鬼吓人是不是！我看你是故意按琴键想吓我们，是不是你发的票，是不是你伪造的彭佳慧的字迹？"老钟张着就剩几颗黄牙的嘴想要解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曲优美的钢琴曲响遍了整个舞台。
　　"这……这首曲子……"陈嘉文一愣，她知道这首曲子是彭佳慧自创的，叫"我"，除了她没有人会弹这首曲子，可是现在这首曲子怎么会突然在舞台间响起？
　　"哎呀--怎么会有刀片？"
　　又一个声音在舞台间响起，老钟吓得缓缓转过头，他感觉声音像是从红色的钢琴中发出的，而且他认得那声音，那是彭佳慧的声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不是她的声音！不是！"李安义突然发狂似地冲向大门，但当他用力去拉门时，门却没有开。
　　"门怎么打不开了，是谁把门锁上了？"
　　"好疼……流血了……我的小指被刀片割破了……"彭佳慧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老钟吓得跌坐在地上，李安义更是吓得背靠着大门惊恐地瞪着舞台。
　　"不……不要找我……"李安义蜷缩着身子蹲下，他的声音早已变调。
　　"好疼……好疼痛……"
　　"这个声音真是……彭佳慧……"刚才还清高的高媛，此时的脸色早已被吓得涮白。
　　"是你放的刀片……是你下的毒……如果不承认，我就让你也做鬼……"彭佳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李安义突然大叫一声："啊--"整个身子瘫坐在地上。
　　"我承认，我承认，是我在琴键中放的刀片，是我下的毒，你饶了我吧！我求求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你肯放过我，让我去找我心爱的女人，我不会这么做的！"李安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其他的四个人都惊讶地看着李安义。
　　"原来是你杀死的！你就是真凶！"高媛突然站起身来指着李安义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去自首！""我去自首！我去自首！求你饶了我吧！放了我吧！把大门打开吧！"李安义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大门打不开了吗？"高媛冲到门前推开李安义用力地推着门，果然大门被锁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高媛不安地说道。
　　(3)
　　"难道是有人故意把我们锁在这里，想困死我们？"莫杰站起身有些惊慌地说道。
　　"大家先不要急，这里还有其他的门，我们四处找找看，肯定能找到出路的。"陈嘉文站起身说道。
　　"那我们还站在这干什么，大家赶紧去找，最好找出那个装神弄鬼的人！"高媛说完朝着后台走去，老钟赶紧站起身也跟着走去。莫杰看了一眼还瘫在地上哆嗦的李安义什么话也没说也快速走向后台。陈嘉文走到李安义跟前本想安慰其两句，但是看到他恐惧的眼神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转身离开。
　　后台很大，有几间用来化妆的休息间，还有一些堆放物口的房间，除此之外有两扇门，都可以直通外面，四个人分头走，可是却发现这两扇门却也被死死地关上，正当四个人刚聚在一起的时候，那首钢琴曲又响了起来。四个人都惊恐地彼此望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舞台上。
　　李安义正趴在琴键上，右手坐出弹琴的姿势，只不过小指处却流着血，而血旁有一样东西在灯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
　　莫杰慢慢地凑过去望向那样东西。"是刀片！"他转过头惊恐地看着众人。
　　"什么？刀片？上面是不是有毒？"高媛吓得向后迈着步子，惊叫："是不是彭佳慧干的？""我什么也没做？我没有害你！我只是拿走了你的金表，可我没害你！"老钟突然提高了声音吓得连连后退，他突然指向高媛叫道："是她！是她电死你的！我亲眼看到是她用电击器把你电死的！你要找凶手你就找她！不要找我！不要找我！"老钟说完这句话突然冲向后台跑了。
　　阿嘉文和莫杰惊讶地看着高媛。
　　"你们不要听他胡说，我什么也没做过！不要听他胡说，他疯了，他乱说的！"高媛虽然在解释，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害怕。
　　"你真的用电击器击过彭老师？"陈嘉文逼近高媛。
　　"没有！我没有想击死她！我没有，是她自己……""你明明知道她有心脏病，所以你用这种方法来害她，难道你就为了她比你强，所以你嫉妒她，才要害死她！"陈嘉文伤心地吼道。
　　"我没有……真的不是我……是他，是他害死的他！一定是他在刀片上涂了氢化钾！"高媛突然指向李安义的尸体。
　　"那么老钟为什么要说是你用电击器击死了彭老师？"莫杰也感觉事情蹊跷。
　　"这里太可怕了！我们最好先想办法出去，其他的事情我们往后再说，"陈嘉文突然冲下舞台奔到门前，用力地推打着门。
　　莫杰本来想再问下去，但想着陈嘉文的话也有道理，于是跟着她走下舞台，同她一起推着大门。
　　高媛看着李安义的尸体，心中越来越害怕。"你们等一下，我也帮你们开门去。"说完，高媛赶紧冲向了大门。
　　"高老师，你来拉门，莫杰，你来勾锁，看能不能将锁打开。"陈嘉文安排着，三人都想快点出去，所以大家都专心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啊--"一声惨叫，是老钟的声音。三个人同时望向舞台，李安义的尸体还趴在琴键上，而此时老钟则躺在红色钢琴的旁边，一双眼珠子却被挖了出来放在身体旁，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票。
　　原来老钟也是被"邀请"来这的。
　　"啊--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高媛眼珠乱转，她害怕地看着四周。
　　"佳慧，是你吗？我……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我只是想拿电击器吓你的……如果你不跟我抢演出……我是不会这么做的……我真的只是想吓你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冲上来的……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撞到电击器上的……"高媛瘫坐在地上，她捂着脸哭泣着，陈嘉文听着这些话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抬起头再次望向舞台，叫道："那是谁？"(4)
　　莫杰听到陈嘉文惊叫，赶紧望向舞台，却什么人也没看到。
　　"我刚才的确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跑去后台。"陈嘉文惊恐地说道。
　　"我们去看看。"莫杰和陈嘉文再次奔向后台，高媛却依然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不是我……是你自己……不是我……是……""真的不是你吗？"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高媛的上方响起，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紧接着瞳孔就放大了。
　　莫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看着高媛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他走到身旁的一个座位旁呆呆地坐了下来，双手抱住头，淡淡地说道："也许我们都逃不出去。""她是被电击器击死的吗？"陈嘉文记得刚才听到了电击的声音，等自己赶过来的时候高媛已经没有救了，而她的身旁就放着一个电击器。
　　"我也做错了事。"莫杰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
　　"你做错了什么？"陈嘉文在问。
　　"我看到她被电死，我也看到老钟拿走了她的金表，她死前抓着我的衣服让我救她，可是她只说了一句话就死了，而我害怕惹祸上身，而且自己就在凶案现场，我怕说不清楚，我将现场打扫干净，指纹擦掉，伪造了她自杀的现场。""可是那份遗书……"
　　"我跟她这么久，早就了解她的字迹，想伪造很容易。""你恨她吗？"陈嘉文突然问道。
　　"我恨！我恨不得她死！"莫杰突然抬起头瞪着陈嘉文："你不恨她吗？我们的钢琴造诣早已超过了她，早就可以登台演出，可是她每次都把我们的机会夺去，这是一个正直的老师应该做的事吗！""所以你看到高媛拿电击器恐吓彭老师，你才没有出现，因为你巴不得电死她！"陈嘉文淡淡地说道："你虽然没杀她，可是你却有杀她的想法。""那又怎么样？"
　　"那就说明你也要死！"
　　听到这个声音，莫杰猛地望向舞台，可是台上只有李安义和老钟的尸体，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人。
　　"是谁？是谁在说话！"莫杰惊慌地瞪着舞台。
　　突然，李安义的尸体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身子立了起来。
　　莫杰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李安义从舞台上缓缓走下来。
　　"你还活着……"
　　"可你要死！"这次说话的却是陈嘉文，她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电击器，还没等莫杰反应过来已经击向他的心脏，与此同时李安义快步奔向前，抢过电击器狠狠地击着莫杰心脏的地方，没有几分钟，莫杰就瞪着眼睛死过去。
　　陈嘉文松了一口气，道："我们已经为老师报了仇。""没想到你对老师这么好。"李安义看着陈嘉文。
　　"谢谢你帮我伪造了这些票，也谢谢你帮我演了这出戏，没有你的配合，我不可能完成这场戏。"李安义的这些话算是感激陈嘉文。
　　"我也没想到你对老师这么旧情难忘。"陈嘉文一直暗恋着李安义，可是她却无法得到他，现在老师死了，她也帮李安义找出凶手并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那么他应该会感动，应该会感激她的。
　　"你相信我是老师的情人吗？"李安义突然问道。
　　"大家都这么认为。"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李安义看向舞台上红色的钢琴。
　　"什么秘密？"陈嘉文好奇地问道。
　　"其实，我不是老师的情人。"
　　"噢？"虽然有些意外，但陈嘉文的心里还是很高兴。
　　(5)
　　"我是她的儿子。一个私生子。"
　　李安义这句话刚一说出口，陈嘉文就吓了一跳："原来你们……""所以她才会对我格外好，这也是为什么外人会误会的原因。"陈嘉文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所以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死我母亲的凶手。"李安义看向陈嘉文。
　　陈嘉文赶紧低下头说道："现在这些凶手都死了。""我告诉过你警察的验尸报告有几个疑点。"
　　"是啊，所以现在这些疑点都能解释了。"
　　"但还有一个我没有说。"李安义紧紧地盯着陈嘉文。
　　"什么？"
　　"尸检报告中还说明一点，我母亲的身体里含有兴奋剂成份，她有心脏病根本不能吃兴奋剂，可是她的身体里发现了这样东西，那也就说明有人一直暗中在给她下药，有人早就希望她死。""是吗？"陈嘉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李安义举起了手中的电击器，"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在说什么？"
　　"莫杰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在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事实。"
　　陈嘉文看着李安义，突然她转身想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安义突然将她按倒在地用电击器击向她的心脏。
　　一次、两次、三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