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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青青子衿 于 2010-12-2 19:51 编辑
列车,由N市至S市
文/夏理雾棋
1
已经步入冬季了。
凛冽的寒风,骤降的气温,让人一点都看不到春天的影子。
通体为青绿色的M号列车呼啸着撕穿黯淡的空气,驶进一片田野。列车在既定的路线上由西向东狂奔不止,但倘若从高处俯视却只是像一只即将蜕皮的青蛇在广袤的大地不紧不慢的蠕动着。
此刻是十一月二十八日的凌晨两点。
因此,理所应当的,乘客们都以自己独有的方式睡着了。听不到一点说话声,只有列车撞击枕木所发出的乏味而呆板的“喀嗒”声,但有时一成不变的单音节反而更显寂静。透过窗外,便看到那一望无际并摄人心魄的黑暗,而车厢内,亮度不足的白光,让人有说不出的压抑。
这样的景致,怕是常人多多少少都感到有些心悸吧!
当然,对于列车员而言,这一切早已习惯。
在经过几次巡视后,M号列车的列车长朱印磊和列车员张毅明,在软卧车厢过道的一个边桌那坐了下来。
朱印磊今年55岁,在列车上已经足足干了30个年头,他长得一张国字脸,面部布满了沟壑,看上去饱经沧桑,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他的一生当中,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他唯一的女儿在十几年前死于事故。
张毅明比朱印磊小一岁,年轻的时候吃过不少苦,至今是单身一人,他是在十年前转行来到列车,在此之前他在医院的停尸间工作。
他们两人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冷静,镇定,这和他们的人生经历不无关系,因此,一些普通人遇到会惊惶失措的事件他们却能处变不惊,理性应对。还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那便是张毅明曾经的特殊职业。这点以及他们两人的个性,在接下来即将面对的事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大约还有4个小时抵达S市,这其中只经过一个小站A,朱印磊和他的妻子就住在那。
朱印磊和张毅明随意的聊着天,其内容都是些琐碎的平常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着话,突然,清脆的碎裂声从一个包厢内传了出来。
朱印磊的话被这个打断,他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一间普通的包厢,上面挂着一个金属“4”,朱印磊皱着眉头说:“你刚刚听到了吗?”
张毅明郑重的点了点头,身体也转过去盯着4号包厢,“听上去像是瓷杯摔碎的声音。”
他们两人就维持这样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但却没有任何动作,而是像是在等待点什么,例如,里面发出有人起来收拾东西的声音。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就像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毫无动静。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片刻,朱印磊站了起来说:“去看看吧。”
张毅明没说什么同列车长来到门前。
朱印磊试探性的敲了敲门,可没反应。
这有点奇怪,里面的人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没睡呢?如果睡着了,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而即便是睡着了,也该被那个声音吵醒了啊。可如果是醒着的话,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包厢的门是锁住的,朱印磊拿出钥匙欲扭开门。作为一车之长的朱印磊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出现在自己的列车上,所以虽然这可能仅仅是个误会,这么做会打扰到乘客,但还是要谨慎些。
门无声无息的被打开了,包厢的情况一览无余,正对着是横向开的列车窗,两侧是双层床,而在窗的下方有一张固定的桌子,地上全是碎裂的瓷片。刚刚的声音八成是由此而来。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桌上的情景。
一个男人,穿着高领羊毛衫,外面披着黑色羽绒服,双腿盘着犹如打坐一般,低垂着头坐在桌上,整个身体靠在窗上。而在桌子的边缘有一个打火机。
“先生…”
对方没有回答。
朱印磊上前轻轻推了一下他,谁料他的身体就像失去重心似的往下倒,张毅明连忙扶住,并将摆回原来的的位置,然后用手探了探的鼻息和脉搏,之后神情严肃转向朱印对他磊简单的说:“死了。”
朱印磊用力咬了下牙,右手贴住额头。
“还有抢救的希望吗?”
“没了。可能已经死了一天了。”
“怎么死的。”
张毅明再次仔细观察尸体,尸体眼睑出血,嘴唇发绀,这是窒息而死的症状。张毅明将尸体所穿羊毛衫的领子拉下些发现了深深的勒痕。
接下来他们陷入了沉默,列车继续奔腾向前发出固定“喀嗒”声。这份安静和眼前的情景形成鲜明的对比。
朱印磊扫视了整个包厢:右侧的双层床的顶部放的一个行李箱,而下面的铺位则堆放着一些杂物。
而朱印磊的目光突然定格了某一样不同寻常的东西上,接着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在一堆杂物中有一把钥匙,它正是这个包厢的钥匙。
张毅明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来到窗户前仔细检查,窗上的搭扣完全扣上,呈“锁住”的状态,或许是为了透透新鲜的空气,张毅明拉开了向东打开的车窗,随即又重新关上。
“密,密室吗?”张毅明口中说出了这个陌生的词汇。
做此推理,不无道理。
通常来说,卧软的包厢内没有配锁,但或许为了更“人性化”一些列车的软卧给包厢加上锁了,而M号列车就是其中之一。钥匙有双份,一份在列车长手上,另一份则在乘客自己手中。乘客手中的钥匙只能打开自己所在的包厢。而列车长手中的那把则是“万能钥匙”可以打开所有的包厢。门的的确确锁住的,而窗户的状况也是如此。
想到密室后,第一反应就是自杀。可从勒死这一点来看不可能。
那么再结合瓷杯摔碎的声音就不难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凶手还在这个包厢内吗?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了,他们两人四下环顾着这不足5平米的小地方,并没有发现任何人,而这里也没有藏人的地方。
大概过了五分钟他们带着疑惑从4号包厢内退了出来。朱印磊顺带把包厢的那把钥匙一起带走,再将门锁好。这里需要指出的是,门的的确确是被锁住了,窗户也一样。正是出于这两条使这桩事件日后的发展变得匪夷所思。
他迅速报了警,警方要求他们使列车直接开到S市,中间不要停顿,此外让在软卧车厢的乘客不要直接离开列车。
对于第一点,没什么问题,到达S市之前就只有一个小站,本就没有乘客下去,但第二条有点麻烦。朱印磊不打算立刻叫醒他们,而是等他们自己起来后在和他们说明这一情况。
“是否要把那些睡着的列车员叫起来?”
“先不用。”朱印磊回答:“让他们再睡一会儿吧。”
“凶手会不会还在这部列车上?”
“如果是一天前就被杀了, 那凶手早就下车了吧。”
张毅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他们还是分头巡视了整部列车。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朱印磊同列车驾驶员说明了状况,让他直接抵达S市。
两个小时平安的过去了,快要到A站了,当然,列车并不会停靠。
不知不觉,列车周围有一排排的树。就在此时,却突发了一件意想不到的情况。
不知何故,列车的火警警报突然炸响!列车立刻刹住,并且乘客都陆陆续续被吵醒。顿时,开始嘈杂起来。
在刚刚发现尸体后紧接着就出现这样的事,让张毅明和朱印磊十分紧张。他们迅速寻找火源,可车厢里没有一丝着火的现象。
他们两人跑到了发现尸体的软卧车厢,原来是这里的报警装置开启了,但并没有着火。
他们呆了几秒。朱印磊脱口而出:“坏了!”
“怎么回事?”
“凶手可能当时还在这列列车上,所以故意触发警铃,让列车停下,乘乱开溜!”
张毅明做出如梦初醒状。
“你赶快让所有列车员检查列车。”朱印磊命令道。
“那你呢?”
“我下车看一下。”
“可…”
“我心中有数,不会干出危险的举动。”
说完朱印磊就离开了列车,而张毅明也按照指示行动。
约摸过了5分钟,朱印磊回到车上。
“怎么,发现社么了吗?”
他摇了摇头。
接着他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简明扼要的说:“现在,列车上很可能出现了一起谋杀,尸体就在4号包厢里。”
“刚刚的火警是怎么回事?”一人问。
“不知道,但我希望各位在抵达S市之前一定要警觉。”
接着,或许是为了让他们能更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又或是放心不下那具尸体,朱印磊把4号包厢的门再次打开。包厢内还是老样子,那尸体盘腿坐在桌上。
等将门再次关上时,朱印磊让驾驶员重新启动列车。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每位列车员各司其职,不断在列车中巡视,而在卧铺车厢内有五位列车员。
朱印磊则和张毅明先向软卧车厢的每位乘客说明了这个情况,希望能配合警方,幸好,他们都表示理解,之后他们两人来到了列车的第一节讨论这起事件。
“你认为是凶手故意出发那个警报装置的吗?”张毅明问。
“我觉得是的。”
“这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只要那个打火机,点上火后,在传感器上晃两下就可以了。”
张毅明托着头样子非常困惑:“那凶手那么做就是为了乘乱开溜吗?”
“我觉得是这样的。”
“可是,那个男人一天前就被杀了,这一天里停了那么多站,随时随地都可以离开,凶手为什么会直到刚才,才准备逃脱呢?”
“这…”朱印磊面露难色说:“我也很不理解。”
张毅明将目光投向窗外,又问:“那个密室你怎么看?”
朱印磊听了他的话后不知何故笑了起来,他说:“这个啊,我刚想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密室。”
“什么意思?那个房间的门窗不都是锁上的吗?”
“问题出在窗上。”
“窗?”张毅明注视着在他身边的列车窗,但还是不理解。
“你也真是的,还没发现,你看,这种横拉式的窗即使在外面把它拉上,搭扣也会搭上,呈‘锁住’状态的啊。”
“哦——”张毅明拉长了声音。
那种横拉式窗就是在公交车,列车上最常见的,正如朱印磊所言,外面和里面拉上都会自动扣上,但反过来却不行,已经扣住了的话在外面是无论如何打不开的。
终于,有惊无险的,列车抵达了S市,这期间没出任何问题。
警方鱼贯而入,在朱印磊的引领下来到了4号包厢,他从裤带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可就在开门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身后一位警官问:“是这间吗?”
朱印磊踏了出来,以为自己进错房间,但很快他意识到他没有。
“不见了?”这三个字从朱印磊的嘴里适时的蹦出。
4号包厢的车窗大开,地上的碎瓷片和床铺上的杂物还在。
但,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11月28日凌晨,一具尸体在M号列车上消失了。
警方搜索了整部列车,但一无所获,接下来又派了大量的警力在M号列车的沿途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卧铺车厢的相关人员随着警方来到S站的一个休息室接受调查。
负责此案的人员一个是40岁刚出头,皮肤黝黑的男人,名叫杨城。还有一人,年龄和杨城差不多,但神情严肃,声音沙哑,他叫张原,最后一位是一名女性,她留着干练的短发,叫苏伊佳。
杨城深深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双眼,扫视了一遍站在他面前的每一个人,他盯着一个头发灰白的人,对他说:“你就是这部列车的列车长吧。”
那人点了点头说:“我叫朱印磊。”
杨城不经意的笑了,像是为自己猜中对方的身份而洋洋得意。他让朱印磊坐到他的对面,并给他递过去一杯水。
“哦,谢谢。”朱印磊接过水喝了一口后说。
“嗯,是你报的警吗?”
“是的。”
“能说一下你发现尸体的详细情况吗?”
朱印磊放下水杯点了点头,说:“是这样的,约莫凌晨两点的样子,我和张毅明在巡视过后来到卧铺包厢的边桌那坐下,正好靠近4号包厢。”
“张毅明是谁?”
“我。”一个和朱印磊差不多大的人说:“是一名列车员。”
“哦,这样啊。”
“反正当时我和张毅明坐在那聊天。”朱印磊继续说:“接过听到4号包厢传来一阵声响。”
“是我们看到在地上的瓷碎片发出的吗?”
“应该是。”朱印磊说:“然后我和张毅明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就到4号包厢查看一下。”
“当时门是锁着的吗?”
“是的,我敲了几下门,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处于谨慎我就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杨城身子往前伸了些问:“然后呢?里面怎么样?”
“那个人像是在打坐一样坐在那张桌子上,结果我们发现已经被杀了。”
张原的眼睛一眯,打量了一下朱印磊,插嘴说:“‘被杀了’?你怎么知道是被杀的?”
“因为我们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勒痕,所以我们想应该是被人勒死的。”
“原来如此。”张原嘴里念念有词。
“而且,看上去已经死了一天以上了,之后我们就报警了。”
“当时4号包厢你们还注意到了什么吗?”
“4号包厢的窗户那会儿是锁住的。我们在床铺那找到了他的房门钥匙,离开的时候顺便把它带走了。”
“能够开4号包厢的钥匙有几把。”
“一把是在乘客手里,一把就在我这里。”
“也就是说那是一个密室?”
“不是。”朱印磊摇着头说:“那个窗户即便在外面关上也会自动锁住的。”
“哦,对了。”杨城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似乎是惩罚自己没想到这点一样。“但如果已经锁上了在外面是打不开的对吧。”
“的确如此。”
“你们离开的时候窗户也是锁着的,对吧。”
“是的。”
“门也被你锁上了,对吧。”
“是的。”
“你把床上的钥匙也带走后,那么能开启包厢门的所有钥匙全在你这了,是把?”
朱印磊点了点头。
杨城侧过身子,问道:“那我是否可以这么理解,当你把门锁上时能够再次进入4号包厢的人只有你。”
“一点不错。”
“嗯,很好。”杨城摁住太阳穴说:“那报完警之后呢?”
“在这之后出了一件意外。”
“是什么?”
“在快到A站时,列车的火警突然响了,所以列车停了下来。”
杨城愣了一下,然后紧张的问:“着火了?”
“没有,只是火警响了而已,后来我们发现是卧铺的火警响的,但并没有着火。”
“故障吗?”
“有可能。”朱印磊沉着的回答:“但我认为不是。”
“哦?为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人为出发火警的,只要用打火机在传感器上晃几下就可以了。”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这么做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他希望列车停下来,或是制造点混乱以便自己溜之大吉。”
杨城认真的看着朱印磊,过了一会儿朱印磊又开口了:“而且,警报的出发地点也印证了‘人为’这条说法。”
“为什么?”
“为什么正好是卧铺车厢的火警发出警报呢?因为硬卧的包厢是没有门的,所以里面的乘客可以直接看到过道的情况,而硬座车厢更别提了,想要在这两个地方做手脚很容易被发现,但软卧的包厢是有门,过道里没有一个人,所以只能在选择软卧车厢。”
“言之有理。”杨城托着下巴佩服地说。
“我想到那一点后立刻下了列车查看,但没有发现异状。”
“你们后来就没有看过尸体吗?”
“看过,在列车重新启动之前我有点不放心,就开了4号包厢的门,那是我们都看到,尸体还好端端的一点没动。”
“就是说尸体是在重新启动之后,到达S市之间被人带走的对吗?”
“应该是这样,但...”朱印磊低着说。
“有什么问题吗?”
朱印磊将头扬起说:“我是在搞不懂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因为当时4号包厢是完全封闭的。”
杨城舔了舔嘴唇说:“你能详细说明一下4号包厢的状况吗?”
“好的。”朱印磊喝了一口水后说:“先从窗户开始,众所周知,那种窗从外面关上可以自动上锁,但上了锁以后,在外面是绝对打不开的。更何况当时列车可是以2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往前飞奔啊。”
“你说的没错,那门呢?”
“更不可能。”
“因为钥匙全在你这对吧。”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个软卧车厢先是死了人,后来有莫名其妙的报了火警,我担心到达S市之前又出什么事所以让五名列车员在那巡逻,卧铺车厢就这么点地方,有任何人在那里出现都不可能不被发现。”
“是这样的吗?”杨城将是对着那些列车员问得。
当时负责巡逻软卧的人员都证实了朱印磊的话,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入过软卧包厢,包括了别的列车员,甚至包括了朱印磊。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伊佳像是不肯死心问:“你的钥匙有没有可能被别人偷走?”
“不可能。”朱印磊一面说一面将两把钥匙掏出放在桌面上:“它们还都在。”
“兴许是对方偷走之后再换回来啊。”
朱印磊还是摇头:“列车重新启动后我一直和张毅明在第一节列车,那也没去,并且钥匙就放在桌上。”
“那也没去吗?”
“是的,连厕所也没上过。”
“你能够确定你在4号包厢拿的钥匙就是开4号包厢的吗?”
“能,因为第二次我就是用它来开的”
杨城用手揉着睛明穴说:“那你认为这是完全密封的,从外部根本无法进入。”
朱印磊想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那即是说,有人一开始就在里面,从内部将窗打开,带走尸体的对吗?”
朱印磊再次摇头说:“我和张毅明第一次进入4号包厢就注意到这一点了,特意检查过,没有人在里面。”
杨城觉得头有点疼,如此说来岂不是所有的可能性全被排除了,那尸体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呢?
“会不会你们看漏了?”
“包厢就这么点大小,决不会看错。”
“呃,”杨城清了清嗓子,控制了一下语调后说:“或许当时你们看到尸体人比较慌乱,所以才出了差错了呢?”
朱印磊抹了下嘴唇说道:“我当时很冷静,没有一点慌乱,并且我想张毅明应该更是如此。”
对于朱印磊的前半句话杨城是相信的,从刚刚的接触来看,他觉得坐在眼前的这位列车长有着丰富的阅历,并且思路清晰,处事冷静。他可以想象,惊慌失措绝不会发生在他这样的人身上,但对于他的后半句,他觉得倒未必。
“张毅明曾经在医院的停尸间做看守。”朱印磊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让杨城的思维顿时卡了壳,在停尸间工作?那么面对一具尸体岂不是家常便饭。杨城抬头看了眼被称作张毅明的男人,一脸冷峻。说不定当他看到尸体时的情感和现在都差不多。
这回事情棘手了,倘若当初发现尸体的是两个毛头毛脑,一惊一乍的年轻人,那么还尚有周转的余地,可当时在现场的却是这么两个镇定的人物,加之又都对列车非常了解,如果有人躲藏在这么小的包厢里而不被发现,那是难以想象的。
杨城狠命的搓着手问其余的人:“是否还有补充?”
接下来他并没有再得到更多的信息,每个人只是证实了朱印磊的话而已。
此时,杨城已经明白他遇到麻烦了,究竟是谁,通过什么方法把尸体从密闭的空间内消失,更为匪夷所思的是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总而言之。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寻找到那具神秘失踪的尸体。
挑战读者
这熟悉的四个字并不意味着下面即将揭晓答案了,事实上,一些关键人物,关键线索还尚未出现。
其实坦白的讲,我从不认为“挑战读者”代表了“公平至上”。或者说,我认为“公平”这两个字从没有出现在推理小说中过。
“所有的线索已经呈现给诸位了。”这样的话乍看之下凸显着“公平”。实则不然。
什么叫做公平?举个简单的例子:给你一副拼图,将它拼完后就算你成功了。这叫公平。但实际的情况却是这样的:作者给你一副拼图,不过很不幸,这幅拼图是和其他10副别的拼图混在一起的,然后让你去拼。在你和作者斗法之前先得把属于那副拼图的东西找出来。
推理小说之所以很多读者难以猜中手法,并非是那块拼图有多复杂,复杂的只是找出那些属于拼图的元件罢了。
线索的确是都给全了,不过那些线索不是躲在平淡无奇的描写中就是藏在看似毫无意义的对话里。除非读者严阵以待,字字句句缓慢推进,仔细咀嚼。否则是难以发现的。
为了降低些难度,也是为了稍稍“公平”些,我在此就向诸位下了战书,并给出两个关键性的提示:
1 那个男人是被谋杀的。
2 杀死他并使其从列车上消失的,是同一人所为。
带着这两个提示阅读接下来的文章可能会让你更容易的接近真相。
祝各位挑战成功。
4
在M号列车抵达S市的3小时后,即,上午9点。警方的搜查有了结果,在接近A站的铁道旁发现了一个行李箱,又过了半小时左右,在铁道旁的树林中找到了一具男尸。
近距离观察过尸体的张毅明和朱印磊迅速前来辨认,结果毫无例外的认定此人正是在出现在列车上的尸体。
非常幸运的是,那人的各个证件一应俱全,由他的身份证可知,那具尸体名叫赵雄。并且从他的裤带里找到了M号列车的车票——N市到S市,软卧,4号包厢。
警方找到了赵雄的手机,并根据电话簿联系到了他的妻子——潘丽。
负责这一工作的是杨城,但他还没有准备好就接通了电话。
“请问,是赵雄的妻子潘丽吗?”
电话那头回答:“是。你是哪位?”
“我是警察。”
潘丽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焦虑的语调问:“怎么?我丈夫怎么了?”
“你...”杨城突然顿住了,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他立刻搜刮所有的词汇,绞尽所有的脑汁,试图组织出一句能够婉转传达‘你丈夫已死’的句子。所以迟迟没有说话
但等待的时间越长,潘丽越紧张。不断追问:“我丈夫怎么了?快说啊,怎么了!”
最后,杨城笨拙的说:“你丈夫被人杀死了。”
起先,潘丽并不相信,甚至怀疑起杨城的警察身份。但随着杨城拿出种种证据,终于她认清了这一不可辩驳的事实。
“我马上乘飞机赶过来。”潘丽的话语倒还算镇定,但还是听得出一些颤音,可以想象,此时在电话那头的女人已是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在等待间隙的间隙杨城一行人再次来到了卧铺车厢,
过道的左面是一排边桌,而右面十个包厢一字排开,每个包厢的门上都挂有表示包厢编号的金属数字。他们依旧不放心这4号包厢,或许就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有容易令人忽视的盲点,所以骗过了朱印磊和张毅明。
打开门是正对着列车窗,两侧的床铺也是紧靠墙壁没有一丝缝隙,此外,底层的床位下也没有藏人的空间。
整个包厢高度是两米左右,即使有人贴在天花板上也会立刻被发现。
窗户是打开着的,窗用于上锁的搭扣是钢制的,并且完好无损。但是有一点引起了杨城的注意,那就是窗户外侧的拉手脱落了。
不过列车长朱印磊则表示很正常,因为那玩意儿没什么用,脱落了也毫不影响,所以也不会去重新装好,列车上的很多窗的外侧拉手都没有。
而门锁没有丝毫撬过的痕迹。他们也大概模拟了一下五个人呆在卧铺巡逻的状况,的确,想要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躲过五人的眼睛可能性为零。一切都和朱印磊所说的一模一样。
苏伊佳叉着腰,叹了口气说:“感觉从外部根本就不能进来啊。”
张原则还站在包厢里,他环顾着四周说:“没有一点藏人的地方。”
“你们觉得那个瓷杯是怎么碎的?”杨城问。
“就掉地上碎的呗。”
“我是问怎么掉的?”
“只是偶然罢了,大概那个瓷杯原本就放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摇摇欲坠,然后列车行径间的颠簸致使它掉下来了。”苏伊佳解释道。
“我搞不懂为什么凶手要把尸体移走。”
张原点头符合,哑着嗓子说:“而且还把他的行李箱一起带出去了。”
“我认为那个行李箱可能是关键。”说话的苏伊佳。
“此话怎讲?”杨城精简的问。
“直觉。”回答更精简。
张原说:“我倒觉得兴许凶手根本就是冲着行李箱里的来的。”
“可是行李箱内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特别的东西被凶手拿走了啊,说不定就是凶手觉得在包厢内动静太大所以把他带出去了。”
“对了不知道这个问题你们想过吗。”张原开口道:“为什么尸体当时会摆出打坐的样子坐在桌上?”
苏伊佳像小孩是的摇头晃脑,两手一摊回答:“不知道。”
“希望他的妻子能给点线索啊。”
4个小时后,潘丽抵达S市,很快她就站在了自己丈夫冰凉的尸体面前。
自从下飞机后潘丽就满脸泪痕,一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再次哭出来,但当见到尸体的那一刻,泪水就像决了堤一般喷涌而出。
这样的场面令人心酸,杨城倒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状况,但无论碰到几次,此时的他除了束手无策的呆站在一边之外,毫无作为。什么诸如“节哀顺便”的字眼,听着只会觉得刺耳。
在这样的状态下显然无法进行询问,因此,杨城先让潘丽休息一会儿。
两个小时后,询问开始了。
这件事交付给苏伊佳,询问这样状态的人物杨城和张原都有些力不从心,而同身为女性的苏伊佳有着先天优势。
“关于你的丈夫,我们也...”
潘丽用面纸拭去眼角的眼泪说:“谢谢。”
“不舒服的话不必勉强啊。”
潘丽摇摇头,表示自己可以。
苏伊佳调整好自己的坐姿说:“你知道你丈夫去S市的事吗?”
“知道。”
“那他为什么来这?”
“一方面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另一方面来看看自己的弟弟。”
“弟弟?”
“是的,他们是双胞胎。”
苏伊佳的眉头一皱,她问道:“还是双胞胎?”
“没错。”
“他们两人长得很像吗?”
“嗯,但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潘丽带着鼻音回答。
苏伊佳撩了下垂在眼前的刘海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赵刚。”
苏伊佳将这一点记在工作手册上。
“那么,赵刚是否知道他哥哥要来的事?”
“应该知道。”
“那几点到S市也知道吗?”
“嗯,在电话里讲过。”
苏伊佳再次皱了下眉头,这有些不同寻常。如果赵刚知道自己的哥哥本应该是6点抵达S市的,可眼下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赵雄的手机并没有接到弟弟的电话,难道他对此毫不担心吗?
苏伊佳舔了舔自己嘴唇,继续发问:“你最后一次联系到你丈夫是什么时候?”
潘丽用大拇指按住太阳穴回忆了一会儿后说:“刚上列车不久吧,通了个电话。”
“那时你有没有觉得你丈夫有任何的异样吗?”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潘丽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丈夫的死。”苏伊佳咽了咽口水说:“你能提供一些线索吗?”
“我...”潘丽只刚刚吐了一个字就紧紧的抿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只要在多说一个字就要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潘丽艰难的摇了摇头。
“比如有谁和你丈夫有深仇大恨的。”
还是摇头。
此时的苏伊佳停了下来,递给潘丽一张餐巾纸,等待她的平复。
中断了近两分钟后,潘丽吸了吸鼻子说:“对不起,刚刚实在...”
苏伊佳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此时她的心头也酸酸的了。
“你丈夫的行李箱是他自己整理的还是你整理的?”
“是我。”
苏伊佳将行李箱交给潘丽并说:“这是你丈夫的行李箱,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潘丽只是有气无力的扫了它一眼,然后就呆坐了。
这时,苏伊佳又说:“是这样的,这和你丈夫的死可能有一些关系,所以希望你能仔细检查一下有没有少什么。”
潘丽露出了些疑惑的神色,但没有多问。低下头认真的翻弄起来。
十分钟后,她说:“除了少了一点吃的,其余的都没少。”
“一点都没呢?哪怕是很平常的东西。”
潘丽悲伤的摇了摇头,但转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她再一次检查那行李箱,接着说:“原本绑在行李箱上的绿色尼龙绳不见了!而且一捆尼龙绳也不见了!”
苏伊佳把头往前揍了些说:“怎么回事,慢点说。”
“由于这种黑色的行李箱太普通,担心和别人搞错所以在外面用绿色的尼龙绳十字绑了一圈。”
“那一捆尼龙绳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每次出远门都会带一捆尼龙绳,他说,出门在外,绳子可以帮上很多忙。”
当潘丽提到自己丈夫曾经的语句是,声音再次哽咽了起来,掩面而泣。
再继续询问下去未免太过残忍,况且已经得到很多信息了。
苏伊佳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轻轻的说:“不要太伤心了。”
6
“尼龙绳不见了?”张原吐了个烟圈后说:“就是那种绿色的,很坚固的那种。”
“嗯,是的。”
张原眯起眼睛,不知是在享受吞云吐雾还是在思考问题,说:“从赵雄的勒痕来看,谋杀他的凶器很可能是尼龙绳之类的啊。”
“这么看来那很可能就是凶器喽!所以凶手才要带走。”苏伊佳轻松的说。
“你这么讲又未免太过武断了,在我看来就算是凶器也没有带走的必要。”
杨城用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围绕着一点踱步绕圈,他回答:“潘丽所说的到的尼龙绳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在行李箱上绕成十字型的,另一部分是一捆的,没错吧。”
“对的。”
“赵雄上了列车一直到被杀之前行李箱肯定开过,因为潘丽不是说少了点吃的吗,那既然开过,那绑在箱子上的尼龙绳肯定要解下来。”
“分析的很对,继续。”
杨城停下步子说:“那么想象一下,假设凶手勒死了赵雄用的是赵雄的尼龙绳,那要么拿的是散着的尼龙绳,要么拿的是一捆尼龙绳。不管是那个,总之,只有一种尼龙绳是用作于凶器的,而另一种则没有用到,可为什么凶手现在把两部分的尼龙绳一并拿走呢?”
“对哦。”
张原轻声笑了下说:“说不定赵雄觉得绑行李箱的尼龙绳太碍事所以丢掉了,而凶手拿了捆着的尼龙绳做凶器然后在带走。”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把整个行李箱带出去呢?”苏伊佳又提出了疑问。
杨城的面部纠结,他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说:“算了,这些先别管,我倒是对于那个双胞胎很有兴趣,我认为很有必要见见他。”
7
赵刚今年35岁,是一名设计师,五年前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在事业方面蒸蒸日上。
他和他的妻子居住在一栋精致的公寓内。
此时,杨城,张原,苏伊佳三人坐在赵刚的对面,他们的面前各放着一杯赵刚妻子所沏的茶。
“这么说来,我哥他被人谋杀了?”赵刚没有感情起伏的说。
对于他的语调,杨城有点意料之外。“你是否知道赵雄要到你家的事?”
“当然知道。”
“6点到达也知道吗?”
“知道。”
“那么,”苏伊佳歪着头冷冷的说:“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你都没有联系过他?”
赵刚不以为然的回答:“这根本就没什么吧,他这么大的人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关于你哥哥的情况你能提供点线索吗?”
“恐怕不能,我们好十几年没见了。”
“十几年没见?”
“是的,我和他很小就不在一起了,是完全不同的。”
苏伊佳盯着眼前这个那人,心里充满了厌恶感,说什么完全不同,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就相貌来说就很难分辨,况且,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双胞胎哥哥被谋杀,却表象的如此无动于衷。
“在怎么说,你们小时候总在一起吧!”
“不,从小就和他不是一路人。”
“是吗?”
“我中规中矩,但他则不,一直是个不良少年,盗窃,拗分,甚至因强奸罪而被关进去过。”
苏伊佳显然吃了一惊。
“不过出来后似乎改过自新了,做一些小本生意,总算有点样子了。”
杨城咳嗽了一下,像是对于赵刚的态度有点忍无可忍了又问:“他到你家来干什么?”
“好像为了工作要来这,顺便住在我家。”
“对于你哥哥的死,你好像一点都没感觉嘛。”
对于这个问题赵刚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他耸了耸肩:“是的,这没什么好回避,客观的说我瞧不起我哥,对于他的死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感情。”
“那你还让他住你家。”
“不管怎么说,毕竟我们还是兄弟,所以又不影响我,让他住进来我又没什么损失。”
杨城用手撸了一遍脸,他觉得对这么一个冷血动物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能讲一下你这几天的行踪吗?”
“哦?你们怀疑我?”
“在凶手被找到之前每个人都会被怀疑。”
赵刚轻轻的笑了笑说:“我的行踪非常简单,由于快到年末,非常忙,我一直呆在自己的工作室里。”
“一直?,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前天早上八点到昨天晚上十点。”
“从未离开?”
“是的,也睡在那边。”
“有人证明吗?”
“我所有的成员都可以。”
一离开赵刚家,苏伊佳就忍不住说:“那家伙实在讨厌至极。”
“不过倒也坦率,不是吗?”张原半开玩笑是的为赵刚辩护。
苏伊佳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但杨城却显得很沉默,一言不发,低头想着自己的问题。
接下来他们去了赵刚的工作室,里面的成员都对赵刚的话进行了证实。
另一方面,赵雄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没什么新奇之处。死亡时间是11月27日凌晨5点半到6点半之间,也就是列车刚开了半小时到一小时。而列车上的火警铃,专家也没有发现任何故障。
杨城,苏伊佳,张原呈三缺一状分别坐在正方形桌的东南西三侧。
每人面前都放了一杯茶水,预示着,将是次漫长的讨论。
三人先是默默对视了片刻,没人发表观点,整个气氛死气沉沉。杨城轻轻咳嗽了下,算是拉开了这次讨论的序幕。他说:“该调查的人都调查了,该得到的线索都得到了,接下来就是看我们的了。”
另外两人挪动了下身子做出了些反应。
苏伊佳把手肘撑在桌面上说:“这起案子想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是没一点想的通。”张原缩在在座位上闷声闷气的纠正道。
“呃。”杨城再度清了清嗓子说:“总而言之,我再将那天凌晨在M号列车发生的事再度理一遍吧。”
“嗯。”
“最开始是凌晨两点,当时列车长朱印磊和张毅明坐在4号包厢旁的边桌那,由于4号包厢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故他们进去查看,门开了之后发现一具男尸像打坐一样盘着腿坐在桌上,身体靠在窗户上。他们两人进去查看,发觉尸体已经冰凉,被人勒死,死亡近一天。门和窗都是锁住的,但由于窗户在外面关同样可以上锁,因而并不存在密室谋杀。不过,如果里面上了锁外面是绝对打不开的。而在屋内发现了4号包厢的钥匙,另一把则在朱印磊自己手里。他们两人又检查了包厢,没有人藏在里面,接着他们就离开了包厢并将门锁上。注意,他们走时4号包厢的门和窗都是锁好的,并且,4号包厢的钥匙被朱印磊带走了,所以除了他之外没人能从门进去。并且也没人能从已经锁住的窗进去。”
杨城换了口气继续说:“接下来列车继续行驶,由于他们已经看出尸体死了快一天了,认为凶手早就下了列车,所以报完警后并不是非常的警觉,对于4号包厢没采取什么措施。但离S市还有一小时左右的地方,列车驶近S市前的一个小站A处,爆发了火警。火警响的地方是卧铺车厢,列车长朱印磊怀疑是凶手为了逃跑才这么做,所以下了列车查看。关于朱印磊的推理八成是对的,因为事后对警铃的调查没有找到任何故障,所以有极大的可能是人为的。朱印磊回到列车后由于不放心打开了4号包厢的门,在门口看到尸体还是老样子,这一点张毅明和其他的列车员都能证实。之后列车重新行驶,再此期间,为了不出意外,在卧铺车厢有五名列车员在巡逻,他们能够证实没有任何人进入卧铺车厢,包括张毅明或是朱印磊。也没有任何人从4号包厢,从卧铺车厢出来。何况能够打开4号包厢的全部钥匙都在朱印磊手上,而朱印磊直到我们到来前一直和张毅明呆在第一节硬座车厢的头排座位,那两把钥匙就放在桌面上,放在朱印磊触手可及的眼皮底下。无论是张毅明还是朱印磊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座位,没有上厕所,没有倒杯茶,没有离开哪怕是0.01秒,这一点前排乘客都可证实。所以,钥匙不可能被偷,不可能被调包,更不可能被偷了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还回来。”
杨城话的后半段几乎是憋着一口气说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激动。说完之后涨红了脸,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叶喝了大半。
苏伊佳接过杨城的话继续说:“但是,当我们来到4号包厢时,尸体却不见了,消失了,蒸发了。”
苏伊佳为了配合“蒸发”的效果手肘由下往上运动,双拳由握变为舒展。
“这可不是什么‘蒸发’,如果当时窗户紧闭,那才有这个味道呢,窗户打开可以感受到一个动态画面:有个人通过某种手法进入包厢,带上尸体,拉开窗户,离开列车。”
“是啊,是啊,如果那个凶手在离开列车时顺便把窗户在关上那就完美了。”苏伊佳的话里还透着可惜。
杨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你还嫌这事儿不够麻烦吗?”
苏伊佳吐了吐舌头。
张原嘶哑的说:“赵雄的尸体是在列车再次启动到S市之间被人移走的,麻烦就麻烦在这段时间是处于警戒状态的。窗和门都被反锁。”
“不过朱印磊倒是有钥匙啊。”苏伊佳说
“有也没用,最为关键的是当时在卧铺车厢巡逻的人的证词。”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朱印磊在火警爆发之前用钥匙进入4号包厢,由于那会儿还没警戒所以可以有这个机会,他把车窗开个小缝,由于第二次看到赵雄的尸体只是在门前看了一下,在加上尸体完全挡住了车窗谁都不能注意到。然后警戒之后,朱印磊先爬上车顶,在从开着的窗户进入4号包厢。”
“哎,真是的。”杨城带着嘲讽的口气回答:“暂且先抛开一个50多岁的人是否能在一辆以200公里每小时前进的列车车顶上爬来爬去不论。他在到S市之前可是一直和张毅明呆在前面啊,一步没有离开,又怎么能那么做。”
“对,这到是。”
张原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说:“我们一来不知道凶手是怎么做到的,而来也不知道凶手干嘛这么做。”
“对啊,例如为什么凶手杀完人后不直接走还要大动干戈的把尸体移走,或是为什么将尸体摆成那个样子。”
“疑点多而零碎,还是用一张纸写下来比较清楚。”杨城说完后拿出一张白纸用圆珠笔在上面写上大大的两个字——“疑点”。
接着杨城一面说一面记下来。
1凶手如何带走赵雄的尸体。
2 凶手为什么要带走赵雄的尸体。
3 凶手为什么要带走赵雄拿的行李箱。
4 凶手为什么杀外人后,过了整整一天才要带着尸体消失。
5 少掉的尼龙绳干嘛去了。
6 为什么尸体被摆成那样的造型。
“好像就这么多吧。还有补充吗?”
“似乎是没了。”苏伊佳懒懒散散的回答。
杨城喝了口茶后说:“凶手在列车刚发车不久就进入赵雄的包厢将其杀害,由于门被锁住且钥匙在屋内所以不可能从门离开,并且由于窗户在外面关上也会自动上锁,基本能确定是通过窗户。”
“从窗户离开后,不然还要回到列车上,那么就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现在包厢里呆一小时左右,等列车开到B站停下后,他迅速从窗户跳到地面上,关上窗,在从门回到列车上。另一种则从窗户翻到车顶上,在通过车顶来到别的窗户,翻回列车。”
“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很小。”张原发表自己的看法:“无论怎么说,在一列200米每秒行驶的列车上这么做太危险了。”
苏伊佳说:“嗯,我也有同感,不过倒不是出于张原的理由。”
“那是为什么?”
“我们不妨想一下,凶手为什么要从窗户离开,而不是从门?”
张原扣着桌子说:“他是担心从门出去很容易被人看到。”
“对啊,为了担心被别人看到才通过窗户,可是又从别的窗户翻进来不是更容易引起注意吗。”
“那可不一定,如果凶手回来利用的窗是包厢怎么办?那么就可以不被人发现了。”
杨城撸着自己的头发说:“反正不管通过何种办法凶手回到了列车上,接下来朱印磊和张毅明就发现了尸体,然后离开,注意此时的4号包厢已经成了一个密室。”
张原接下话头“3小时后,火警被人触发,很可能是凶手为了开溜这么做的。”
苏伊佳疑惑的说:“虽然我觉得,‘为了开溜’这条理由挺有道理的,不过,我就想不通,赵雄被杀死后十几小时可以利用,这期间列车也停靠了好几站,若凶手想带着尸体一起逃,也可以把尸体装进一个大的行李箱,名正言顺的下车啊。”
杨城托着腮帮子回答:“我也想不通凶手这么做的意图,但我觉得暂时将凶手行动动机这个问题放一下,先解决一些纯物理的诡计。”
“所谓的‘纯物理的诡计’就是接着他们在列车重新启动前还看到尸体,但我们到了时却不见了,对吗?”
“当然,完全搞不懂凶手到底在想什么,兴许有我们猜不透的隐情,所以手法才是关键,明白怎么做的,基本就能知道是谁做的了。因此,各位对‘尸体在密室中消失’有什么看法吗?”
张原和苏伊佳都没什么反应,一齐看着杨城。
因此杨城率先发话了:“其实当苏伊佳告诉我死者赵雄有一个双胞胎时,我就在怀疑了。”
“双胞胎作案?”
“是的,我记得案发当天我们和列车长朱印磊讨论的时候就有这么一个感觉,那个密室从外部是无法侵入的,但反过来说,如果里面有人那问题就很简单了。”
“你的意思是什么?”
“当第二次打开包厢门时他们说尸体没有变化,但是他们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并没有走上前仔细检查,如果当时的‘尸体’不是赵雄而是由赵刚假扮的,蒙混过朱印磊他们还是极有可能的。”
“听起来蛮不错啊。”苏伊佳说。
张原则面无表情的问:“可是第一次查看,那个尸体可是实实在在的,并且那个密室也是实实在在,朱印磊和张毅明也没有发现里面有人,所以还是一样的问题,赵刚是怎么进入4号包厢的呢?”
杨城叹了口气说:“是啊,但我觉得照这个双胞胎思路进行下去有搞头。”
张原低垂着眼帘身子离开椅子的靠背严肃的说:“我想到一个理论能够解释‘尸体在密室中消失’。”
9
“一接触这个案件我就认定了一点:假如那个密室真的是完全密封的话,无论用何种诡计都不可能将尸体移走。”
“那么你认为那并非是密室喽?”
“没错,我想肯定是哪一步出了些问题。那么就把目光投向4号包厢的两个出口。首先是,门,但我认为门不会出问题,因为那五个人的证词和钥匙问题太牢靠了。所以问题就是在于窗。”
“窗?可是张毅明和朱印磊都确定过窗户的确是扣上的。”
张原轻轻的一笑说:“我相信他们的证词,也相信他们没有看错。那种窗只要搭扣搭上就可以了,是锁上还是没锁一看便知。但这就是问题所在。”
“为什么?”
“我想,张毅明和朱印磊肯定见搭扣搭上,所以就认定了窗户被锁上,并没有试着拉一下。”
“难道搭扣搭上不一定上锁吗?”
“首先得明白那种窗上锁的原理。窗玻璃上通过螺丝拧上一个搭扣,而列车的窗架上则有一个”张原用手在空气中不断笔划着:“小的空心的长方形凹槽,就是可以和搭扣完全搭上的东西,所以只要它们搭上了,那么就等于整部列车和搭扣连为一体,而搭扣又和窗玻璃连为一体,就得出整部列车和玻璃窗连为一体,即锁上了。”
“你说的很对,但那又怎么样了?”
“搭扣作为中间人连接了窗玻璃和列车的两端。但只要其中的一处发生了断裂,那么就不存在‘锁上’这一概念了。但是人们注意的却只有整部列车和搭扣的联系,也就是‘张毅明和朱印磊肯定见搭扣搭上,所以就认定了窗户被锁上’,可是,如果搭扣和窗玻璃分离了,那么搭扣扣上也就失去意义了。”
“分离?”
“具体说一下手法,先将搭扣从窗玻璃上卸下,然后把窗玻璃完全关上,在把卸下的搭扣用一点薄的双面胶粘回玻璃上,并且让它看起来像搭扣搭上凹槽的样子,双面胶不要太多,只要一点点,不让搭扣掉下来就可以,那天朱印磊和张毅明正是看到了搭扣和凹槽完全契合才下了‘锁住’的定论。但,窗玻璃和搭扣却‘貌合神离’,在窗户外面只要稍一用力,就使搭扣从窗玻璃上掉落,接着就能进入4号包厢了,进来后,只要用螺丝刀把搭扣重新拧上去,就大功告成了。”
苏伊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她的大脑里按照张原所说的步骤演绎了一遍,半分钟后她激动的说:“这么一来问题不就清楚了!”
杨城还是板着面孔,他摆正坐姿问张原:“的确,你的说法似乎能够解释这个谜团,但总觉得很不自然。”
张原举起茶杯说:“你觉得哪部分不自然。”
“如果按你所言,感觉凶手一开始就打算向我们呈现这么一桩怪事,但回想一下,事情到了这一步是存在很多偶然的,朱印磊和张毅明出现在那是偶然,打开门查看也是偶然。反过来,若当时朱印磊他们没有打开4号包厢的门,所谓的‘尸体在密室中消失’就不存在,那凶手也没必要这么做。”
张原抓抓头回答:“你讲得我不是没想到,但就像刚刚我们提到的一样,首先得把‘纯物理的手法’想出来。”
“没错。”杨城点着头说:“至少就目前来讲你的理论是最靠谱的,不过关于他们弄错了上锁的状态这点,还是你个人的臆断吧,事实是否的确如此还是要询问一下当事人。”
苏伊佳以及张原再次来到S市的站点,并在那找到了朱印磊和张毅明。张原则兴致勃勃的将他的推理向它们介绍了一遍。
张原说完后,朱印磊和张毅明全都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张毅明语调平缓的说:“你的想法的确很有新意,但是很遗憾,11月28日的凌晨,我所面对的窗户绝对不可能出现你说的状况。”
“什,什么!为什么啊?”张原情绪激动的问。
张毅明抓了抓后脑勺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说:“当时我第一次进入4好包厢一下没反应过来窗在外面关也可以自动上锁,我当时还以为是一个密室谋杀。因此虽然看到窗户是锁住的但还是有点不相信,特意拉了一下窗。顺手把窗打开了,后来又重新关上。窗玻璃和窗架之间的摩擦力是很大的,来开来挺费劲,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拉窗的时候搭扣就会脱落,就算没有脱落我也应该察觉到松动。但,那时我没有感受到一点异样。”
“其实,卸下那个搭扣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朱印磊火上浇油的补充道:“你自己去看一下就会明白了,搭扣上的螺丝并非裸露在外,而是内置的。必须由专业人士使用专业工具才行。”
张原遗憾的摇摇头,喃喃自语:“难道不是吗?”
站在一边的苏伊佳像安慰似的拍拍张原的肩。杨城也垂头丧气的。
不过既然来了,他们还是决定上列车上查看一番。
发生命案的M号列车已经重新投入运行,因此他们来到了和M号列车结构相似的E号上。同样的卧铺车厢,几乎没有分别。
张原率先进入4号包厢,盯着车窗上的搭扣仔细观察,看来对于自己的。理论还念念不忘。
而苏伊佳也只是没有目标的随意查看着,包厢还是老样子,狭小的空间,出口仅有门和窗,在勘察一百遍都没有结果。
杨城则没有进入4号包厢,只是双手插着腰站在过道上。他的注视眼前的包厢。
随即他坐到了一旁的边桌上,尝试着模仿当时朱印磊和张毅明的情况。
“接着声音传来,来到一旁的4号包厢。”他嘴里念念有词。
“一旁的4号包厢....”杨城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整个卧铺车厢。他看到十个包厢连成一串。
“4号包厢...”
“4号”
“4”
“4”
“4”
杨城的目光聚焦到包厢门上大大的金属“4”。
“难道...”杨城像是想到了什么,右手握拳,抬了起来,肌肉收紧,脸上的五官纠结到了一块。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大约半分钟接着他抬起的右手狠狠的砸向边桌,几乎是吼了出来:“难道是这样!”
10
“你明白怎么回事了?”张原和苏伊佳围在边桌旁,不相信似的问道。
“嗯,是的。”杨城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如果真的如我所想那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好吧快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杨城稳定了下情绪说:“张原的一句话对我很有启发,就是‘假如那个密室真的是完全密封的话,无论用何种诡计都不可能将尸体移走。’”
“是吗,你觉得问题是出在门上还是窗上?”
杨城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门的两把钥匙都在朱印磊手里,而朱印磊和钥匙则都在列车的前排,并且当时还有五位列车员在包厢那。再来看窗,很明确是被锁上的,而且,这种窗也没有做手脚的可能。因此从目前的角度来说这是无懈可击的密室。”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单纯,凶手用了一个巧妙的手法。”
张原有些急躁,说:“别那么拐弯抹角了,重点。”
杨城毫不掩饰自己得意的样子说:“问题的关键在于‘相似’。”
“相似?”
“就像我以前说过的,‘相似的人’即,赵雄的双胞胎弟弟赵刚。”
“还是‘双胞胎作案’的论调?”张原有点不屑的说。
“‘相似的人’仅仅是一部分,其实还有一样‘相似’从案发开始就该被注意了。”
“是什么?”
杨城自信满满的回答:“是‘相似的房间’。”
此时张原和苏伊佳都回过头看了在身后的一排包厢,它们从1号一直排到10号。
“你是说包厢?”
“没错,这里的每一个包厢都是完全一样的。”
苏伊佳咬着嘴唇说:“你还是具体讲一下吧。”
杨城脸上挂着笑意说:“那天凌晨朱印磊和张毅明在边桌这聊天,接下来,他们听到了旁边的包厢传来声响,于是就上前查看。也就是说他们是循着声音来到了包厢前,接着一抬头,看到包厢门上挂着数字‘4’于是认定了是在4号包厢。”
“你的意思是其实那并不是4号包厢?”
“是的,包厢门上的编号是由金属的数字挂件来标示的,所以只要将挂件换一下就可以,我想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么,他们进入的到底是几号包厢?”
“极有可能是5号,因为,总共有10个包厢,倘若是1,2发生了对调那么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但4,5是处于中段,即便是常年呆在列车上的他们也很难一下子注意到这两者之间的地理位置,更何况他们是循着声音来到包厢前的,更加不会注意了。”
“那么其实他们看到的尸体是在5号包厢里喽!”
“没错,而赵刚可能呆在旁边的4号包厢。接下来他们离开后,赵刚在将金属‘4’和‘5’换回来,由于那时还没有警戒这么做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第二次进入的包厢是货真价实的4号包厢了,而此时他们看到的的‘尸体’则是由活着的赵刚假扮的,那等门再关上就上演消失的把戏了。”
“等,等一下。”张原打断了杨城的话问:“那赵雄真正的尸体呢?”
“在火警响的前几分钟就被丢下去了。”
“怎么丢?”
“什么怎么丢,就是进入包厢然后再从窗户丢下啊。”
张原不理解的问:“不管包厢怎么调换,朱印磊和张毅明第一次进入的包厢肯定是装赵雄尸体的包厢,并且那个包厢也是密封的啊,这点没有改变,赵刚是怎么进出自如的呢?”
“看来你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杨城撸了下头发耐心的解释道:“那个包厢不再密封了。一直以来我们认为4号包厢是密封的原因是能开门的两把钥匙都在朱印磊手里。这点没错。朱印磊第二次打开包厢的时候用的是从5号包厢里找到的钥匙来开的,也就是说那是属于4号包厢的钥匙,所以才能打开4号包厢。但现在问题是赵雄尸体出现的包厢是5号,打开它需要5号包厢的钥匙,而5号包厢的钥匙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它在哪?毫无疑问就在凶手手里,所以凶手可以自由进出那个包厢,这就是调换包厢的意义所在。
“可是如果朱印磊一开始认为的4号包厢其实是5号包厢,他用4号包厢的钥匙怎么能打开呢?”苏伊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朱印磊第一次打开包厢时用的是自己的钥匙,即列车长专用的钥匙,而那个钥匙...”
杨城的话还为说完,张原接上:“是万能钥匙!。”
杨城咧嘴嘿嘿一笑说:“没错,列车长的钥匙能够开起1号到10号所有的包厢,所以当时他在开起5号包厢的时候不会有任何问题,同样的,第二次开启真的4号包厢时无论他使用的是那把万能钥匙还是从5号包厢找到的4号钥匙最终都能顺利的打开而感受不到异常。这点可以说非常巧妙。”
张原心悦诚服的点着头。
但是苏伊佳则问:“你有没有想过凶手这么做的意图?”
“有些想法,但现在还不准备说,我觉得首先应确定一下这个手法的可行性,因为我认为朱印磊和张毅明搞错了包厢只是一种可能,这种可能是否会发生在这两位常年呆在列车上的人还是个未知数。”
就如同去求证张原的理论一样,他们再次来到朱印磊和张毅明面前。
此次自然是由杨城来向他们来说明自己的理论。杨城本人非常紧张,他很担心张毅明再次无情的说:“不可能。”
但这次,他们两人的反应和第一次大相径庭。
张毅明抓着头,犹豫不定的回答:“应该不会搞错吧。”
而朱印磊则更坦率些,他说:“虽然觉得不应该搞错,不过仔细回忆一下在当时那种状况下,判断上出了点差池不是没有可能。”
从以上两句话中足以看出,杨城的推理是可行的。
在离开了车站后,回到警局他们一行人则继续进入了讨论。
苏伊佳说:“你刚刚讲你能够解释凶手的意图,怎么样,现在能说了吗?”
“当然。”杨城托着下巴回答:“其实仔细想来我的推理有几处不太合理的地方。”
苏伊佳和张原疑惑的看着杨城。
“怎么说呢?一直我都在考虑一个问题,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情况是否是凶手希望我们看到的。”
“什么意思?”张原问。
杨城郑重其事的说:“我觉得凶手的确有着自己的一套计划,但并非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情况,其中出了点意外。”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苏伊佳的话里透着困惑。
“因为我的推理中有重要一环,就是赵刚假扮他弟弟的尸体这一步,虽然最后的结果是蒙混过关了,但是这么做非常非常危险,如果他们当时稍微仔细的观察一下,那赵刚就完了。”
张原皱着眉头,思路跟随这杨城,说:“那你认为,赵刚假扮赵雄是迫不得已的?”
“是的。”
“不可能吧。”苏伊佳随即提出了反对意见:“让朱印磊和张毅明看错,不仅要长得像衣着也要一样,如果赵刚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怎么会和他哥哥穿的一模一样呢?”
“这个问题一开始我也想不通,一方面我并不认为凶手冒这么大风险会是他计划之中的事,可另一方面要骗过朱印磊他们衣着一定要一致,那必须是一开始准备好的。这么就矛盾了。”
“你又想推翻你的推理吗?”张原不解的问。
“不是这样的,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解释,一种可能是赵刚那天正好穿了和赵雄相同的衣服,是个巧合。”
“这几率也太小了。”
“这不一定哦。”苏伊佳说:“毕竟他们是兄弟,有着冥冥的联系。”
“切,冥冥的联系?”张原嗤之以鼻。
杨城继续说道:“不过还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赵刚的确是故意穿和赵雄一样衣着,但却不是为了假扮尸体。”
“哦?那又是为了什么。”
“你想想,赵刚的整个计划要呆在列车上不少的时间,这期间很难保证不被人看见,那么如果有人曾经看到过赵雄,又看到了赵刚,可是衣服却不一样这多少会让人觉得奇怪,因为在列车上不太会有人换衣服的。所以赵刚索性就穿的和赵雄一样,这样行动起来就方便很多了,即便被人看到,也无所谓,因为别人会把他当成赵雄。”
张原歪着脑袋说:“有点道理,不过你能否稍微系统的梳理一遍?”
杨城思忖了一番后回答:“嗯,这一切纯粹是我的猜想,听起来还比较牵强。而且有的疑问依旧无法解开。”
“快说吧。”
“首先出于某种理由赵刚要杀了他的哥哥赵雄,并且要把他的尸体带出列车,所以他准备实施这个计划。为了安全他穿得和赵雄一模一样,然后使用了我所说的调换房间的诡计。他先将赵雄的尸体移到5号包厢,然后调换了金属挂件。接着朱印磊进入了5号包厢,然后离开,等时机差不多了,赵刚打算开溜了,他触动火警让火车停下,接着把赵雄的尸体丢下车,自己回答4号包厢在清理一下现场准备也跳下车,但是出了一桩意外。”
“什么意外?”苏伊佳问。
“朱印磊很快感到卧铺车厢并且反应的也很快,决定下车查看,而还在包厢的赵刚听到了这句话,所以不敢贸然跳窗,万一发出的声响引起了注意很可能被一群人追逐。所以他决定暂且不动,可是没想到,朱印磊上来后又要打开4号包厢的门了!”
“等等,那时既然朱印磊已经回来了他为什么还不走?”
“是回来了,可赵刚怎么知道?他以为外面还有人在搜查,因此那样的尴尬情况情急之下就假扮赵雄的尸体了。”
“这...似乎说的过去啊。”
“可是,赵刚一开始使用调换房间的诡计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啊。”苏伊佳问。
“这点,我想可能是赵刚想分散我们警方的注意力,毕竟密室消失之谜不解开案子根本就无法继续啊,并且,这个手法也有它的巧妙之处不易被发现啊。”
“那其他的疑点呢?比如尼龙绳什么的。”
“这些或许只是一些偶然,未必一定和案情有直接关系。”杨城回答。
三人沉默了一阵似乎都在思考杨城的推理,从纯物理的角度已经破解了尸体消失之谜,并且在凶手的行动意图上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不得不承认,你的推理相当迷人,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张原开腔道。
“什么?”
“赵刚,他,可是有非常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啊。”
11
“确定?”
“确定。”
“肯定?”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肯,定。”站在杨城对面的女孩加重了语气回答。
杨城像是嗓子干涩无比一般,狠狠的吞咽了几下口水。“赵刚,在11月26日8点到27日晚10点一直呆在工作室,一步没有离开?”
那女孩不耐烦的撩了下头发说:“我已经回答了无数遍了,没有,我们都能证明。”
她所说的“我们”是在她身后大约十位男女。他们都一致的点了点头。
“难道,”杨城无助的说:“真的一步没有离开吗?”
“没有,我们都拼了命的工作,没有人离开,吃饭也是叫外卖。”
“那是否有可能你们睡觉的时候赵刚离开了?”
“那几天我们几乎没有人安安稳稳的合上眼,累了就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一个男青年回答。
“也就是说,赵刚一分钟也没离开。”
“是的,对于这点不需保有任何怀疑。”
12
事件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
警方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但这一个礼拜对于杨城来说却过得异常充实。他始终无法忘记自己的“双胞胎”理论,可赵刚那显而易见的不在场证明彻底击碎了他的推理。哦,不,还没有彻底击碎。杨城后来又固执的怀疑,赵雄还有一个兄弟,即,他们是多胞胎而不是双胞胎。
为此,杨城不远千里来到了赵雄的出生地,找到了接生的医院,调阅了当时的档案,可档案上白纸黑字无情的印着“双胞胎”。
不得不佩服杨城坚韧不拔的毅力,接着他又大胆猜想,认为兴许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例如私生子,弃儿之类的。辗转各地寻找了解赵家的人。
然而,事实不容改变。死者赵雄仅有一个弟弟,赵刚。
另一方面。这次事件在S市传得沸沸扬扬,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离奇的谋杀,不可思议的消失。无不是夺人眼球的卖点。因而各大报刊争相报道,近段时间的头版头条大多被此事占据。虽然,媒体一直有将新闻添油加醋进行艺术夸张的习惯,但这起事件的报道基本还属客观,或许是案件本身就足够匪夷所思,另加处理反而画蛇添足了吧!
每天警方都会接到各种电话,宣称自己已经通过严密的推理得出了合理的答案。但结果大抵令人失望。并且,那些“侦探”的们的想法越发的脱离实际。其主题,直奔科幻小说而去。
S市,那些过着快而枯燥生活的人们仿佛被燃了全部的激情,对于此事的关注度空前高涨。不过,舆论的关注,带给警方的只能是压力徒增。
13
“啊哈!精彩的推理!”当杨城叙述完那详尽而冗长的事件以及自己的推理后,陶川一面拍着手从藤椅上站起来,一面真诚的说道:“令人难以置信,你们警方这么有想象力,让我刮目相看啊!”
杨城不好意思似的抓抓后脑勺,又垂头丧气的说:“再精彩也没用,最后都被否定了。”
“哦,不不,话不能这么说。”陶川摆摆手说:“这和是否是真相无关,能有这些想法本身就只得倾佩。”
像是还不习惯陶川安慰性的话一般,杨城干咳了几下,接着他问道:“你有什么看法吗?”
“前几天我通过报纸已经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并且有点想法。”
陶川家的餐桌上零零散散的摊着近十份报纸,并且都翻在关于那起事件的报道上,在凌乱的报纸下还压着一张DVD,是威尔史密斯的老片子,《天煞》。
杨城听到陶川的回答后像是打了强心针一样,“你有想法?”
“当然。确切的说,事件的来龙去脉我都明白了。”陶川严肃的回答。
杨城露出兴奋但带着怀疑的神色,说:“全都明白了?那凶手是?”
“马讯。”
“马,马什么?”
“马讯。”
“马,马讯?”
“是的,马讯。”
“马讯是谁?”
“马讯就是马讯啊!”陶川认真的说。
杨城嘴巴微张,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他心想:难道陶川私底下调查到了我没注意的线索吗?
不过,凶手是谁,杨城并非特别在意,相较之“谁干的”,杨城更感兴趣的是“怎么干的”。
他说:“那么,尸体是怎么消失的呢?”
“怎么消失?”陶川伸出食指,搓了下眉角说:“这我怎么知道。”
杨城愣了一下,疑惑的问:“你不知道?那在说点什么啊!”
“我知道凶手是马讯啊!”
“不管凶手是谁,可这个手法不能解释有什么用呢?”
“我都告诉你了是马讯,你还纠结在手法上干嘛呢?”陶川反问。
杨城显得有些气恼,急躁的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马讯,马讯,马讯到底是谁啊!”
“马讯,是Martian啊!”陶川一脸无辜。
“Martian?”
“Martian,火星人啊!”
杨城脖子一伸,双眼瞪得浑圆,“火,你是说火星人?”
“是啊!”陶川一本正经的说:“很显然,这起事件是火星人干的,他们对我们居住的星球产生了兴趣,于是,需要了解人类的身体构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那个名叫赵雄的倒霉鬼,不幸的成为了他们实验的目标,为什么他会被带出列车呢?很简单,火星人嫌那个包厢太小,施展不开手脚。至于你问我他们是怎么带出去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但必然是先进的高科技,例如时空转移之类的。”
杨城瞠目结舌的看着陶川,目光活脱脱像在参观一个外来生物,片刻,他问:“喂!你是真这么觉得还是在同我开玩笑啊!”
陶川依旧绷着脸,表情一点没变,回答:“废话,当然是开玩笑。”
杨城用手托住头,嘴一张,原本打算说点什么,可后来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斜着眼睛看着陶川,通过神态和动作传达出这么个信息:“真服了你。”
陶川走向餐桌,手里随意的拨弄着报纸,说道:“这几天我试图做一个安乐椅侦探,想通过报纸来了解真凶,不过并没有什么结果。”
从他的语句内容上来看,陶川已经回复正常,只是这样的转变实在缺乏过度。
“哦,嗯。”杨城说:“那,在我告诉了你这么多内部消息后你有什么想法吗?”
陶川点上从口袋了摸出已经软瘪的烟盒,抽出一支后,用自己的银色打火机优雅的点上火说:“和你一样,对那个双胞胎非常在意。”
“是吗!”杨城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些:“你也怀疑是双胞胎作案?”
“也不是怀疑双胞胎作案,只是当你提到双胞胎的时候,我一瞬间想到的东西。”
“那也不妨说说啊。”
“嗯,比如,你们在树林里发现的尸体和出现在列车上的不是同一人,或者朱印磊他们两次在包厢内看到的尸体不是同一人,或者你们发现的尸体是其实是赵刚的,而你们认为的赵刚却是赵雄。”
“呃,等一下,关于你说的最后一点是不可能的,我们已经用科学手段证明了死者的确是赵雄。身份上没有问题。”
“哦,那这个可能性就被排除了。”陶川摊着手轻描淡写的说。
“不过你说的前两个,听着倒有点意思。”
“嗯,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对。”
杨城搓着手对陶川,不,更像在自言自语:“如果我们发现的尸体和列车上朱印磊发现的尸体不是同一具那意味着什么呢?”
“兴许存在第三具尸体。”陶川说。
“可,赵雄只有一个个双胞胎弟弟啊,要是存在第三具尸体又是谁?”
“也未必一定要是兄弟啊,长得稍微像点就可以了。”
“这不太可能,那两位证人近距离的观察过,并且在辨认树林里赵雄的尸体时都斩钉截铁的肯定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样啊,那看起来这个说法也没什么戏了。”
“基于同样的原因,‘两次在包厢内看到的尸体不是同一人’也没可能了。”
“嗯...”陶川叼着烟,再度坐回了藤椅上近一步发问:“赵刚的不在场证明难道没有一点纰漏吗?”
“就我个人而言,非常希望有纰漏,但时间上的跨度实在太大了,而十多人的证明不可能有假。”
“那间工作室是属于赵刚的?。”
“是的。”
“那么如果赵刚被抓,他们十来个人也会就此失业?”
“因此你怀疑是几个人为了这个原因而做了伪证?”
“这么想也是有道理的吧!”
杨城还是缓缓的摇头:“就算有这么一层利益关系,还是太单薄了啊!赵雄不可能因此就拜托他们做伪证,毕竟他们和赵雄非亲非故,这个风险太大了!”
陶川将左腿掴到右腿上,眯着眼吞云吐雾,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那么,赵刚说什么也和这起案件没有关系了对吗?”
“似乎是。”杨城的语气里透着不情愿。
陶川整个脸都隐藏在烟雾缭绕之下。他和杨城的对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陶川问道:“后来你们警方找到了那两部分尼龙绳吗?”
“没有。”
“你说,其中一部分是一捆的,大概有多长?”
“据赵雄的妻子说有7,8米的样子。”
“除了尼龙绳之外就什么都没丢?”
“没错。”
“真奇怪啊。”陶川嘟喃着。
陶川将用作支撑的腿换成左腿,有技巧的吐着烟圈,但从他的神色来看,就知道他的大脑在飞快的运转着。
而杨城,也思索这案件的疑点,只是翻来覆去的想却都没什么新意。
一支烟的功夫,陶川把燃着火星的烟蒂在烟灰缸内。接着撑着藤椅的扶手“噌”的一下立了起来,他对杨城说:“就这么坐着干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带我去一下现场吧。”
14
陶川所说的“现场”,并非是列车上,而是搭乘着杨城的警车来到了列车由于火警铃而停下的地方——A站。
经历了数小时的颠簸之后,他们两人才从老旧的桑塔纳内钻出。
杨城伸了个懒腰后环视了下四周,不远处就可以看到A站的站台。他说:“就是这了。”
此处离S市并不算远,但却完全隔离了大都市的喧嚣与聒噪。在铁道的两旁植着一排排樟树。不过,尽管空气清新,使人产生深深吸一口的冲动,可却感受不到一种大自然才特有的亲切。这或许是周围遍布的杂草和充满凉意的冷风让这里平添了一份荒凉吧。
陶川将手插在裤带里,沿着铁道漫步。一阵强风把陶川蓬乱的头发吹的飘了起来。他眯起细长的眼睛欣赏周遭的景色。
杨城板着面孔,跟在陶川的后面,机械似的左顾右盼。他的样子多少有点煞风景。
“离S市这么近的地方安置这样一个小站感觉没什么必要啊。”陶川说。
“哦,嗯。”杨城随口符合了句,接着又补充道:“也不能说没必要啊,总有人需要这站列车停靠的,比如说那位列车长,他家就住在这附近,没有这一站会麻烦许多。”
“哦。”陶川轻轻的应了一声,轻的像是被风吹散了一样。
他们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行走。陶川在前面闲庭信步,而杨城则显得很急躁。
有时陶川会停下步子,望着空空如也的轨道,似乎在在闹钟想象着一部列车停着的景象,有时则莫名其妙的盯着一颗树仔细的观察。
“喂!你在干什么呢?”杨城扯着嗓子问。
过了几秒后,陶川才慢条斯理的回答:“寻找灵感。”
“是吗?”杨城酸溜溜的问。
陶川没有理会杨城的态度停下步子,指着铁轨问:“赵雄的行李箱就被扔在这铁轨旁,对吗?”
“嗯,是的。”
之后,陶川又朝向一边的树林说:“尸体就在那被发现?”
“没错,要我带你去发现地看看吗?”
“不用了。”
陶川继续毫无意义的散着步,再次过了10分钟,他说:“现在在哪可以找到当时的列车长?”
“今天是,礼拜4,朱印磊好像轮休。”
“那就是说在家里喽!”
“应该是。”
“你刚刚不是说那位名叫朱印磊的列车长就住在A站吗?我们不妨去拜访一下。”
杨城皱着眉头看着陶川说:“你还想调查什么,该问的都问了。”
“呃,的确是这样,但总想在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杨城没在说什么。联系到了朱印磊。他的确正好在家。
从A站出发一直到朱印磊家不过花费了20来分钟。但实际的距离远比这个数字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路非常不好走。
朱印磊住在一栋有些年头的小高层内。他家则在305室。
叩开305室的大门。一位年逾五旬的老太站在他们面前。是朱印磊的妻子。
“你就是杨城警探吧!”她对着陶川说。
“哦,我是。”杨城往前踏了一步说。
“抱歉,快请进吧。”
踏入了朱印磊的家,直接便是客厅。他家面积不大,粗略估计一下可能只有60平米。很多家具都已老旧,但由于整个房间被收拾的仅仅有条所以显得比较舒服。
客厅连着阳台,上面摆着许多盆景,可因为是冬季,所以大部分的植物只留下干巴巴的枝条。
此时,朱印磊已经坐在那木质的长椅上了,茶几上沏着两杯茶。
“你好杨城警官。”朱印磊立起身子说,当他将目光定格在陶川身上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转向杨城:“这位是...”
“我姓陶,名川,山川的川。”陶川礼貌的自我介绍道:“是杨城警官的朋友。”
“哦,嗯,你好。”
待三人都坐定后,朱印磊的妻子又端上一杯茶放到陶川的面前。
“这次来,还需要什么帮助吗?”朱印磊问这句话时是看着杨城的。
但杨城扭过头,看着陶川。
陶川说:“这次来还是因为那起发生在列车上的事件。”
朱印磊抿着嘴唇点点头,说:“是否需要我在将那晚我所知道的情况再复述一遍?”
“不必了,我是想问一下,那晚,你是否碰到了任何奇怪的事?”
“任何异常?那天晚上出的事没一件是不奇怪的。”
“嗯,不是这个意思。”陶川抓抓头说:“这起事件非常的令人困惑,可以说,几乎令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了,因此我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如果有人碰到到了奇怪的状况也会在第一时间告诉警方的吧。”
陶川不知何故,谦逊的笑了,说:“是我没表达清楚,倘若有人碰到了奇怪的事当然马上会通知警方,正确的说,我要知道的不是‘碰到奇怪的事’而是‘感到任何异样’。”
“感到任何异样?”
“没错,这里所说的异样可能在人们的脑中维持的时间很短,不过几秒种,它还根本说不上奇怪,只不过和平常有一丝不同罢了。那么还构不成报告警方的级别。”
“原来如此。”朱印磊表现出非常认同的样子。接着他托着下巴,努力的思考起来。
约莫过了一分钟左右,他摇摇头,回答:“抱歉,想不出。”
“这样啊。”陶川充满遗憾的说。
陶川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客厅的一个书架上,他离开椅子来到书架前,书架上放满了推理小说,他从中抽出一本书,是松本清张的《点与线》。
“哦?你也喜欢推理小说?”陶川显得很意外。
“呵呵,是的。在列车上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朱印磊笑眯眯的说。
陶川将书放回书架。回到座位上,他用食指搓着三角区说:“对于这起案件你个人有什么看法吗?”
“我?我能有什么看法。”
“无论如何你对这起案件的直观感受比我们要强的多,而且,你又很喜欢推理小说,所以你的见解很可能对我们会有启发。”
朱印磊,端起茶,呷了一口。神情非常严肃。他沉思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他用手揉了揉睛明穴。再一次深思熟虑后开了腔。
“坦白的说,我觉得这桩事件的凶手,他的心理很独特。”
“独特?”一直被撇在一边的杨城插话道。
“凶手的手法究竟是什么,这个暂且不提,更重要的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关于这一点,警方也不清楚吧。”
陶川下意识的看了眼杨城,但杨城面无表情。
“可即便没人知道这点,但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认为凶手这么做肯定通过某种形式带给他益处。”
“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不,我也一样这么认为,我相信倘若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的事,凶手是不会做的。但我怀疑的是,所带来的益处和承受的风险是否成正比。”
“风险?”
“是的,步骤越多,留下的的证据越多,危险越多。”
“那么就说明这个诡计对凶手有极大的好处啊。”杨城说。
“我觉得这个好处再好也好不到哪去。”
“为什么?”
“这样的手法只适合在推理小说中出现,令人难以置信的诡计在现实中并没有什么实在的用处,反到会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怎么会没用处呢,我们警方现在还不是全无头绪!”
“但至少,你们现在还有一个侦破的方向。再匪夷所思的谜团,只要条件具备了,被人解开只是时间问题。反过来想一下,如果当时凶手在杀完人后直接从容的在下一站下车,你们怎么办?列车没有身份的登记,几百号人在不同的站点上上下下,谁都不会去注意谁,当最后尸体被发现,你们警方能怎么做?兴许都会陷入没什么好调查的窘境,试问,若事情真的这么发生了,警方到底打算从哪里入手呢?”
杨城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我觉得凶手该是个理性的人,这点从这个诡计就可以看出,但换个角度来说,如果凶手有能力想到这个诡计,那么他也一定清楚我刚才所说的。可是凶手依旧选择了一个充满风险但颇具戏剧性的诡计,这究竟是为什么,或者说,凶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心态?”
朱印磊就如同一个面试官一样,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两位“考生”无一例外的学陷入沉默。
朱印磊的妻子也不知何时站在了杨城和陶川的身后,听着他们的谈话。
少顷,陶川嘴里吐出了一个儿化音:“玩儿。”
“什么?玩儿?”杨城问。
陶川没有回杨城的话而是看着朱印磊。
朱印磊缓缓的点着头说:“很贴切的说法,凶手的心理带着些孩子气的想法‘玩儿’。”
“这叫什么话?难道他不介意自己被抓吗?”
“介意。”朱印磊加重语气说:“只是他介意的程度不同罢了,如果可以的话凶手也不希望被抓住,但万一被抓住了,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所以才这么‘玩儿’。”
杨城没在说话,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依旧无法接受这种说辞。
朱印磊停顿了一会儿后,脸上带着浅笑说:“刚刚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胡乱说说的,别介意啊。”
“不。”陶川的表情诚恳:“非常感谢。”
离开了朱印磊家后,陶川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当他们坐上车的时候杨城并没有马上发动,问:“还在想朱印磊说的话?”
“嗯。”
“真是的,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吗?”
“当然有。”
“举个例子。”
“比如已经失去了生活的意义,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过一天算一天的人,或是已经失去了未来的人,得了什么绝症之类的。”
“切。”杨城还是不以为然。
之后又回到了S站。
并且在休息室找到了张毅明。陶川再次向他询问那种“感到一丝异样”的问题。但张毅明还是没给他们带来任何信息。
接着,通过电话,陶川向每一个当时在M号列车的列车员,驾驶员发出了同样的问题,可都没有进展。
唯一的收获在最后一个电话中。
他叫周庆,是当时的列车驾驶员。
“照你这么说,有一件事的确平常没遇到过,但应该是微不足道的。”
“是什么?”
“那晚在A站停下后又重新启动的时候,我觉得动力有点不足,大概是发动机出了什么问题吧,但几秒以后就回复正常了。”
当这通电话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饥肠辘辘的杨城和陶川,弄了几碗泡面随意的吃着。
“呼。”杨城深吸一口气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干?”
陶川从口袋里掏出列车的时刻表,指着其中一点说:“两个小时后M号列车,将启程开往N市。”
杨城一愣,接着不顾嘴里还塞着一卷面条就口齿不清的说:“你要干嘛?”
“我想让你帮忙弄到一张往返票,要软卧4号包厢的。”
杨城先是费力的把面条咽下肚,然后说:“怎么,又要找灵感?”
“差不多。”
杨城歪着头看着陶川,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随你便,反正现在不是高峰期,不过我觉得你没这么做的必要。”
陶川耸耸肩,笑了笑说:“多谢。”
两个小时之后,即12月8日晚12点,陶川仅带着几本刚买的书就登上了列车。
在接下来近一天索然无味的行程中,除了上厕所他几乎就没有出过包厢。当列车抵达N市后,他甚至都没有下车。
在返回S市的途中,他没有看书,更多的时候是呆呆的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风景。当列车驶到A站时,陶川望着窗外,嘴里轻轻的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15
当杨城接到陶川的电话后,从他急切的表现就可以知道,这几天里,依旧毫无进展。
“到了吗?”
“到了。”
杨城把听筒换了一只手拿。急切的问:“有灵感了吗?”
电话那头沉寂了半天后说:“嗯,全明白了。”
“凶手是...?”
“这个,现在还不想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说?”
“明天吧、。”
“什么!明天?你看我现在还能等到明天吗?”杨城有些火大。
“我相信你能。”
杨城像是吞了一个苍蝇般,脸色难看。
“明天上午十点,在S站的休息室我会想你们说明的,能把他们都叫过来吗?”
“他们,谁?”
“所有人,包括当时在列车上的列车员,以及赵雄的妻子和弟弟。”
“你这家伙简直...”杨城提着嗓门吼道。
“对了,在那之前,麻烦你调查一下...”
听筒那边传来列车驶过的噪音。杨城起先愣了一下,眉头纠结成在一起,回答:“嗯,我知道了。”
16
十来平方米的休息室。
一边坐着赵雄的妻子潘丽,她的右边是弟弟赵刚,左边是苏伊佳和几位列车员,另一边则依次坐着杨城,朱印磊,张原,和张毅明。
杨城频繁的看着手表,时间是上午的10点15分
张毅明粗声粗气的说“喂,杨城警官,你的朋友怎么还没来?”
“应该快到了。”
“难道不能由你来向大家说明吗?”带着方形镜框的赵刚不耐烦的说。
杨城再次看了次时间,用食指搓着唇上。
张原双手环绕抱胸,样子看上去也不满意,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终于,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陶川顶着蓬乱的头发大跨步的踏入房间。他环视了一下正襟危坐的各位,像是有些过意不去似的,抓抓头,说道:“抱歉,来晚了。”
杨城立刻起身,站到陶川旁,很隐蔽的白了他一眼,随后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朋友陶川。”
陶川找了一个位子坐下。他昨晚似乎没有睡好,垂着眼袋,眼窝深陷,更承托出了他的鹰钩鼻子。
“你好。”说话的是赵刚。
“你好。”
“刚刚杨城警官说你要向我们解开这起事件,是这么回事吗?”
“是的。”
“你是警察吗?”
“不,当然不。”
“哼。”赵刚傲慢的笑了,他斜着眼睛瞅着陶川说:“既然你不过是个毫无关系的人,我们有什么必要听你在这里啰嗦呢?”
陶川摁了摁太阳穴,看着赵刚说:“如果你的确对我要说的全无兴趣,现在离开也未尝不可,但,我想,你权当是在听一则令人难以置信的推理故事,也会充满趣味的。”
赵刚努了下嘴。
见赵刚没有再说话,陶川的视线移向别处,他定格在了一位女士的脸上,问:“你就是赵雄的妻子潘丽吗?”
潘丽点了点头。
“接下来要详细谈论你丈夫的死,你受得了吗?”
潘丽犹豫片刻,咬着嘴唇再度颔首。
“嗯,那好。”陶川将头面向大家说:“我们就此开始吧。”
杨城双手的手指互相交错,下意识的又捏紧了些。
“发生在11月28日的那起谋杀案,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与之皆有联系,因此,我想对于案件必定非常关注,几位警察自然不用说,那么,赵刚,潘丽,和其他的列车员,在事发之后应该都通过报刊媒体了解了案件的全貌了吧。”
众人产生了一些骚动,但没人表示异议。
“既然都知道了,并且由于报纸上写的也非常详细,那么对于案件我不再做过多的说明了,只是说个大概:死者赵雄,于11月27日凌晨被人勒死,将近一天后,赵雄的尸体被朱印磊和张毅明在4号包厢发现,接着门窗被锁上,他们离开了4号包厢,但列车由于虚假的火警再次停滞,然后又重新开起,在开起之前尸体还被特意查看,当时依然在车厢内。最后列车抵达S市,警方上来时,赵雄的尸体却消失了。后来,赵雄的行李箱在铁轨旁被发现,而尸体则在附近的杂树林里找到。”
陶川湿润了下嘴唇,停顿下来,观察了一下每个人的表情后继续说道:“正如各大媒体所渲染的那样,赵雄是怎么被人谋杀并不重要,问题的关键在于,他的尸体是怎么从列车的包厢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树林里的。当朱印磊走和张毅明走时,窗,门都是处于上锁的状态,这点毋庸置疑,除此之外。在尸体消失期间,门口还有五名列车员在巡逻,而唯一拥有钥匙的朱印磊,却和张毅明在头一节车厢的最前端,并且两把钥匙都在视线所及范围之内。那么,也就是说当时的4号包厢没有人能够进入,但,朱印磊和张毅明又证明,当时没有人藏在包厢里,那么,等于没有人能够再次碰到到尸体了。可尸体却不见了。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头疼的谜团,可以说,完全不可能。”
“这些我们都知道,用不着你重复拜托你讲点新鲜的。”赵刚不耐烦的说。
“别着急。”陶川用手指揉了揉眉骨后说:“除了上面说的最大谜团之外,还附庸着一些别的问题,首先是为什么凶手要将尸体离开包厢,而即便要将尸体戴离为何要用这种方式,难道这么做对于凶手而言有什么好处吗?并且,不仅尸体离开了包厢,连行李箱也不见了,而尸体在树林里,而行李箱却在铁轨旁,这又是为什么?即便真的有某种理由迫使凶手干出了以上的事情他又为什么要在杀完人后过了整整一天后才采取行动呢?”
陶川一连串提出了几个疑惑不解的地方,尽管这些问题,众人都已思考过,但依旧再次的陷入了沉思。
“另外,那天列车上还有两个不同寻常的地方,一个是赵雄尸体的摆放造型,是坐在桌上,身体倚着窗子,盘腿,呈打坐状。这是否代表了什么意义?而那天,致使列车停下的虚假火警后来经过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故障,那么看起来应该是人为使然,这么做仅仅因为凶手要出逃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陶川的思路进行下去,包括赵刚,无一例外的绷着面孔,气氛严肃。
“刚刚说的一些,在报纸上都能找到,但接下来我要说的几点,则并未对外披露。”
陶川的话将沉浸在各自思绪的人们拉了回来。
“第一,是潘丽提供的线索,她称,他丈夫带的尼龙绳没了。而置赵雄于死地的物件正是那种尼龙绳。那么,有可能凶手就是使用了赵雄的尼龙绳作为凶器,被带走也就不足为奇了。但问题是这里的尼龙绳由两部分构成,第一是用来捆绑行李箱的用的,第二则是赵雄为了方便而带了一捆。可是,事发之后这两部分的尼龙绳全部消失了。如果是其中之一做了凶器,另一捆凶手为什么要带走呢?第二,是当时列车的驾驶员告诉我的情况,火警之后列车再度启动的时候,他感到了动力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不足。”
朱印磊转过身子,看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问:“哦?是吗?”。
“嗯,感觉发动机有点问题,不过只持续了几秒就全回复正常,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一开始没有说。只是这位先生那天反复强调希望了解一切异常的状况哪怕极其微不足道,我才提起来的。”
陶川点着头,说:“或许那个问题根本就无关紧要。但,仔细一想,上述的每一个疑点都挺让人人头疼的。”
坐在杨城边上的张原,像是要引起别人注意一般咳嗽了下,说:“关于尼龙绳的问题我倒有一些想法。”
“哦?”
“正像我们的推理,如果凶手以赵雄的尼龙绳作为凶器,带走他没什么好奇怪的。问题集中在第二条上。不过,不妨想象一下,凶手随手拿了一捆尼龙绳杀死了赵雄,接着就随手扔到了一边,过了一会才想起凶器的问题,于是妄图带走凶器,可是由于他当时根本就没有仔细注意过凶器,所以当他看到两个尼龙绳时分不清到底是那个,于是索性全部带走。”
“不太可能啊。”张原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苏伊佳就反驳道:“一捆是用来绑行李的,已经散开了。另一捆是则卷在一起,这不太可能搞错吧。”
“杀完人后脑子一混乱,怎么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再怎么说,这也不会区分不了啊。”苏伊佳提高声音道。
陶川晃晃手,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的,张原的推理还是有可行性的。”
“不对。”赵刚翘着二郎腿,突然发言道:“找你们这么说,感觉凶手是冲动杀人喽?难道我们面对的诡计不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吗?”
陶川诡异的笑了,回答道:“嗯,或许是吧。”
杨城捏紧拳头,将它放在唇边,他的眼睛不断斜着身边的人,不知不觉,杨城的脸上已泌出了汗珠。
陶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饮水机边上拿出一个一次性杯子为自己满上后,喝了一大口。然后回到座位再度说了起来:“目前为止,警方对于凶手行踪的情况,只有谋杀赵雄的这一段稍微有疑点眉目。”
“眉目?有吗?”赵刚挑了下眉说道。
“一切的推理是源自于尸体被发现时是处于一个密室状态。”张原做出了解释:“不过由于包厢的窗户在外面也能锁上,因此倒不是密室谋杀,不过反过来。凶手也只能从这里离开。所以由此推断,凶手在谋杀了赵雄后从窗户离开,再回到列车上。”
“可为什么凶手不通过门离开呢?又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这很简单,他担心从门出来会被人看到,因此等到下一站,才从窗户跳出去,至于回来,当然得回来,凶手总不能留着行李在车上吧。”
“哦,这样。”
陶川听完张原的话后脖子一歪,说:“这个推理听起来还是非常具备说服力的,不过我个人对于一个细节却抱有疑问。”
“是什么?”张原口气并不怎么友好。
“从窗户跳下后,凶手还会有闲心关上窗吗?”
“这...”
“反正,接下来的推理就无法进行下去了,因为,4号包厢成为了一个彻底的密室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凶手是怎么进行移尸的?这就绕回了整件事的核心谜团。”
杨城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没在认真听陶川的话,他眼角瞟了眼身旁的朱印磊,并且想到了杨城和陶川在朱印磊家时,朱印磊说的话。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其实,对于这个核心诡计,警方并非是像报纸描述的那样,诸如‘好似一群无头的苍蝇’或是‘完全束手无策’。相反,眼前的两位警察,张原和杨城都提出了非常有趣的解释,只不过由于运气欠佳都被否定了。下面,我要提出一个有趣的感觉,这也是我在从报纸上得知此案时的第一感觉。”
众人都集中的思想,听着相当入迷,跟着陶川的思路走。
“撇去其他的一切附庸,只从最简单的框架来看:打开门发现尸体——通过检查证实包厢完全被密封——关上门——再次打开包厢尸体还在——关上——又打开门,尸体不见了。”
张原生硬的问:“呃,那又怎么样?”
“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难道是魔术?你是说这像个魔术!”苏伊佳尖叫道。
“呵呵,是的。”陶川满意的说:“实在太像了——一位风度翩翩的魔术师登上舞台,搬上一个大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放着美女。向大家展示这是一个密封的箱子,然后关上门,再装模作样的施展一下法术,接着把箱子打开,通常来说,里面的美女还在,仔细看过魔术的该知道,有时他不会一下子就把她变掉,而会再向大家展示一下,让大家知道那尤物还在。最后,花哨一点的是箱子直接炸开,朴素一点的则直接打开箱子门。总之,观众则惊讶的发现,里面的美女消失了。几秒后,你就会看到,美女会笑吟吟的从舞台的某处走出来。”
张原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僵硬,他看着陶川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个魔术的手法正是这起案件的手法?”
陶川听了张原的话后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接着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嗯,挺有想象力的,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不,我觉得这很有可能啊!”
“和这个手法相比,那些舞台上的魔术简直无聊透顶,不值一提。所谓的大变活人根本没什么神秘的,无非就是暗隔,柔术。如果你明白了真相,你百分之一百的会怀疑自己为什么当时会被那种小把戏骗了。更何况,一个魔术除了魔术师之外还有一大堆助手,工作人员,托儿,一齐配合,而观众只能傻乎乎的呆在台下以固定的角度观看。可是这个手法却几乎由凶手一人独立完成,并且,牵涉其中的‘观众’全都不可控。”
“等一下,你说‘几乎由凶手一人独立完成’,意思就是有合谋吗?”
“嗯,严格的来说并没有‘谋’过,而那位助手只是在事件已经发生后作了些扫尾工作,就谋杀包括‘尸体从列车上消失’的命题并没有任何人帮助过凶手。”
张原吞了吞口水,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急不可耐,他平稳了下呼吸后说:“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题,既然没有关系你莫名其妙的扯出‘魔术’出来干嘛?”
“魔术中第二次开门,向观众展示‘人在箱子里’虽然看起来和第一次没有区别,但实际上,箱子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那又怎么样?”
“这一点,魔术和我们面对的案件有异曲同工之处。”
“你的意思是他们第二次打开包厢的门,包厢的情况已经改变了?”
“是的。”陶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他喝了口水后又说:“几天前,为了这起案子我乘坐同一部列车,同一个包厢内从S市前往N市,在这个旅途中我并没有产生任何灵感,只是发现了一些连疑点都称不上的现象,我注意到4号包厢的外侧车窗的拉手脱落了,对于这个,列车上的乘务员告诉我,这是正常现象。还有,从S市一直到过A站十分钟左右的路程里,铁轨的两旁都植着樟树。在往前开就没有了。另外我突然思考,这么长的铁轨,为什么凶手偏偏要选择在A站附近使列车停滞,是否有什么目的?”
“正好停在哪里而已。”张原不以为然的说。
“当然,可能仅仅如你所说是个偶然。”
接下来陶川往外深深的舒了口气,放慢了语速说:“当列车从N市返回S市的后,当列车经过A站的时候,当路边的樟树一掠而过的时候,一瞬间的所有的线索都被串联了起来,窗外的拉手,尸体摆放的造型,行李箱,尼龙绳,A站,列车停下来的作用,树,动力不足,全都清晰的展现在我的面前了,并且,我也知道了为什么警方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诡计,因为无论是现场勘察,还是头脑中的想象,他们始终着眼于密闭的包厢,一个静态的场景。但,事实上,列车却不断的向前行驶,没错,整个诡计的核心就是:列车,由N市向S市奔腾!”
众人仿佛都被陶川的言语震慑住了,但一个忍无可忍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张原的耐心像是被消磨殆尽,他说道:“陶川先生,如果,你的确知道了真相并且打算告诉我们的话,麻烦你用普通的陈述句来说明,难道你打算就这么说一些断断续续的单词来让我们理解案件的全貌吗?”
陶川用大拇指和中指揉着太阳穴,回答道:“如你所愿,我来告诉各位那位了不起的魔术师是谁吧。自由的进出现场,让人们看到他希望人们看到的情况,差遣别人给自己留出的空档,在合理的时间打开包厢的门。能够做到以上种种,并不遭人怀疑的,在11月28日的M号列车上仅有一人,便是列车长朱印磊。”
气氛霎时跌入了一个相当古怪的境地,人们的视线自然的聚焦到了朱印磊的身上,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只是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他。这样的情况可能仅仅持续了一分钟,但感觉却像过了一个小时。
率先发话的是张毅明,他对陶川说:“喂,要说别人我都能接受,可唯独朱印磊是不可能的,要知道,那段时间我可是一直和朱印磊呆在一起的啊。”
陶川并没有回答,继续一言不发的看着朱印磊。
终于,一个嘶哑而又混浊的男声,平静的开了腔:“被称之为魔术太抬举我了,那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的异想罢了。”
17
或许是那个声音太过于平稳,以至于人们仿佛一下子还难以理解那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朱印磊在停顿了几秒后,继续说:“那天凌晨发生的事都是我做的。”
场面出乎意料的安静,好像连呼吸都受到了限制。张毅明的嘴巴张成了个O形,断断续续的问:“可是,你和我一直呆在第一节那啊!”
陶川垂着眼睛看着张毅明,回答:“是的,从A站到S市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确和你呆在一起。不过,使尸体消失的依旧是他,所以才称之为魔术。”
张原将椅子往前挪了挪,脸凑近了陶川加重着语气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怎么,做的?”
陶川的和朱印磊对视了一会儿,问对方:“你来说,还是我来?”
朱印磊的脸上露出了短而淡的笑,很快又变得面无表情了,几乎是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既然那位先生已经明白了真相,我就没什么必要隐瞒了,或者说,本身我就不打算永远的隐瞒下去,是我谋杀了赵雄,并且,将他的尸体弄出列车。”
倘若不去考虑朱印磊话的内容,语调根本不像一个凶手在自述,反而像一名侦探在做最后的总结。
“11月27日,列车刚从N市驶出不久,我在软卧包厢的过道上碰巧遇到了赵雄,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但他似乎应经完全忘记了我。看到他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原本犹如平静湖水,不,应该是一潭死水的心,突然翻腾了起来,但,那会儿我并没有考虑杀他,确切的说,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身体只是依照着本能行动。我来到了赵雄所在的4号包厢,门没有锁,他背对着我收拾行李箱,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地上放着散落着的尼龙绳,我顺手捡起来,在背后猛地勒住他的脖子,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加上又是突然袭击,一会儿赵雄就断了气。我关上包厢的门,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说真的,等我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累累罪行时,心中没有一丝后悔,一丝慌乱。反而认为,这是我一生所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就像完成了一个使命一样。后来我就离开了包厢。这点,先前警方通过锁住的门推测,凶手是从窗户出去的,其实没有这么复杂,我光明的正大的从门离开,出于习惯,把门锁上了。毫无疑问,我的心无法平复,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给我的妻子打了一个电话,一五一十的将我刚刚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她。接下来,我就陷入了沉思。思考了一会儿,心中有点后悔。但绝不是因为谋杀了赵雄而感到后悔,直到现在我都不这么觉得,坦白的来讲,我根本不介意被抓。只是或许大家并不知道,我是一个推理小说迷,我想,既然要杀人还不如像小说一样充满戏剧性呢,可是,谋杀已经结束了,一天后,列车到站,尸体被发现,注定是一桩平淡无奇的谋杀案。十几年来,我犹如行尸走肉般机械的活着,如果因为这件事我的人生画上了句号我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只是,倘若,这起谋杀能更精彩些,对我来说更加没有遗憾了。我就这么胡乱的想着。差不多在11月28日的零点,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点子,并且几经思考,发觉颇具可行性。很快,我就决定付诸于行动。我再次进入4号包厢,将赵雄的尸体的搬到桌子上,让他盘着腿,整个身体靠在窗户上。我又把一个瓷杯放在瓷碟上,并摆在桌面的边缘,并且在里侧,垫着一个打火机,于是,瓷杯就有些倾斜了。这么做是充当一个定时装置,因为随着列车的颠簸,瓷杯会满满向下倾斜,最终跌落到下去,这个过程能持续5到10分钟。接下来,我迅速找到一个当时还醒着的列车员,也就是张毅明,说是随便聊聊,特意带他来到靠近4号包厢的边桌那随便聊聊。没有出什么意外,瓷杯在那期间摔在了地上砸碎了,并发出了声响。我以此为借口打开了4号包厢的门,于是,就看到你们所知道的那一幕了。我们检查了包厢,并带走了赵雄自己的钥匙。当我们离开的时候,4号包厢是完全密封的,窗户和门都上了锁,这点和你们想的完全一致。报完警后,张毅明问我是否要马上把睡着的列车员叫起来。我告诉他没有这个必要,让他们在多睡一会儿,这么做是为了方便之后的行动。我趁张毅明在前几节列车的巡视的机会,再次进入4号包厢,我用杀死赵雄的尼龙绳,一头绑住行李箱,另一头套在赵雄的脖子上,拉开窗户,将行李箱放到窗外,在把窗户拉上。也就是说,赵雄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因为被外面的行李箱拉着所以整个身体死死的靠在了窗户上。由于尼龙绳的存在,车窗当然不能完全合上,不过由于赵雄的身体是靠在窗户上的,挡住了窗户,并不容易察觉,而且我将套住脖子的尼龙绳隐藏在他的高领毛衣内外人也看不出。完成这一切后,我怀揣着另一卷尼龙绳迅速退了出来。接下来就是等待合适的时机,我在这条铁轨上跑了十几年,对于时机的把握很有信心。差不多快到A站的时候我用打火机引发了火警铃,使列车停住。接着马上离开卧铺车厢。假装碰到赶来的张毅明。我让他叫醒别的列车员,自己则谎称担心凶手要趁乱溜走下车查看。张毅明叫醒别的列车员并向他们说明情况得花一些时间。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列车外的4号包厢处。我将尼龙绳绑在路旁的树上,将另一端绑在车窗的外侧拉手上。干完这些后重新回到列车,我简短的告诉列车员发生的一切,然后带着他们再次来到了4号包厢,把门打开,这样的意图自然是为了让他们特别是张毅明知道,此时,尸体还在列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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