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呼延云《乌盆记》：在命运的乌盆中浴血重生

蓝莓兔子 · 发表于 2015-9-24 21:2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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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蓝莓兔子于 2015-9-25 19:37 编辑

《乌盆记》书评：在命运的乌盆中浴血重生

文/蓝莓兔子

之前看过呼延云新书《乌盆记》的内容简介，以为是中国传统戏剧《乌盆记》的变种，而我对恐怖灵异小说素来比较无感，冤魂索命的故事也不是我的菜，一念之差竟然错过了这本书。所幸后来能有机会抛开偏见，得以领略呼延云精彩的推理世界。

以中国古代传统故事和现代刑侦相结合，加入推理者的协助调查，在当代社会事件的框架上书写本格推理的故事，并辅以悬疑、惊悚的气氛，可谓呼延云推理小说的最大特点。书中既有对人性之恶的深入渗透，又有令人脑洞大开的精彩诡计，这种传统与现代的接轨、本格与社会派的自然融合，以及各种丰富推理元素的云集，也势必会带来更加酣畅淋漓的阅读感受。

故事由一桩缉毒案引出一个神秘的乌盆，随之发生的一系列案件令人喘不过气：离奇袭警案、窑难灭口案、乌盆谋杀案、密室死亡案……除了纷乱如麻的线索外，出场人物也是纷繁复杂：在贩毒案中逃脱的18岁女孩芊芊，因三年前调查失败而辞职的警察马海伟、曾被赵大凌辱的年轻女警田颖，以及因父亲被杀害前来寻仇的背包客翟朗……事实上，至赵大遇害后呼延云完成调查为止，作者已经采用传统推理小说的写作手法，将所有的人物、事件和线索一一进行了交待。然而身为读者的我此时却依然是一头雾水，眼前仿佛笼罩着团团迷雾，无论如何都无法参透真相。

浓黑的夜晚，滂沱的大雨，残忍的暴行，泣血的冤魂……戏曲《乌盆记》曾因极其惊悚恐怖而一度被禁播。这种惊悚恐怖的气氛同样穿插弥漫于整本书中，成为推动情节发展不可或缺的一条主线。但同时也因其惊人的相似度而一度令读者感到迷惑，再加上赵大离奇的死亡方式和不可能犯罪的完美密室，阅读时曾一度以为赵大案件就是千年之后《乌盆记》的重演，殊不知自己早已不知不觉落入大boss的圈套之中。作者对叙述性诡计的使用恰到好处，既能充分调动起读者的阅读情绪，植入乌盆记先入为主的强烈印象，又丝毫不会像某些叙诡小说一样，因为人称、性别的恶意欺瞒引起读者的反感。待到最后三章的解谜时刻，打开闸门，谜底如被阻断的水流般轰然涌出，一波三折，多么痛快的推理！多么惊惧的真相！

最后三章的推理秀可谓本书精华所在：三重结局，两度逆转，每一层推理都让人脑洞大开，翻完最后一页，笼罩在眼前的那团迷雾终于层层散开。看似是1000年后乌盆记的重演，实为意想不到的偷天换日，而呼延云精心布置的擒凶记，也在令人大呼过瘾之余，为作者复杂的脑回路而惊叹不已。不过，假如你以为这便是最终的结局那就大错而特错了，这个故事远远没有它所表现出的那么简单。只有在云开雾散之时，才能得以一窥阳光的炽烈。而那被禁锢在乌盆之中的太阳，即使伤痕累累，行走在最黑暗的长夜，也终有展露光华的一天。

乌盆在整本书中有着强烈的象征意义，一方面，它代表人们迥然不同的命运。赵大、李树三、翟远、马海伟、田颖、楚天瑛、爱新觉罗·凝、还有那些被赵大压榨、虐待并残忍杀害的窑工、甚至包括呼延云自己，书中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乌盆，或许形式不同，但本质相同。被命运扼住的咽喉，如同被杀戮斩断的人生，烧制在乌盆上，以有形的方式记录并提醒我们世间存在的不公。另一方面，用人骨烧制而成的乌盆，如同作恶者终生背负的十字架，在禁锢受害者灵魂的同时，也映照着作恶者无法逃离的噩梦，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般无法分离，被共同捆挷在命运的乌盆之中，或恐惧不安或艰辛无望地挣扎着，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够逃离甚至改变自己的宿命？

呼延云说：“真正能够让一个在乌盆中苦苦挣扎的人，获得解脱和新生的，不是杀戮，而是推理。”只有缜密的推理才能寻根问源，令罪恶无所遁形，拯救被禁锢的冤魂和被扭曲的人性。正因为如此，在书的最后，他用推理实现了一次温情的救赎，给被困乌盆的可怜之人一次浴血重生的机会，虽然有些偏离了法不容情的主旋律，但却体现出更多的人性关怀——推理或许可以洞悉一个人的罪恶，但原谅，却需要更加宽广的心胸和更为悲悯的情怀。

于是，这个以惊悚开始，却以原谅结束的故事，终于在一声叹息、无限唏嘘声中落幕。

从书中不难看出呼延云对待推理的态度：“推理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正因为如此，书中与推理有关的元素随处可见：中国古代的洗冤录、包公案，柯南道尔《血字的研究》、西泽保彦《解体诸因》，作者甚至杜撰出民间四大推理社团的神秘存在，虽然有将“推理”彻底神化之嫌，但其对推理的痴迷程度可窥一斑。据说呼延云曾到某学校参加读书节活动，从中国古代探案故事到西方侦探小说史侃侃而谈，活动结束后便在该学校掀起一股狂热的侦推理小说热潮，无怪乎他会被冠以“推理痴”的名号，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了推理小说的独特魅力——人们在面临各种诱惑和选择时的迷失，往往因为真实和不确定性，呈现出不可捉摸的复杂形态，体验解谜的乐趣也好，旁观众生百态也罢，你总能从推理小说（特别是社会派推理）中窥探到似曾相识的人生片断，感受欲望与情感的挣扎厮磨，破坏与守护的矛盾存在。在别人的故事里审视自己的生活，适时调整欲望与现实的天平。我想，这就是推理小说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