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关闭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837|回复: 0

[中国] 《西格蒙德的伊底》作者:王稼骏

[复制链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9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3615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176

    主题

    1636

    回帖

    5486

    积分

    书库警部

    醉里挑灯看剑

    积分
    5486
    UID
    37743
    元宝
    10166 个
    金币
    6605 枚
    热度
    510 ℃
    魅力
    449 点
    贡献值
    931 点
    玫瑰
    10 朵

    终身成就勋章书库精英勋章论坛建设者勋章论坛原创勋章书库灌水勋章书库元老勋章论坛支持者勋章书库管理团队

    发表于 2015-1-6 00:14: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关闭

    ×
      请别介意我有言在先,你们不会欣赏我,同行会妒忌,读者会反感,这一刻你不会喜欢我,继续往下看,你更加不会喜欢我。
      我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二世,我并不需要你们欣赏我。
      一
      庸庸碌碌的生活如同工厂模具压制出的产品,中规中矩,千篇一律,让活着的我昏昏欲睡。
      而在我不安分的睡梦中,我时常进入虚幻的梦境,在隐约朦胧的梦乡里,我却有了比现实中更强烈的感受,感觉自己的存在,感觉自己每个器官仍在运作。久而久之,我有些无法分辨现实与梦境的差别,它们越来越接近,我能睁着眼睛做梦,闭上眼睛思考。
      有时遇上最可怕的噩梦,我总面临着两难的选择,与之战斗或是远远逃开,我总希望找到战胜恐惧的方法,但大多数时候,我选择逃离,可噩梦如影随形,一路追至我的现实生活,我又该如何应对呢?睁开眼睛回到这个惨淡的世界,反而让我怀念那个更为真实的梦境。
      现实中,我从事令人尊敬的心理咨询师职业,这高尚的社会地位,为我带来用之不尽的收入。我驾驶着V12引擎的高档跑车进进出出,虽然上班的路程步行仅需十分钟。我娶了当年学校里的校花,贤妻把我们的复式豪宅收拾得井井有条。而我的情人更为艳丽光彩,只需稍稍给以蝇头小利,再美丽的女人我都能挽入臂弯。
      我有了男人该有的一切。我不留情地教训企图爬上我位置的属下,肆意嘲笑收入微薄的亲属朋友,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的前半生全凭自己的奋斗,我曾流下的每一滴汗水汇聚成一条自负的河流,淹没所有试图过河的人。我讨厌周围所有懒惰和虚伪的人们,我只从他们身上榨取快感,其他一律践踏。
      扪心自问,我还缺少什么呢?
      深夜里,我苦思冥想着问题的答案,抽出头下发麻的手臂,不知道自己是醒是梦。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我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妻子垂头披发站在我的床边,她原本柔顺的长发盘错纠结,眼睑中黑糊糊一片,只有她被吞噬在阴影中的那笔直的鼻梁上划过一条白色的月光。我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因她右手里攥着明晃晃的剔骨刀,那是我从电视推销节目上订购的整套德国刀具中最锋利的一把。
      我刚打算张口问她想做什么?妻子却凑近脑袋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轻轻将冰冷的纤手捂在了我的嘴巴上。静静的夜里,利刃无声划开大腿的肌肤和筋肉,一股暖流从我下身传遍全身。双手无法动弹,我只得拼命扭动着被按住的脑袋。几秒钟后,利刃的冰冷过去,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我目睹着自己的双脚从大腿处被齐刷刷地斩断,这比任何惊悚片都要恐怖上一百倍。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吗?"此时的妻子正朝着我的前胸扑将过来,眼睛里闪出野兽一样的绿色凶光,迫不及待地想要了结我这个自私的负心汉。
      那一刹那,即将消失的意识中,离奇地闪过一串奇怪数字:
      1974094292……1974094292……1974094292……二
      我从疼痛中惊醒过来,虽然盖着棉被,手脚依然冰冷,我侧身扭开床头柜的台灯,妻子安详地枕着手肘,如婴儿般甜蜜地熟睡。
      胸口将噩梦中的疼痛带了过来,我撩起睡衣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黑色的淤青像一潭黑水扎根在我胸前,那正是梦境中我遭袭的部位。
      一时间,腋下湿成一片,睡衣睡裤被虚汗所浸透。这是第一次,我预感到了梦境对生活可能造成的影响,家庭是谋杀最大的发源地,何况我和妻子一个月前刚刚投了巨额的保险。一方去世,只要不是被对方谋杀或是自杀,另一方就可得到一千四百万元的保险理赔。
      谁动手杀害对方,都不足以让你大呼小叫。一千四百万元足以换来一位优秀的配偶,而一位优秀的配偶却不一定能带来这么庞大的财富。只要有小学的数学水平,就知道在两者之间该画上大于号还是小于号。
      我再一次瞅了眼身旁的妻子,棉被勾勒出她丰满的上身曲线,可到了她的腰际处却急转直下,瘪塌塌的下半身是那场车祸留下的印迹,它夺去了我贤惠的妻子,丢弃给我一位每日强颜欢笑的残疾人。
      我在车祸中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此我名誉受损,只得故作潇洒自动离职,重拾大学时代的鹅毛笔,在家开始了自由撰稿人的生涯。因为没有人愿意帮助我这个失势的暴君,我依旧得依靠那双毁了自己生活的双手,来翻开崭新的生活篇章,只是破旧的书页翻起来颇为费力。
      日益剧增的财政赤字,让我不得不考虑该换一个妻子了,并且能顺利拿到那笔足够挥霍一生的保险金。
      我面无惧色地面对噩梦并与之勇敢地抗争,我必须用实际行动来让自己清楚的知道,本人还活在这个让我作呕的现实世界中。
      在了解了我悲惨的现状之后,你不再为莫名其妙的序言而困惑了吧!
      三
      可怕的计划逐渐在我脑海中形成了,为了避免忘记,我如小说提纲般将其一一记录下来,这也有助于反复阅读后的改进完善。
      要杀死一个失去双足的人并不困难,只是要骗过保险公司调查员稍具难度。
      所以如果只有一个计划,对力求完美的我来说无疑是一次冒险。我拼凑起零碎的记忆,在以往阅读过的推理小说中寻求有用素材,组织出了几个可以穿插使用的谋杀计划。
      翻开白色的MAC笔记本电脑,眼前白花花的WORD文档页面。我习惯性地在口袋中摸索香烟,可只掏出一块小小的口香糖。这才记起,我正在进行着痛苦的戒烟,用的是邻居赠送的戒烟口香糖。
      我嚼起甜腻的糖块,格外的有滋味,因为我那位友善的傻邻居,就是我第一个杀人计划最重要的工具。
      某天,我的邻居在她寒酸的庭院里照料着自己亲手栽种的蔬菜瓜果,她会看见我正埋头在自己家的庭院中挖着土坑,坑很深,足够放下一口最考究的棺材。
      她知道我从来不打理家务,更别说是尘土飞扬的庭院了。她一定会奇怪,在庭院里挖一个这样的坑,我的用意何在?
      之后她会注意到我坐着轮椅、足不出户的妻子几天没露面了,而我只会轻描淡写地敷衍她的疑问,告诉她妻子只是去了娘家而已。
      她的好奇心不断膨胀。逐渐,好管闲事的家庭主妇就开始日夜监视起我的庭院了。
      凌晨时分,在夜色的掩护下,我将几只打包好的三色蛇皮袋悄悄丢入那个深坑里。
      她看见了我鬼祟的行为,勾起蠢蠢欲动的侦探本能,将一个个反常的细节串联起来,她感觉自己触碰到了冰冷的尸骨。
      终于,她决心做一番试探。
      次日上午,门铃不出意料地响起,女人迫切的好奇心甚至不允许她等到午饭后。
      打开门,年过三十的女邻居捧着一包口香糖,一脸勉强的笑容。
      "我给你送口香糖来了。"她把东西塞到了我的手里,眼光不安分地绕过我身体望向屋子里,狐疑地问道,"咦?你太太还没回来呀?""是啊!她想再多住几天。"我紧张地应付着,故意将手中拿着的毛刷藏到了背后。
      "你在装修房子吗?"她终于看见了我身后那堵粉刷了一半的墙壁,鲜艳的红色乳胶漆进一步证实了她的某些猜想。
      "闲得发慌,找些事干干而已。"我正视一眼提问者,以便她看清我布满血丝的眼球和浓重的黑眼圈。
      "那么,那么我先回家了,炉子上还炖着汤呢。"她逃似的冲进了对面的房门里,我听见了门板后"噼噼啪啪"的上锁声。
      虽然我没有透视眼,但也猜得到回到房间里的女邻居一定按着剧烈的心跳,拨通了报警电话,因为我给出的暗示足够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画面中的我谋害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警察比我预料的来得快,人数比想象的来得多得多。
      门外簇拥着统一制服的男人,带队的向我解释着此行的目的,说有人报警我住的房子发生了血案,他的口气和架势都表明我的家他们是搜定了。即便这次我拒绝,不多时他也会带着搜查令再次驾临,把我的不合作变成无用功。
      虽然打心眼里厌恶陌生人在我家中翻箱倒柜,可我还是保持克制,纵容着他们的搜查行动。
      高档的家具令他们显露出卑微的寒酸相,伫立一旁的我不知为何又寻回了以往居高临下的威风。警探卓尔不凡的嗅觉神经,闻到了飘浮在空气中血沫子的腥气味,望着一整堵新刷的红色墙面,房子男主人的名字被登记在了杀人嫌疑犯一栏。
      "先生,怎么没看见你的妻子?"警探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用词还算客气。
      "她回娘家了。"我意外地发现,这位警探胸前的警号是"1974094292",与我梦见的号码一字不差,我因此停顿了一下,问道,"难道你认为我杀了她吗?""我可没这么说。嘿,你……"显然,我的迟疑被当成了心虚的表现,带队的警探叫来一名搜查队员,"把红色的墙面取样带回去检验。先生,你打算一个人重新装修房子吗?""我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把自己家的墙面涂得这么鲜红,这样的人还真少见。""这不违反法律规定吧!"
      "当然。"警探拿起我和妻子的合影,"那么现在能联系到你美丽的妻子吗?""实在抱歉,她的娘家在偏僻的农村,那里通讯只有依靠一周去一次的邮递员。花费高额成本拉一条电话线进那个村子,电信公司则需要数十年来收回成本,显然是笔不划算的买卖。"回答合乎情理,却过于流利了,警探应该会发现这点。
      "也就是说,现在没人知道你的妻子在哪里,对不对?"警探的提问方式很巧妙。
      我当然知道他现在想着什么,于是刻意皱了皱眉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还未收拾停当的庭院草坪。
      警探发现了我这一细微的举动,挪步走向我的庭院。
      "请别走近那里,草坪还没有修剪完毕。"我提高了嗓门,高声阻止道。
      警探阴沉地一笑,脸上浮现出许多的皱纹:"先生,我必须抱歉地对你说,你的要求恕难从命。快过来两个人,为院子里的草坪松松土。""警官,我恳请你收回成命,不然就得有人为践踏昂贵的草皮付出代价。"我嚣张地发出最后通牒。
      而我遇上的偏偏是吃软不吃硬的愣头青,谋杀案在他的心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警探拍着胸脯保证,他的决定会给大家带来惊喜。
      这群蛮夫把我的庭院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挖到了他们期盼的黑色塑胶包裹。土壤中还夹杂了几片女装的布料,呛人的气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先生,你把妻子埋在这里了吧?"警探双手叉腰站在庭院里,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推理秀,"你在房间里袭击了她,这可能源于一次家庭争吵,你把她的尸体分解,然后装进黑色塑胶袋,让她化为草坪充足的养料。至于那堵你正在粉刷的墙面,就很容易解释成是你在用红色的乳胶漆掩盖喷溅上去的血迹了。""你的想象力实在会让约翰·托尔金汗颜,让J.K.罗琳自叹弗如。"顾盼自雄的我从不会被驳倒,即使他们确实挖到了东西,我的反击也一如既往的凌厉,"我只说最后一次,我的妻子正在她的娘家。""这句话去对你的律师说吧!"警探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了他的后腰,那里别着一副锃亮的手铐。
      窗帘后,女邻居心满意足地眯着媚眼,等待着自己导演的"捉凶记"圆满落幕,脸上带有不留痕迹的笑意,似乎正在幻想政府颁给她一面写有"民间神探"的锦旗,以表彰她优秀的社会公德心。
      塑胶袋上跳跃着土粒,警员正用颤抖着的手打开袋子。臭气逼得他根本无法直视袋内。这个倒霉的年轻人的表情随着逐渐打开的袋口起了明显的变化,恐惧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的恶心。
      年轻警员丢下袋子爬上土坑,在我面前低声向上级汇报着情况:"长官,里面只是植物的肥料。"除了我,在场的所有人都坚信能找到尸体。
      我昂首得意地朝警探瞪了一眼。
      被激怒的警探不愿就此善罢甘休,他和我的邻居一样,像在锅子外转圈的猫咪,闻到了美味的鱼,却不会打开锅盖。除了我之外,谁又能知道我究竟把妻子藏在哪里呢?
      在警探苦思冥想答案的时候,答案毫无预兆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以至于在场所有的执法人员,仿佛全部遭受到了晴天霹雳。
      我的妻子回来了,尽管肢体残疾行动不便,可她和尸体的区别还是显而易见的。
      妻子对家中的变故表现出些许惊讶,而造就这一切的女邻居终于打开了门,在搜查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她才假惺惺地向妻子询问起她已经详知的事件。
      我并没有撒谎,妻子确实是回了趟娘家,我也确实想要好好养护自家的草坪,至于红色的墙面,权当是我的业余绘画吧!幸好妻子及时赶回,解了我的困境。
      警探反复道着歉,命令手下尽可能将我的家恢复成他们到来之前的模样,对此,我并不指望,只希望今后避免闲杂人等的打扰,一位作家提出这样的要求,显得恰如其分。
      警探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而我的邻居一脸懊悔的神情,我坚信她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会竭尽所能杜绝自己一切不安分的猜忌和推测。
      曾身为职业的心理咨询师,观察和把握周围人的心理活动,我还保持着相当的水准,比起察言观色,能看穿人的心灵有更大的价值。
      关上门后,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妻子两个人,我回敬给妻子一个凶狠的笑容。
      现在,我终于可以动手了。我再做一遍那些怪异的举动,没有人会起疑心了。
      文稿敲到这里,显示屏上跳出电源不足的提示窗口,我点击保存文档的按钮,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先前那串数字突然在我意识中无比清晰起来,为什么我会鬼使神差地把它想象成那位根本不存在的警探的警号呢?
      吐去口中已经粘牙的口香糖,给自己泡上一杯茶,以调和过于兴奋的创作欲望。
      实质上,这个如此完美的谋杀,还欠缺最重要的一点,妻子从人间消失后,我该如何通知保险公司,让他们乖乖地把一千四百万保险金划到我名下的银行账号上。
      四
      充满幻想的人有意无意地在生活中搜集素材,当黑夜降临,他们就开始编织自己的梦。
      梦反映着潜意识中的某种愿望和意志,和人一样,梦也有好坏之分。美梦催人奋进,噩梦搅扰美梦,而我则是妻子的梦魇。
      妻子犹如断臂维纳斯般带有残缺美的躯体,会与腐土同眠,血肉筋脉成为植物最富足的养料,而她的鲜血却不会流入土壤,因为那些液体是能让我致富的圣水。
      我会为妻子的尸体放血,盛满那只红色乳胶漆的铁桶,在通往她娘家的荒僻山路上,洒下足够证明一个人死亡的血,把妻子乘坐的轮椅丢弃在荒郊的杂草丛中,再附以两条清晰的轮胎刹车印记,那是用风干的泥块制作出来的轮胎模具,这个城市中一天发生达三位数的交通事故,不必担心警察能找到肇事车辆。就此伪装完毕。
      我说服自己相信,妻子回家是为了取送给妹妹的结婚礼物——她最珍贵的白金耳环,在返回娘家的路上遭遇了这次不测,这些当然也是我精心的安排,不过市值过万的白金耳环必须成为"前期投资"。
      我能想象到那位自以为是的警探面对这个现场时的对白:"流这么多血,难道人还会没死吗?我们现在搜寻的是一具尸体。"几天后我依计去报案,遗留现场的轮椅开辟寻找失踪人口的快速通道,随后高科技的DNA技术登场,把妻子日常使用的梳子上的头发和现场残留的血迹重合起来,没有尸体也能证明妻子不在人世了。
      再者就是我装出哭丧的脸孔,从更为哭丧的保险公司经理那里领取巨额赔偿金。尽管我会是他们第一个调查的嫌疑人,可又能抓到什么把柄呢?妻子的坟墓是警察挖的,血色的墙面也没有妻子的DNA,我的遥控音响更能让邻居为我做出铁硬的不在场证明。
      想着想着,我突然狂笑不已,手仿佛挣脱了大脑对它的控制,不由自主地敲打着键盘,它在银行账号后输入着一连串的数字,依然是"1974094292"。
      或许是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记住了自己的账号,弗洛伊德认为梦不单单是我们脑海中出现的奇怪幻象,而是愿望的体现,是了解潜意识的利器,我日思夜想那笔巨款,所以这串密码般的数字才会频繁骚扰我的思绪吧。
      暂且放一放这无关紧要的小事,预备计划同样堪称完美,听我一一道来,不用担心我的电源问题,因为插头牢牢嵌在了插座中。
      如果把先前的这个计划比作万全、严谨的蜘蛛网,那么下一个计划则是一击即中的贝尔彻海蛇的毒牙。
      借助我家复式住宅特有的楼梯,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一起意外坠落案。
      手脚自然是动在妻子那辆贴身不离的轮椅上,我一直无暇介绍妻子这辆先进的座驾,全进口的不锈钢框架,配有先进的电能驱动,在轮椅扶手的右边,安装了一个小巧的黑色摇杆,它可以让安坐其上的人自如进退。这就是她为什么可以一个人去娘家的缘由了。
      我要做的只是拆开轮椅的核心部件,稍稍做一番改动,交换摇杆操作的前后方向。每当妻子要上楼时,我会把轮椅放在楼上的楼梯边缘,抱着她走上台阶,诸位发挥出色的想象力,当她背对着楼梯推动轮椅的前进摇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楼梯转角处我会再放上一些易碎的物品,诸如装饰玻璃、大花瓶之类的,增加"意外跌倒"的杀伤力。
      作为备用计划,不需要投入太大的精力,即便无法致她于死地,我也有最后的杀手锏,那将是又一次意外。
      尽忠的丈夫为了妻子的康复,每日烹制出比以往更精细的佳肴。汁稠的咖喱鸡块、性温味甘的炝对虾、肥大的清蒸螃蟹,这些花费几乎抵得上平日里一周的开销。
      请别可笑地以为我最后的这个计划是用盛宴撑死她,对于一位身材纤细、受伤后胃口不佳的女人来说,这样的菜谱难道不让你觉得太过荤腥油腻了吗?
      我的女邻居如果看到我拎着这样的菜走进家门,一定会显摆出她满庭院的果实,带着丝瓜、柿子、青椒以及一张足够厚的脸皮上门来。对于她的馈赠,我也会热情地款待一番,螃蟹与柿子的组合会让她拉肚子拉到腿软,也就不再有人打扰我们小两口的晚餐了。
      两周后,我的妻子去世了,医生的检验结果为肝炎,携带传染性病毒的遗体,火化的手续办理起来畅通无阻。
      有了医生的证明,保险公司也找不到借口拖延赔偿期限,我将带着一千四百万和妻子离奇死亡的秘密度过余生。
      杀妻计划全记录在了笔记本电脑上,我审视良久,才胸有成竹地将计划最终确定。
      我关闭电脑的电源,黑屏幕映射着我身后的墙壁,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屏幕,是妻子。
      她柔软的手捏了捏我长坐电脑前略感酸疼的肩膀,但我并未因为这份快意而停止思考,截肢的她怎么能够站立起来了呢?
      妻子如美人蛇一般从身后缠绕着我的脖子,长发拂过我的脸颊,朱唇吹着我的耳垂,痒痒的听觉向大脑传输着信号。
      "1974094292……1974094292……"
      妻子竟然知道我梦中的数字,诧异的我正想回头,那把德国制造的尖刀第二次钻入了我的体内。
      眼前的白色笔记本电脑在视线中渐渐模糊起来,耳边除了妻子有节奏的报着那串数字,就只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奇怪敲击声音了。
      五
      人的一生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觉,有五分之一的时间在做梦,当我大喊着在餐桌上惊醒过来,发现以上的事件只不过是脑细胞的又一次活动,我并不感到吃惊,我在清醒中昏睡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站在料理台前的妻子停下了切菜的手,给我一句体贴的问候,只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怔怔地望着妻子手里的那把切菜刀。
      我承认自己有不为大多数人接受的自负,我处处想要表现出高人一筹的实力,这样的执著让我得罪过不少人,这也是我知道的自己为什么不受人欢迎的主要原因。我用语言戏谑认识的人,用文字戏弄不认识的人。
      但我绝不是梦境中那个冷酷到弑妻取财的疯子,尽管真的有那笔巨额保险金的存在,那是车祸发生前我未雨绸缪的投资。想到车祸,我怨恨地低下头,往死里捏一把一无所有的裤腿管。不幸丧失行动能力的人并非我贤良的妻子,而是驾驶汽车的本人,更不幸的是我的情人在车祸中当场死亡。
      截肢后,妻子非但对我不离不弃,更没有问起过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是谁,只是精心照料着遭受重创的我。妻子承担起整个家庭的一切事务,而我只能用上半身赚取微不足道的稿酬,还时常莫名其妙地展现出自己的臭脾气。
      对于这些,妻子用周到的照料,可口的饭菜,无微不至地帮助着我恢复健康,死心塌地地充当着我小说的第一位读者。
      那个梦境给了我一个相当重要的提示,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难道妻子就没有过我梦里这种可怕的想法吗?
      丢掉一个累赘,就能重拾往日的奢华生活,妻子也许盘算过这样一笔账,只苦于想不出我这般精妙的计划。
      为自己的安全着想,我正考虑着如何去做一番试探,想着想着,剧烈的咳嗽几乎令我窒息,胸口一阵闷得慌,额头渗出大量的冷汗,妻子赶忙拍抚着我的后背,呼吸这才平定下来。
      我慢慢掀起自己的上衣,察看那隐隐作疼的胸口处,皮肤不知何时出现一大片黑色,难道我的身体是受了梦的影响开始变化了吗?
      妻子把邻居赠送的戒烟口香糖放进我的嘴,轻轻捋平我上衣的褶皱,无限温柔的妻子,对我的忠贞果真盖过一千四百万吗?
      我还是放心不下,嚼着口香糖的气味,我开始详细记录下那个关于完美谋杀的梦,人名我使用了字母代替。完成之后,我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显眼处,一个人悠闲地在庭院里享受着午后温煦的阳光,故意留给妻子学习杀人的机会。
      当回到房间时,我发现电脑并未处于屏保状态,可见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动过了我的机器。
      之后的几天依然平静如常,妻子每天忙碌着我的衣食起居,除了每日一次的外出采购,她就没有其他社交活动了。轮椅我也在每天使用前亲自检查一番,并无异常。女邻居依旧送来进口的戒烟口香糖,她的表现和梦中倒是如出一辙。而我则是每天偷偷观察着妻子的动态,她看过我的作品后依然无动于衷。闲暇之余,我会分析梦里的数字,我核对了所有的私人物品,结果没有一样是与之匹配的。
      就在困惑和不断寻觅中,某一天,妻子突然对我说:"你的烟戒得差不多了,不如出去旅游一次,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她是要开始行动了吗?我无法了解她的真实意图,可这确实和我作品中的计划相似,我同意了她的提议,毕竟局面还是由我掌控,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破坏她还不成熟的计划。
      我在一位亲戚的陪同下参加旅行社的七日游,而妻子推说考虑到昂贵的旅行费用,自动放弃了这趟机会。
      一周后,我比预计提前了四个小时到家。期待中的红色墙面和庭院新草坪没有出现,只是妻子给了我另一份惊奇。
      妻子和一个男人在家中独处,脸颊消瘦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光景,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我,表情窘迫地挠着乱作一团的头发,似乎想就此把尴尬解除。他虽然衣着不凡,却有着十足的寒酸相。
      妻子对我的提前归来有些手足无措,她无法向我解释这一幕,尽管这对男女只是对坐在沙发上,而没有在床上,可她依然没有办法说明白,只是沉默着接受我眼神的考问。
      男人同我礼貌地道别,起身匆忙离开,不过他在临走前,含糊地给了妻子一句忠告:"我相信她明白,原谅他人,就是幸福的开始。"妻子含笑耷首,凭我心理师的直觉,她并没有接受男人的忠告,只是敷衍地打发他。
      在那天以后,我和妻子的冷战期正式来临,妻子不再如以往那样百般照顾我,嘴里没有了口香糖,桌子上没有了喷香的饭菜,要去哪里只有依靠自己的双手。
      妻子开始威胁般地实施起了我那个杀妻计划中的举动,做得一丝不苟。院子里堆起高高的土堆,比我想象中更深的土坑出现了。
      而我的身体则每况愈下,旅行之后的疲劳一直挥之不去,咳嗽比先前更为厉害,乌黑的淤青从胸口扩散到了双臂乃至后背上,我虚脱到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汗水几乎把床变成了水床。有时候我不得不忍气吞声求助妻子为我倒一杯水,更别提与之争吵了。写作的笔记本电脑也在角落中沉睡良久,我丧失了引以为傲的工作能力。那个梦在我体内种下了一株可怕的花,我的肉体成为了它的化肥,我的灵魂成为了它的养料,艳丽的花朵含苞待放,预示着我的生命来到了吠多罗尼地狱门前,成群的豺狼和秃鹫等着撕噬我残缺的尸体。
      我已经无法分辨黑夜和白昼,时间成为了模糊的概念,当妻子提着一桶红色的乳胶漆走进房间,耳垂上闪烁着那对白金耳环的光芒时,我闭上眼睛静等最后的审判,我明白这一次不是存在头脑中的幻想,请相信我。弗洛伊德不再主宰我的思想,我兴奋地意识到了疼痛,享受人生中最真实的感受。
      这是一位通篇让读者厌恶的小说作家的临终告白,也是一位将爱深埋心底的丈夫最后的奉献。
      我醒来后的这些行为,至少我认为醒着时,是在不断暗示妻子干掉她的丈夫,让我们这对不幸的夫妻能够幸福地离别,我愿意不做任何抵抗地为她换取一千四百万元,甚至不在乎那个乱发男人是她找来的帮凶,还是我死后她新的归宿。
      一个虔诚的皈依者,把尊严抛给世界,博取世人的宽恕,不带一点怨恨地安息入土,成为内心中真正的自我。这就是所谓的"伊底",本能欲望下的本我。不需要逻辑和道德,只为寻求唯一能够满足的出路,不留遗憾地投入大地女神的怀抱。
      现在,你欣赏我了吗?
      六
      妻子掖紧我的被角,嘴唇在额头留下温暖的一吻,滚烫的泪滴滑落在我苍白的面颊上。
      我会心一笑,表示理解她的所作所为,相爱并非就是厮守一辈子,而是敢于为对方牺牲。不料我这一举动却引发了妻子泪水的决堤,她泣不成声地拉住我的手,在弥留之际,她给予了我最后一个梦,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现实。
      "在你发生意外后,我们幸福的家就不复存在了,这一切全因为那场车祸,整个家在失去了支柱后分崩离析。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我在车祸发生一天前已知道是你的情人,因为我曾经委托侦探对你进行过调查。还记得你在家看见过的那个男人吗?他就是受我委托调查你的侦探。你别激动,安静地躺着!请静静地听下去。我明白你的用心,笔记本电脑上的那篇小说是给我的暗示,你一定误以为这些天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完成你的意愿,但我明白你可怕的想法是源自被毒害的神志和身体,我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几张花纸头就断送亲人的性命呢?我每日为你精心调理,你的健康却是每况愈下,我对此和你有着一样的疑惑。当侦探将最后的调查报告给我时,我苦思冥想的问题在那一刻迎刃而解,我们的邻居居然是你情人的姐姐。连我都不曾想到,她会在送你的口香糖里投下慢性毒药,你却毫不知情地每天咀嚼上四个小时。根据你的症状,我在互联网上查了资料,典型的砷中毒,这种中毒症状同肝炎很相近,验尸的医生很难会想到是中毒而亡。这和你那篇最终毒杀了我的作品异曲同工,同时食用柿子和螃蟹让人腹泻不止,而青椒和对虾则会在人体内慢慢积聚砷的含量,直至死亡。"我嗫嚅着想问些什么,妻子打了个制止我开口的手势,继续说道:"我们的邻居想为她死于车祸的妹妹报仇,她憎恨你这个包养情人的男人,玷污了她最爱的人,并将她丢入地狱。瞧,她来了。"楼下响起门铃声,以及女邻居咋呼的嗓门。
      妻子微笑着挣脱我无力的手,提着那罐红色的乳胶漆下楼去了。
      她会以完成我最后一篇小说的情节这一独特的仪式来为我送终。手法、动机、现场、被害人、抛尸地都安排妥当,只等凶手登场亮相了。
      我默默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幅奇怪的画面。白橡木的写字桌上摆着一只微型太阳能计算器,狭长的屏幕上显示着那串特殊的数字——1974094292,有人在计算器的右侧桌子上画了个大大的叉,同时又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7"。
      计算机的数字分组符号,让我领悟了数字的含义,"1'974'094'292"正是我出生的年月日时分秒。
      1974年9月4日2时9分2秒,我惊奇地发觉,今天正是我的生日,长久以来的噩梦是上帝对我友善的提醒,归天日早已定下。我幸福地沉睡过去,楼下的敲击声如摇篮曲般伴我入眠,我知道自己一定能睡得很香,因为不再有噩梦前来搅扰。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关闭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推理书库 ( 鲁ICP备17055969号-4 )

    GMT+8, 2024-11-22 17:12 , Processed in 0.105172 second(s), 23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