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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苍白的告发》作者:夏树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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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1-1-19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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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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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7-1-16 11:05: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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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白的告发 (日)夏树静子 著  王俊 译

        “阿金……睡着了吗,阿金?”
        他看着睡在身边的女人,她脸颊上的茸毛带着金色的光芒,长长的睫毛一动也不动,胸部随着呼吸有规律地上下运动着。她睡得真香。在狂热的放纵之后,她总习惯喝上一杯掺水酒,他看了看床边的酒杯,那里面,他已经放了安眠药,所以她才会睡得这么死。确定她睡着了,他悄悄地滑下床,汗湿的脚底紧紧地贴在地板上。他穿上衣服,带着遗憾和哀愁,又看了熟睡中的她一眼。她说自己是混血儿,父亲是途经日本的法国画家,母亲是美术大学的学生,在生下她后不久就过世了。她还说自己的年龄是十九岁,只怕也值得怀疑。
        这些都不要紧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有关这个女人的一切从自己的记忆中完全抹去,并将自己今夜来过这里的一切痕迹消除干净。
        他最后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懊悔,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由于自己一时失去自制,和她纠缠上了,最后被逼迫到这种境地。
        他迅速收好自己的金表、手绢,确认了没有什么剩下的,就大步走向厨房。整幢房子装修的豪华程度曾让他瞠目,简直不能相信一个吧台女也能过上如此奢华的生活,但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他拿出上衣口袋中准备好的白手套,戴好后轻轻地打开药品柜,拿出了一个黄色的瓶子。那是消化不良的肠胃药。阿金曾说过,她肠胃不好,每隔两三天就要吃这药。他还记得阿金故做优雅地含着两粒橘黄色的胶囊的样子。
        瓶子里的药还剩下三分之一。他又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也是一粒橘黄色的胶囊,样子和瓶子里的胶囊一模一样,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胶囊里面的颗粒稍微有点不同。不过,对于老是醉醺醺的阿金来说,这一点也不用担心。他轻轻地把胶囊放了进去,想了想,又轻轻地摇了两三下,然后把药瓶放回原来的位置。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就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没必要再回到卧室去了。他忽然想起卧室里的一点灯光,这提醒他关掉了厨房的灯。在门口换好鞋子,走出无人的室外。房子在二楼,下楼梯也很方便,没有人发觉。他踮起脚跟走出公寓,外面是一道缓坡,连接着一条大马路。他走到马路边上,深夜里,还有一些车辆在行驶着。他左右看了看……就在这时,他忽然低声叫了一声,僵在那里了。
        不凑巧地,从右边走来的男子,和他四目相对,对方也叫了一声“啊”,眼里涌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碰上老朋友的惊喜。而他却觉得绝望从心底里缓缓升起来……
        榊原厚子发现丈夫接完电话后神色似乎有点奇怪,脸色也有点苍白,就随口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刚刚山口告诉我,宫野死了……”
        “宫野?就是你的大学同学?”
        “是的。”
        厚子吸了口气,有点恍惚地看着丈夫,他正在早餐桌前坐下来。宫野一之是丈夫的同学,今年大约三十八九岁,继承家业在镇上经营一家画廊。榊原是一家照明公司的经理,和宫野没什么业务上的联系,但两人属于同一个俱乐部,再加上同学聚会,故也经常见面。刚才打电话来的山口,也是同样的关系。“而且,他死得不寻常,看样子是被谋杀的。昨天夜里,不,准确地说是今天早晨两点钟,路过的人发现他被刺倒在K区的马路上,当时由于出血量大,他已经……”
        “K区……?”
        那是市内的高级住宅区,非常幽静。宫野的家却离那里很远。
        “是的。山口还说,因为案件刚刚发生,警方还没来得及详细调查。总之,宫野平时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上,都因为脾性温厚而人缘很好,不太会是仇杀。”
        “会不会是拦路抢劫?”
        “不,他随身带的现金、瑞士手表等都还在身上……人的命运,真是不可想像啊。”
        榊原感慨不已。他擦了擦嘴,似乎没心思再吃饭了,然后站起来准备去上班。榊原经营着一家照明公司,是厚子父亲的产业。八年前,还是职员的榊原和社长的独生女儿厚子相亲结婚后,就担任了公司的经理。两人一直没有孩子,结婚三年后曾检查过,厚子由于子宫发育不良,再加上身体虚弱,无法怀孕。厚子将丈夫送出门外,听着他的奔驰车发动然后渐渐远去。她啜了一口咖啡,习惯性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自嘲地摇了摇头。保姆九点钟就要来了,自己没什么事情好干……在一天之中,厚子最厌恶早晨了,外人看来是衣食无忧、值得艳羡的生活,但实际上内心的空虚和寂寞又有谁能知道呢?
        可是,今天的厚子,却感到了久违的内心的悸动。
        宫野一之被杀了。
        宫野的人品不太可能会招致怨恨,丈夫说也不是抢劫,那么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呢?带着淡淡的怀念,厚子的眼前浮现了宫野白皙的脸庞和清澈的眸子。那件事已经远去了,远到可以在悠闲的早晨默默地回想了吗?
        “如果因为今晚的事让你为难,我将承担全部责任。”
        分手时,天色渐渐暗下来,他睁大眼睛低声说着。那声音似乎还清晰地留在耳边,但隔着一年的时间再回头去看,仿佛肥皂剧中的台词,没有实感。
        大约一年零两个月前,也就是去年的初夏,丈夫的高尔夫球伙伴乔迁新居时,邀请了榊原夫妇,不巧榊原临时要去东京出差,结果厚子一个人去了。客人大都是夫妻同去的,很自然地,惟一的单身男客宫野就成了厚子的“护花使者”。
        鸡尾酒的口感很好,厚子不知不觉喝了很多,不由得晕乎乎的。宫野开车送她回家,到家时,厚子觉得难受极了,虽然没有说,但宫野察言观色知道了她的感受。宫野扶她进屋,给她冲柠檬水,还为她送来了热毛巾。事情的经过厚子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最后两人一起睡在了客房的床上,但当时那种急切的心情厚子仍然铭刻在心:在宫野的身上,自己在追寻一种从未在丈夫那里期待过的某种热情,那么狂热,那么痛切。
        第二天早晨,丈夫回来时,厚子告诉他昨天是宫野送自己回来的。榊原没说什么。后来厚子才发现自己把宫野掉在这里的领带夹搁在电视机上,也没收拾一下,但榊原似乎很迟钝,看来连怀疑都没怀疑一下。
        这以后两人再也没有幽会过,宫野知道自己上次的偷情未被发觉后,在偶然碰到厚子时,反而有点逃避她的目光。厚子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只是出于对热情的渴望才会出轨的,而不是对宫野有什么意思。
        在一年的日常生活中,厚子依然时时感到那种发作般的焦躁……
        “早上好。”
        保姆的声音让厚子从沉思中惊醒。
        “听说宫野先生死了。今天早晨在新闻里听到时,真是大吃一惊呢。”
        四十岁左右的保姆进门就说道。宫野有时会在周末和丈夫一起打完高尔夫后顺道来一下,所以保姆也认识。
        “新闻里播了吗?晨报上倒还没有。”
        “本地新闻中报道得十分详细。现在警方还不知道犯罪的动机。尸体检查的结果,说是大约在20日晚上12点左右被杀害的。”
        昨夜12点……丈夫是一点钟后回来的,无意地这样一想,厚子轻轻吸了口气。昨天一整天都是阴雨天气,早晨丈夫穿着雨衣出门,晚上回家时雨衣却不见了,而且白衬衣的袖口还沾上了几点污迹,会不会是血迹?这些都令人引起可怖的联想。
        怎么可能!——厚子马上冷静地否定了这种疯狂的想法。榊原应该没发现两人的关系。而且,他不是那种为了复仇的激情而杀人的有血性的人。
        那么,宫野到底是为什么被杀的呢?就算有与厚子的过失,他那样诚实而内向,简直具有诗人或艺术家气质,也不应该被残忍地杀害。厚子感到一种诱惑,想要自己去侦查一下案件,似乎这样就可以压抑住自己在那天夜里被引燃后又余烬未尽的情欲。
        次日清晨,厚子在街头的咖啡馆里,和山口道彦面对面坐着。他是榊原和宫野的大学同学,昨天就是他打电话告知宫野的死讯的。
        “搜查进行得怎么样了?”厚子端起红茶,轻轻地问了一句。“我丈夫很担心,让我来问问你。他说你和富野先生特别熟,也许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所以就在你百忙之中……”
        厚子刚才装着是丈夫叫的,给山口的公司打了个电话,请他来会面。
        “不忙,不忙……我也是晴天霹雳,人那么好的宫野先生竟会……昨天警察也到我家来了,问我是否知道有什么人与宫野先生有仇,但我却一个也想不出来。”
        山口一边摸着剃得光光的下巴一边说。“说是在K区的马路上,12点左右被害的。宫野先生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呢?”
        “是啊,离他的家和画廊都很远,他在那附近又没有什么熟人……”
        “不过,他去现场之前的行踪……?”
        “他家人说,前天夜里他是8点左右回家的,和母亲、妹妹一起吃了晚饭就进了自己的工作室,行为举止和平时完全没什么两样。大约11点钟的时候他没打招呼就又出门了,因为11点刚过有一个工作上的电话,妹妹去叫他,发现他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以前经常这样,所以家人也不以为意,12点钟就睡觉了。半夜3点钟接到警方的电话才知道出事了。”
        “他的车呢?”
        “还在车库里。而K区又那么远,所以估计是乘出租车去的,但还没找到那辆车。”
        “发现尸体时,宫野先生好像是西装革履,穿得整整齐齐的。”
        “是啊。他大约是去K区拜访什么人吧。这一点警方也正在调查……”
        “现场附近有没有什么线索?比如说目击者什么的,或者有没有人听到惨叫声?”
        “不知道警方调查得怎么样了,警察也没跟我说什么。那附近的房子都是高墙大院,白天过往的人都很少,只怕没人看到或听到什么。凶器又被带走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
        “你是什么时候最后见到宫野先生的?”
        “这个我倒记得。就像是命运开了一个玩笑……出事前两天晚上1l点半左右我开车到宫野先生家去了。那天我因为工作上的应酬喝了点酒,觉得不尽兴,想找宫野再喝上一点。我们平时老是在一起喝酒的。结果他不在工作室里,我等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深夜12点却看到宫野在马路边上,是在从他家大约步行15分钟左右的一处名为‘珍珠山庄’的公寓门口。当时我车开得太快了,又不敢确认是他,就踩了一下刹车,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他的脸,才知道是宫野。当时我要停下来看看就好了,可出于某些理由我没停下来。”
        “某些理由?”
        “是的,那里禁止停车,而且后面的出租车紧紧跟着我。再说,大约一百米远就有一个警署,而我的脸色一看便知是酒后驾奎……”
        “哦,原来如此。”
        “还有,他当时并不是一个人。”
        “哦?”厚子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他和一个人站在那里说话。那个人正好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脸,但可以看到他穿着灰色的西装,肩膀很宽——没停下来打个招呼,现在真是后悔不及呀。”
        山口的喃喃自语在厚子听来越来越远,她的心里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和宫野站着说话的,会不会是丈夫呢?这几天他正好穿着灰西装,体型也像山口说的那个人。18日晚上,他是12点过了很久才回来的……
        可是,不过是毫无根据的怀疑,为什么会有那样不祥的感觉呢?
        当天,也就是8月22日晚上,厚子终于在冰冷的恐怖感中明白了自己觉得不祥的原由了。当地的晚报上,有一篇题为《公寓里的女尸》的报道:
        22日清晨,在S区的珍珠山庄公寓201室,二十四岁的吧台女中尾金子(一般称阿金)被发现勒死在家里。她所工作的酒吧的老板娘在她三天没来上班的情况下,出于担心跑来看望,发现了凶杀案。人已经死去三四天,据推测大约是在18日晚上到19日早晨遇害的。房间的门没锁,尸体的脖子上缠着麻绳,没有抵抗的痕迹……
        珍珠山庄……18日深夜,在大约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宫野和一个像是丈夫的人站着说话,厚子不能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你星期三穿的雨衣呢?”
        23日的傍晚,保姆走了之后,厚子装出不经意的语气问丈夫。他把手肘撑在桌子上,恍然地看着随着夜色渐深而愈来愈亮的院子里的水银灯,没听到厚子的话,连手肘压住了翻开的杂志也没发觉。
        “喂……”
        “什么?”
        “雨衣呀,你20日早晨穿出去,后来没穿回来的。”
        “是吗,一定是忘在公司了。”
        他很突然地快速说道,盯着厚子看了一阵子,然后又很唐突地扭头去看院子。他平时总是不紧不慢的,说话也不慌不忙的,今天的情状有点不一般。
        “那就好……”
        厚子看到自己的试探很快有了明确的反应,觉得心跳得更快了。
        “如果上面沾上血迹什么的,还是早点洗掉好。”
        果然,他很震惊地回过头来说,凝视着厚子。
        “这种事,你怎么……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那天你回来时衬衣袖口上不是有几点血渍吗?是不是出鼻血了?”“呃……”
        他声音嘶哑,肩膀松了下来,又换了只手撑在桌上。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表明他很疲倦,很迷惑。
        厚子也偷偷地松了口气,就向厨房走去。马上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折了回来。趁着对方还没缓过劲来追根问底应该更为容易。一旦停止追问,自己一定会再也没有勇气继续试探下去了。
        “对了,刚才来了两个警署的人,没有进来。”
        餐桌对面的丈夫的国字脸明显地苍白起来,深邃的眼睛中闪着异样的光,但回答的声音却出人意料地平静。
        “警察说什么了?”
        “好像主要是问你和宫野先生的私交之类的问题,你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间什么的。”
        “这种问题,昨天到公司里也问过了。”
        厚子不给丈夫喘口气的机会,接着说:“我就照实回答了……他们还问20日晚上,也就是宫野先生被杀的那天晚上,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榊原没有移动他的视线,声音低沉地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他的鼻翼稍微鼓起了一点,这是他在生气或尴尬时的表情。
        “我一下子没想起来,正在想着,对方说下次再来,希望我能回忆起来。”
        “于是他们就回去了?”
        “不,他们还问了我你18日的行踪。”
        榊原吸了口气。
        “我问他们问这个做什么,他们就反问我有没有听到过中尾金子或阿金这个名字。”
        “……”
        “说是住在S区的珍珠山庄的混血吧台女,在18日深夜被人勒死在自己家里。”
        榊原依然沉默着,他望过来的眼神就像在计算着什么一样。厚子看着看着,渐渐感到一种混杂着焦躁的强烈愤怒。他现在的表情,不仔细看的话还是和平时一样,无懈可击的成功人士,就连在睡梦中也小心翼翼的男子!他决不会为了憎恶和仇恨而弄脏自己的手,但为了保护自己,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警察虽然没说出来,但好像在怀疑你。”厚子凑过去说,“他们说你和阿金一直有关系,但后来有了过节,你就杀了她。在进出现场时偶然被宫野看见了,你感到了危险,就索性在阿金的尸体没被发现以前就杀人灭口了。”
        “瞎说什么!有什么证据这样诬陷我?”
        “警察没说他们有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他们的口气就像是说这是理所当然的推论一样……还有人报告说18日晚上看到你和宫野先生在一起。”
        厚子边说边关注着丈夫的表情。他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否定,看来正如厚子的直觉那样,那天山口看到的和宫野在一起的男人就是他。
        “而且,阿金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她用自己的美貌勾引男人,然后利用黑社会榨取男人的钱财……”
        这些都是在杂志上看来的。
        “他们还说,宫野先生被杀的理由,看来必定是这样了。”
        “胡说八道!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
        榊原慌不择言,失去血色的脸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
        “今天太突然了,我不知怎么对警察说,他们也没有追问就走了,但这几天肯定还要来的。不过,我真的不用担心吗?”
        “当然不是我……”
        “那我可以照实回答他们你18日和20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这个……”
        “还有,20日晚上,准确的说是21日凌晨你回来时雨衣不见了,衬衣袖口上有血迹的事,也可以跟警察说吗?”
        “厚子!”
        榊原皱着眉头,终于发觉是厚子自身对自己产生了很深的怀疑。他露出虚脱般的表情,问道:“那么,你认为是我杀了他们俩吗?”
        “我也不愿意这么想,但事情摆在那里,我需要一个解释。”
        “……”
        “最要紧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警察的问题。一般对于家人的证词都不太信任,但我如果随口作证的话,他们对你的怀疑就更深了。”
        榊原站了起来,看着绿草葱茏的院子,水银灯的光照在草地上,反射出幽幽的光芒。“好,我都跟你说了吧。”他回过头望着厚子,表情又恢复了他平时的冷静和缜密。“阿金一定是宫野杀的,只有这样推测,才比较合乎情理。”
        “……”
        “18日晚上,我到珍珠山庄附近去拜访一个客户,聊着聊着忘了时间,12点过了才告辞。在朝停车场走去时碰到了从那所公寓出来的宫野,他面色惨白,满头大汗,而且,看到我他神色更加狼狈。我虽觉得奇怪,但因为时间也不早了,和他站着聊了两句,也没追究就走了。有人看见我和宫野在一起站着说话,大概就是那时。后来我就忘了那天的事,可是两天后,就是20日晚上,我有事去K区,停好车走在没有人的小巷中,有人拿着匕首冲过来要杀我,我拼命挣扎,终于把It,首抢过来。那人个子比我小,在争夺过程中,匕首刺到他的肚子,他倒在地上了。我仔细一看,原来……”
        “是宫野先生?”
        “正是。如果是陌生人,对警察说是正当防卫就没问题了,但又是熟人,警方不会相信的。还有,我那天到K区去,是拜访一位金融家,这件事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外人也许会以为我们公司的资金流动出了问题。于是我给那位金融家打了个电话说有事不能去了,就扔下宫野直接回来了。”
        “所以雨衣上会有血迹?”
        “的确是这样的。那天夜里还是细雨漾漾,幸好因此我穿了雨衣。回家后我把它扔在车斗里,第二天扔到路过的垃圾焚烧炉里去了。袖口上也沾上了血迹我倒没注意到……”
        榊原的语调平静而不带丝毫感情,脸上依然渗着汗珠。
        “那宫野为什么要杀你呢?”
        “一开始我也不明白,但第二天看到晚报上在那个公寓发现女尸的报道,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杀了阿金,在回家的路上碰到我,就想在尸体被发现之前杀了我灭口。”
        “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我怎么会有什么证据?也许警方会有吧——但是你又有什么证据怀疑我呢?”榊原眉毛抖了一下,用厚子日常看惯了的充满自信的目光凝视着她,说道,“那么,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宫野?”
        周末过去了。
        厚子对榊原撒了个谎,警察并没有来过。厚子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相信丈夫的话了,其实是她无法判断到底是谁杀了阿金之后又杀人灭口的。想想丈夫近来的表现,厚子也不知道他是否在与别的女人鬼混,就算他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对这个男人早已漠不关心的厚子只怕也发现不了。而对宫野,厚子只会是更不了解。
        最终还是归结到一点,就是丈夫所说的“到底相信谁”的问题了。这样的话,相信与自己日夜相伴的丈夫当然要方便得多。如果榊原说的是真的,为了这个家,也为了被这个家守护着的厚子自己,当然没有必要把他因正当防卫而杀了宫野这件事宣扬出去。
        可是,星期二的晚上,厚子坐在客厅里打毛衣时,无意中听到的电视新闻让她吃惊得跳了起来,赶快跑到电视机前一看,屏幕上是一个样子流里流气的青年,播音员的声音说这就是杀害珍珠山庄吧台女的凶手,现在已经归案了。这人姓田冈,是黑社会成员,曾经是被害者的情夫,因为疑心她移情别恋,一气之下杀了她。作案后他潜逃在外,被警方抓获,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厚子站起身来发了一会儿呆,电视里在继续播放其他新闻,她却充耳不闻。渐渐地,怒意和恐慌在她心头涌起:杀害阿金的,既不是宫野也不是榊原,那么,宫野就没有理由袭击榊原了,丈夫到底是为什么杀了他的呢?
        厚子的视线停在电视机上,去年曾出现在那里的领带夹似乎还在那里一样,那是那次宫野不小心忘在这里的。会不会是丈夫发现了……?
        厚子觉得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榊原站在门口。他这么早就下班了吗?
        “你在做什么?”丈夫似乎对她连自己回家也没发现觉得奇怪。他问了一句之后,背对着妻子在脱外套、松领带,不再理会她。厚子看着丈夫,觉得满腹的愤懑就要爆发似的,那是他不在家的一个一个白天里,她在无人的家中一再体会到的孤寂,以及渴望被爱的感觉。那么强烈的感觉。
        厚子带着点紧张说道:“珍珠山庄的杀人凶手已经被抓到了。刚刚电视里放的,是她以前的情夫,他都承认了。”
        榊原停了下来,虽然没有转过身来,但看得出来,他对厚子的话集中了全部精神。
        “你为什么要撒谎,说什么宫野杀了阿金,又要杀你灭口?”
        “……”
        “更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杀宫野?”
        榊原还是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解领带,把取下来的领带夹朝桌子上一扔。领带夹闪着冷冷的光,十分刺眼,就像一种暗示一样。或者,这就是丈夫无言的回答?
        “那天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那天……”榊原喃喃自语着,“去年我不在家的那天晚上吗?”
        “是的!”
        “大概还不止那天吧?”榊原一下子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厚子,嘴角露出嘲弄的微笑,“你们干的好事!趁我不注意幽会了多少次!”
        “没有!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过!”
        “宫野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
        榊原的眼光充满威严,脸色也很严峻。他说:“那天我从东京回来,一听你说宫野送你回来,我就明白了。你平时跟我说话是不会那样神经质的。电视机上的领带夹加深了我的怀疑,那是他在法国时人家送的礼物,他一直很珍惜,不会不小心掉在这里的。那以后宫野也有点回避我似的。我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他。”
        “于是,就在20日晚上……”
        “是的,那天夜里大约11点半,在酒吧里偶然碰上他。就像是某种上天的启示一样,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使他说出真相的绝好机会。于是我提议去别的酒吧再喝点,开车把他带到K区,停车时质问了他。他痛快地承认了,说是那次酒后乱性,后来经常还趁我不在幽会。”
        “胡说!”
        “总之他承认了你们俩的关系。”榊原焦躁地说,“我并没有责备他,因为当时我已经决定杀掉他了。趁他下车时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一刀向他刺去……”
        “复仇……”
        “是的,我杀了他来报辱妻之仇。”他咬牙切齿的语气就像是在咬着厚子的心一样。“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恨的只是那家伙,所以上次我骗了你。也是我没想到珍珠公寓的杀人犯会那么容易被逮到。可今天,我无可奈何,只好把真相告诉你。”
        榊原跨前一步,有力地搂住厚子。他双眉紧皱,以真诚得可怕的眼神凝望着厚子说:“你是我的,谁也不许碰你一下!”
        厚子在眩晕般的冲击之中,听着丈夫强有力的声音。你是我的……谁也不许碰你一下……这些话就像是神秘的咒语一样,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这个看上去冷静而胆小的男人,为了自己,仅仅因为他的朋友和自己有过一次肉体上的关系,就杀了他的朋友吗?在厚子感到欣慰之前,她尚未完全沉醉的心灵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后,无论什么时候,就算警察真的来了,自己一定会站在丈夫一边,证明他的无辜!
        警察来得比预想中要早。
        第二天一早,两个警察出现在门口,他们拿出了证件给厚子看。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两人长得很像厚子向丈夫描述过的两个并不存在的警察。一个是中年的矮胖身材,另一个年轻而瘦长,都有着阴险的眼神。
        不同的是,他们看来并不打算在门口问问就走,厚子不情愿地邀请他们进屋,他们马上就毫不客气地进来了。
        “房子挺不错啊,”中年刑警转动着被太阳晒黑的脸庞四处看了看,然后扫了厚子一眼,说道,“闲话少说,20日夜里宫野一之被杀死在K区的马路上,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虽然已经决定了在万一的时候自己将采取的态度,但真的面对着刑警,厚子还是觉得腿发软。
        警察先问了宫野和榊原的关系,厚子很轻松地告诉了他们。看样子他们无意深入追究她和宫野之间的事情,厚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那么,20日晚上,你丈夫大概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刑警以不在意的口吻问道。
        “大约11点三四十分左右。因为有应酬,还喝了点酒。我总是等他回来才睡,所以记得很清楚。”厚子暗中用了把力,极力装得平静。
        “哦?”警察瞟了她一眼,又问,“18日晚上你也记得吗?”
        “18日……?那是什么日子?”
        中年刑警只是缓缓地眨了眨眼,没说什么。一直没说话的年轻刑警说道:“珍珠山庄的中尾金子就是那天夜里被害的。”他的语气充满了敌意。
        “那我倒记得。不过,犯人不是抓住了吗?”
        “的确,用麻绳勒死她的犯人已经被抓住了,但尸体解剖显示,她胃里有少量的安眠药成分。同时,犯人田冈承认自己勒死了她,但不承认给她喝了药。他说,18日深夜,准确地说是19日凌晨,他潜入房间时发现门没锁,中尾金子睡在床上,他一时气愤就勒死了她。事后一想也觉得奇怪,她睡觉一直很警醒,那天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金子平时没有吃安眠药的习惯,这一点也向田冈和她工作的酒吧证实过了。”
        “……”
        “田冈的供词非常清晰流畅,既然承认了勒死了她,没必要在其他事情上撒谎。因此,要么是有人在田冈之前给她喝了药,要么是她有吃安眠药的习惯而不为人知。总之,这中间存在着疑点。于是我们仔细检查了现场,结果发现了一样可疑的物品。是在肠胃药中间夹杂着的一粒胶囊,因为看起来和别的胶囊不大一样,为慎重起见我们送去化验了,里面检出了氰化钾。于是我们就清理了她生前的人际关系,这时嫌疑犯开始浮出水面,就是……”
        听到刑警说“你丈夫”这三个字之前,厚子已经意识到这一切了。就像昨夜自己的预感成真了一样。
        中年刑警打破了沉默说:“你丈夫好像非常地小心翼翼,非常慎重。他只在阿金工作的那家酒吧出现过两次,第二次正好送她回去,就与她发生关系了。你也许从杂志上知道了,这个阿金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她用美色勾引男人,然后利用田冈榨取男人的钱财。虽然你丈夫没有见过田冈,但通过流言和他的第六感,他感到了危险的靠近,于是想在两人的关系尚不为人所知的时候截断祸根。到他离开时一切还很顺利,但不幸一出门就碰到了宫野,当时两人站着聊了几句。后来,榊原想到等阿金误服了氰化钾胶囊死后,如果宫野出来作证,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所以他想在事情发生之前封住宫野的口。他们从学生时代起就是好朋友,找一个借口开车把宫野带到K区去简直是再容易也没有了。宫野当时穿得整整齐齐的,也许你丈夫是说请他去看一个收藏着好画的人吧。”
        “这些都只是你们的想像。你们凭什么说那个叫阿金的女子药中的氰化钾胶囊是我丈夫放的?”
        “我们有足够的证据。氰化钾这种毒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到手的,但也有一些地方很好搞到,比如说五金工厂。你丈夫是经营照明公司的,他们的零件供应商氰化钾多的是。还有,有人报告说在18日晚上12点钟以后,看到宫野和一个穿灰西装的大个子男子站着说话,经调查,那男子很可能是榊原。”
        “可是,为什么犯人一定是在18日晚上往她的药里投毒的呢?”
        神态老练的刑警微微一笑说:“这里就可以看出你丈夫细心的一面了。为了不被阿金发现,他给她喝了安眠药,等她睡着了才作案。可是,当天阿金就被勒死了,解剖检出了安眠药的成分,可见企图毒害她的犯人是在同一天夜里,给阿金喝了安眠药后投毒的——再说,你丈夫以为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喝到毒药,也没想到当晚她就会毙命,在给她喝安眠药之前还跟她性交过。检查阿金体内的精液和你丈夫的血型完全一致。”
        厚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精液”这个字眼冲击着她的耳鼓,让她心烦意乱。
        原来……厚子觉得自己昨夜好像一点也没有相信丈夫的谎言。甚至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似乎自己早已带着点期待的心情预想到这样的结果一样。看来榊原并未发觉自己与宫野的偷情,只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谋杀那个女人才杀害了宫野。厚子产生了怀疑时,他曾想蒙混过去,正好厚子的话让他感到了偷情的意味,所以就把原因扯到那上面去了。他知道,这样会让厚子感到满足,从而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伪证。
        刑警继续问道:“怎么样?他18日晚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如果包庇他的话……”
        厚子打断了他的话高声说道:“我不会包庇他的!那天他是1点钟以后回来的,20日那天大约也是同一时间回来的,还有,他神色不对劲,衬衣袖口上有血迹……”
        在无法抑制的冲动下厚子不断地说着,同时发现自己的内心麻木得没有感觉。自己到底爱过丈夫吗?为什么会期待着那个不曾真心热情给予过的人的爱情呢?厚子感到一阵苍凉的悲哀。


    今朝有酒今朝醉
    奚叹天容自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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