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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侦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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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会疑案
作者:埃勒里·奎恩
埃勒里·奎恩站在长岛火车站的门口,注视着门外的倾盆大雨。昏暗的路灯在大雨中像鬼火似地闪着光,远处的别墅早已隐没在雨幕中。几个和他一起下车的旅客都已经坐车走了,可是接他的欧文还一直不见。听着门外哗哗的雨声,埃勒里感到一种莫名的烦恼,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在这个倒霉的时候到这个鬼地方来。
埃勒里·奎恩是中心街理查·奎因侦探事务所的探长。自从跟着他的父亲老奎因一起,侦破了像舒尔茨谋杀案那样的几个奇案之后,名声大振。他经常会接到一些达官显贵、富豪巨商的邀请,请他光临他们的鸡尾酒会或家庭聚会,他们喜欢听他讲些惊人的犯罪案件。
认识欧文就是在这样的一次酒会上。那次是一个多月前银行家克雷布斯的家庭酒会,主人把他介绍给欧文的时候,这个金融界的新贵正满面春风地和几位女士们调侃着,他像老朋友一样,拉着埃勒里,把他介绍给那几位女士,并立即请他讲讲纽约15大街那桩骇人听闻的无头尸案的故事。酒会结束的时候,欧文清埃勒里方便的时候务必光临他的新居。这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埃勒里没有再见到过这位欧文先生,但是,关于欧文的一些传闻倒是引起过他的兴趣。10年前,欧文还是演艺圈内的一名演员,并且属于那种最多只能当配角的演员。可就是这个欧文,居然使富有的曼斯菲尔德的女儿劳拉为之倾倒,并不顾一切地嫁给了他。曼斯菲尔德英年早逝,可这位银行家留下的遗产够他的遗孀和女儿活几辈子的了。欧文娶了劳拉以后,很快就跳出了演艺圈,进入了金融界,不到几年的时间,就成了金融界的新贵。对此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有人说他的财产已经能和一流银行家克雷布斯相媲美了;也有人怀疑是他鲸吞了曼斯菲尔德的遗产;最近又有人传说这位欧文先生又有了新欢,经常把他那富有的小个子妻子独自抛在家里。可不管怎么说,第一次见到欧文的印象使埃勒里觉得他是个不难相处的人。昨天下午,埃勒里接到了欧文先生亲自打来的电话,“非常荣幸”地邀请他参观他最近置买的新居,并参加在新居里为他9岁的儿子琼纳森的生日而举办的茶会。欧文先生还说,将有一些“不讨厌的”人参加茶会,其中包括大名鼎鼎的女演员爱玛。
爱玛·韦尔斯小姐美貌非凡。她的父亲曾经做过驻利比里亚的大使。正当她的父亲期望她能进入政界时,她却进了演艺圈,并且立刻红得发紫。埃勒里很想见识这位爱玛,还想证实一下他的猜测:“也许她就是欧文的新欢。如果是这样,欧文就该倒霉了。”埃勒里这样想。
一辆轿车向车站开来,飞溅的水花在车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是埃勒里·奎恩先生吗?”司机带着浓重的得克萨斯口音。
埃勒里转过身来,注视着眼前这个黄头发的小伙子,他的帽檐往下淌着水,制服很合身。埃勒里眯缝着眼点点头。
“真对不起,我是欧文先生的司机米勒,非常抱歉,欧文先生不能亲自来迎接您,家里来了好几位客人。”小伙子说着,上前提起埃勒里的手提箱,“请上车,奎因先生。”
埃勒里心里很不痛快,觉得欧文有些失礼。但又觉得没有什么理由应该让欧文先生在这样的大雨天亲自到车站接他。他钻进小车。
小车向黑暗中驶去,一个新的故事开场了。
这是一幢典型的现代派风格的建筑:巨大的三角形屋顶,五颜六色的石头墙,乳白色的窗……这些都是以后的几天里埃勒里欣赏到的,现在这一切都隐没在浓重的雨幕和夜色中。米勒似乎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作为主人的代表,在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他还是向埃勒里作了一番介绍和解释。银行家欧文最近一帆风顺,先是在纽约股市上狠狠地赚了一把;由他出资爱玛主演的《王子恋》一亮相便场场爆满,按照合同他可以净得三分之一的票房收入;而给得克萨斯州几口油井投资的回报率也在节节上升。好运气似乎一直伴随着他。现在的这所新居,是一个月前刚买下的,房屋的建筑师今天也在被邀请之列。明天,是他的宝贝少爷琼纳森9岁的生日,邻居的孩子们都将来为他庆贺,现在欧文先生正在“彩排”,所以无法去车站接埃勒里。
“彩排?”埃勒里饶有兴趣地问。
“是的,”米勒嘟嚷着,“都是那个演员的主意,他们要让少爷高兴,小家伙醒的时候没法排练,得等他睡觉之后再排练,这都是为了明天的生日茶会……”
车子拐进一条小道,道旁排列着高大的树,欧文的新居就坐落在道的尽头。埃勒里下车的时候,雨还在下着。他谢绝了米勒为他通报的好意,执意自己进去。米勒为他打开前门,放下手提箱,接过了他的雨衣和帽子,挂在衣帽间里,然后,手在帽檐上碰了一下,就开车去车库了。
前厅的摆设夸张地显示着主人的富有,壁炉里熊熊的火焰使人感到温暖。埃勒里在壁炉前烘了烘两只手,隐约听到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他悄悄地推开客厅的门,靠着门框往里观望……
客厅里灯火通明,装饰板具现代派的格调。客厅的尽头腾出来作了临时舞台,用一块浆洗过的床单作幕布,幕开启着,一张椭圆形的餐桌摆在中间,铺着白台布,上面放着杯盘刀叉。舞台上坐着一位姑娘,漂亮的浅棕色头发技散在肩头,身上一条小姑娘穿的粉纱裙,显得那样别出心裁,两条修长的腿穿着白短袜……埃勒里想,这大概就是爱玛了,真是那种让男人心神摇荡的女人。她旁边的一位戴着大白兔的面具,毛茸茸的脖子上扎着一个鲜红的大蝴蝶结,两只大耳朵直竖着,嘴正一张一合地说着台词;大白兔的身边是个扮成懒耗子的角色,一张笑眯眯的小脸,动作懒散,一副永远也睡不醒的样子;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位男人,贴着扫把式的眉毛,系一条花点子蝴蝶结,一身老式服装,头戴一项布制的高帽子。他们排练得很认真,一点也没有发现埃勒里的到来。埃勒里看出这是《埃丽丝神游仙境》中的一幕。
观众是两位妇女,坐在缀着白边的沙发上。一位是满头白发的老夫人,一位是个红头发的漂亮女人,穿着银色的夜礼服,钻石项链和耳坠闪闪发光。埃勒里想起一个月前的那次酒会上,他见过这个女人,那时她跟几位夫人和欧文在一起。
等到帷幕晃晃悠悠地合上,埃勒里鼓着掌走进客厅:“真是太妙了!”
客厅里的人都转过头来。欧文摘掉帽子,迎了上来,涂了油彩的脸显得有些滑稽,胖胖的体态显示出一派意满志得的样子。他伸开双臂,用夸张的高声说道:“欢迎光临,我们的大侦探先生,一定又是什么棘手的案子使您耽搁了!”
“是糟糕的天气。”埃勒里微笑着,挪榆地说,“欧文,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进了金融界,你应该上百老汇。”
“是吗,”欧文得意地笑着,“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指着沙发上那位白发老夫人,“劳拉的母亲,曼斯菲尔德夫人。”老夫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埃勒里彬彬有礼地鞠躬,可他觉得老夫人的眼神报机警。“一个守护神。”埃勒里想。欧文又指着穿银色夜礼服的漂亮女人:“这位您见过,现在应该叫乔纳太太,信不信由你,她就是那个大白兔的夫人。”欧文哈哈大笑,让人觉得不免有点失礼。埃勒里笑着鞠了一躬,紧接着说:“非常荣幸又见到您,请允许我猜一下,乔纳太太,莫非您就是著名建筑师博罗·乔纳的太太?”
“过奖了,过奖了,不过是做了几个小盒子。”大白兔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其貌不扬的瘦脸,两眼闪闪发光,嗓音有些沙哑,叫人觉得有点怪。他握着埃勒里的手,友善地笑着说:“我们有两年多没见面啦!”
博罗·乔纳,两年前,在侦破舒尔茨谋杀案时,他凭着丰富的建筑学知识,指证了凶手,给埃勒里留下深刻印象。这几年,他在建筑界越来越有名气,他建造的别墅让那些富豪竞相争购,也让他着实发了财。听说他最近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妻子。看来欧文的新居也是他的杰作。
埃勒里说:“乔纳太太,您的丈夫十分聪明。两年前,他一下子就把凶手给辨认出来了。”
“我一直说博罗是个天才,”乔纳太太笑着低声说,“可他就是不信任我,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欣赏他的人。”
“得了吧,又来了,卡罗琳,你以为奎因先生会相信你的话?”乔纳尽管笑着抗议,但两眼的光芒却消失了,一丝阴影掠过他的眼睛,他瞥了欧文一眼。
欧文显然还在兴奋中,他拉着埃勒里的胳膊,嘻嘻哈哈地说:“我的太太劳拉,一只可爱的懒耗子。”他指着那个扮演懒耗子的小个子妇女。
曼斯菲尔德夫人顿时收敛了笑容,欧文在公开场合这样评介自己的妻子,连埃勒里也觉得有点难堪。一个月前,认识欧文时,这位娇小玲珑的夫人不在他的身边。埃勒里注意到劳拉神情倦怠,面颊松垂,眼角有些细微的皱纹。“可怜的女人。”埃勒里想。劳拉向埃勒里礼貌地笑了笑,可埃勒里觉得这笑很勉强,含着无可奈何的苦涩,显然她对被自己的丈夫在客人面前如此介绍局促不安。埃勒里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欧文已经拉着他转向舞台上的那位姑娘。“看吧!这位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演员爱玛,美丽的爱玛·韦尔斯!”欧文得意扬扬的声音听起来像牲口贩子在展示一头获奖母牛。“韦尔斯小姐,来见一见我对你说过的破案专家,大侦探埃勒里·奎恩先生。”
“奎因先生,您方才看到我们排戏了吧,但愿您不是来这儿办公事的。”爱玛的声音带着甜味,短裙下的大腿十分诱人。埃勒里想一定有不少男人为这声音得了糖尿病。
“哦,不,不!”埃勒里向她说,“很高兴认识您,您穿着戏装更迷人。”
“奎因先生,您一定以为看到了一群疯子。”欧文一边请埃勒里坐下,一边笑着说,“实际上这全是爱玛的主意,我们在为琼纳森的生日茶会赶排《埃丽丝神游仙境》,我们要给他一个惊喜。”
博罗·乔纳脱了戏装,走过来说:“今天,就排到这里吧,我和卡罗琳还要回家呢,下雨天,路不好走。”卡罗琳也站了起来。
“是的,乔纳先生,路简直糟透了。”埃勒里说。
“别走了,这大风雨天开车太危险了,今天你们留下住在这儿吧!”
劳拉拉着卡罗琳的手,礼貌而周到地挽留着。和珠光宝气的卡罗琳站在一起,劳拉显得矮小而局促。
“只有4公里路,劳拉。”博罗竭力谢绝着。
“为什么不呢,”欧文插上来说,“我们有好几间客房,在这种鬼天气开车,4公里可比40公里还要远!”
“算了吧,你们家有几间客房瞒不过建筑师。”爱玛尖刻地说,“博罗在设计这幢房子时,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住处了。”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戏谑地看着博罗。博罗无奈地耸了耸肩。
“别介意爱玛的话,”欧文兴高采烈地说,“就这样定了,博罗,怎么样,再喝一杯?”
“不了,谢谢。”
“那么,卡罗琳,您一定不会拒绝再来一杯吧,今天你真美!”欧文忘乎所以地看着卡罗琳,那神情使人想起猫和鱼的故事。
乔纳夫人放肆地睁着大眼望着欧文,兴奋得脸上放光,“当然,理查!”她说。博罗的脸色有些尴尬,一丝阴影又回到他的眼里。欧文太太不自在地转过身去,整理那身毛茸茸的戏装。
曼斯菲尔德夫人站起身来,轻声说道:“请原谅,我有点累,年纪大了……劳拉,亲爱的,晚安!”她吻了吻女儿的额头,转身上楼去了。
埃勒里皱了皱眉,他望着欧文那张满是油彩的苍白的脸,开始意识到欧文真是有点醉了。“他在玩火,可怜的欧文。”埃勒里想。
埃勒里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暴风雨搅得他不能安睡。他记得他醒来时是凌晨1点钟。回想起昨晚的事,尽管女主人面带笑容地指挥女仆周到地安排客人的住处,却总让人觉出她的无奈与苦衷。他甚至有点厌恶欧文那张厚颜无耻的胖脸。房间隔音很好,四周一片寂静,可他还是睡不着。他索性坐起来,打开灯,拿起手表看了看,2点15分。他穿上睡衣,想到楼下书房去找本书看看。他打开房门,走廊里黑洞洞的,安静得吓人,只有楼梯灯发出微弱的黄色的光。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惧,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缘故。他走出去,慢慢地下楼梯,前厅也是一片漆黑,壁炉火已经熄灭,一点光亮都没有,风雨敲打着门窗……他不知电灯开关在哪里,只得摸着黑走进前厅。他摸到一扇门,轻轻地打开,里面也是漆黑一片。他极力想看清里面的摆设,但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埃勒里正要走进去,可突然觉得这里不是书房,于是他退了出来,轻轻把门关好。
他又摸索着向左边走去,走了几步,又摸到一扇门,他打开门,在墙上摸到了开关,于是他打开灯,正是书房。里面挂着厚厚的窗帘,一排书橱靠墙放着,一套桃花木的沙发放在屋子中间,茶几上杂乱地放着杯盘,看来仆人没有打扫。他走了过去,在沿墙的书架上浏览着,然后抽出一本马克·吐温的《哈克贝里·芬历险记》。“看看马克·吐温先生怎样消磨时光。”埃勒里想。他关上灯,走出书房,突然前厅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仔细一看,发现楼梯口有个男人的侧影,黑暗中看不清是谁。
“是欧文吗?”博罗·乔纳沙哑的声音。
“是我,奎因。乔纳先生,您也睡不着吗?”
“可不是,这鬼天气叫人睡不安稳。隔壁我妻子睡得死死的,我正想下楼找本书看看。”身穿睡袍,头发凌乱的博罗·乔纳站在埃勒里面前,沙哑的声音像被人卡住了脖子。
“会抽烟吗?到我屋里聊一会怎么样?”埃勒里建议。
“如果不妨碍您的话,愿意奉陪。听侦探讲故事总比看小说强。”
两人走进埃勒里的房间,把自己笼罩在烟雾中。从西班牙的古建筑到奶酪的价格,从海王星的发现到总统的竞选,一直聊到浓浓的睡意重新袭来,博罗才打着哈欠告辞回自己的房间,埃勒里则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埃勒里觉得有人在摇他,睁眼一看,天大亮了,司机米勒正站在床前,一脸紧张不安的神情。
“奎因先生,快醒醒!”
“出了什么事?米勒。”埃勒里睡眼惺忪。
“欧文先生失踪了……不见了。”
埃勒里顿时没了睡意,“你说什么,小伙子?”
“欧文先生失踪了,真的,我们到处都找遍了,他真的没了,欧文太太她……”
埃勒里一骨碌爬起来,动作敏捷得像条猎狗。“你先下楼,”他脱下睡衣,接着说,“告诉欧文太太,什么也别干,至少在我见到她之前什么也别干,另外,这幢房里的任何人都不许离开,也不许打电话,明白了吗?快点。”米勒赶紧跑下楼去。
埃勒里下楼时,所有的人都已在客厅里,连琼纳森也被叫了起来,整个客厅笼罩在惶恐不安的气氛中。劳拉头发蓬乱,穿着睡衣正蜷缩在沙发上哭泣。曼斯菲尔德夫人正竭力安慰着她……“对不起,欧文太太,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埃勒里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体贴一些。
“哦!奎因先生,帮帮我!”劳拉满是泪痕的脸着实让人怜悯,“昨天夜里,欧文送您到您的房间以后,下楼对我说还要到工作室办点公事,让我先去睡。我提醒他别熬得太晚,就打发仆人们都去睡了,然后我也上楼去,昨天我累极了……”
“请允许我问一句,你们是在一起睡吗?我的意思是在一张床上吗?”
“不,我们有自己的床,只是在一个房间里。直到半个多小时前,我醒来时才发现他根本没上床,他的衣服还搭在椅子上,我连忙下楼,可他已经走掉了。”劳拉又哭了起来,浑身颤抖,曼斯菲尔德夫人无奈地看着她。
“衣服?什么衣服,难道他没穿衣服走了?”
“不,那是他换上戏装前的衣服……”
“这就奇怪了,”埃勒里纳闷地说,“照您的说法,欧文先生出走前穿着那身高帽子戏装,他会不会穿走其他衣服?”
“没有,没有,所有的衣柜我都看了,全都在。他死了,他一定是死了。哦!太可怕了……”劳拉喃喃地说。
“劳拉,别胡思乱想!”曼斯菲尔德夫人责怪道。
“不,妈妈,我有这种感觉,这的确太可怕了!”
埃勒里安慰她说:“您先别着急。欧文先生近来有什么叫他着急的事,譬如说生意方面?”
“没有,肯定没有。他不是那种爱着急的人,何况近来他的生意不错。”
“那么他最近受到过什么惊吓吗?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人恐吓他,一封信,一个电话……”“没有,至少在家里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
“他会不会有什么急事,以至于没换衣服就去办公室?”
“不,不会的。欧文没有星期六办公的习惯,再说,他上办公室从来都穿戴整齐。”
埃勒里转过身来,大声问米勒:“欧文先生的车在车库吗?”
“是的,所有的车都在,一辆也没动。”
“那么,各位,你们有谁在睡觉以后见过欧文先生?”
大家面面相觑。乔纳夫人面色苍白;博罗啃着手指甲。
“您认为,……”卡罗琳欲说又止,和昨晚相比,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光彩,看上去让人觉得欧文的失踪对她的打击比劳拉还要大。
“你别说了!”博罗粗暴地阻止她,两眼因为缺觉而通红。
埃勒里眯起了眼睛。
“我看不会有什么事的,”爱玛说,“一定是欧文先生躲起来了,跟大家开个大玩笑,他一向喜欢出其不意的。”
“但愿如此,”埃勒里说,“可我还想问一下,欧文太太,您最后见到欧文先生是在哪里,客厅里,还是……”
“在他的工作室门口,就是那间。”劳拉指着书房右边那扇门。
埃勒里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想起昨天晚上,他曾经推开过这扇门。
“女士们,先生们,好了,但愿欧文先生跟我们开玩笑,现在请大家记住我的话,不要离开这幢房子,不要打电话。我想我应该看看这间工作室了。”埃勒里说完,走进了工作室,随手关上了门。
这间屋子显得很长,可早晨光线还很灰暗,家具倒俭朴,很像办公室,室内一尘不染,看上去不像有人在这里犯过罪。可埃勒里总觉得有些异样。他的目光集中到对面墙上的一块从天花板直到地面的大镜子上。在这间屋子里,只有这面镜子让人觉得不舒服,很不协调。镜子正对着房门,他从镜子里可以看到自己瘦长的身躯和身后的房门,门框上面一只闪光的钟十分显眼。他转过身来,抬头看到了这只直径1.5英尺的钟,离地足有7英尺以上,在早晨灰暗的光线里,挂钟的指针闪闪发光。埃勒里看着这只钟,一种感觉一闪而过……
埃勒里打开门,厅里的人都默默无言地看着他,他呼唤米勒:“有梯子吗?米勒。”
等米勒把梯子搬来,埃勒里关上门,爬上梯子,仔细检查起这只钟:一只最新出品的鹰牌电钟,钟面古朴典雅,钟挂得很结实,插销连通着电流,钟在正常运转,他对了一下手表,8点42分,相差15秒。埃勒里用手遮住光线,指针和字母发出绿幽幽的磷光,十分清晰。“奇怪!”埃勒里自言自语。他爬下楼梯,打开房门,吩咐米勒搬走楼梯,然后走进客厅,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他。
“怎么样?”劳拉急切地问。
“欧文太太,”埃勒里点上一支烟,“您装修过屋子吗?”
“装修?不,我们一买下房子就搬了进来……”劳拉困惑地看着埃勒里。
“那么,您一定记得工作室里那只钟……”
“钟?’诺拉更加不解,“是的,搬家那天,欧文在莱特兄弟表行里买的。”
“怎么啦?”爱玛耸耸肩说,“可别告诉我们挂钟后面有暗道。”
“您一定认识阿里巴巴。”埃勒里讥讽地说。
“可这挂钟和欧文的失踪有什么关系?”曼斯菲尔德夫人好奇地问。
埃勒里耸耸肩:“这正是我想搞清的。今天凌晨两点多钟,我睡不着,就下楼找书房,碰巧打开了这扇门往里看过,当时我什么都没看见。”
“您是看不见,奎因先生,”卡罗琳小声说,“屋子里是那么黑。”
埃勒里看了她一眼。“正是因为黑,我才应该看见点什么。”
“什么?”
“那只钟,那面挂在门框上面的鹰牌电钟。”
“等等,”爱玛插上来说,“您是说挂在门框上面,您走进屋子了吗?我怎么都糊涂了。”
“各位,我请大家想一想,”埃勒里站了起来,“这间屋子正对着房门有面巨大的镜子,而门框上面有只直径1.5英尺的电钟,它的指针和字母上填满了闪闪发光的磷,那么,在漆黑的屋子里,我对着镜子应该看见这只钟的磷光,可奇怪的是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又能说明什么?”爱玛问。
埃勒里若有所思地吹了一声口哨,“这钟会隐身术,它飞了,不见了。”
“会不会有人站在镜子前,挡住了钟?”博罗沙哑着嗓子问道,他脸色苍白,一直站在窗前。
“您是说有人挡住了钟?钟是在门框上面,离地足有7英尺,没人能挡得住。不,不,博罗先生,这不可能。它一定是被人移动过,现在又放回去了,只能是这样。”
“够了,年轻人,你们在胡说什么?”曼斯菲尔德夫人打断说,“欧文失踪了,你们竟在讨论钟,太不可思议了!”
“曼斯菲尔德夫人,”埃勒里转身面向她,“一只会隐身的钟也许会告诉我们些什么。顺便问一句,欧文先生的高帽子还在吗?”
“没在,”劳拉发着抖,裹着睡袍的身体看上去更小了,“我找过了,没找着,您是不是再找一找。”
“不用了,欧文太太,”埃勒里平静地说,“我相信您的话,您不妨想一想,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欧文先生不见了,失踪了,可他穿着戏装,戴着那顶高帽子,我敢肯定连脸上的油彩都没洗去。他就这样不见了,连车都没开。这件事太不寻常了,也许他是被迫离开的,那么,这是怎么回事?哦!欧文太太,您别惊慌,请允许我用这个词:绑架。也许您的丈夫被人绑架了。您的丈夫有仇人吗?今天早上您收到过字条或邮件什么的吗?”
“仇人?不,欧文有时确实无礼,但他没仇人,我敢肯定没有。绑架?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他,这太可怕了。不,不,我不知道。”劳拉歇斯底里地揪着头发。
“我爸爸又喝醉了,我恨他!”9岁的琼纳森喊着,跳着。米勒拉着他。
“住嘴,你这个坏孩子,上楼去!”曼斯菲尔德夫人气愤地说,“够了,奎因先生,您不要再吓她了,您没看见她都快疯了,没有字条,也没有邮件,我不相信这种可能,欧文昨天灌了不少酒,也许醉熏熏的不知跑哪去了,也许眼下正在不知谁家的马厩里睡着了。劳拉,我看要么就报警,请警察来帮忙,要么就随他去,不去管他。”
埃勒里抱歉地点了下头,“对不起,欧文太太,我这只是一种猜测。我看曼斯菲尔德夫人说得对,我们暂时把这件不愉快的事放在一边,等一等再说,没准儿欧文先生等一会儿会被人送回来的,如果欧文先生到天黑还不回来,我们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不过我有一个建议,欧文先生没回来之前,作为他的朋友,我们都不应该离开这里,我是说所有的人。对不起,这是一个探长的请求。哦,雨停了,也许好天气会带给我们带来好运气。”
“说得有理,”博罗心神不安地耸了耸肩,“也许……这事太离奇了,我能不能给我的办公室打个电话?”
“当然可以。”埃勒里微笑着。
劳拉已经平静下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糟糕,琼纳森的生日茶会怎么办,我差点忘了!”
埃勒里摇摇头,“唉!看来只有说琼纳森身体不适,茶会取消了。欧文太太,您最好赶紧通知所有的孩子,向他们表示歉意。别忘了,还有食品店的生日大蛋糕。”说完之后,他转身进了书房。
尽管屋外阳光明媚,可这个周末仍然笼罩在昨晚事件的阴影中,大家都很消沉。上午慢慢地消磨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先是劳拉无论怎么劝说,总是神经质地啜泣着,直到服了曼斯菲尔德夫人给她的安眠药,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接着是老太太打电话给所有被邀请的孩子,抱歉地通知他们,由于琼纳森突然发了高烧,茶会不得不取消了,并用一张5元的钞票使大发雷霆、大喊大闹的琼纳森安静下来。再就是为了临时退掉的糕点而不得不对甜食店老板作了好一番解释。爱玛无聊地看了一上午小说,博罗夫妇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然后无精打采地进屋玩起了纸牌。
午餐也提不起大家的兴趣。
下午,沉闷的气氛开始变得越来越忐忑不安。爱玛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又喝了好几杯酒,弄得屋里满是烟雾,女仆不得不替她打开窗户;博罗开始烦躁无聊地在屋里走动,又啃起了手指甲;卡罗琳坐在沙发上,看着雕花的天花板发怔。倒是埃勒里忙了一下午,他似乎在查找什么,几乎一下午泡在书房和工作室里,傍晚5点钟的时候,他阴沉着脸从工作室里走出来,站在门廊的柱子边默默地沉思,落日的余辉照着他。他回屋的时候,天色已经灰暗。
房子里很安静。大家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埃勒里走到电话机旁,神秘地小声跟纽约通了一次电话,然后,他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小时后,当大家聚在楼下客厅准备进晚餐时,埃勒里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没有人发现他,连厨房里的厨娘和司机米勒也没有看见他。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设法使大家相信他是刚从楼上下来的。
“一定是咖啡里有问题。”埃勒里自言自语地说。
晚饭很晚才开。尽管疲惫的女主人尽力劝大家多吃些,但欧文的失踪显然影响了晚餐的兴致。饭后的议论集中到欧文的事件上,烦躁不安的博罗认为应该出去找一下,爱玛半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卡罗琳一直很紧张地看着埃勒里,曼斯菲尔德夫人则坚决认为应该立刻报警,她说长岛警署的诺顿警官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他一定能解决这一事件。女仆端上咖啡,劳拉大口大口地喝着,还添了一杯。烦闷的客厅里充斥着不安的气氛。
暖和的房间使所有的人都感到十分困倦,埃勒里也觉得头昏目眩,好像整个房间都旋转起来……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整整昏迷了一夜。“真够厉害的!”埃勒里努力使昏昏沉沉的思维集中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他发现客厅里所有的人都在他们各自的位置上昏睡着。他走到爱玛身边,费了很大劲,才把她摇醒。
“我们被人麻醉了,”埃勒里说,“爱玛小姐,想法把大家叫醒,我出去看看。”
埃勒里走进厨房,厨娘、女仆和米勒也都失去了知觉,桌上还放着没喝完的半壶咖啡。他拿起咖啡壶闻了闻。然后回到客厅,见爱玛正在拚命叫醒博罗,便上楼去了。劳拉的卧室里,小琼纳森睡得很安稳,他走进洗手间,一大堆化妆品中间放着一只安眠药瓶子。他打开一看,里面只剩四粒药片……他皱了皱眉,快步走下楼梯,钻进工作间,没多一会儿便走了出来,随后到衣帽间拿了自己的帽子,走出门去。他在房子周围的树林里转了一刻钟,等他一脸怅然地回来时,大家都已经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奎因?”博罗沙哑着嗓子问,两手拚命揉着太阳穴。
“我们被人麻醉了,”埃勒里皱着眉头说,“问题一定出在那壶咖刚上。”说完,他走进厨房,等他从厨房回来时,只作了一个怪脸,“这个该死的家伙,趁厨娘去取菜,米勒在车库,女仆上楼的时候,把安眠药放进了咖啡壶……”
“别自作聪明了,奎因先生,”曼斯菲尔德夫人端着气,高声嚷着,“再不报警,我们就会在睡觉时让人谋杀了!劳拉,还愣着干什么……”
“您还是先上厨房去料理一下吧!”埃勒里说,“厨娘和女仆都要不干啦。”老夫人跺了跺脚,嘟哝着走了出去。
“可是,奎因,”博罗抗议道,“我们怎么办,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爱玛大声说:“到底是谁干的,难道真要谋杀我们?”
埃勒里冷笑着,突然他的目光转向门厅,说:“嘘!我好像听见门口有什么声音。”他走过去,猛地一下拉开大门,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件东西,他抬了起来,又向四周张望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关上门,慢慢走了回来。“一只包裹!可我明明觉得像是有人。”
一个像普通商店里装东西的牛皮纸袋,口封得好好的,纸袋上写着字,埃勒里翻来覆去地看着,纳闷地说:“是寄给您的,欧文太太,可是既没有邮戳,也没有地址,只写着‘劳拉·欧文收’,是用铅笔写的印刷体字,我想还是由我来打开包裹吧!”他扯开封口,一双男人的旧皮鞋呈现在大家面前,鞋底有些磨损。
大家全都目瞪口呆。
劳拉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喃喃地说:“哦!上帝,这是欧文的鞋,是的,是他的!”
“是吗?’埃勒里翻看着这双鞋,“你肯定是他的鞋吗?不会是星期五晚上穿的那双吧?”
曼斯菲尔德夫人从厨房回来说:“奎因先生,欧文可能真的被绑架了,鞋里有没有信?”
埃勒里把纸袋倒了过来,耸了耸肩:“什么也没有,还不能说明是绑架,欧文太太,您最后一次见到这双鞋是什么时候?”
劳拉哽咽着说:“昨天下午,在楼上的壁柜里。”
“那么,这双鞋是昨天晚上我们大家昏睡的时候被人偷走的,现在又送回来了……也许,我们被毒蛇缠住了?……”埃勒里意味深长地说。
一种恐惧感慑住了大家,爱玛甚至下意识地向埃勒里身边靠了靠。“奎因先生,我一点也看不出这个包裹说明什么。”她说。
“我也看不出什么,”埃勒里答道,“要么是有人恶作剧,要么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说完,他又抓起帽子,朝大门走去。
“您去哪儿?”乔纳太太有点控制不住了。
“噢!去看看,别忘了我是个探长。可你们如果不想出事,就不要离开这幢房子。”
一个小时后,他回来了,什么也没说……
午餐过后,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包裹。
这次是卡罗琳听到了声音,她惊叫起来,博罗冲向门口,同样一无所获。包裹用的是同样的牛皮纸袋,同样是铅笔写的印刷体字,不过上面写着“爱玛·韦尔斯小姐收”,里面装着两只玩具小船。
“我倒宁愿里面放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或一粒子弹!”爱玛扔掉手里的酒杯,“听我说,好人们,我一向爱开个玩笑,可这样的玩笑太过火了,谁在搞这恶作剧?”
“玩笑?”博罗面色苍白,喊道,“这简直是疯子!”
卡罗琳呻吟着,嘴唇发颤地说:“这太可怕了!
“算了,算了,”埃勒里小声说,他盯着那两只乳白色小船,“欧文太太,您见过这两个小玩艺吗?”
劳拉已经差不多神经崩溃了,她捂着脸说:“天哪,我不知道。不,奎因先生,是……是琼纳森的……”
埃勒里走到楼梯口喊道:“琼纳森,下楼来一下!”
小家伙懒洋洋地出现在楼梯口,不情愿地走下来,可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埃勒里手里的小船。琼纳森立刻奔下楼,一把抢了过去:“这是我的小船,怎么让你偷去了,真不要脸!”
“别吵,别吵,”埃勒里红着脸说,“你要乖一点。告诉我,你最后看到这两只小船是什么时候?”
“昨天,在我玩具柜里,你干吗要偷我的船。”琼纳森喊着,跑上楼去。
埃勒里回过头来,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准是同时偷。这两只小船是谁给他买的,欧文太太?”
“是欧文。”劳拉的声音几乎快听不见了。
“这个混蛋!”埃勒里生气地说,“赶快去看看还丢了什么东西。”大家匆忙上楼去查看自己的东西,可似乎又什么也没丢。
等大家下楼时,埃勒里正在翻看一只信封。
“怎么了?”博罗问。
“又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他若有所思地说,“奇怪,刚才怎么没发现。”
一只白色的信封,十分讲究,信封右上角印着一只灰色的鸽子,背面用火漆封住,封面上还是用铅笔写的印刷体,这次是给曼斯菲尔德夫人的。
吓坏了的曼斯菲尔德夫人瘫倒在沙发上说不出话来,劳拉赶紧给她端来一杯冰水。
爱玛连忙说:“快把信打开看看!”
埃勒里撕开信封,发愣道:“空的?”
博罗又一次啃着手指甲,瘦瘦的脸变得青紫;卡罗琳跌跌撞撞走向酒柜,她今天已经第五次去取酒了;劳拉轻声说:“那可是妈妈专用的信封啊!”
埃勒里看了看大家。“这件事越来越费解了,”他说道,“鞋是个谜。玩具船可以看作是琼纳森的生日礼物,可那又是他自己的东西,还有这个空信封,本来应该说明些什么,可这又是曼斯菲尔德夫人专用的信封,真叫人捉摸不透!”他摇摇头,仔细端详信封背面的那块火漆,“您看看这块火漆!”他对劳拉说。
欧文太太认识这种海盗牌高级火漆。“欧文用的就是这种。”她说。
“欧文用的?”埃勒里惊诧地问,他赶紧向书房奔去,大家蜂拥而入。
“是放在这里吗?”埃勒里指着写字台的抽屉问。
“对!右边靠上那只,星期五我写信还用过。”劳拉答道。抽屉打开了,那段火漆全无踪影,大家一言不发地看着抽屉。这时候,门铃响了……
博罗冲过去开了门。大家不用出去就知道又出了事。
门廊上出现一只菜篮子,两棵碧绿的白菜中间插着一张纸条,还是熟悉的字迹,这回是“博罗·乔纳先生收”。
博罗两眼发直,手放在嘴上忘了啃手指甲,曼斯菲尔德夫人浑身发抖,不顾一切地抓起电话,语无伦次地向当地警官报了案。挂上电话后,她对埃勒里说:“这种玩笑该结束了,警察有办法对付这个混蛋。一定是欧文自己干的,他离开前就偷走了所有这些东西,然后一件件送回来,他是想当着你们的面恐吓劳拉。这个畜生,当初我就不同意劳拉嫁给他!”
过了不到一刻钟,警车呼啸而来。一胖一瘦两个警官走了进来。
“我是诺顿,这儿出了什么事?”胖警官问道。
埃勒里介绍自己是老奎因之子,中心街理查·奎因侦探事务所的探长。
诺顿听后肃然起敬。他转过身,板着脸问曼斯菲尔德夫人:“您为什么没告诉我奎因先生在这里,夫人,您该知道……”
“这帮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跟欧文都是一伙的!”曼斯菲尔德夫人歇斯底里地高声嚷,“打从这个周末开始就瞎胡闹!瞧瞧!这一位,穿着短裙,露着大腿,像只叫着的猫!还有那女人……欧文这混蛋跟她们在一起…”
诺顿不再去理会发狂的曼斯菲尔德夫人,他对埃勒里说:“奎因先生,请告诉我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埃勒里叹口气,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的经过。诺顿越听越气。“听起来确实是在瞎胡闹,欧文先生在跟你们大伙儿开玩笑,可笑的是你们真的把这当回事,真是……”
“未必如此吧,”埃勒里说,“天哪!什么声音?那个幽灵又来送礼了!”埃勒里冲向门口,猛地打开大门,门廊上放着第五个包裹,这次是个扎着红丝带的小盒子。两名警官冲了出去,手电筒四处乱照。埃勒里轻轻捡起那个盒子,小心地拿进屋来,放在桌上,还是那种熟悉的字迹,这次是给乔纳太太的,“卡罗琳·乔纳收”。他解开丝带,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两枚国际象棋棋子,一白一黑,都是王。
所有的人都惶恐不安,卡罗琳快要晕倒了。
“你们谁会下棋?”埃勒里大声问道。
“上帝啊,我受不了了!”劳拉尖声喊道,“欧文会下!”
埃勒里走进书房,检查了欧文的象棋盒,真的少了两个王。
两名警官喘着粗气,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看来他们一无所获。埃勒里对诺顿说:“诺顿先生,能不能听听我的建议?”他把诺顿拉到一边,两人低声交谈着。大家无精打采地四处站着,个个心事重重,这一天的打击是那么精确,使他们每个人都没能逃脱,谁也不能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了。
诺顿点点头,转身对着大家说:“全都到书房去!”大家面面相觑。“我说了,每个人都去,这场胡闹该结束了!”
“诺顿先生,”曼斯菲尔德夫人抗议道,“这些东西可不是我们当中哪一位送的,今天我们全都在一起。”
“曼斯菲尔德夫人,请照我的话去做!”诺顿打断她的话。
大家都进了书房,警察又把米勒、厨娘和女仆都叫了进来。谁也没有说一句话。门被关上了,一片寂静,书房里像坟墓。
一个小时过去了……
7点半,诺顿和埃勒里出现在门口。诺顿简短地命令道:“都到外面去!”
瘦警官把大家领出书房,埃勒里打开工作室的房门,又打开电灯然后说:“‘请进,诸位!”
诺顿警官等大家都进了工作室,就拉上窗帘,另一名警官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大家困惑不解地坐了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埃勒里说道,“这两天来,你们经受了也许是你们一生中最可怕的事件,在某种程度上,这可是我所经办的一桩最离奇的案子。”
“案子?你是说这里发生了案件?”爱玛惊惧地问。卡罗琳浑身发抖。
“是的,如果我们有理由认为理查·欧文先生被谋杀了的话,很遗憾,毒蛇缠住了他,而这条毒蛇就在我们中间。”
恐惧弥漫在空间,没有人说话。劳拉的眼泪似乎已经哭干了。
埃勒里接着说:“曼斯菲尔德夫人,我曾经说过,那只会隐身术的钟会告诉我们些什么。正是这只钟帮助我从这个离奇的事件中走出来,看清了案件的真实面貌。大家一定还记得,我说过那天夜里我在这间房子的镜子里没看到这只闪闪发光的钟,它隐身了,飞走了,不见了,但那是童话里的故事。它也许是被人移动过了。我是说也许,因为那只是一种推断,一种可能,并非唯一的解释。博罗先生曾经设想也许钟被人或什么物体挡住了。现在大家可以看到钟挂在门框上面,离地足有7尺以上,那天夜里绝对不可能有一个如此高大的人或物体在我面前而不被我感觉出来,不,不可能,我相信我的眼睛。那么,是什么使这只钟不见了呢?一个简单的连中学生都会想到的办法让我解开了这个谜——反证法;我们在镜子里看到钟,可要是没有镜子呢?这就有了另一种设想:钟在原处,而那面反映出挂钟的大镜子不在那儿。”
鸦雀无声。大家都惊恐地看着镜子,博罗的手痉挛地抓住椅子……
“这种设想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不幸的是,这是事实。昨天我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来证明我的设想,我终于找到了,并且一下子就把谜底揭开了。”
埃勒里走到镜子前,在墙上的什么地方按了一下,于是整面镜子像一扇门一样打开了,露出里面的壁柜。妇女们都惊叫起来,捂住了眼睛。身穿戏装的理查·欧文站在壁柜里,高帽子下面两只可怕的眼睛望着大家。
博罗·乔纳一下子站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几近疯狂:“不!不!这不可能!我亲手把他埋在大石头底下了。不,欧文,我不是故意的。哦!我的上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一下子昏倒在地上。
埃勒里向躺在地上的博罗作了一个对不起的手势,然后说道:“行了,德维尔,您可以出来了。”壁柜里的高帽子立刻晃动起来,表情不再像欧文。“诺顿先生,您可以把罪犯带走了。顺便说一句,如您愿意审讯一下卡罗琳·乔纳太太,您一定会发现关于欧文先生有了情妇的传闻是真的。噢!您看,她也昏倒了。”
当天晚上,埃勒里·奎恩和爱玛·韦尔斯谢绝了曼斯菲尔德夫人的挽留,坐上了返回宾夕法西亚州的火车。她迷人的眼睛困惑不解地望着埃勒里,“奎因先生,我有好些地方闹不明白……”
“我有一种直觉,那面大镜子后面藏着我们想知道的秘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打开,发现了戴高帽子的欧文的尸体。”
“太可怕了,可您为什么不宣布这一凶杀案呢?”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谁是凶手。报告警方,只能让那些愚蠢的警察徒劳往返。因此我决定采取我自己的办法,让凶手自己站出来。我把尸体留在那儿……”
“您是说您坐在那儿吃晚饭的时候,心里明明知道谁是凶手?”
“是的,”埃勒里耸耸肩。“那扇镜子门设计得极为精巧,简直不可思议。欧文一个月前买下这幢房子后,没有装修就搬了进来,显然这不是欧文安装的。我敢肯定他们一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壁柜的存在,否则他们应该在昨天早晨就找到欧文的尸体,而那时我还在床上。我记起我刚来的那天晚上欧文的司机米勒告诉我,房屋的建筑师也被邀请来参加琼纳森的生口茶会,还有谁能比建筑师本人对暗藏的壁柜了解得更清楚呢?所以凶手肯定是博罗·乔纳。我想起了一些细节,那就是博罗眼里的阴影,那阴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星期五晚上卡罗琳抱怨她的丈夫不信任她的时候,另外一次就是欧文邀请卡罗琳喝酒的时候。我还想起那天夜里我下楼找书碰到了乔纳,他向我解释卡罗琳在他隔壁睡得死死的。向一个别的男人解释自己的妻子睡得死死的,让人觉得有点奇怪,他是想掩盖点什么。可当时我并没有在意。我把这些细节串联起来,仔细推敲一番,看清了案件的全过程。欧文早就勾搭上乔纳太太卡罗琳,博罗对此已有察觉。星期五晚上,我们休息之后,喝了酒的欧文和卡罗琳迫不及待地在工作室幽会,被跟踪而来的博罗发现。卡罗琳羞愧难当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博罗和欧文争吵起来,狂怒中博罗杀死了欧文,可能并非是预谋。博罗清醒后的第一反应是想把尸体移出去,埋到一个永不被人发现的地方。可外面下着大雨,要想转移尸体,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这时他想起自己的杰作——大镜子后的壁柜。他决定先把尸体藏在里面,等雨停后再找机会。可就在他往里放尸体的时候,我打开了工作室的门,因此没有看到镜子里的钟。等我在书房找书的时候,博罗关上门企图溜回房间,不巧的是我走了出来,并且看见他在楼梯口。于是,他马上假装认为我是欧文,并耐着性子陪我聊了半夜。
“第二天早上卡罗琳一听说欧文失踪了,立刻就想到可能被博罗杀了。她既害怕,又羞愧,之后就决定帮助博罗隐瞒真相,渡过难关。”
“星期六的晚上,博罗在咖啡里放了安眠药,使我们昏睡了一夜,自己趁机转移并埋掉了尸体。回来后,自己也服了安眠药睡过去,自以为干得天衣无缝,可他没想到星期六白天我已经发现了欧文的尸体。
“星期日早上我们醒来,我查看了工作室,尸体不见了。我立刻猜到了我们被麻醉的原因。我到树林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埋尸的地点,我就找了个机会给德维尔打了个电话,他是我的一位戏剧界朋友,擅长扮演各类角色。我请他化装成一个假‘欧文’,他当然有他自己的办法,他化完妆就来到房子附近。当诺顿警官命令你们到书房后,我把他安置在壁柜里。这样,一个圈套就设计好了,而博罗正好钻了进去。韦尔斯小姐,如果一个被自己亲手杀死又亲手理掉的人,突然活着出现在面前时,你想,博罗还能保持住自制力吗?”
爱玛仍然有些不解。“可那些奇怪的包裹又是怎么回事?”
埃勒里眯缝着眼睛,微笑着说:“这得感谢您,韦尔斯小姐。”
“我?”
“是您为琼纳森生日设计的疯狂的茶会提醒了我。博罗是个聪明的建筑师,要知道,只凭打开那个暗藏的壁柜,让欧文出现,还远远不能彻底摧毁他的意志。必须让他对自己是否真的把欧文杀死产生怀疑,叫他迷惑不解、晕头转向、闹不清那些稀奇古怪的礼物究竟带有什么含意,究竟是人还是幽灵送的,让他的神经高度紧张,处于崩溃的边缘,然后再给他致命的一击。我给我老爹打了个电话,他立刻派来了威里探长,我设法把那些偷来的小道具交给他。于是,一场好戏就开始了……”
爱玛向他投去一瞥:“您可真是个坏家伙!”
埃勒里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躬了躬身子。“承蒙夸奖,对付一个坏人的最好办法是比他更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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