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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3-8-20 07: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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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76 天 [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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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9 09:5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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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德里·费希尔觉得自己就象一个敲钟人一样。“我向你重复三遍的事情确实是
真事。”这件事他确实已经讲了三遍了:第一遍是讲给他叔叔听,之后又在当地警
察局讲了一遍,而现在——略略带些敬畏的心情——一他正又在伦敦警察局约翰·
阿普尔拜爵士的静静的办公室里讲述这件事。在德里看来,阿普尔拜爵士的职位一
定相当高。事实上,他是一位助理专员。德里猜到把他牵扯进去的那件古怪的事情
不仅非常重要,而且依据常例,需要惊动高级人士亲自来过问。阿普尔拜爵士的态
度非常随和。他把官方的调查变成一种友好的、有时甚至是很随便的闲聊。但是德
里感觉得出他这种表面的随和后面隐藏着事态的严重性。
“你说你看着那个姑娘进了一辆出租汽车?当然,你看见了。至于那位姑娘漂
亮不漂亮,倒与本事无关。她上汽车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在这以后你自己上了
下一辆出租汽车?”
“没有,先生。”德里摇了摇头,觉得很有趣,“我的地位是属于双层公共汽
车的上一层的。”
“是这样的。象这种大车站等出租汽车的队伍常常比等公共汽车的队伍还长。
我想当时排了一长队人——出租汽车也是川流不息地一部一部往外发?”
“是的,先生。火车上有的车厢就很挤。我等了一会儿,有好几辆车很快地开
走了。其中一辆差点儿撞着我。”
“你当时是不是一直看着人们的鞋?”
德里爆发了一阵大笑。“确实,我盯着看别人的鞋,我现在还这样做。”
“确实,你刚一进屋就看了一眼我的鞋。”阿普尔拜冲着他这位略有些尴尬的
客人宽宏地笑了笑,“你在侦察,费希尔先生,我并不怀疑。你把这事讲得很清楚
了。”
“告诉你实话,先生。你相信我说的话,我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事似乎
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到我们这地方来的人讲的事常常是这样。”阿普尔拜表示友好地把一匣雪茄
烟送了过去。“不过,你所讲的,实际上我们已经得到了一些证实。”
德里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们从那姑娘那儿听说了?”
“还没有——不过我们今天应该听到,如果她看过报纸或是听了广播。除非,
当然了——”阿普尔拜猛然把话停住,“我们是从一位滑铁卢下车的怒气冲冲的旅
客那里知道的这件事,他说他不在车厢时有人从他手提箱里偷过东西。”
“这类事并不稀奇吧?”
“司空见惯。但是事情就发生在早上你乘的那列从希尔利克夫发出的车上。被
窃的物品是一双鞋——此外什么也没丢。我想你不难看出为什么这事有些事关重大。
当你到达滑铁卢车站后,车上肯定已经没有人穿着一双望去使人感到很古怪的鞋了。
只是希尔克利夫的那具死尸例外。……哦,你对这事怎么看?”
德里虽然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大胆地回答。“我想,先生,至少有一种可能性。
这是两个人——死去的斯蒂芬·波莱斯先生和火车上的那个人——为了某种原因,
他们俩在黑暗中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结果他们把鞋给搞错了。”
阿普尔拜爵士同意地点着头。“说得不错。事实上,发现波莱斯的时候,他身
上穿着的那套衣服根本不可能证明他的身分。反过来讲,你那位姑娘描绘的车上那
个家伙的穿戴听上去和人们最后看到波莱斯时他的穿戴非常象。当然了,换衣服的
时候他可能已经死了。确实,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可我奇怪和一个死人换衣服—
—我的意思是在黑暗中和一个被谋杀的入换衣服,这是为了什么呢?”
“要是我的话,我做得还要糟,不只把鞋搞错了。”德里·费希尔的态度很诚
恳,“这个人非得有着象钢铁一样坚强的神经才能干这类事。”
“如果这样,就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就是那些胆小如鼠的家伙,在迫不得已时
干的事也会叫你目瞪口呆。”阿普尔拜停顿了一下,“而且那里也不是伸手不见五
指啊,当然了,除非我们假设这事发生在一个山洞里,或是一个地窖里,要不就是
在一间紧闭的屋子里。”
“那里有月光!”
“正是这样。半个小时前我往希尔克利夫打最后一个电话时问过这件事。毫无
疑问,昨天夜里晴朗无云,而且是满月。我敢说你对这一点也很清楚。”
“是的,先生。事实上,我在月光下跳舞来着。”
“哦,是吗?”阿普尔拜显得高兴起来,“你喜欢鲁本斯的风景画吗?”
“鲁木斯?”奋里对阿普尔拜这样突然谈论起艺术来有些无所适从。“我对他
了解不多。”
“他画过一两幅月光下的风景画。所有的东西都很清晰,你知道,可是月光却
把颜色蚕蚀掉了。”阿普尔拜咯咯地笑了,“如果你在月光下把我打晕过去,费希
尔先生,你能丝毫不困难地和我换衣服。但你也完全可能把棕色的鞋子和黑色的鞋
子搞错。我猜想仔细看一下倒可能看清,但是确实很容易弄混。……看样子我必须
去趟滑铁卢车站。假如你能和我去,我太感谢了。”
“你去调查,可我?”
“正是。你可能帮我们很大的忙。”
“我当然和你一起去。”德里站起身来——可是突然间他又有了新想法。“你
不是怕我溜掉吧?”
“是这样。”阿普尔拜的口气第一次严肃起来。“我不妨告诉你,费希尔先生,
这件事很可能非常严重。所有和这事有牵联的人都不能走,直到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为止。”
“听了你这话,我真希望我也没让那姑娘走掉。”
“我也这样想。我们必须面对这个现实,她是唯一可以验证火车上那个家伙的
人——那个穿着两色鞋的活人。”
德里慢慢明白过来。“而我——一?”
“你又是唯一可以证明那个姑娘的人,假如——哼,她已经无法出面自己讲话
的话。”
“你觉得她面临着危险吗?”
“我倒想知道她后面那辆出租汽车、要不就是第二辆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幸运的是早上从希尔克利夫发出的列车既没有重新编组,也没有拉走洗刷,一
位工作人员领着他们穿过岔轨向那辆列车走去。德里觉得那些岔轨简直无穷无尽。
火车无声无息地孤独地停在午后略有些苍白的阳光下,车厢盖满灰尘。一旦登上火
车,德里没有象他预期的那样困难就找到他经历那场奇遇的车厢。车厢现在看上去
死气沉沉的。异常单调。他突然感到一阵压抑。他用一种越来越怀疑的目光注视着
约翰·阿普尔拜爵士立刻着手的细致检查。
也不知道他找到什么证据没有,阿普尔拜爵士终于结束了这件事。“那个说他
丢了鞋的家伙,是在哪个车厢?”他问。
那个工作人员查看了一些文件。“我们把这件事作了记录,爵士。往那边走三
个车厢,挨着餐车。那位乘客去吃中饭,把手提箱放在空无一人的车厢座位上。他
回来以后发现箱子被打开了,东西翻了个乱七八糟,一双鞋不见了。当然他没有要
求赔偿。”
“只有我们感兴趣。”阿鲁尔拜把身子转向德里,“我不知道我们这位躲躲闪
闪的朋友为什么不把他自己的鞋放回箱子,再合上箱盖?这会让那个家伙开箱子的
时候吓一跳的。不过可能他没有这个功夫寻开心了。”阿鲁尔拜心不在焉地说道。
他的目光依然扫视着这个不会说话的车厢,似乎他不情愿就此认输。过了一会儿,
他走出车厢,向车头的方向走去。“一群飞行员,”他说,“大部分都在睡觉。这
里是那位独身一人的女士。这里是一位牧师和他的妻子。对吗?”
德里点点头。“完全正确。”
“之后就是你那位姑娘目睹怪事的车厢了。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自己过去。”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就好象这个车厢是由蛋壳做成的,一踩就会碎似的。德里
出神地看着,他刚才那种怀疑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的眼睛里这个车厢里空
无一物,什么线索也没有。可是阿普尔拜却这么仔细、小心地搜索着,好象车厢会
一下子暴露出一些有决定性意义的证据似的。
“你还能闻到她所说的俄国纸烟的气味,”阿普尔蒂回头说了一句,“烟灰匣
里还有两三个你看见过的黄色烟头。我马上把小盒、链子拿出来,还有放大镜。”
德里瞟了膘那位铁路上的工作人员,他正睁圆了眼睛看着阿普尔拜做着一套神奇的
动作,“我闻得出来,这种烟草——我亲爱的华生——只产于奥姆斯克。要不就是
托姆斯克?不管怎么说,我清清楚楚地见到了‘红颜色’。只有那些政委们才发给
这种特制牌号的香烟。情节复杂了。失踪的这家伙左眼有些斜视。右手食指缺了一
节指节。……”阿普尔拜忽然停止了唠叨这些令人惊异的废话。完全不顾还有两个
人在过道里等他,又花了十五分钟费劲地查看起他周围那些犄角旮旯来了。当他重
新出现时,面色非常严肃。梅里·费希尔认为自己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非常象
是紧张思索的神色。
“那些飞行员,费希尔先生——你说他们当时在睡觉,是吗?”
“不是所有的。”
“那牧师和他的妻子呢?”
“他们一边闲聊,一边观看外面的景色。”
“看车窗外面吗?”
“不是,他们是往过道这边看的。”
“那位独身的女上呢?”
“从她的样子看我觉得她是女教师这一类的人物。她正在批改试卷。”
“全神贯注吗?”
“怎么说呢?——也不尽然。我记得当时在我走过去的时候她冷冷地瞟了我一
眼。你认为他们可能注意到什么重要的线索吗,先生?”
“无可置疑,他们也是一个因素。”阿普尔拜看了一眼表。“我得回去了。我
们没必要纠缠在手提箱被窃这件事上。要紧的是你那位姑娘现在应该有她的消息了。
你猜她看到报纸上这条消息时会怎么样?她是不是可能惊慌失措,反倒躲了起来?”
德里摇了摇头。“我担保她不会。她明白她有责任露面,她会这样做的。”
“肯辛顿,你刚刚说——此外什么也没听到?”阿普尔拜跳到路基上,他们在
停放在那里的空车厢中间穿行着,“此外有关她的别的情况你一点都不知道了——
例如职业,去希尔克利夫的原因等等?”
“不知道。”德里犹豫了一下,“并不是当时我不想知道。可她受了这一惊,
我就不好再开口打听她这些事了——”
“是这么回事。”阿普尔拜顺口应道,“不管怎么说,我多么希望我们能有点
关于她的线索啊!”
德里·费希尔说不上为什么心里一沉。“先生,你真的认为她的处境危险吗?”
“她的处境当然很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
半个小时后连德里在内又回到阿普尔拜的办公室。阿普尔拜开始打一个长途电
话。
“斯蒂芬·波莱斯? ” 一个非常有教养的声音一刻没耽搁地从剑桥传过来。
“不错,当然了。我毫不怀疑我被算作他最老的一个朋友,这消息使我非常悲伤。
一位天才,很快就会做出奇迹来。……你说他神经不正常?我敬爱的先生,我们全
都如此——除去你们这些警察,这点是可以理解的。我知道他们为斯蒂芬担忧,但
要是我是你的话,对这话我就得打个折扣。假如你征求我的意见,比起马克来,他
要好得多。”
“马克?”
“马克·波莱斯——斯蒂芬的表哥。你还没和他通过气吗?”剑桥那也传来的
声音似乎显得很吃惊,“马克应该是他最亲的亲属。……地址?我只知道他住在一
个风车房里。我时不时地想象他会走出房子和风车恶战一场……一位道地的怪僻人
物,他超尘脱俗,心不在焉。……是不是和斯蒂芬志趣相同?老天啊,不。马克是
搞文的——写过一本论普希金的小册子,总的来说在研究俄国文学方面有点权威。
他很有趣,但没什么影响力。”
“非常感谢您。”阿普尔汗在记事簿上写着,“还有一件事。您是否能向我提
供点儿斯蒂芬先生如何工作的情况?”
“当然。”剑桥那头的话语声变得更加精确了,“一切事物都先在他脑子中构
思,之后马上记在一个小笔记本上,那个小本总是放在他的衣服的内袋里。这个笔
记本——可能还有几张零乱的纸——就是当前他的全部存货。但愿那个笔记本没出
什么问题。”
“我也希望如此。斯蒂芬先生有位保卫人员,他应该对这情况非常关心的。我
马上就要和他联系。您觉得那个笔记本的确非常重要吗?”
“我的老天!”剑桥那边的电话咔嚓一响挂上了。
阿普尔拜刚把话筒放下,一位科书就走进屋来。“一位来访者,爵士——我想
是一位您想会见的人,和希尔克利夫案件有关。”
德里·费希尔腾地一下身体坐直了,阿鲁尔拜转过身去追不急待地问道:“不
是那位姑娘吧?”
“不是,先生。是死者的一位堂弟。他说他的名字叫马克·波莱斯——。”
“把他领进来。”阿普尔拜把身子转向德里。“住在风车坊里,突然在这儿露
面。就仿佛是应召而来似的。他可能会使你感兴趣的,费希尔先生,即使他不是你
那位姑娘。你坐在那儿别动。”
德里照他的话坐着没有动。马克·波莱斯是一个中年人,很有教养,但衣着不
很整洁,脸上带着非常和蔼的笑容。但被烟草熏得焦黄的双手却不知该往哪儿放。
他有点儿心神不定,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一个心不在焉的人。德里猜想,唯一防止他
没有失掉神志的是他幼年的教养和社会责任感。
“约翰·阿鲁尔拜先生吗?我姓波莱斯,他们从希尔克利夫把我带到这儿来,
让我见见您。斯蒂芬的消息叫人十分伤心。我很喜欢他,我想他也喜欢我。我们之
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但是尽管他对人那样干巴巴的,却
是个好人。我真遗憾他的结局竟然惊动了警察局,说不定还得麻烦法庭验尸。我不
知道我能做些什么?”他一边说一边从胸兜里拿出一副眼镜架在鼻子上,“也许我
可以认一下尸体——或是做些类似的事?”说到这儿,马克·波莱斯慢慢地环视了
一下房间,那神色就仿佛相信这间屋子角落里放着尸体似的。没看见死尸,他的温
和的目光又落在德里·费希尔身上。“这位是你的孩子?”
“你堂兄的尸体自然还在希尔克利夫,波莱斯先生,我们已经验明了。这位先
生不是我的儿子”——阿普尔拜淡淡地笑了笑——“但是德里·费希尔先生今天早
晨刚巧从希尔克利夫旅行回来,他碰上点情况和您堂兄死的事有些牵扯。”
“今天早上从希尔克利夫来?你好。”马克·波莱斯冲德里笑了笑,不知为什
么,他的笑容使这个年轻人的脊梁一阵发凉,“你是可怜的斯蒂芬的朋友吗?”
“不——完全不是。我从来不认识他。我只是在火车上遇见——另一个旅客。
她碰上一件怪事——似乎和斯蒂芬的死有关系。所以警察对我感到兴趣。”
“是这样。”这个巧妙的回答似乎没能使马克·波莱斯更加注意。他柔和的目
光又转到阿普尔拜的身上。“你知道,他们说斯蒂芬有时候神经不太正常。”
“你是不是碰见过这种情况?”
“我们不经常见面。当然了,偶尔也通通信。”
“信中谈的是哪些事?”
马克·波莱斯似乎刹那间有些不知所措。“嗯——你不知道——无非是这类那
类的事。”
“你刚刚还说你和斯蒂芬先生之间完全没有什么好谈的。你能再详细同我说说
你们信中都谈些什么吗?”
“实际上”——马克·波莱斯犹豫了一下——“斯蒂芬不时地让我为他看一些
东西。”
“东西,波莱斯先生?”
“一些用俄语写的文章。我是搞俄语的。”
“明白了。”阿普尔拜点点头,“是不是科学学术性刊物上的文章?斯蒂芬先
生本行的东西?”
“天啊,不是。”马克·波莱斯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我是搞文的,对技术
上的事一窍不通。而且理所当然,这类工作斯蒂芬先生有他自己的专家来干。”
“那么是有关哲学的——或是有关社会学方面的?也是不是求你帮助他了解一
下那些没有翻译过来的——嗯,意识形态方面的文章?”
马克·波莱斯的手不安地动着。“这是不是他们所谓的安全测验?确实是这类
东西。斯蒂芬周期性地对共产主义理论感兴趣——兴趣十分强烈。我得承认这使我
很恼火。不是那种学说——我对这种或那种政治学说丝毫没有兴趣——我是说他们
那种文风。我喜欢正正经经的俄文。”
“这么说,如果你堂兄走上叛国的道路你倒无动于衷,而对于他经常看一些蹩
脚的俄语却火冒三丈?”
马克·波莱斯吃了一惊,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胡扯,伙计,
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类上流社会的人是怎样谈话的。对于那些吹牛撒谎的文章我是一
点儿也看不在眼里的。但是当然了,如果我的本家要干什么蠢事,叫我们这个家族
蒙受耻辱,那我是绝对不会撒手不管的。斯蒂芬犯神经的时候寄给我的那些一文不
值的破烂货我虽然都给他翻译了或是解释了——但对他这种自寻烦恼的蠢行,我还
是没有一次不挖苦一通的。”
“你对他的病态难道从来没有真正感到不安吗?”
马克·波莱斯稍稍显得犹豫了一下。“没有。我知道有不少刻薄的议论。斯蒂
芬自己就对我说过,有一位愚蠢的内阁成员认为他是个性格分裂的危险人物。为了
这件事总是不断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从现有的情况来看,我认为正是这类混蛋把他
逼得自杀了。”
“我想还不至如此。”阿鲁尔拜的声音很冷静,“真对不起,波莱斯先生,我
们因为这件不愉快的事不得不听听你的意见。谢谢你一接到通知马上就来了。我手
下的人一两天内可能还得找你打听一些小事。现在我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你最后是
什么时候见到你堂兄的?”
这次马克·波莱斯一点也没有迟疑,马上就回答道:“六个星期之前,当时他
的情况很好。顺便告诉你一下,我现在去韦赛克斯俱乐部,如果你有事要找我的话。”
“非常感谢。”
门在马克·波莱斯身后关上了,屋里一片沉寂。阿普尔拜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出神地想着什么。最后他把身子转向德里。“怎么样?”
“我见过这个人。”
“什么!”
“我从前见过他。他笑的样子使我想起来了。而且就是不久以前见到他的。”
“先别这么早下结论,老弟。”阿鲁尔拜在办公桌后面一下子坐立了,面容变
得非常严肃,“你还不习惯这类事——神经一紧张有时候就会产生幻觉。我们不需
要你提供错误的线索。所以你还是好好想想。”
德里嘴发干,他猜想他的样子一定很奇怪。足足有一分钟,他一动不动地坐在
那儿。“我保证我不久前见过这个人——而且和希尔克利夫这件事有关系。”
“马克的样子可能长得象斯蒂芬。而你又可能在希尔克利夫街上仍然见过斯蒂
芬本人。”
“不是这么回事——我见过这个人。”德里觉得他的心在咚咚地跳。“在一辆
出租汽车里……那个微笑的样子……就是今天从滑铁卢车站开出去的一辆出租汽车。”
四
约翰·阿普尔拜爵士一点儿也没显出惊讶的神色。“太好了。看来我们终于找
到线索了。让我们假定你没有搞错。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推论说马克·波莱斯本人去
过一趟希尔克利夫,而且是和你坐一趟车回来的。”
“这么说他刚才是对我们撒谎,对不对?他说他已经有六个星期没见过他的堂
兄了。”
“听上去很象是撒谎。但是他到那里去也可能本来准备见斯蒂芬,后来由于某
种原因又改变了主意。你没看见他穿什么衣服吗?”
德里摇摇头。“没注意。他可能穿着斯蒂芬的那身花呢衣服。我只看到他的脸
——向前探着,看见我因为躲他车往路旁一跳,脸上还露出非常开心的样子。但是
你知道,爵士”——德里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急切了——“就是他坐的这辆车跟在
姑娘的汽车的后面。他会不会是跟踪前面的那辆汽车?坐出租汽车能不能告诉司机
追踪一个人?这种事在书里是经常描写到的。”
阿普尔拜笑了笑。“当然可以。男人偶然跟踪姑娘,并不见得都为了谋杀他。
你可以想象到,做这种事的动机有时候甚至是值得称赞的。而且大多数出租汽车司
机对这类事是不会在意的。找个机会你也不妨试试。”
虽然德里现在已经习惯于这位助理专员时不时说两句玩笑话,但他还是着实有
些愕然。“可是,爵士,我们应该不应该……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恰巧他知道到什
么地方去找她呢——”
“正是这样。我们当然得做一两件小小的安排。”阿普尔拜一边说一边在纸上
写着什么,然后他接了按电铃,“把这些拿去。”他拿起一张纸,把它递给秘书,
“去安排一下,马上就办,汉特。有没有新的情况?”
“梅里特上尉来了,爵士。”
“太好了,让他进来。”阿普尔拜又转向德里,“这个人了解希尔克利夫那边
的情况。 假如我们还得不到什么进展的话, 事情就不妙了。”他皱了一下眉头,
“即使我们有了线索,这件事也糟糕透顶。”
梅里特上尉举止象个军人,动作敏捷,并且(德里猜想)多少经受了点内心的
刺激。梅里特上尉听了阿普尔拜说了一番话后,向这位年轻人点点头,打了一个招
呼,开门见山地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我在希尔克利夫等着医生们的结论。看来已经真相大白了。当地警察认为是
自杀完全站不住脚。波莱斯致死的原因是头部受了重重的一击,之后马上被扔下了
悬崖。我一直想从衣服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你们知道头部受伤,即使是表皮破了,
也会流很多血的。我猜想他被害时穿在身上的衣服一定搞得一塌糊涂。”
阿普尔拜点了点头。“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但是医生们在这点上还不敢下结论。他们不敢肯定衣服一定弄得血迹斑斑。
我可以打赌,是凶手把死人的衣服扒下,又给他换上了现在身上穿的这套。”
“我同意。“阿普尔拜明确表示自己的看法说,“可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应付
什么情况呢?”
“要应付的就是我,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梅里特笑了,但是笑声里丝毫没有
快乐的味道,“据我现在看,凶杀不是发生在斯蒂芬第二次去‘莫林头颅’的时候,
而是发生在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亲眼看见斯蒂芬先生走了上去。我当时以
为我看见他又走了下来。但我真正看到的不过是他的衣服。事实上,我彻底失败了。”
“这当然是一种可能性。”阿普尔拜说道,语气里含有职业上的同情。“你能
指出是谁把你骗了吗?”
“克劳斯。”
阿普尔拜点了点头。“我估计他可能被卷进去。首相今天早晨和我联系时特别
提到过这一点。”
“你知道,克劳斯——”梅里特犹豫了一下。“费希尔先生对克劳斯是不是也
感兴趣呢?”
阿鲁尔拜笑了笑。“我觉得,费希尔先生,和你谈谈克劳斯对国家不会产生太
大的危害。我们怀疑他是一个外国特务。专门接近科学家,刺探科学情报。克劳斯
接近他们利用的是意识形态而不是金钱。我们还不知道他是否获得很大成功。但是
我们相信他一直在做这件工作。梅里特上尉刚刚说克劳斯一直紧盯着斯蒂芬·波莱
斯不放,那完全正确。所以克劳斯很可能是一个嫌疑犯。”阿普尔拜说完这段话又
把背转过去,“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费希尔和我还有另一个嫌疑犯。不过你还是先
说下去吧。”
“还有一个嫌疑犯?”梅里特吃了一惊。。
“这个人确实值得怀疑。但是你先把你的话讲完。说吧。”
梅里特笑了。“好吧,我觉得情况是这样。斯蒂芬·波莱斯是个性格不稳定的
人。一犯起病来,多重要的事也考虑不清。结果是,克劳斯一直盯着他——盯到那
天清晨他上了‘莫林头颅’。他说服了波莱斯在那儿会面——来一个所谓的‘月下
会谈’吧,地点是在悬崖边的一处隐藏地方。然而这次会面是一个失败。波莱斯毕
竟不会把背叛看作是一种更加崇高的职责。可以想象到,他从来也不是这种人。我
们这个时代斗争很尖锐。不然的话,我们这种人就该失业了。”
“一点儿也不错。”
“于是克劳斯碰了个钉子。因为碰了钉子,就下了毒手。”梅里特停了一下,
好象对自己运用英语词汇的能力略微有些吃惊似的,“最初他一心想收买波莱斯。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方法。波莱斯带着他的私人笔记,那是他科学研究的成果,实在
是很值得窃取的——特别是在把创造它的大脑毁掉以后。这就是克劳斯杀害波莱斯
的理由。”
“如果波莱斯真的是他杀害了的话。”
“我不过是在推断一个案子,”梅里特不慌不忙地说。“那么,一个人在谋杀
和抢劫之后可能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我认为他一定要四下张望一下。克劳斯
从悬崖边的隐蔽处往外探望了一下——正好看到我躲在通往悬崖小路的那边。他立
刻就判断出当时的形势,知道这是个不祥之兆。”
“所以他才冒着风险穿上波莱斯的衣服,希望瞒过你去?”
“当然。而且也并不太冒险。他一定知道我当时尽可能地不抛头露面,只呆在
远远的地方。所以他投了这个机。”
“这是个头等的假设。”阿鲁尔拜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敲打着面前的桌子,“但
是我还有一点想不通。发现波莱斯的尸体时,他的衣服完全换了吗?为什么要全部
更换呢?为什么要费那么大事给尸体重新穿好衣服呢?”
“克劳斯突然想到悬崖、大海和潮水的意义。如果运气好的话,尸体在几天之
内甚至几个星期之内是不会被人发现的。这件事本身意义重大。再进一步说,假如
尸体被发现时,无论从形骸或衣服上都无从辨认的话,那么斯蒂芬·波莱斯这案子
就会以一起神秘失踪案而告终。在这场阴谋中这还是个巧妙的宣传把戏呢。”
“很好。克劳斯——或是另一个人——换下了衣服,之后把尸体投进大海。确
切点说,没有扔进大海,尸体落在悬崖的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于是凶手的计划——
象你现在所看到的——起码是部分失败了。这使我联想到另一点。假如凶手出于某
种原因看中的——就用看中这个词儿吧——不是大海就是那块岩石吧?岩石会不会
是个很切合实际的目标?他会不会根本不准备让尸体落到海里去呢?”
梅里特皱了皱眉头。“我不清楚你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义也没有。但是我想,一个人总应该考虑到偶然和预谋,这个问题,
尽可能地从各个角度进行考察。”
“说的对。”梅里特想了片刻。“是的,我想如果试验一下,把一个东西故意
推到那块岩石上也不会费太大的事。”
“好,让我们接着往下说。那个乔装打扮的克劳斯,高高兴兴地把波莱斯的笔
记本揣在怀里,成功地从你眼皮底下溜了过去。”
“恐怕是这样。但是他还不算逃开险境,我还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如
果他想不被发现的话,在深夜散过步之后只有一件事好做:必须回到波莱斯的旅馆。
他必须冒着被值夜班的侍者脸对脸撞上的危险。况且除了波莱斯的钥匙,他没有其
他任何线索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个房间。在我回到饭店之前他必须先找到波莱斯的房
间。”
“事实上,他冒的风险很大——他自己一直不知道——在鞋上他铸了个大错,
一脚穿着波莱斯的鞋一脚穿着自己的鞋。”
“不错,可他毕竟平安无事地找到了波莱斯的房间。然后他又偷偷溜出来,搭
头班火车到了伦敦。我想他在希尔克利夫没有落脚之处,否则他会先去那儿换一套
别的衣服。”
德里·费希尔一直出神地听着他稀里糊涂卷入的这个案子的推理分析。这时他
突然插嘴问道,“先生,克劳斯这个人你见过吗?”
梅里特点点头。“当然了,我在接受这项工作时得到了一个机会,在暗地里对
他进行过观察。”
“他是不是一个中年人,一副学究相,抽俄国香烟?”
“我不知道他抽什么牌子的烟,不过,我想有人知道。你说的外表完全符合。”
“当然符合,”阿普尔拜沉思地点点头。“可是——这也完全符合马克·波莱
斯的外貌。”
“马克·波莱斯?”梅里特有些摸不着头脑。
“斯蒂芬的堂弟。看来他们事先没有让你十分了解他的家庭情况,梅里特。他
们实在应该让你了解一下。马克·波莱斯好象是今天从希尔克利夫来的,虽然他对
这件事讳莫如深。费希尔在这里的滑铁卢车站看见了他——而且肯定他在跟踪看见
过两只鞋的那位姑娘。如果我能知道有谁在希尔克利夫看见过你的朋友克劳斯,我
一定会对他更感到兴趣。当前,我对马克堂弟倒应该更费点心思。你不会是韦赛克
斯俱乐部的成员吧?真可惜,他告诉我们他今晚要去那儿过夜。不然你倒可以亲自
去看他一眼。”
“我准备尽一切努力找找克劳斯,”梅里特上尉站起身来,“我对笔记本不抱
什么希望——但是这种事谁说得准呢。这些家伙很古怪。在捞到一笔报酬之前克劳
斯可能暂时不把笔记本交上去。”
“这倒是件值得宽慰的事。马克·波莱斯也可能没把笔记本交上去。”
梅里特走到门口:“我认为你们的那位马克·波莱斯是局外人。”
“不管怎么说,我和费希尔把赌注都押在他身上了。”
梅里特走后,阿普尔拜看了看表。“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去喝杯茶?”他说,
“我们局里有的茶相当好,还有上等的鲑鱼吐司。”
“非常感谢。”德里·费希尔有些为难,“可是我们是不是该——?”
阿普尔拜笑了。“该组织人包围韦赛克斯俱乐部——或是采取别的有效措施,
对不对?不错,但是我认为在一个小时之内我们还是可以轻松轻松。”
德里睁圆了眼睛。“等着——等着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亲爱的年轻人,等这个死人的鞋的怪事弄清楚,看看我们这个宝押得对不
对。”
五
“一只黑鞋,一只棕鞋——真是太奇怪了!”
“你说什么?”珍妮·格罗夫惊奇地把茶杯放下。
“哦,我的天!——在希尔克利夫。”珍妮的姑母兴致勃勃地拿起一片蛋糕。
“一个人可能已经陷入险境,可自己还一点不知道。你看,这上边不就是讲的这种
事?我们好好地活着活着,可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死了。哈!我的蛋糕里有一整个樱
桃。”
“我一点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珍妮的声音有点发抖。
“报上的消息,亲爱的。”珍妮的姑母把报纸叠起来靠在牛奶罐上。“今天清
晨在岩石底下发现了一个死人。”
“今天清晨!”
“这事还牵涉到另外一个人。你要再喝一杯茶吗?”
“不。你往下说呀!”
“我要再喝一杯,亲爱的。我从来都是喝三杯的。”
“那另一个人怎么了?”
“另一个人?哦,对了。好象是说他坐在火车上,穿着两只颜色不一样的鞋。
伦敦警察局想了解有关这个人的一切情况。”
“我看看。”珍妮拿起报纸,默默地读着。
“这不会是什么新时髦吧?”
“新时髦?”
“两个人都穿颜色不一样的鞋。当然了,一个已经死了。”
珍妮爆发了一阵笑声。“这可不是什么新时髦。”她突然站了起来。
“我应该——”
“干什么?亲爱的?”
珍妮犹豫了一下。“我应该给壶里加些水,你也许还想要喝第四杯呢!”她不
慌不忙地加完了水。当她再说话的时候,声调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我恐怕得出去一趟。”
“又出去,珍妮。今天你够累的了。”
“我忘了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珍妮拿起她的皮包和手套。“我不会耽搁很
长时间的。”
“好吧,亲爱的。但是别忘了,你可千万要特别小心。”
“小心什么?”珍妮吃了一惊。
“街上的车呀,亲爱的。街上真是乱极了!”
珍妮站在窗口,苦笑了一声。安静的肯辛顿街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迟疑
了一会。然后,好象是恨自己下不了决心似的,抓起皮包就跑了出去。
吃茶和鲑鱼吐司本是个悠闲的享受,可是这一天,约翰·阿普尔拜爵士却一边
吃喝,一边忙个不停地听取汇报,下达指示。最后,他的秘书走进来,有些激动地
报告:“拜伯考克花园十五号,爵士。五点四十五分。”
“好,”阿普尔拜轻快地站起来。“他按照指示做了。他说没说要走着去?”
“说了。他现在正在向绿色公园走去。”
“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了。你准备好三辆车了吗?”
“都准备好了。我们已经研究了地图,还从那个地区得到了报告。”
阿普尔拜点了点先示意德里·费希尔跟着他。
“拜伯考克花园的那幢房子有什么特征?估计有什么困难?”
“那幢房子结构很古怪,爵士。可能很不好办。它座落在一个角落上,非常安
静。这一带所有的房子都有地下室,地下室前边还有空地。马路的对面有一个供司
机休息的小房子,现在已经废弃不用了。”秘书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这样做是
不是有些冒险啊,爵士?”
“从表面上看是要冒些险的。”阿普尔拜的口气说明他认为这个问题提的不太
高明。“现在我们出发吧。”
“您的车在外边。爵士。通讯设备已经检查过了,不会出问题。”
一部外表很普通、马力却很大的汽车正在外面等着。德里·费希尔钻进车,发
现里边几乎没有转身的地方。一张小桌子上放着街巷图;从通讯设备里传出低低的、
措词准确的谈话声。阿普尔拜一坐进车里就和对方对答起来。这气氛就象在开一个
无形的会议,非常奇特而又令人激动。德里从前可只是在电影里才见识过这种场面。
本来想他们的汽车会大声鸣叫着警笛、风驰电掣般地穿过伦敦的街区。可是这车的
速度同一般的汽车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同。转入莫尔街以后,车子开得越发稳重,就
象同别的汽车一起列队前进一样。卡尔顿·豪斯街好象永远也走不到头,飘扬在白
金汉宫顶上的国旗似乎半天才挪近了一点。当他们绕过维多利亚女王雕像精致的底
座,转向康斯蒂图森山的时候,简直象是游客在游览观光。怎么说也不象警车外出
执行任务。
但是如果汽车轮转得很慢,德里的脑子可转得飞快——比他往常在他叔叔的公
司里干事时转得快多了。他从前从未听说过拜伯考克花园,他猜想这可能是在肯辛
顿区的一个地址,也就是那天早上在滑铁卢车站那个姑娘说的地址。他当时没听清
楚。另外,现在还有别人正穿过绿色花园往那儿走。阿普尔拜刚才也承认那个姑娘
处境危险。还有,他的秘书也在担心现在进行的这件事要承担风险。但是现在他们
到底正在干什么呢?很明显,他们在设置一个圈套。阿普尔拜用那个姑娘作诱饵并
在设置一个圈套。
“我得告诉你,在我们的事情结束以前,恐怕还要开几枪。”阿普尔拜在他耳
边小声说,显得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可是德里却吓了一跳,“开枪,先
生——你是说对那个姑娘开枪吗?”
“咱们现在这件事还不知道办得成办不成呢,”阿普尔拜没有正面回答德里的
问题,“说不定跟本就扑个空。但是如果成功了,可省了不少力气。……我想咱们
的车转过弯以后就到骑士桥了。”
德里一句话也没说,他只觉得六神无主、提心吊胆的。
汽车继续慢慢地往前爬着。阿普尔拜又开始专心致志地听取报告和发布命令。
但是他还是抽空说了一句:“复杂啊,你知道。我们正在给埋伏起来的人设埋伏,
警察的步子要象猫一样轻巧;这可不同于拿着逮捕证,迈着大步去缉拿罪犯。”
德里还是没有说话。他可没有心情听这种笑话。
突然汽车加速了。阿普尔拜的安排——谁知道他安排的都是些什么——似乎已
经全部就绪。汽车穿过一条条宽阔安静的街道,两边都是殷实人家的房子。一会儿,
汽车向左一转,驶入了一条窄路,然后又向左转,开进了一条空荡荡的院子,停了
下来。
阿普尔拜跳下车:“这就是进入我们看台座位的不引人注目的通道。”
德里跟了上来,不解地问道:“什么看台座位?”
“现在我们在拜伯考克花园的后面。一个惊诧不已而又很热心的伦敦居民同意
我们使用他餐厅的过道。他的住房正好在15号对面。”
对德里·费希尔来说,这以后发生的几件事情简直象闪电一般迅速。那位好心
人的维多利亚式餐厅黑洞洞的,通过一个大凸窗看出去,外面阳光照耀的街道就象
是剧院里的布景——一个空空的勇台,等着演员的人场和戏的开始。
忽然间角色入场了——戏开演了。对面的房子座落在街角上。从房子后边走过
来一个人,仰着头,好象在看街道上的门牌。德里刚刚意识到这个人有些面熟,15
号房子的门也打开了。一个姑娘走下台阶。她正是德里那天早上在火车上碰见的那
个姑娘。当她马上就要走到人行道上的时候,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与
此同时传来了左轮手枪的射击声。那个男人僵立在那里,呆呆地盯着那个姑娘。德
里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现在他已经认出,这是马克·波莱斯。
波莱斯向前走了一步。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人从拐角的另一侧大步跨过马路,
扑向波莱斯。这是梅里特。他那动作简直象在橄榄球赛中向对方扑过去的球员。但
是他还没来得及完成这个精彩的动作,又一个人象是从地里钻出来似的出现了。这
是一个穿制服的警房。他从15号门前的台阶上冲下来。从侧面扑到梅里特身上,把
他打倒在地上。倾刻之间,周围布满了警察。
“来!”阿普尔拜拉了一下不知所措的德里·费希尔的胳膊,他们急忙走到外
边。马克·波莱斯还在一动不动的站着,他吓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从这
边看到那边。在他左边,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抓着梅里特的衣领,右边15号门前的
台阶上,躺着那个姑娘——一只胳膊下面积了一滩鲜血。
德里向她跑过来,心怦怦地跳着。那姑娘抬起身来,摸索着她的小皮包。她脸
上带着一种非常古怪的表情,看了梅里特和他身边的警察一眼,然后,用她那只没
有受伤的胳膊打开皮包,拿出一个闪亮的小东西,伸向嘴里。
“快拦住她!”
阿普尔拜的叫声太晚了。又一声左轮手枪的射击声打破了拜伯考克花园的寂静
——令人难以置信、毛骨悚然——德里·费希尔的美丽的姑娘已经把自己打得脑浆
迸裂了。
六
当天晚上阿普尔拜解释了这一案件。
“毫无疑问,波莱斯先生,你的堂兄是被谋杀的,而且犯罪的动机显然不是感
情用事或是出于一时冲动。这个案子的背景和国际间谍活动有关。他们杀害斯蒂芬
先生是为了得到一份非常重要的科学情报,并且要除掉这个唯一能发明出这种技术
的人。原来可能有这样一种企图——多半是克劳斯的主意——想通过意识形态的道
路去收买拉拢斯蒂芬先生。但是当然啦,他们碰了壁。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马克·波莱斯点了点头:“我一直对你说,斯蒂芬是个神智健全的人。他有时
叫我感到担心,这也是实情。昨天我还想到,应该到他那儿去和他谈谈。但我们并
没碰面,我只给他通了个电话。我发现目前他不会有任何麻烦,所以我就没有告诉
任何人我曾去过希尔克利夫、在大旅馆过夜的事。我今天早上才回来。你问我的时
候我真应该把这些事都告诉你。”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波莱斯先生。我继续讲下去吧。这是一个职业性的
谋杀案。我马上对那双鞋子所引起的混乱产生了怀疑。鞋子很可能是为了把人们引
入歧途而故意制造出来的假相。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侦察的对手就是一个作事非
常机敏的家伙了。我先把鞋子的事放在一边,准备第二步再仔细研究它。
“现在先说说火车上的事。经过调查,我发现那个姑娘的故事从头到尾都是捏
造出来的。漏洞非常多,而且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德里·费希尔欠起身子:“但是怎么可能呢?这事我已经琢磨了不知多少遍了
——”
“我亲爱的年轻人,这些事你是外行。这姑娘装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却走过
了三个车厢——其中两个她却可以找到女人帮助她,安慰她——可她偏偏找一个和
她年岁相同的年轻小伙子,一个独自占了一个车厢的、容易受影响的人。还有,那
个神秘的、穿着—样一只鞋的人一定是躲在列车前半部,但是那个被偷的箱子却在
火车的后边——就是那个姑娘独自一人去喝咖啡的方向。此外,那些俄国香烟可以
看出来是用烟嘴抽的,但其中一支上边却有一点口红的痕迹。”阿普尔拜转向德里。
“当时我曾经向你说起过这个。”
“说过吗?”德里迷惑不解地问。忽然,他好象明白了,“对了,你开了个玩
笑,说是看见红颜色了?”
“对了。就这样,这个案子一点点清楚起来。斯蒂芬先生的尸体被扔到那块岩
石上而不是被扔到海里,这是事先安排好了的,为了让我们发现死者穿着一身奇怪
的衣服和一双令人费解的鞋子——否则的话那个姑娘在火车上苦心制造的一连串假
相就没有意义了。但这精心策划出来的故事到底是为什么呢?看来只有一个答案:
叫我们不去怀疑和调查真正的罪犯,叫我们相信罪犯已经坐着火车逃走了。当梅里
特极力想使我们相信克劳斯是罪犯的时候,我马上就把注意力转到了梅里特身上。”
马克·波莱斯点了点头。“所以你就给他设了个圈套?”
“一点不错。但是先让我告诉你们我对梅里特的猜测是什么。他接受了一笔钱
——很有诱惑力的一笔巨款——去做两件事:弄到那本笔记本、除掉斯蒂芬先生。
他发现斯蒂芬先生有夜间散步的习惯,这是一个可以下手的机会。昨天晚上他就跟
着他走到‘莫林头颅’,把他杀了,抢走了他的东西,把他事先藏好了的衣服、包
括那双奇怪的鞋子,给死者穿上。然后把尸体从那块岩石上扔下去,使它正好落在
被发现的那个地方。然后梅里特回到大都会旅馆,给他的同伙打电话,要她在今天
早上八点钟的火车上完成她的一部分任务。那个姑娘——她叫珍妮·格罗夫——对
他很忠诚,而且她把自己的一部分任务完成得很好——一直到最后一刻,我承认。”
谁也没有说话, 阿普尔拜的房间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德里才开口问道:
“你的圈套是怎么回事?”
“我根据的是侦察工作中一个常见的准则:一个罪犯,自认为成功地耍了一个
花招,他一定还想再干一次,如果你给他一个机会的话。根据我的猜测——因为我
当时确实没有任何证据怀疑梅里特——我非得给他一个机会不可。
“那个姑娘,她肯定会再次出场,重复她在火车上编造的奇谈。只有这样,她
才能叫人们相信这个故事。当然啦,她故事中的男主角是根本不存在的,我决定拿
一个真人代替故事中莫须有的人,我要叫梅里特相信这个人就是你,波莱斯先生。
你曾经在那辆火车上,并且隐瞒了这个事实。我有意让梅里特知道了这个情况,使
他觉得我非常怀疑你。我装出无意中说出,要想找你,可以到你的韦赛克斯俱乐部
去。梅特里一走,我马上就亲自通知你我的计划,并要求你的合作。你按照我说的
做了,做得很好。我非常感谢你。”
马克·波莱斯先生颔首前表示感谢。“我的职业是不常和杀人犯打交道的,我
得承认。但是象谋杀斯蒂芬这样的凶犯,我看却得好好治一治。”
德里·费希尔困惑不解地问道:“我还是不明白梅里特怎么——”
“这非常简单。”阿普尔拜停了下来,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又接着给他解释。
“梅里特冒充我的秘书给波莱斯先生打了个电话,请他到我的私人住宅来——他给
的地址是拜伯考克花园15号,时间是五点四十五分。然后他又和那个姑娘取得了联
系,安排下他的圈套。”阿普尔拜冷笑了一声。“他不知道这正是我们的圈套。”
“他是想陷害波莱斯先生?”
“正是。记住,你是能证明你看见波莱斯先生坐着汽车紧跟着那姑娘离开火车
站的。随之而来的推论就是他一直跟踪到她家里。以及在这儿和我谈过以后,决定
要把那姑娘杀掉灭口。”
“但是梅里特没有想要——想要杀死那姑娘?”
“他想导演一出戏,让波莱斯先生扮演一个杀人未遂的角色。为此他肯定在电
话里为那个姑娘打了不少气。所有这一切都安排得妙极了。”
马克·彼莱斯忽然打了个哆嗦。“他打伤那个姑娘的胳膊以后,就想逮捕我?
他会说是我开的枪这类的鬼话?”
“对了。他甚至想杀死你。然后说这是在双方搏斗时发生的事。随后那个姑娘
就会“认出”你就是穿奇怪鞋子的那个男人。于是事倩就会这样了结了。”
“他怎么解释他出现在现场,出现在拜伯考克花园呢?”
“他可以说是在同我谈过话后,决心到你的俱乐部去观察你的行动。他发现你
出来了,于是决定跟踪你。恐怕就是这类的话。我看在这最后一着棋中,他可是有
点失策了。这是一种罪犯的狡诈,但也未免过分愚蠢了。”
“斯蒂芬的笔记本呢?”
“刚才那个电话说笔记本在梅里特的东西里找到了。他认为自己绝对安全,所
以下决心要把它卖个大价钱呢。”阿普尔拜站起来,“好了,全部事情就是这样。
现在没有人反对该去好好睡个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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