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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西绪福斯诅咒之杀人事件》作者: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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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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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7-24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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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偶尔看看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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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11-16 20:01: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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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绪福斯身上,我们只能看到这样一幅图画:一个紧张的身体千百次地重复一个动作,搬动巨石,滚动它并把它推至山顶;我们看到的是一张痛苦扭曲的脸,看到的是紧贴在巨石上的面颊,那落满泥土、抖动的肩膀,沾满泥土的双脚,完全僵直的胳膊,以及那坚实的满是泥土的双手。经过被渺渺空间和永恒时间限制着的努力之后,目的就达到了。西绪福斯于是看到巨石在几秒钟内又向着下面的世界滚下,而他则必须把这巨石重新推向山顶。他于是又向山下走去。

      ——阿尔贝·加缪



      2月18日,19:19

      我的丈夫张军已经脱得一丝不挂了。

      我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长时间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身体。尽管他小腹的位置开始长起了赘肉,可他的赘肉和肌肉都同样迷人。

      迷恋这具身体的,除了小辣椒以外,不知道还有谁呢?

      天生含蓄的我,对男女之事并无太大的兴趣。每次看他在上面挥汗如雨、脏话连篇,我在底下被压得近乎窒息,却还要假装娇喘不迭。

      今天,此时此刻,我这样近距离地、长时间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身体,并非我的肉欲使然,而是我深知这具身体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是的,烟消云散。 为这具身体痛哭的,除了小辣椒以外,不知道还有谁呢?

      “是冰冻的时分,已过零时的夜晚,往事,就像流星,刹那划过心房。灰暗的深夜,是寂寞的世界,感觉一点点苏醒,一点点撒野。”

      CD里的许美静扯着沙哑的嗓门,声嘶力竭地吼着,仿佛在完成生命的绝唱。就是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很像崔健。

      有的故事缺少开头;有的故事缺少结尾;有的故事刚拉开序幕,却发现里面上演着尾声;有的故事已闭幕,却还弹奏着序曲;有的故事情节混乱,因为讲故事的人思维也是一片混乱,她忘了哪儿是开头,哪儿是经过,哪儿是结尾,只记得某些模糊不清的片段。

      张军就躺在我的面前,那微笑像是这一杯放在浴缸旁的加了冰块的Absolute伏特加,浴室里氤氲的蒸汽渐渐朦胧了他的脸。镀银的小勺子优雅地打着转,搅出一个漂亮的酒窝,浓厚深沉的酒精的涩便满溢了,苦月亮般的轻歌,薄纱般的曼舞,掠过肌体,拂过唇边,飘过双眼,于昏暗的灯光下,消溶为裂变的泡沫。随着一道美妙的弧线,玻璃杯穿透夜的浓度,来不及呻吟,如断臂的维纳斯,又如昙花肆意地怒放,粉末像繁乱的星斗,击碎了梦的喧哗与骚动,留下的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揉成一个夜归人的希望。

      我脑海中的这幅场景很像一首诗。张军死后,我一定要把它写下来,放在他的坟墓前,顺便吐上唾沫。

      他举起玻璃杯,喝了一口伏特加,完全察觉不到异样。

      这一杯放在浴缸旁的Absolute伏特加,不仅加了冰块,还加了安眠药。

      剩下的事情非常简单。正当我准备离开浴室时,他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佳静。”他的声音很小,且夹杂在潺潺的水卢中,可我听得异常清楚。

      被发现了吗?应该不可能。

      浴缸的方向又恢复了一片沉寂。那沉寂也渐渐沉入氤氲的蒸汽里。我眼前的画面开始浮动,好像电影《漂流欲室》中那些建在湖面的木屋。

      不要心软,我告诫自己。戴着手套的手一用力,浴室的门锁上了。

      2月18日,19:14

      张军开始脱衣服。 或许由于紧张,毛背心扯了半天才脱下来。或许为了舒缓这种紧张,他开了音响,放入CD。歌声传出,许美静的《都是夜归人》专辑。

      那是我最喜爱的一张CD。

      也是他最讨厌的一张CD。

      今天,此时此刻,为什么是这张CD?

      不要心软,我告诫自己。张军走进浴室,打开浴缸的水龙头,热水潺潺流出,碰撞出氤氲的蒸汽。就是这个时候!我戴着手套的手迅速将安眠药倒入那杯伏特加中,只见那些小小的颗粒像精灵一般舞蹈后慢慢地溶化了。

      张军掉转身来,我赶紧躲到一边,幸好没被看见。他拿起玻璃杯放到浴缸旁的一张圆凳上,完全察觉不到异样。

      然后,他脱下内裤,一丝不挂。

      2月18日,19:09

      我的杀人构思逐渐成形。

      这个房子的天然气管道早就老化,他以前曾提出过修理的想法,但被他妹妹驳回,理由很简单——反正还没人常住,问题不大。

      尤其是连接到浴室的管道,我曾见到有不太明显的细微裂纹,只要待会儿用利器再割开一点口子,导致浴室内的天然气泄漏完全是小菜一碟。

      张军有个坏毛病,洗澡的时候经常忘记打开抽风机,他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不过好在他平时洗澡的速度很快,自然没什么风险。

      可今天,此时此刻,我需要降低他的洗澡速度。

      当然,今天绝对是最佳天时——不用我降低他的洗澡速度,从他去拿酒的这一举动,我便预感到他自己也想在浴室里静静地待上好一阵子。

      因为,他烦恼之时最喜欢做的就是躺在浴缸里喝酒。

      为了保证效果,我只需要趁他脱衣服的时机将安眠药倒入酒里。

      昏昏欲睡的他肯定无法觉察到天然气泄漏,而这个密封的浴室中氧气将渐渐稀薄,又进一步加剧他的眩晕,直至他彻底失去知觉。

      于是,他应该会像电影《钢琴课》里面那台沉入深海的钢琴,在一片沉寂中坠入氤氲的蒸汽,背部紧贴在浴缸本应冰冷的质感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而我,则不会受到丝毫的怀疑。

      首先,是我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什么不在场证明比死者死前的亲口陈述更完美了。刚才在张军和冯警官的对话中,张军已经说了自己是“一个人在家”,而且应该还说了我在娘家的事,这无疑等于亲自把我从杀人嫌疑犯的名单中排除出去。另外我的妈妈也答应了帮我作证,说明我今天一天都在娘家,即使案发后警方例行公事去调查一下,得到的也会是同样的结论。唯一见过我并和我交谈过的大胡子,本身也算是杀人嫌疑犯,他不可能跑出来指证我吧。

      其次,是我的作案痕迹。这个房子是他妹妹的,换过几个租客后空置了很久,他在我“回娘家”后搬进这里,布满了他的生活痕迹。我从十五分钟前才刚刚进入这个房子,况且全程戴着手套,应该不会留下什么指纹。

      最后,是他的心理状态。刚才他被冯警官戳中了痛处,虽然不知警方是否已掌握了全部的线索,但他做过的事情可能已接近现形。在警方前往这里的时间内,犹如困兽的他自然万念俱灰,自杀显得顺理成章。

      尽管没有遗书,可这个自杀现场堪称完美。

      没错,完美犯罪,加上他背叛我的实证,足以让他在死后被钉上西绪福斯的诅咒。而这诅咒,恰恰才是对他惩罚的开端。

      我的嘴角微微上翘。

      五分钟后,我顺利把那条天然气管在浴室里的连接处割开了一个小口。这时他提着一瓶伏特加从杂物房回到卧室,倒了一杯酒,开始脱衣服。

      2月18日,18:59

      从电话的免提可以清晰听到冯警官的声音。

      “张军,别慌,我和同事待会儿过去你那边看看。”

      “可她已经死了!”张军的声音依然

        充满了恐慌。

      “张军,你要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人死了不能复生,”冯警官继续安慰他,但话锋一转,“张军,你其实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自杀,不是吗?”

      “这个……”

      “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愿意告诉我们,不是吗?”

      “没……”

      “与其说你害怕的是小辣椒自杀,不如说你害怕的是所有真相都会随之浮出水面。你的害怕是多余的,早在你这个电话之前,我们已经基本解开了谜团,包括你使用的手法。你在听吗?你的沉默更印证了我的推理应该是对的。多谢你的朋友林福寺,他在今天上午为我们补充了一个细节。他说你们那天在第二次前往‘男儿本色’的路上,你曾经停车在一条小巷前买了一份报纸……你想起来了吗?你的沉默说明你应该在回想,还是默认?”

      “有些事情你也未必知晓,那个巷子里有一个垃圾桶,而那个垃圾桶归属于一个叫‘赛国王’的乞丐。我们找到了他,顺便很轻松地找到了他从垃圾桶里捡回的宝贝,其中就有你遗弃在那里的东西,上面验出了你的指纹。破案的过程就像点与线的关系,一个点被找到,更多的点就会被找到,直至串成一根线。顺着小巷这一个点,我们再次造访‘男儿本色’,从你的结账金额上又发现了破绽……好了,我不能说太多,见面再聊。”

      除了张军,在门后偷听的我也被冯警官的陈述所震惊了。所谓滴水不漏的诡计,终究无法逃出尖锐的法眼。而我的大脑,快速地思考着,目前这种处境对我接下来的计划有没有影响、有多少影响。

      “冯警官,我懂了。”张军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现在一个人在家?”

      “是的。”

      “佳静现在怎样?”

      冯警官居然提到了我!危险!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提速,好像坐在悬浮列车上,耳膜产生了那种轰鸣。就在我恢复注意力后,张军刚好把话讲完。我只是隐约听到他说什么“在娘家那边”。我松了一口气,张军还是相信了我的说法。

      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今天,此时此刻,我就离他咫尺之遥。

      而且,我是来终结他的性命的。

      冯警官说:“张军,事到如今,只要你配合警方,一切都好办。我们现在就过去你那边,你别奢望逃跑,那只会让你罪加一等。”

      张军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先洗个澡。”

      电话挂断后,张军走出卧室,我立刻闪到一边。幸好他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只是把刚才忘记关的大门锁上了。然后他走进杂物房。

      他一定是去找待会儿在浴室里要喝的酒。

      我的杀人构思逐渐成形。

      2月18日,18:56

      我下到二楼,张军显然太紧张,大门都忘记关了。

      我正要进去,听到一楼有脚步声。我趴在二楼的围栏上往下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子正往一楼铁门走来。

      他的容貌相当俊俏,只是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一抬头,差点看见我! 我突然想起来,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他。

      先不管这么多,我赶紧走进202房。客厅没开灯,卧室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走近一看,是张军拿起固定电话准备拨号。

      正好,他把免提也打开了,我可以在门后偷听。

      接通了。

      “喂?”一个沉稳的男声。

      “冯阳吗?”

      “是的,我是冯阳。”

      “冯警官,我是张军……小……辣椒……小辣椒自杀了!”

      张军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慌,尖叫起来。而令我疑惑的是,他为什么丝毫没有提到刚才大胡子的事情。

      2月18日,18:50

      天台在乌蓝的天色下显得格外空旷。几根晾衣竹孤零零地搭在那里,陪伴着那具同样孤零零的悲凉的尸体。 大胡子不见了! 我找遍了天台都没有他的足迹。这里是七楼,如果从天台往下跳,那只能变成肉酱。可一楼的地面上也没有任何异常痕迹。

      等张军经过后,我立刻从柜子背面出来并跑上天台。在短短的两三秒内,不可能有人从我眼前逃跑而我却浑然不知。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竟发生了——天台上只有尸体,没有凶手。

      可以说,这天台宛如一个巨大的密室。

      这是一起不折不扣的密室杀人事件!

      我检查了晾衣竹,不算长,而且不好承力。那种利用竹竿、类似“踩高跷”的逃跑方式显然也是行不通的。

      且慢,难道大胡子不是凶手?凶手或许是张军,又或许是小辣椒自杀……但仍然无法解释大胡子的去向。 算了,下楼再说。我准备去找张军。 这个王八蛋。

      2月18日,18:40

      天台在乌蓝的天色下显得格外空旷。几根晾衣竹孤零零地搭在那里。

      小辣椒在不停地啜泣,缩在张军的怀里,用她涂满脂粉的脸蛋蹭着张军的衣服,像一只发春的母猫。我实在不想看下去,但我忍住了这个念头。

      因为今天,此时此刻,我需要实证。

      我需要张军背叛我的实证。

      张军紧紧地抱着小辣椒,一丝凉风刮过,他抱得更紧了。“宝贝,不要哭,不要怕,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安慰着她。

      这种每个绅士都会做出的安慰举动显然还构不成“实证”。

      小辣椒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她带着哭腔说:“亲爱的,是我对不起你,如果那天我把窗户关上了,如果那天我没有逃跑,或许……”

      “事到如今,说这个也没用,只能看我们的运气了。”

      “可是,亲爱的,我并不是故意要那样做的,”小辣椒深吸一口气,“因为……那天……我在家看到了佳静,吓坏了……所以忘了关窗……”

      “你开玩笑吧?”

      “才不是呢,尽管我没见过几次你的老婆,可我认得她。”小辣椒的声调提高了一些,“她跟踪我,来到我住的地方。”

      真有意思,看来那天我确实被她发现了。

      张军再次把小辣椒抱紧,“傻瓜,你最近一定受到不少的惊吓,才会说出那么无厘头的话,佳静那个时候无论如何都无法到你家的。”

      “张军,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可……”

      “那就行了,我确定是她。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那她怎么做到的呢?她那个时候应该还在我家啊!”

      “她一定是用了某种诡计!”

      哈哈,诡计,这个蠢女人。我的嘴角微微上翘。

      “宝贝,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张军始终表示疑惑,“其实我也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毕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慌张是在所难免的。你不用感到自责,你现在一定是想用一个不存在的故事来使自己安心一点。我真的没有怪你,你也必须停止愧疚,我们的事还没被警方识破,还有一丝希望。”

      我有预感,我离“实证”越来越近了。

      小辣椒问道:“你真的没有怪我?”

      张军用我从未见过的柔情说:“没有怪你,也没想过要怪你,正如我从没后悔过与你在一起。我爱你。”

      我闭上双眼,听到小辣椒回应“我也爱你”。

      娇滴滴的声线,像是她嘴唇艳红的弧线。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拼命思考我应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我终于拿到了张  军背叛我的实证,难过的是这竟然在我意料当中。

      我何尝不奢望这都是我的误解?我何尝不奢望眼前只是一出舞台剧?

      他们抱成了黑乎乎的一团,仿佛像交媾一样融为一体。一丝凉风刮过,我也把自己抱得更紧。是不是有沙子吹进了我的眼睛?一阵生疼却不像歌曲中描画的痛哭前奏。我背转身去,脚下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步子仿佛囚徒一般的艰辛。是啊,我是一只爱情的囚鸟,现在也该到了迁徙的季节。我慢慢离开天台的入口,留给这对痴男怨女一个苍凉的背影。倘若有人恰巧看到我的背影,不知是否也会如那出香港电影里的台词,朝我啐道,“那好像是一条狗吧”。

      正当我拖着无力的身躯走到六楼时,一个凶悍的大胡子男人冲了上来,他握紧了双拳,又好像拿着什么锋利的武器。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已经与我擦身而过。突然他停下来,问我:“有对狗男女是不是在天台?”

      我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

      他又问我:“你也要杀他们吗?”

      我不知该回答是或否。我又愣了一下。 他狠狠地说:“我就是那个小辣椒的老公,我这就去把她卸成十块!还有那个狗娘养的所谓老板,我把他卸成一百块都不解恨!”

      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向天台。

      这时候,天台传来嘈杂的人声。好像有人喊道“别冲动”,又好像有人喊道“你别过来”。我这才缓过神来,我也要上去!

      真可悲,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张军也在那里,他有危险!

      当我冲到七楼时,却看到张军正要从天台往下走。七楼的过道有一个大柜子,不知是哪户人家临时扔出来的,我赶紧躲在柜子的后面。

      张军没觉察到我的存在。

      不仅仅是因为楼道太暗,也不仅仅是因为柜子刚好阻挡了他的视线,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心情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在哭,掩面而泣。 他离开后,我马上冲到天台。天台在乌蓝的天色下显得格外空旷。几根晾衣竹孤零零地搭在那里,陪伴着那具同样孤零零的悲凉的尸体。

      小辣椒仰面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我用手指靠近她的鼻子。其实根本不用核查,从张军的痛哭中我该猜到结果。是的,他是因为她的死而哭泣,我从未见过他这么悲伤。

      这个王八蛋。我为一分钟前想要保护他的那个念头感到耻辱。

      2月18日,18:35

      李强的遭遇太意外了。沮丧的我不知不觉来到张军现在的住处。

      为什么来找张军,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我只是想他了,想来探望一下他,又或许我想来找出他背叛我的实证,比如侦察到小辣椒藏身于此。

      如果他现在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看电视,或许我会撤销报复计划。

      很复杂的情愫,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差不多到二楼时,202房的门打开了。我停下脚步,将自己隐藏在楼梯间的阴暗中。张军提着一袋垃圾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串钥匙。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果然是一个人在家,否则出来倒垃圾应该不会连钥匙都带在身上。正当我犹豫是否应该撤销报复计划时,张军把门一关,径直往楼上走。他要干吗?没听说这栋楼里还有他认识的人啊。

      我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他走到顶楼,那是七楼。西侧有一个小楼梯,通往天台的唯一的楼梯。

      原来他要去天台。

      这时候我听到一个女声,“天台没人,快上来吧。”

      娇滴滴的声线,像是她嘴唇艳红的弧线。

      我停下脚步,将自己隐藏在楼梯问的阴暗中。我看到小辣椒涂满脂粉的脸蛋从天台入口处探了出来,紧接着,张军也消失在那个入口。

      2月18日,14:20

      对李强的跟踪从这个时候开始。

      据莎莎说,李强和他姘头的约会时间一般为下午,李强还美其名曰“下午茶”。可我看到李强确实是去喝“下午茶”了,他在一家港式酒楼约了个男客户,两人谈笑风生间消灭了一笼翠竹虾饺、一碟鲍汁凤爪、一碗萝卜牛腩以及一堆诸如雪梅娘、芒果班戟的甜点。

      李强从酒楼出来后大概是15点13分,我跟着他走进一家沐足馆,听他大吼了一声:“照旧,玫瑰香薰沐足,24号。”老板哆哆嗦嗦去安排技师。

      我心存幻想,说不定李强的姘头就是这里的技师姑娘。

      当我看到一个盲人大伯进了他的隔间后,突然萌生一个奇思异想:莎莎怀疑了那么久的姘头该不是个搞“断背”的男人吧?

      我瞅了一眼这里的沐足时间,每次45分钟。

      于是我坐在沐足馆门外一棵大榕树下,耐心地等他出来。

      午后的阳光在树阴的庇护下并不刺眼,反倒像雨滴一样淅淅沥沥地打在我的肩膀上、手臂上、裙子下方裸露的小腿上。假设现在是酷烈的七月,有这样的庞然巨伞,夏天也会显得非常遥远。

      我感谢这个肮脏的城市,我感谢这棵洁净的榕树,我感谢生活带给我的所有快乐与折磨。是啊,生活总是美好的。

      而我,放弃了美好的生活,居然在策划一桩谋杀!

      风吹来一张旧报纸,我捡起看到头版的标题是——《被分尸的妻子,被通缉的丈夫》。内容大概是讲丈夫对妻子不满,争执过程中用钝器打死了妻子,后恐罪行被发现,更残忍地将妻子分尸,抛入江中。

      我明白自己为何要放弃美好的生活了。

      都是因为身边的丈夫!

      如果我和莎莎的丈夫不出轨,我们需要实施这个杀人计划吗?

      或许现在我正在一个无聊的会议中,但抚摸着结婚戒指,我的嘴角变得不再麻木;或许现在我正在一趟拥挤的地铁中,但看到丈夫通过短信发来的温柔的叮咛,我会感觉身边的喧嚣都不存在了;或许现在我正在热气腾腾的厨房中,拿起菜谱准备今晚丰盛的菜肴,尽管汗水夹杂在油烟里,尽管娇嫩的手掌泡在洗洁精里,但想起丈夫在品尝时的满意的笑容,想起丈夫像个孩子一样撒娇说“我还要吃”,想起丈夫饭后与我在沙发上一边做瑜伽一边看肥皂剧,想起丈夫睡觉前亲吻我最敏感的耳垂,我会认为这些辛劳都很值得。

      然而,都是因为身边的丈夫,我不得不放弃美好的生活。

      或者应该说,都是因为身边的丈夫,我的生活早已不再美好。

      这些胡思乱想差点让我失去了注意力。李强大步流星地走出沐足馆,我借着大榕树的掩护,看清他的前进方向。

      他走人前方不远的一条小巷。

      我悄悄地跟了过去。

      巷子里堆放了一些杂物,地上还有垃圾。李强没了踪影。

      我往前走了大概两百多米,看见右侧有扇门,门上贴着几个字:乳娘酒吧。

      有戏,我边想边推开酒吧的木门,嘎吱作响。

      酒吧里一片漆黑。突然闪起一点亮光,原来是打火机点燃了一根蜡烛。难道李强就是在这种地方与他的姘头幽会?

      我将自己隐藏在阴暗中,看到李强正和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阿姨面对面地坐着。这怎么可能是他的姘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强先开了口:“还有叶子吗?”

      阿姨顿了顿,说:“有倒是有,不过最近风声很紧,你少点来。”

      李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哎”,那  阿姨便起身,走到边上一个柜子旁,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会儿,拿出一包东西扔在桌上。

      我终于明白“叶子”是什么了。

      片刻,酒吧里就散漫出浓浓的烟味。挺呛人的,但我忍住没咳嗽。

      阿姨也陪李强抽了一会儿,两人天南地北地乱侃一顿,直到阿姨瘫坐在椅子上,她的眼睛像死鱼似的拼命往外翻。李强直起身子,打了个颤,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塞进阿姨的内衣深处。

      我蹲下来,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会被发现。

      李强踉踉跄跄地扑了过来,撞倒了两把椅子。他用他那独特的大嗓门骂了一句“他妈的”,抬脚又踢飞了一把椅子,正好打到了我的身上。

      他喘着粗气,凶神恶煞地朝我走来。我暗暗划十字。

      他走过我的身边,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可他又折回,冲着那阿姨说:“这次不过瘾,我过两天再来。”结果这一次,他的圆头皮鞋踢到了我的腿部。

      完了!我的膝盖不停地颤动。

      感谢肮脏的叶子,神志不清的李强只是略略站定了几秒钟,便再次踉踉跄跄地离开“乳娘酒吧”,我这才敢大口地呼吸。

      事不宜迟,在这条隐蔽的小巷子,杀了他。

      我悄悄跟在他身后,拾起地上一根铁棍。在此之前,我已经戴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手套。我一步步地逼近,他短短的发根都已清晰可见。

      我正要抬手,迎面走来两个男人。唉…… 或许等他们走过了再说。 可他们却猛地把李强按在了地上。“不许动,警察!”

      警察!难道我也被暴露了吗?不过他们好像没看到我,我马上悄声地把铁棍放在地面,静观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我再也不抽叶子了!”李强哭丧着求饶。

      “呵呵,再加一条,抽叶子。这次找你不是因为叶子,是更严重的事情,请你到局里走一趟。”两个便衣警察一使劲,把李强铐走了。 我连忙转身,从巷子另一头离去。 他们一定没看到我的脸,那是一张写满沮丧的脸。

      2月18日,13:03

      在对李强的跟踪开始之前,我特地去拜访了猫婆婆。

      她还在老地方,在那张摇椅上悠哉游哉地享受中午的太阳。

      “猫婆婆,您好。”我依然毕恭毕敬地向她问候。

      她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我很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看清我是谁。

      “猫婆婆,是我,佳静。”我补充道。

      “哦,哦,是佳静,很好,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嗯,也不是太好。”我的回答跟她一样没什么逻辑。

      她又眯起了眼睛,我开始怀疑她是否要睡觉了。老年人好像对打盹特别看重,一次午休抵得上半个晚上的睡眠。当然,他们在晚上一般睡到凌晨四五点也会醒来了。有的人起床做运动,有的人睁眼看着天花板,回忆往事。

      猫婆婆属于前者,她喜欢顶着清晨的簿雾,在小区里溜达。和她有同样爱好或者说是习惯的老人家,还会一边溜达一边拍掌。据说拍掌可以加速血液循环,对老年人的身体健康大有裨益。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尊重老年人的这种爱好或者说是习惯。首先跳出来反对的是一些夜归一族的年轻人,他们常常在酒吧厮混到深夜甚至凌晨,回到家中洗个澡,打开电脑跟刚认识的小妹妹聊一会儿QQ,才恋恋不舍地倒在床上。正当他们刚进入深层梦境时,老年人的拍掌声像是天然的闹钟把他们揪回现实。

      后来反对的人更多了,主要是一些“三班倒”的工薪阶层。他们上完晚班也是凌晨五点多的时候,老年人的掌声使他们无法入睡。

      于是反对者在小区里竖起标语,对长者们指手画脚,更动用自己在物管处的关系,指使小区保安驱逐早上锻炼的老人家。

      可老人家也是业主,物管处也颇为头疼。后来通过斡旋,调和了双方的矛盾,达成了暂时的一致:老人家仍享有早上锻炼的自由,但禁止发声,尤其禁止拍掌,而反对者必须马上撤下不文明的标语。

      矛盾是调和了,但裂痕却永久地产生了,难以弥补。

      这是两个时代之间的裂痕。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想起我的妈妈,眼泪便潸然落下。张军对我这种眼泪总是不屑一顾,他冷冷地说: “这个世界需要规则。”

      我很想反驳一句“难道这个世界不需要爱吗”,但我把这句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下肚子,宁愿它在胃里翻滚、发酵。

      张军也是那些反对者之一,而且在后期更成为了他们的领袖——他既不是夜归一族的小年轻,也不是疲惫的夜班工人,他只是觉得这场斗争很有趣,而他需要在斗争中找到自己的成就感,一种征服他人的成就感。 猫婆婆一定很憎恨他吧。

      “你找我什么事呢?”猫婆婆打量着发呆的我。

      “哦……我想好了,我准备去做那件事。”

      “嗯?哪件事啊?”

      “就是那个……西绪福斯诅咒。”

      “西绪福斯诅咒?什么来的?是可以吃的吗?”猫婆婆脸上的不解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的不解让我也很不解。

      “不是您告诉我的吗?”

      “不可能!我一个糟老婆子懂什么呢?”

      “可您是见多识广的猫婆婆啊,传说……”

      “传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对吗?”猫婆婆的眼睛总算瞪大了一些。

      “是的。”我毕恭毕敬地点点头。

      猫婆婆却摇摇头,“那些都是谣言,谣言可畏,众口铄金。关键是这里,你相信便有,不相信便无。”她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我相信您。”我坚定地说。

      猫婆婆又摇摇头,“不是叫你相信我,是叫你相信你自己,”她顿了顿,接着说,“西绪福斯诅咒也是如此,只存在于你的想象中。”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管有没有西绪福斯诅咒,我相信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我便会去做。是这样吧?”

      猫婆婆开始哈欠连连。

      “我不打扰您的午休时间了,”我正欲转身离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补充道,“对了,我替我先生之前的野蛮举动道歉。”

      猫婆婆怔怔地盯着我。是不是勾起了她不愉快的记忆?

      看她一直不说话,我向她鞠了个躬,扭头便走。身后响起猫婆婆今天第一次洪亮的声音,“我从未憎恨过你的丈夫,哪怕他一度是敌人。”

      我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但我内心最软弱的地方被捅了一下。

      2月17日,18:38

      回到妈妈家里,看见她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身子蜷缩成一团,远远望去,跟一个盒子差不多大小。我鼻子一酸,眼泪便潸然落下。

      “妈,明天我要做一件事情。”

      妈妈没有任何回应,客厅一片死寂。

      “妈,明天我准备去杀人。”

      妈妈的眼角动了动,浑浊的眼球盯着我。

      “妈,对不起……”

      妈妈很吃力地抬抬手,我赶紧迎上前去,不由自主的就跪下了。“妈,对不起,女儿不孝。但……您会帮我的,对吗?”妈妈一脸不解,我继续说,“明天……明天我一早就会出门,可您要对别人说,我一天都在家。”

      妈妈好像有点明白了,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

      “骗人……是不对的。”妈妈的声音有点颤抖。

      “妈,您不也在骗人吗?您说您跟郝  大叔只是互相倾慕的点头之交,可难道您未曾在肉体上出轨?今天发生的一个事情让我回想起小时候有一次陪您和爸爸去医院,有个护士对你们俩讲,你们都是O型血……这个记忆后来竟消散了……长大后当我得知自己是A型血时,早就忘了你们俩的血型,根本没有一丝的疑虑……可今天我突然回想起这个片段,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不可能是您和爸爸的亲生女儿。从您生我的时间与您跟郝大叔互相倾慕的时间来看,这种惊人重合的背后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其实我是您跟郝大叔的孽种。”

      我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其中一些措辞的使用连自己都有点惊讶。妈妈怔怔地盯着我。是不是勾起了她不愉快的记忆?

      我于心不忍,然而为了让她替我作假证,只有攻破她的心理防线。“妈,我不是怪您骗了我,只是我从小就很压抑——爸爸一定是有所察觉,他从未给过我好脸色看,不管我表现得多么乖巧,受到奖励的始终是哥哥,而挨巴掌的始终是我。您又总是那么隐忍,凡事都让着爸爸,这就更激增了他的气焰。我猜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惩罚您,惩罚您的不忠。明天,我也要去惩罚一个不忠的男人,您如果能替我的幸福着想,就帮帮我吧。”

      妈妈浑浊的眼球好像冒出一丝湿润。我快支撑不住了,说了那么多残酷的话,只是为了博得妈妈的怜悯。可谁来怜悯妈妈?她的不忠也应该是被迫的,假如爸爸对她好一些,或许就不会将她逼到这步境地。

      妈妈依然沉默,客厅依然一片死寂。我背转身去,不想让她看见我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还是我自己重新想办法吧。

      “我懂了,你明天都会在这里,帮我收拾东西。”妈妈的声音很小,可我听得异常清楚。我背对着她,点点头,准备回我的房间。

      “对了,还有一个事,”妈妈的声音义响起,“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就不骗你了——你不是我跟郝大叔的女儿。”

      我转过身来,有点无助地看着妈妈,好像在听一份审判书。

      “你是你爸爸跟外面一个女人的女儿,她生你的时候就死了。你爸爸认为你是个祸根,所以对你怨恨有加。我的隐忍确实没能让你得到保护,你受苦了……”妈妈的声音听上去显得特别遥远。

      “对不起,妈妈——”

      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

      2月17日,15:05

      “我觉得交换杀人会更好一些。”莎莎把我带到沙面区,望着一排排英租界时期留下来的旧式建筑,突然发表她的观点。

      “你的意思是,你帮我杀张军,我帮你杀李强?”

      莎莎点点头,“否则怎么叫交换呢?”

      “我还是觉得自己的丈夫中自己来裁决会比较好,”我也发表我的观点,“就像时下流行的什么换夫、换妻游戏,面对陌生人总有点别扭。”

      “哈哈,我就怕我们女人会心软嘛,而对陌生人反而胆子更大。”

      我沉吟片刻,“这个……也有点道理。”

      莎莎好像一直在热切等待我的这种网应,听到我这样讲,立刻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指着中间的那个男人说,“这就是李强。”

      我瞥了一眼,“挺好认的,很富态。”

      “典型的暴发户,”莎莎咬牙切齿道,“他和他姘头的实证我已经掌握了,剩下的就交给你用完美犯罪来解决。他每天下午都会来这个沙面公园附近,你跟踪一下他,最好等他跟姘头幽会完了就把他干掉……”

      “天啊,这么快就要我想出一种完美犯罪的手法,电太为难了吧?”

      “不需要太高深,又不是让你弄个什么密室杀人,或许只要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就行了。比如,你能证明自己明天一天都在家里。”

      “呵呵,我妈不会为我作假证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莎莎眨巴眨巴大眼睛。

      “好啦,那我今晚就回去跟她谈谈吧,反正我小抱什么奢望。对了,我杀了李强后,你什么时候帮我杀张军?”

      “你不是说还没掌握充足的实证吗?”

      “这倒是,反正除了杀李强,我明天还会努力寻找张军背叛我的证据。”

      “那祝你顺利咯,保持联系。”莎莎又眨巴眨巴大眼睛。

      我将照片还给她,顺口说了一句,“你儿子挺帅气的。”

      “长大了别学他老爸那么花心就好。我们全家都是O型血,我儿子是双子座的,听说双子座的O型就特别花心。可这也没办法啊,两个O型怎么也生不出什么A型、B型的了……”莎莎滔滔不绝地阐述她对星座和血型的看法,我却突然陷入了某段早已消散的记忆中。我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提速,好像坐在悬浮列车上,耳膜产生了那种轰鸣。

      “佳静,你发愣干吗?先别想什么完美犯罪啦,回家休息一下吧,你这两天也累了,实在不行,就还是自己杀自己的老公好了……”

      2月17日,14:00

      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个能帮我的人。他叫范特西。

      我拉着莎莎来到“红砖区”。这里曾经是一些旧厂房,后来经过改造,成为艺术家的聚集地。范特西开的工作室叫“圣女的救济”,跟东野无关,就是搞搞摄影之类,偶尔他也搞搞摄影对象。

      范特西是典型的文艺男青年,比我小大约八岁。他并不是花心,只是来者不拒。我曾在聊天时嘲笑过他交往了两个晚上的对象,那是一个小象身材的文艺女青年,连我作为女人都看不过眼的那种身形,却被范特西津津乐道了半个小时。我问他:“你很饿吗?”他说:“有点,可能是饥不择食吧。”我发了一个有点下流的笑脸表情过去:“饥不择食也总不至于吃大便吧?”

      范特西说我跟他网上聊天时完全像个男生,很多粗俗的表达竟会喷薄而出。我也惊讶了自己的这种变化。我在他面前很自然就会袒露心扉,他在我面前也是如此,因此他说我们俩是“灵魂在交流”。

      “你是唯一一个深入我灵魂的女人,而且是唯一一个纯净到让我没想过与你上床的女人。”范特西说这句话的时候,专门选了一个很严肃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这句台词是夸我还是贬我,也王不知道他这句台词说过多少次,但我还是相信了,并且很由衷的欢心。

      于是,我答应了他见面的请求,终于从线上的交流转为线下。与其说是线下,不如说是地下。我始终带着些许的忐忑不安,就像怀春少女的第一次约会。而这种忐忑不安,又化成了一种微妙的负罪感。

      为什么会有负罪感?我也说不清楚。我并没有背叛我的丈夫,他经常莺歌燕舞,而我却独守空房,这次是我难得出来呼吸自由的空气罢了。

      第一次见面,让我彻底放下了心理上的负担。范特西很讨巧地邀请我去欣赏小野丽莎的演唱会。开演前一个小时,我和他坐在旁边的向日葵两餐厅内,我一边看着落日,一边苦苦等候一份墨鱼面。加拿大冰酒都快喝完了,微醺之际,他拿出推荐给我的一本书。

      《爱情没那么美好》,作者是法国的Brigine Giraud,女性。文字风格近似于张小娴,书的封面则赫然写着:爱情死亡之前,有十一种弥留的状态。

      “人在弥留时,总能有看破红尘的造诣。而爱情在弥留时,何尝不是道尽风流、还原到最本真的模样?情何以堪,更  待追忆似水年华。”

      这些台词从他薄薄的嘴唇流淌出来,弹奏着醉人的韵律。

      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有点迷失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保持了与范特西的距离,当然我是指身体上的距离。他也很有风度。从不使用对其他女性的那些轻佻的手势。

      除了最后一次见面。

      我在他的工作室尽情地让他为我拍照。他突然将我拥入怀中。“就让我犯一次罪吧,哪怕以后我会因此孤独终老。”

      这些合同从他薄薄的嘴唇流淌出来,弹奏着醉人的韵律。

      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完全迷失了。

      然而我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优雅地离开了“圣女的救济”。

      我事后在想,或许我当时希望他能不顾一切地朝我扑过来,撕烂我的衣裳,把我按倒在地,长驱直入。而他却还是保持了懦弱的风度。

      从那天起,我们恢复了线上交流,一如从前。

      拉着莎莎前往“红砖区”的路上,我脑海中像放电影一般地捣腾着记忆中这些每秒24格的画面。范特西一定会帮我的,因为他是如此地理解我。

      可画面却切换到现实的场景:“圣女的救济”的招牌早就改成了“恶魔迷宫”,我深知这与二阶堂黎人无关,因为眼前的范特西正铿锵有力地把一个女模特按倒在地,念念有词,“就让我犯一次罪吧,哪怕以后我会因此孤独终老。”

      这些台词从他薄薄的嘴唇流淌出来,弹奏着醉人的韵律。

      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莎莎已将我拉到了沙面区。

      “你爱他。”莎莎的话直接得像一把刀子。

      “没有啦。”我的脸颊有点发烫。

      “骗谁呢?你刚才那么失魂落魄……早知道我让范特西用相机给你拍下来,作为铁证,哈哈。话说回来,你真没跟他那个过?”

      “当然没有,我跟他只是灵魂在交流。”我把重音放在“灵魂”上。“莎莎小姐,我可不像你哦,你跟大卫……”

      莎莎听了一脸坏笑。

      2月17日,13:13

      202房的门前,是冯阳警官。门开了一半,张军穿着睡衣,歪歪斜斜地站在门口。他丝毫没有让冯阳进屋的意思。“我在忙呢,有什么可以帮你?”

      “张军先生,我只是刚好路过,想请教你几个简单的问题。”

      “好吧。”

      “张军先生,小辣椒在金羊路的房子你去过吗?”

      “冯阳警官,我没什么印象了。”

      “很遗憾你会没有印象。”

      “请你说重点,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很忙。”

      “前两天那起盗窃案我们已经侦破,盗窃团伙被捉拿归案,赃物也一并收回。这几个笨小偷居然连墙上的塞尚名画都不放过,当然是在不知晓那是赝品的情况下。而我们让窃贼把所偷财物放回原处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冯阳托了一下眼镜,看了看张军的表情,继续说,“我们发现,金羊路165号101房,也就是小辣椒名下的这套物业的布局和内部设施,与西城路378号101房,也就是你家基本一致。如果说因为这两个楼盘都出自同一个开发商之手,且恰好两者风格过于相似而早被买家广为诟病,所以两个房间的结构与布局的趋同尚可理解,那么内部设施的趋同甚至连细微处都高度一致就有点让人震惊了。我们做了充分的调查,房间内的家具、电器、挂画都不是购房时原配的,全部为后期购置。我们甚至发现,你们两套101房连朝向都一样。”

      “惊人的相似也不代表什么吧。小辣椒有问过我装修的事情。”

      “我无权干涉别人的私人事务,但如果牵涉到犯罪,则另当别论。”

      “犯罪?冯警官,请你把话说清楚了,否则我告你污蔑。”

      “张军先生,别动怒,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不用我把话说清楚,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我现在还没掌握更多的证据,所以只是来向你求证一下。我大胆猜测,林福寺那天去的并不是你家,而是小辣椒的家里。”

      “如果警方破案是靠猜测,那会有更多平民喊冤了。”

      “你的不在场证明并非牢不可破,要知道,你曾有十五分钟跑出去买黑牌威士忌,这十五分钟里林福寺可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冯警官,假没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我将林福寺带到了金羊路165号的住所,可在那短短的十五分钟内我又是如何到达西城路378号呢?要知道,这两个地方相距至少二十分钟的车程,更别说还没包括实施犯罪的时间。”

      “确实,你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这两个高度相似的房间仍将是我破解谜团的切入点。张军,虽然上头没把你当作嫌疑人,但我还是会时刻监视你。你别想着逃跑,小辣椒可不是一个好的榜样。”

      “逃跑?我没犯罪,何须逃跑?”

      “没犯罪就好,我也希望你没犯罪,这样我也轻松一点。”

      “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忙了。”

      “好的,保持联系。”

      冯阳准备离开202房时,我和莎莎迅速转移到三楼。

      “佳静,这到底怎么回事?貌似很复杂。”莎莎的手心都出汗了。

      我保持着镇定:“别紧张,虽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张军一定与某个犯罪事件有关联,至少小辣椒的失踪与他一定有关系。”

      “这样会影响到你的计划吗?”

      “或许会影响,但也或许会创造出意想不到的契机。列了,我觉得光凭我们俩的脑袋可能不够用,我想到另外一个能帮助我的人。”

      “好,我们一起去找他。”莎莎也镇定下来了。

      2月17日,9:26

      “小懒虫,起床啦!”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竟是莎莎。她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我以为你打着探望妈妈的幌子,幽会什么初恋情人呢。”

      “你有病啊?呵呵,满脑子净是这些东西。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你妈让我进来的啦,我说是你好朋友。你妈很高兴,说你很久都没回来看她了,还说你们俩昨天聊了一天呢。

      我想起昨天跟妈妈聊到的婚姻问题。

      莎莎拍了我一下,“别发愣啦!我昨天好像在路上看见小辣椒了,你以前拿过她的照片给我看,我多少有点印象,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她。我们今天要返回R市,不能再耽误时间。”说完她又捏了捏我的胳膊。

      我彻底清醒了:“走,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洗漱完,我们一起回去。今天我们的第一站便是张军,我要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对了,上次他说准备搬到他妹妹空置的房子去,如果没记错,那里是雨山路43号202房。”

      2月16日,11:22

      “妈,我回来啦!”

      我进门就开始嚷嚷,却看见妈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我有点心酸,或许是我太久没有回家看她,她好像对我的归来并无太大的喜悦。

      她默默地站起来,准备去厨房给我做午饭。

      “妈,我和张军可能快要离婚了。”

      妈妈怔怔地盯着我,浑浊的眼球透出一股不可思议。

      “我们在一起几乎一句话都不说。而且,他好像有外遇,最近经常夜不归宿。”我尽量解释,好让她明白我的境况。

      妈妈依然怔怔地盯着我,而后又转头怔怔地盯着墙卜的照片。

      那是我爸爸生前的照片。

        “离婚……”妈妈终于开口了,“这对于我们这个岁数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了谁那都是命。”

      “可我想给自己一次重新选样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重新选择的就是对的?”

      妈妈的反问让我语塞。

      我赶紧转移话题:“那你试过出轨吗?或至少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保守的妈妈一定会告诉我没有,但爸爸对她实在太糟糕了,如果我处于她那个位置,我很难想象自己连一丝念头都未曾萌发过。

      “我试过。”妈妈的声音很小,可我听得异常清楚。

      “真的?”我拉着她于瘦的毛。

      “是的,反正你爸爸也走了那么久,我现在说出来也无所谓了。早在三十多年前,我和邻居郝大叔动了倾慕之情。虽说是倾慕,可那时候的我们没有什么很出格的举动,连互相多看两眼,都看得那么小心翼翼,唯恐泄露天机。表面上我们只是点头之交,可真到了没人的时候,我们会敞开心扉地聊天,和他一起聊天的口子是我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时光——要知道,我不是很擅长表达,而你爸爸估计嫌我太含蓄,也没什么跟我交流,家里的气氛是很压抑的。”

      “那你们就没有那个?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没有,只算是精神上的交流。”

      “我很想知道,精神上的出轨和肉体上的出轨,哪个更严重一些?”

      妈妈摇摇头,走进厨房给我做午饭。或许我问的问题超出了她所能回答的范围,或许甚至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婚姻,在妈妈的字典里,是那么神圣,又是那么地沉重。

      2月15日,17:42

      “佳静,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我疑惑地看着莎莎。

      “你是故意装傻还是咋了?我是问你怎么看待下午猫婆婆说的事情。”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从她那里出来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走神了,不好意思。”我连忙向莎莎道歉。

      “有什么不对劲的呢?我感觉她说得很有道理呢。虽然那个所谓的两绪福斯诅咒并不那么靠谱,但小影响我们要杀掉自己丈夫的决心嘛。”

      “你已经决定了?”我试探性地发问。

      “当然啦,”莎莎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含糊,“与其等着自己的幸福生活被硬生生地抢走,不如自己毁掉生活重新寻找幸福。”

      “你今天说的话都特别有哲理啊。”

      “给自己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这有什么错吗?”

      “嗯……问题是你想好怎么下手了吗?猫婆婆说需要实施完美犯罪,也就是把人杀了,自己还不会受到怀疑。”

      “这个我还没想好,干脆买本什么推理小说看看,找点灵感。”

      “哈哈,真有你的,莎莎。不过我的问题比你复杂,我不仅需要思考如何实施完美犯罪,而且还需要找到张军出轨的实证。”

      “难道你脱在还没有实证吗?”

      “没有,由始至终都是我的猜测,顶多是一些蛛丝马迹,但那些蛛丝马迹也经不起推敲,他完全可以抵赖说是空穴来风。”

      “那佳静你在当杀手前还要当个侦探,把证据调查清楚。”

      “是的,否则西绪福斯诅咒就无法圆满。”

      “那我们明天开始行动吧。”莎莎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我摇摇头,“我想明天回我妈妈家一趟,好久没回去看她了。”

      “你妈不是……”

      “是啊,她不在R市这里,她在临近R市的T镇,距离这边大概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吧。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去度假,只是去看看她。”

      “那你把地址告诉我吧,我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你。”

      我正要告诉莎莎那个地址,莎莎突然问我:“你看过彭浩翔的电影《出埃及记》吗?里面有关于杀夫组织的描述,据说每个妻子都想暗中杀害自己的丈夫,比如给他的饭菜里下一种慢性毒药,最终让他咳嗽致死。”

      “莎莎,你该不是问我这种让人咳嗽的毒药在哪里可以买到吧?”

      “佳静,请忘了我刚才这么荒谬的言论。”

      我一本正经地对莎莎说:“我只记得电影里面有一句话——当一件事情荒谬到一定程度时,就不会有人相信,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2月15日,16:04

      我拉着莎莎的手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一片宁静的绿地。

      “哇,这里好漂亮哦!”莎莎的反应不免有点夸张。

      “你仔细看看周围吧,”我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排护栏处,“尤其请你低头看看下面是什么。”

      莎莎的脸色开始变得发白。

      我很镇定地娓娓道来:“没什么可怕的,每个城市都有自己隐私的一角,这里就是。这条河涌已经腐臭得厉害,立项整治也迟迟不见效果,后来被某个聪明的官员加以利用,在河涌的周边围上护栏,铺上绿地,还像模像样地摆放了跷跷板和秋千,让这个死角焕发出新的生机。”

      “可这难道不是一种徒劳的掩饰吗?”

      “只要你不低头看繁华的底部,你依然会觉得幸福。”

      “佳静,你带我来这里该不是教育我这个道理吧?”

      “莎莎,我是那种人吗?呵呵,我带你到这里来,是让你见见传说中的猫婆婆,传说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一个老太婆。”

      “这儿连人都没有一个呢。”

      “莎莎,你的视力还真不怎么样,看那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莎莎看见一张巨大的摇椅,摇椅上一个老太婆正在享受下午的太阳。

      我们走近摇椅,朝猫婆婆鞠了个躬。

      “猫婆婆,您好。我是佳静,这是我的好朋友莎莎。”

      猫婆婆用慵懒的眼神打量着我们俩。

      “猫婆婆,听说您见多识广,所以我们专程来请教一些事情。”莎莎居然比我还主动,直奔主题。我捏了她一下,因为我怕猫婆婆生气。

      猫婆婆很宽容地笑了:“是啊,我确实见多识广。你们想了解什么呢?”

      莎莎冲我吐吐舌头,意思是:别含蓄啊,猫婆婆很愿意贡献自己的智慧。接着她把我们丈夫出轨的事情告诉了猫婆婆。

      “总而言之,我们有点想杀了他们。”莎莎好像是在做什么专题发言。

      我的心头一颤,莎莎居然轻而易举地就把我最隐秘的愿望说了出来。

      是的,我恨张军,恨他的薄情寡义。虽然暂时没有拿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他经常的夜不归宿,身上有不属于我的香水味,甚至是衣服纽扣上不小心带出的棕褐色长发,都仿佛在向我宣布:“我早已厌倦了你。”

      如果要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杀他的念头,我也无从告知。或许就是刚刚,或许是上周的某一天,或许是去年的某一天,或许是他没跟我说一句话的那天,或许是因为我摔碎了一个碟子而被他打了两巴掌的那天,或许是我们连一次夫妻生活都没有的那个月,或许是他甚至连短信都懒得给我发的那段时间。

      可我担心,像猫婆婆这么睿智的老人,会怎么看待谋杀。

      猫婆婆又很宽容地笑了:“只要你们想做的,就大胆地去做吧。人生没有几次真正的冲动,必须好好的把握。”

      莎莎激动地拉着猫婆婆的手说:“您说得太有道理啦!”

      猫婆婆恢复了最初的慵懒的姿态:“别高兴得太早,你们去杀人的时候,最  好能让对方陷入西绪福斯的诅咒。”

      我们俩完全傻了,呆呆地看着猫婆婆。

      “两绪福斯是谁,你们知道吗?”猫婆婆没等我们发问,抢先问我们。

      我像个小学生一样举起了手:“我知道,西绪福斯是风华之王艾奥罗斯的儿子,科林斯城的创建者。他以狡猾机智闻名,他的机智令他囤积了大量的财富,他的狡猾使他敢于戏弄死神塔纳托斯和冥王哈迪斯。最终,他被诸神判决要将一块巨石推上陡峭的高山,每次当他用尽全力、将大石快要推到山顶时,石头就会从其手中滑脱,借着自身的重量又滚下山去,西绪福斯只能重新开始推动巨石。诸神认为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无效且无望的劳动更为严厉的惩罚了。”

      “他好可怜哦。”莎莎不禁说道。

      “不,他很幸福,”猫婆婆纠正,“他深知自己的痛苦,所以很幸福。”

      我们俩又一次完全傻了,呆呆地看着猫婆婆。

      “猫婆婆,您说得太有哲理了,但能否直接讲讲西绪福斯诅咒是什么?”莎莎今天真是个急性子,这种态度要是放在平时,猫婆婆早就生气地扬长而去。

      猫婆婆很宽容地笑了:“佳静已经说明了西绪福斯的遭遇,而这也将是被你们杀死的人在死后的遭遇。”

      “死后?您是指灵魂?”

      “是的,死后一段时间内,人的灵魂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您是指灵魂会推什么巨石吗?”

      莎莎这个问题引得我“噗哧”笑了出来,猫婆婆却异常严肃:“不是,死后的灵魂如果陷入西绪福斯的诅咒,会不断试图杀害那个杀死他的凶手。” 我感到背上一阵寒意。

      “能具体一点吗?”我和莎莎几乎异口同声。

      猫婆婆咳了一下:“中了诅咒的灵魂和西绪福斯一样,不肯到达另外一个世界,_而选择停留在此地,因此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去不断‘谋杀’那个杀死他的人。当然,作为亡灵,虽然有很多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特异功能,比如穿墙、飞翔之类,但他们在实际上是不可能去杀人的——因为他们不可能用手去拿起这个世界的物质。而灵魂又往往有另一种特质,那就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死去,更有甚者会失去死亡那个时候的记忆,所以他会乐此不疲地进行这种徒劳的谋杀,直至灵魂的重量从21克消减到17克。”

      我和莎莎将信将疑地互相对视了一下,再次异口同声地问:“那怎样才能让我们的丈夫在死后也陷入这种诅咒呢?”

      “很简单,要让西绪福斯诅咒启动的条件只有两个,一是要确定你们谋杀的对象有背叛爱情的实证,二是要在进行谋杀时得以实施完美犯罪。当两个条件兼备时,灵魂受到西绪福斯诅咒的概率将超过87.3%。” 我实在无法理解这些科学般精准的数据从何而来,但看着猫婆婆充满智慧的双眼,我忍住了没打岔。

      “那你们都准备完成西绪福斯诅咒的杀人吗?”

      面对猫婆婆的这个问题,我一下子难以回答。这次轮到莎莎举起了手:“是的,如果照您这么说,我希望我丈夫死后的灵魂也受到这种折磨。”

      一阵凉风刮过,我感到寒意更浓。我拉起莎莎的手,对她耳语:“我们还是走吧,这个荒谬的问题我们需要慎重考虑。”

      猫婆婆居然听到了,她斥责道:“一点也不荒谬!皮兰德娄在《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里说过——人生充满了无数荒谬,这些荒谬甚至毫不害臊的不需要真实做外表,因为它们本身就是真实的。”

      猫婆婆看着惊呆的我们,继续说:“没有什么比婚姻、比爱情更荒谬了,多少人活在爱情的幻象中、活在婚姻的牢笼中,每天重复着无谓的挣扎,又每天强迫自己趋于暂时的安宁,这难道不也是一种西绪福斯的诅咒吗?

      看来最终惹怒猫婆婆的是我。

      我们再次向她鞠躬,快步离开。身后响起猫婆婆今天第一次洪亮的声音,“你们别忘了,西绪福斯的诅咒虽然可以折磨死者的灵魂,但同时也会折磨生者的灵魂,这样的心灵枷锁从来都是双刃剑。”

      我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但我内心最软弱的地方被捅了一下。

      2月15日,15:25

      冯阳走后,张军显得特别失落。

      我知道他为什么失落,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没事吧?”

      他颓废地缩在巨大的滑轮沙发上,像是回答我的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不断地喃喃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很想告诉他,小辣椒肯定没死,她只是藏起来了。

      可我说不出口,我的心在隐隐作痛。

      最终,我选择对他说:“我回娘家几天,或者一个星期吧,你在这里保重了,别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哼哼了两声,算是同意我的离开——其实我早已习惯他这种爱理不理的反应,就像在跟空气对话一样。

      当我走出家门后,竟看到莎莎站在我们小区里。

      我如遇知己一般地奔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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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6 20:03:06 | 显示全部楼层
      2月15日,14:44

      我回到家里,发现拉起了警戒线。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张军站在门口,正跟一个警官在谈话。我在过道上停下脚步,刻意与他们保持一点距离,但还是可以依稀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还有什么丢了吗?”

      “好像没有了……失窃的就是昨天数的这些……”

      失窃?我们家被小偷光顾了?难道是昨天我离开后发生的事情?我不禁有些自责,我真不该因为自己那点小情绪而离家出走、彻夜未归。

      又过来一个警官,讲话的时候会不时托一下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张军先生,我叫冯阳。”眼镜警官与我丈夫握手。

      “你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肯定很烦躁,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我这里还是有一些问题准备请教你,大概耽误一点时间,不知你是否介意。”

      冯阳的口吻听起来很客气。

      “冯警官,你尽管说。”

      “是这样的,”冯阳又托了一下眼镜,“昨天你做的笔录比较简单,我想再次跟你核对一下你昨天中午后的行踪。”

      “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我的笔录大概都写了一些,而且我还有证人,那个从北京过来的朋友林福寺,他不也跟你们解释过了吗?”

      “张军先生,既然我来找你,肯定不会没有缘由的。”

      “最好如此,我不想被浪费时间。”

      “张军先生,你认识一个叫王娜娜的女人吗?或许我这个问题实在无需问,因为她是你的秘书,外号叫‘小辣椒’,对吧?”

      终于提到这个贱女人了,可张军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嗯,我认识小辣椒,她确实是我秘书。”

      “很有趣的是,昨天她家也被盗了。”

      “不会吧?”张军张大了嘴巴。

      “如果你真的感觉意外,你脸部的肌肉群不会有如此长时间的反应。好了,如果不去评价你的演技,我还是例行公事地告诉你,她位于金羊路165号101房的住处在昨天傍晚19点左右被盗,由于她本人不在家,是她的邻居发觉后报的案。起初我也觉得这或许只是天大的巧合,但一些线索让我不得不产生奇妙的联想。有人举报,你们两个在公众场合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可私底下似乎保持了非常密切的交  往。或许我应该将‘密切’改为‘亲密’更合适。这些道听途说本更适合私家侦探追查外遇时使用,但放到昨天的案子中,我却感到非常的不一般——你们俩的住处都在一楼,而且都因为忘记关上阳台的一扇窗户而导致窃贼乘虚而入。如此巧合发生的概率之低,是我从业以来未曾碰到过的。”

      “冯警官,巧合就是巧合,你问我,我也无言以对。我现在才知道我的下属家里遭窃,你等我两分钟,我给她电话慰问一下。”

      我的丈夫完全可以去当一个演员。

      “你不必费心了,倒不是要浪费你的好意,而是我们早就联系过她,她的手机关机,人也不知去向,当然,更不知生死。对了,补充一点,她这次失窃的住处是她个人买下的,她与她先生的家又是另外一个地方。”

      “那你们可以联系她的先生。”

      “也联系过了,她先生在五天前也开始没去上班。”

      “这……我真的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另外,你认识这个女人吗?”冯阳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张军。张军认真地看了看,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不认识就算了,没事。”

      难道张军还跟别的女人有牵连?

      冯阳收好照片,对张军说:“我就直奔主题吧,我个人认为你与昨天的案件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因此需要重新调查、确认你的不在场证明。”

      张军清清嗓子,说道:“没关系,反正我都是照实说,你也可以找林福寺复核,肯定是同样的结论。昨天11点15分刮12点25分,我与从北京过来的老友林福寺吃饭,地点是莲新路的潮皇酒楼。12点25分到13点,由于他想去桑拿中心按摩一下,于是我开车带他前往环市路的‘男儿本色’。我们在那里大概待到16点,你应该也了解到,他们这两天的收银系统出故障了,可能无法从账单上显示出结账时问,但关于离开‘男儿本色’的时间,你可以问问林福寺,因为正是他上车前说了一句,‘都下午4点啦’。我们离开那里后,为了让林福寺看看珠江的景观,我擘门驱车赶到了沿江路一带,因此我到达西城路378号,也就是我这个家,已经是16点40分了。林福寺和我在家里一直待到18点,他是个酒鬼,我们一下子就消灭了一瓶洋酒,他还大呼不够爽,于是我在17点5分到17点20分时曾外出买黑牌威士忌,可黑牌威士忌在我家小区的超市里是没有的,我只能前往离小区大概八九分钟车程外的一家便利店才买到。我们继续喝到大概17点30分,林福寺问我太太何时回来,我说可能在18点出头吧,因为我家钟点工阿慧一般会在18点15分或更早到我家做饭。于是在17点30分,我给佳静打了个电话,你可以从移动通讯的记录中查到。我问她何时同来,她说要晚点,我让她尽量早点。结果我和林福寺等到18点,她还是没回来,林福寺说有点头晕,我建议他再去‘男儿本色’休息一下。这次我没有绕到江边,所以从18点到18点20分就已经开到‘男儿本色’。我们俩在里面一直休息到20点,出来后我发现手机没电了,用林福寺的电话打到家里,才知道出了事……”

      冯阳用力地点点头:“滴水不漏,我很佩服张先生你的记忆力。不过如果在类似金田一少年的那种漫画中,越是这样滴水不漏的人越是可疑。”

      “让冯警官见笑了。不过犯罪可不是儿戏,别拿漫画说事。”

      “好吧,我了解到你的行程了。你的朋友林福寺好像跟你久未联系,怎么他偶然出差到这里,你居然盘如此大费周章地安排?”

      “有朋自远方来嘛,我本来也是好客之人。”

      “只不过这些安排比较刻意罢了。我听说你从沿江路开车回家的路上还专门打开了GPS,对于你这种本地人,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最近那一带新增了不少摄像头,我的CPS刚好还带了电子狗的功能,说句不好听的,我既是为了规避风险,也是为了在朋友面前小炫耀一把。”

      “可他说你除了这段路以外,其他路程都没开GPS了。”

      “后来可能是忘了吧。”

      “或许你当时是要加深他的印象,让他知道他去的是西城路,对吗?”

      张军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大概就0.04秒钟的时间,不知冯阳是甭也察觉到了。但张军的语气依然不改:“我们本身就是要去西城路啊。”

      “最后一个问题,听林福寺说,是你当着他的面打开阳台的窗户的?”

      “是啊,我问他有没有觉得闷,他说有点,我就带他到阳台,打开一扇窗户,问他是否感觉好点。都怪我,开了窗就忘了关上,给了小偷机会……”

      “但我听阿慧说你平时非常谨慎,没人的时候一般会关上那扇窗户。”

      “只能说是那天大意了,而且想着阿慧和佳静也确实快回来……”

      “也就是说你本来是记得关窗的。”

      冯阳盯着张军,有那么一阵子,气氛有点紧张、诡异。

      “不打扰了,”冯阳再次托了一下眼镜,“保持联系。”

      张军泰然自若地说:“好的,保持联系。不过这个房子暂时被戒严,我会搬到我妹妹的一处闲置房去。”

      冯阳递过一张名片:“上面是我的手机,把你的新地址发个短信告诉我。”

      2月14日,19:19

      我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突然看到莎莎迎面向我走来。

      莎莎是我在“绝望主妇俱乐部”认识的朋友,我们俩非常投契。

      “佳静!”莎莎兴奋地冲我打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关系啦,是因为你老公吗?反正我老公有外遇,我就跑出来了,所以我猜,像佳静这样的美女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可能也是同样的原因。”

      我很佩服她的想象力,关键是这想象还真说中了。我不禁点点头。

      “我们去泡吧好了,一醉方休。”莎莎提议。

      “好啊。”其实我没地方去,也只能跟着她。

      “你有什么打算吗?”莎莎突然问我。

      “打算?没明白。”

      “就是你未来有什么打算?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我还没想好呢。”这是实话。

      “我已经有一些朦朦胧胧的想法了,呵呵,到时告诉你。” 莎莎一脸坏笑。

      2月14日,18:50

      果然是小辣椒! 我看她鬼鬼祟祟进门后,里面传来一些声响。好像她将什么搬下来,又把什么搬上去的,总之我隔着门都能听得很清楚。

      突然,我看到猫眼的位置从原来的一个光点一下子变黑了。

      不好!一定是她从猫眼往外看呢!我赶紧躲到一旁。

      过了不到一分钟,小辣椒又鬼鬼祟祟地出来了,神色比先前更加紧张,甚至连她浓厚的脂粉都无法掩饰脸上的恐惧。

      她出来后差点忘了锁门,而且左顾右盼了很久,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在看什么呢?难道她刚才真的从猫眼发现我了?

      或许只是她心里有鬼吧。

      这个贱女人背了个大挎包,匆匆离开了。

      我也准备跟着离开,回头看了一眼这房子,感觉特别眼熟。

      2月14日,18:20

      好像睡了很久,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  梦。

      我爬起来,看到阿慧已经来了,她在拼命打电话,可好像拨不通、走出家门,归巢的鸟儿在叽叽喳喳个不停,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这时候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在盯着我看。

      我很讨厌这种不礼貌的注视,像是在视觉上被强奸了一样。

      我瞪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却开口对我说:“你是否还是决定了要去金羊路165号101房?”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对啊,我的意识开始复苏,我要去那个地方,那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于我,关于我丈夫,或者关于我丈夫的情人。

      2月14日,17:40

      我推开门,家里很安静,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我走进卧室,正准备坐到床上,张军进来了。

      “干吗呢,急急忙忙叫我回来?”我问他。

      “不干吗,跟你聊聊。”他用少见的轻松的口吻对我说。

      “你的同学呢?叫什么林福寺的?”

      “他在‘男儿本色’休息呢。”

      “那你怎么就回来了?把人家扔在那种风月场所就不管看?呵呵。”

      “他正在那里的休息室睡大觉。我回来是想告诉你,我今天做了这辈子最伟大的一件事情。”张军的眼中闪烁出狼爪一样的光芒。

      难得他跟我说这么多话,我干脆洗耳恭听就好了。

      他神秘地说:“今天,我改变了时间。”

      我完全傻了,呆呆地看着张军,好像看着一个外星人。

      他接着说:“今天,我让时间变快了一个小时。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魔术啊。首先,我将小车里的时间、家里挂钟的时间全部调快了一个小时。但与我同行的林福寺自己还有手机和手表呢,在他的世界里,时间仍按原状流转。”

      “我有点明白了,所以你又调整了他的手机和手表。”虽然不知道张军要干吗,可我至少也不是傻子,这个回应得到他的认可后,我问他,“不过人家是观众,怎么可能任由你去调整他的时间呢,魔术师先生?”

      张军舔舔嘴唇:“确实,这是最有难度的一幕。我之所以选择‘男儿本色’让他去享受,是有三个原因的:一是我昨天就知道他们的结账系统出了问题,今天还修理不好,所以无法在账单上显示结账的时间,而对于那个常常低头看账单、从不抬头看客户的收银员来说,我们的相貌绝对不会被她记住;二是那里的数字钟上的显示器,总会缺那么几个数字或数字的笔划,对于林福寺这个近视眼来说,这样的钟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去留意,当然,一旦他留意,就可能会察觉有人动过他的手机和手表;三是那儿的管理比较混乱,像今天,我就在前台轻而易举地拿到二三个保险柜的钥匙。你或许还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人却拿了三个柜子的钥匙,让我为你揭开这刺激的一幕——我从前台拿了6号、9号、18号的钥匙后,将二三把钥匙同时抓在手上,不让林福寺看到有多少条。我递给服务员9号的钥匙,让他帮忙打开9号保险柜,接着我招呼林福寺将行李,包括他的手机、手表全部存入这个保险柜。等服务员关上柜子并把钥匙递给我后,我却转手将6号柜子的钥匙递给了林福寺。一般人看个大概就会将钥匙拴在自己的手腕上,因此林福寺怎么都没想到,就在我经手的瞬间,钥匙已经被调包了。我在他进入独立房间享受按摩的时候,悄悄回到更衣室,打开他的柜子,将他的手机和手表都调快了一个小时。之后又用同样的手法将钥匙换回去。”

      我轻轻地鼓了一下掌:“很精彩。”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这个诡计还需要两样辅助道具,一是我提供给林福寺一张本地SIM卡,告诉他,这样打电话更便宜,这个没脑子的人就把SIM卡给更换了,如此一来,我便确保了至少没有人能在今天下午找到他,以免留下通讯记录;二是我在他中午吃饭时的酒水和在我们家喝的酒水中都下了少量安眠药,让他在昏昏沉沉中无法正确感知时间的长度。”

      他拿出一张纸,上面有一个表格。

      “你看的是正面,记录的是在我改写后的时间内所发生的事情,这些全部是在我的安排和掌控中,而且也是可以向警方交待的事情。”

    1.jpg

       然后他将纸翻过来,还有一个表格。

      “这里才是真相。在真正的时间内,我所做的一切。”

    2.jpg

        “还有三个事情我需要补充说明。一是我可没有笨到去调我们家挂钟的时间,对于这种古式挂钟来说,每次调整都多少会留下痕迹,而且我也不可能把家里每个时钟都调一遍,很容易被今天上午还在家搞卫生的阿慧察觉。因此我将林福寺带去的并非我们家,而是金羊路165号101房,我的秘书小辣椒的私人住所。那个住所的布局与装修与我们家一模一样。”

      “二是如果我要将林福寺带到金羊路,必须加深他的印象,让他误以为去的是西城路,因此我在下午开车‘返家’时打开了GPS。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GPS,它背后的发声源已被我关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型小喇叭,连接的是我的MP3,我通过微型遥控,把我早已录制好的前往西城路途中的所有路名进行播放,从而改变并固化了林福寺的认知,使他确信去的就是两城路。”

      “三是这个时间表中有一段买酒的经历,这是我冒险加上去的,为了让咱们小区附近那个便利店的小票给我提供更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不过这可花了我不少功夫,我从金羊路出来后拼命赶到那家便利店背后的一条狭长的巷子,如果开车反而要绕一圈,而我假装下车买一份报纸,从那巷子狂奔穿出,买到威士忌后将洒扔到巷子中的一个垃圾桶,保留好小票作为铁证。”

      我打断他:“你跟我说这些干吗?我还没听明白。”

      “跟你相关的部分马上就到了,”他咧开嘴,“看到17点40分到18点的‘行动’了吗?你难道没发现就是现在?”

      “你要干吗?”我退后一步。

      “我要征服你,而且是彻底的征服。你知道吗?我讨厌你的隐忍,每次你都装得像个圣女一样高高在上——我骂你,你从不还口,我不理你,你也从不索求,你这种清高让我无法忍受,你就跟你死去的母亲一个样!当你知道我跟小辣椒有出轨嫌疑后,你宁愿参加那些无聊的‘绝望主妇俱乐部’找人谈心,也不肯对我低声下气、哀求我回到你身边。我受够了!可你这样一个圣女,也还出轨了,只不过不是肉体上,而是精神上……你那位范特西是个大嘴巴,他把你们俩之间的秘密全部告诉了他一个哥们儿,而那个哥们儿恰好跟我在同一个俱乐部,于是便又悉数转告我。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也参加了一个俱乐部,名为‘杀妻俱乐部’……你的闺密莎莎的老公也在这个俱乐部中,他昨天已悄悄地干掉了不忠的妻子……今天轮到我了。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恐慌?你不足一直泰然自若的吗?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杀你,但小辣椒把我逼到绝境,她把她的老公杀了,我们把他埋在了荒郊……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当然,今天要杀你真的太容易,因为我改变了这个世界的时间,我现在应该还在开车去‘男儿本色’的路上,而我打死你后,会打开阳台的街户,制造出窃贼进屋的假象——警方会认为是‘窃贼’杀了你。阿慧很快便要刮了,她也是一个关键的目击证人呢。而我,待会儿便返回‘男儿本色’,关掉于机,似装手机没电,以免阿慧或警察找到我,然后待到20点,让林福寺充分睡眠后,再让他回到真实的时间中……”

      我突然感觉张军是那么地陌生。就在我走神的时候,一个钝器重重砸在我的头上。一下,两下,三下……我拼命想要攫取呼吸,可周围的空气像死一样的安静。

      正当我感觉失去最后一缕呼吸时,一系列的梦境像放电影般地捣腾着一些每秒24格的奇妙画面,我梦见妈妈、莎莎、草地上放只猫、范特西身后的红砖房,以及一个赤裸上身的陌生男人,他正奋力推动一块巨石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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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6-6-12 00:13:0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种叙述手法叫人蛋疼。是脱离了平铺直叙不错,但是看的人云里雾里,到最后直接反着读。我想说一句,为什么让读者这么累,直接正着写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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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6-6-12 00:25: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得不在说一句,又回头看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没看懂!或许我太笨了,这个短篇比较高深。请问楼主,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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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6-11-1 15:26:50 | 显示全部楼层
    倒序插叙不是没见过。。。全文倒着写的还是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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