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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谋杀，达荷夫人[瑞典]埃里克·梅茨 冯翼译
第一章 当穿着浅色大衣的女人走进百货公司的大厅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女人是达荷夫人。 达荷夫人和丈夫尼尔斯住在郊区一幢豪华的别墅里，他们的儿子，博，在几年前已经搬出去和女朋友住在一起了。儿子在市里找到了一小套公寓房，尼尔斯和奥萨——这是达荷夫人的闺名——曾经邀请儿子和他的女友住在别墅的顶层，但孩子们聪明地回绝了。博在学习建筑，达荷夫人不了解他的学业，但她感觉自从博开始学习后，某些东西已经改变了，以前达荷夫人和儿子有很多夜晚坐在客厅里，喝着茶或巧克力奶，随意地聊着什么。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达荷夫人时常感到莫名的孤独。 尼尔斯是法院法律事务处的审判长，每天工作到很晚。每个星期的星期一和星期五，有女佣阿斯白克夫人来家里帮忙，奥萨常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一般来说，她都进城去逛商店。 奥萨站在柜台前，手里抚摸着柜台上陈列的丝织衬衣，衬衣的花色不同，她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她。她轻巧地将衬衣滑进提包里，又慢慢地从一个柜台转到下一个柜台。 她慢慢地向出口走去，在出售厨房用具的柜台前又停住了，开始挑选商品，放进手中的篮子里。她手中拨动着一个装着盐和胡椒的盒子，一步一步往前挪，仿佛在挑选着不同的货物，在她慢慢打量几个货品柜的同时，顺手将盒子放进了提包，然后快步向出口走去。 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外的时候，肩膀被什么人挡住了。 “对不起，夫人，麻烦您一下。” 达荷夫人转过身，对面站着一个男人。 “我在附近一直盯着您，您可能忘了给提包中的一些东西付钱了，是吧?” “什么?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她冷冷地回答。 “您明白我说的是什么，”那男人严肃地说，“跟我到账台去吧，最好别惊动别人。”
第二章 达荷夫人跟着男人上了一层楼，在一刹那间她想溜掉，顺着国王街往下跑，消失在人群之中，但是她很快意识到没有指望，她跑不了几步就会被这个男人捉住。 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百货公司会怎么处理这些小偷小摸?这是她第一次考虑自己的处境，她是个地地道道的扒手，而且已经干了好几年了。 如果他们报警…… 在楼梯上男人让她先走，他在后边紧紧跟着，达荷夫人开始害怕了。 这事可别拉扯上警察! 她可以把偷的东西都买下来，一个明摆着的事就是她丈夫绝对不能知道这件事情，一个法律事务处头儿的老婆，竟然是个扒手，这可说不过去。 “我们上哪儿?”她问，“去办公室吗?” “你就跟着我。”男人指着百货商店里的咖啡厅说，他指着一张桌子，让她坐下。 “求求您，听我说……”她想说些什么。 “坐下!听我说!”男人嘶哑地吼道。 奥萨跌坐在椅子里，他们干吗坐在这里?他干吗不把她带到办公室去?也许这是这儿的规矩?…… 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穿着棕色的西装，红色的衬衫，绿色的领带……看起来不修边幅，而且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儿?混在一群人中间? 男人不怀好意地盯着她，问道：“您今天的收获不小吧?” 在这眼光下，达荷夫人屈从了，嗫嚅地…… “是……是的，我全赔，我知道错了，求求您，让我走吧，别叫警察，我发誓，我全赔。” “您给我5000克朗……现在就给!”男人慢慢地口齿清楚地说。 达荷夫人惊讶地瞪着他。 男人狡猾地笑了笑，说：“我不是百货公司的侦探。如果您不给我5000克朗的现钞，在您离开百货公司前，我就可以报警捉小偷，您提包中的商品都没有柜台收据。如果您马上给我钱，我保证只字不提。” 奥萨的脑子在转。 这男人不是百货公司的雇员，他只是一个讨厌的敲诈犯，她该怎么办? “我没有带钱。”她试着找借口。 “没带钱，那好办，您可以到自动取款机那儿去取些钱。”男人说，他不再笑了，“您的提包里有信用卡……跟其他的东西放在一起，对不对?” 他说“其他的东西”指的是什么，不说她也明白。她觉得浑身上下全凉透了。 也许还有一个机会，如果她把钱给他，没有人能发现曾经发生了什么，5000克朗不是大数目，如果尼尔斯问起，她总能找出理由来解释钱的去向，一般来说他根本不注意她花了多少钱。 在打开提包取出钱夹时，她的手在抖，她抽出了信用卡。按了密码，拿到了钱，男人一直站在她的背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奥萨把钱递给他，带着一股傲慢。 “拿着!”她嘶哑地说。 他鞠了一躬，嘲笑道：“十分感谢，现在您可以走了，下一次小心点儿!” 奥萨没答理他，她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像个梦游者。到了广场，她叫了辆出租车，经过这一切，她无法再自己乘地铁回家。 慢慢地她开始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有多危险，她感到一阵恶心。
第三章 达荷夫人回到家，她坐在客厅里，呆了很长时间，大衣一直穿在身上。、她试着理清思路，到底在百货公司发生了什么。她试着回忆到底男人都说了什么，还是她认为男人说了什么，可是她感到这一切都模糊了。 他知道她的名字吗?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他也不可能知道她是谁。 “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她一遍一遍对自己重复着。 还有一件事是明摆着的，那就是她再也不敢到那家商店去了。 她脱了大衣，换了鞋子，点了一支烟，抽一口。看着烟圈在鼻梁上缭绕着，从惊吓中恢复过来需要时间，她着实被吓得不轻。 她从来没想到能这么容易地脱身，实际上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到底要拿这些偷来的东西干什么。 她自然知道自己一直在偷东西。开始的时候，她发现有些东西在包里，可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了，这些东西她并不需要。如果真想要什么，她有足够的钱去买。她摇了摇头，又点燃一支烟。现在，难受的感觉已经慢慢消失了，只要尼尔斯别发现这件事情。 突然，敲诈犯丑恶的面孔和歪斜的嘴角又出现在她的记忆中，她感到一阵恐惧和恶心。他说了什么，怎么说的?“下一次小心点儿!”她感觉越来越恶心，什么肮脏的货色!如果他没有报警说她小偷小摸，她倒可以报警说他敲诈勒索，可如果他不承认……她必须出示什么证据，然后必须被迫交出自己偷的东西，另外…… 别!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这次冒险让她付了5000克朗，可做了就做了。 没有人能发现这事，因为这男人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已经拿了“他的”钱走人了。 她熄了烟，再呆几个小时尼尔斯就该回家了，她得先吃点儿东西，喝杯威士忌，对，她得喝点儿! 厨房里女佣阿斯白克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土豆已经削了皮，肉放在冰箱里，达荷夫人不需要花费精力去做什么了。
第四章 审判长尼尔斯放下餐巾，从桌子旁边站了起来，他轻轻亲了亲妻子的脸，习惯地说了一句：“谢谢，真好吃。” “你喜欢就好。”她回答，这也是习惯的回答。 她整理了桌子，把碗盘放进洗碗机，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起了周报。尼尔斯看完了报，站起身打开了电视。 “该看新闻了……” “可不是。”达荷夫人放下报纸应道。 在看新闻的当儿，她坐在那儿，想到和尼尔斯一起生活的平静和稳定，上午发生的事情就忘掉吧，在这幢他们已经住了很久的房子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到她，以前她实际上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生活有多安全。 逐渐地她的心情好了起来，尼尔斯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 电视新闻结束了，尼尔斯走进自己的工作室，开始整理邮票，这是他的业余爱好，每个星期他都用几个晚上摆弄这些邮票。 奥萨仍然坐在电视前，既不听也不看节目，只是静静地坐着享受这安逸的气氛。 “尼尔斯是个相当无聊的男人。”奥萨的女友艾乐斯一直这么说，不过也就是这么多了，奥萨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尼尔斯也许不是兴致勃勃充满生趣的男人，可也不错。艾乐斯的男人凯伊一直有大量的“朋友”和秘密的幽会。这些绯闻有时从艾乐斯嘴里透露出一些，另外一些奥萨是从别的地方听到的。有时候她真希望尼尔斯能够稍稍活泼一些，不过他就是那样，也许他是什么样子最好就一直保持那个样子吧。 她轻轻叹口气，走进厨房开始煮咖啡了。
第五章 第二天女佣不来，奥萨自己做饭，她下了点儿功夫，做了些特别好吃的，要让尼尔斯吃一惊。老实说，达荷夫人做饭的手艺相当不错，只是这几年她没有兴趣自己下厨了，因为女佣阿斯白克夫人把一切都弄得井井有条。 她坐在浴缸里，读完了报纸，然后准备好好吃顿午饭，再出门买东西。 就在她穿好衣服正走出浴室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 “哈罗，这里是达荷家。”她说。 “真棒，正如我想的，早晨好，达荷夫人，今儿好吗?”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她全身都僵住了，这是那小子，昨天那个混蛋，那个在百货公司里的混蛋。 “您是哪位?”她听到自己在问，“贵姓?” “我保证您记得我，达荷夫人，咱们昨天见过面……在百货公司，您一定记得吧?” 奥萨僵坐在椅子上，她觉得要晕过去了。 “您……是谁?”她结结巴巴地问。 “这个咱们呆会儿再说，我只是想知道您还好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尖叫了起来。 “噢……我只是想听听您的感觉，您在家，我以后再打，这次就谈到这儿吧。” “不，不，等等，你……”那人已经放下了电话。 奥萨跌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电话听筒。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这不可能，而且他说还要打来，为什么?什么时候? 她突然意识到她在发抖，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觉得一阵子头晕目眩。 过了好一会儿，她穿上衣服，不再想吃午饭了，她已经不觉得肚子饿，最后她又挪到电话边，点燃了一支烟，一口一口吸着，等待着。
第六章 在城市老区的小街上有一家叫安蒂的酒店，临街的窗户镶着暗色玻璃，使人从外边难以看到酒店内部，里边到处是黑糊糊的。 黑橡木桌子上方挂着吊灯，四周弥散着陈酒和香烟味，这里基本上不供应食物。 安蒂酒店每天11点开门，现在是11点半。在酒吧前站着老侍者维克多，已经在喝今天的第二杯调酒了。所谓“调酒”，即是一杯啤酒混几勺烈酒，到夜晚侍者蒂基接班时，维克多一般已经灌了不少“调酒”，再加上有些客人请的酒。他到底能喝多少没有人统计过。下班的时候，他只是红着眼睛，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一个人住的小公寓。 现在还是午饭前，酒吧内只有两个客人，他们在赌钱。 呆了一会儿，其中的一个站了起来，向门口放电话的走廊走过去，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棕色西服，里边是脏兮兮的红色衬衫，鞋子早就灰扑扑的，已经磨破了。 “我马上来，我就打个电话。”他说。 “好吧，麦克斯。”另一个喝了口酒。 几分钟后麦克斯回来了，坐进了火车座，喝了口酒。 “好，好，”他哼哼着，“就好，就好，一刽L就好。” “你在说什么?要干什么?”另一个问。 “唉，我手头上的一点事，没准可以弄点零花钱……最麻烦的是不知道老娘们儿怎么反应……有点吃不准……现在好了，保险了。” 麦克斯一直做着点儿不干不净的买卖，他没有工作，靠在酒吧掷骰子玩扑克赚点儿钱，偶尔几次运气来了，能赢几个子儿，不过更多的时候是输得一文不剩。他得时不时去小偷小摸，或敲诈勒索一番才能过日子。 偶尔警察也会逮住他，不过在狱里呆不了几天就把他放了，他不抢劫，也不犯大罪，麦克斯只是看准机会捞一把的主儿。 “全安排好了，她当然不愿意听到我的声音了。”他得意地奸笑。 “你说什么呢?麦克斯?”同伴好奇地问。“没你什么事儿，”麦克斯两手搓着骰子，“咱们玩咱们的!”
第七章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奥萨全身一阵哆嗦。 “喂，这是达荷家。”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早晨好，夫人，还是我……” 是他!她马上听出电话里是谁。 “我不懂你干吗老纠缠着我，你要干什么?”她试着壮着胆子嚷嚷着，想压住声音里的恐惧。 “我想干什么，您肯定猜得到。”他慢慢说，“咱们昨天在百货公司处得挺好，是不?我建议，咱们再见一面怎么样，达荷夫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从哪儿弄来的电话号码?”她问，声音稍稍平静下来。 “这挺容易的，夫人，您可能记得您从百货公司出来是坐出租车回家的，对吧，我也一样，叫辆出租车跟着您，然后挺容易就找到您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了。” “你干吗这么折腾啊，你想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一件一件来，现在我知道您是谁，对我来说这是最重要的，我也知道您先生是审判长，他没准儿不爱听到您小偷小摸的事儿，您觉得怎么样?” 奥萨心里一阵恐慌，关键是千万别把尼尔斯扯进来，千万千万。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冷冷地问，“想吓唬我吗?” “瞧您用的这个词，达荷夫人，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只是想知道您怎么样，我出去转转，真希望再见到您，您明天听我的口信。” “等等……”她刚想说些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 大地在她脚下晃动，这感觉真难受，这小子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尼尔斯是什么人，而且他还要再打电话来，还有，他还要再见面，她闭上眼睛，千万别再…… 可如果他强迫她……
第八章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对奥萨来说，只是一场噩梦，她静不下心来做任何事情。 7点钟，女友艾乐斯来了个电话，她和丈夫凯伊想过来坐坐。听到电话铃响，奥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几乎是冲到电话前，怕尼尔斯先拿过听筒。 电话是艾乐斯来的，因为尼尔斯在旁边，奥萨努力控制着自己，装出快乐的声音，欢迎艾乐斯两口子来坐坐，还能说什么呢。 尼尔斯没有注意到她有多紧张，她努力地在扮演安静、坚定的夫人，尽管她浑身哆嗦，她的思路一直在电话上。也许他明天会来，怎么才能让这小子罢手呢? 这是一个长长的夜晚，艾乐斯跟平常一样健谈，奥萨试着跟她聊天儿，但总是走神。 “你今天晚上一声不响，奥萨，你怎么了?”10点多钟了，艾乐斯问道。 “噢，没什么，我有点儿头痛。”她说。 “小可怜儿，该歇会儿了，凯伊，把你的酒喝掉，咱们该走了。”说着，艾乐斯站起来。 一会儿功夫，他们走掉了。奥萨开始收拾床铺，不过，她知道，她不可能睡得着觉。 尼尔斯一如既往地关怀她，给了她几片止疼药，把灯关掉，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奥萨在床上清醒地躺着。 脑袋要炸了，认真想想，她真的得再见到他吗?可如果他一定要……她就得……不然他会把一切都告诉尼尔斯，尼尔斯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是什么反应? 不管怎么样，她必须去，就是为了保护尼尔斯也得去，这件事会损坏他们的婚姻，会毁了他们的一生，她会失去一切。 夜里两点了，她溜下地到医药柜前，拿出一片安眠药，药片不管用，她眼睁睁地一直躺到天明。
第九章 第二天清早，尼尔斯上班刚走，电话铃就响了。奥萨早就坐在电话旁，是那小子。 “早晨好，达荷夫人，我想您睡得不错吧?” “你要做什么?”她问道，不再紧张，充满恶意，她清楚这混蛋已经决定做什么了，她也得依计而行。 “您今天一定想去城里转吧，我建议咱们去国王广场旁胡维蒂斯酒店坐坐，一块儿喝一杯，怎么样?11点吧，就这么定了，您直接去吧，我在jlllJI,等您，咱们现在也认识了。” “我不懂，咱们干吗还要再见面，”她平静地说，“你不是说……” “咱们到那儿再谈。”他打断她道，“胡维蒂斯酒店很好找，就在百货公司旁边，您一定找得到吧……是不?11点合适吗?” 她叹了口气。 “我去。”她嘟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一小时后她来到国王广场，感到心脏又开始急剧跳动，强烈的焦虑和高度紧张使她身体在颤动，觉得浑身无力，几乎要昏倒。 当她到酒店时立刻认出了他，他坐在酒店最黑暗的角落里，看到她后站起身，鞠了一躬，脸上浮现出一层邪恶的微笑。 “请坐，达荷夫人，您要点儿什么?” 她瞪着他，嘴里说不出话来。 “咱们坐这儿不喝点儿什么不合适，我要一杯啤酒，给您要点儿什么吗?” “一杯威士忌。”她嘟囔道。 “干杯!”呆坐了片刻，他吞了一大口酒。奥萨没有碰她的杯子，她的手在抖，如果她端起杯子，一半的酒都会泼出来。 “你要做什么?你叫什么?”她怒喊道。 他不再笑了。“您可以叫我麦克斯，”他慢慢地说，“您不用知道得太多，我也只知道您的一点儿私事，现在咱们说正经的，我需要4000克朗，我相信您一定乐意倾囊相助。” “你一定靠勒索过日子吧?” “……是吧……反正人们这么说，您就算帮我一把。” 4000克朗，她想，这数还行，尼尔斯看不出来的，快发工资了，我就从自己的账户上拿……她安静了一些。 “好吧，”她说，“不过你得保证，别再给我打电话。” 他笑了，笑容显得十分邪恶。 “我在这儿等着，您去取钱，我想您一定又没带现金。” 她没有回答，站起了身。 当她回来时，把钱都掷给了他，说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拿得够多了，该知足了。” “咱们看着办，达荷夫人，这次谢谢您了。” 麦克斯离开酒店后，奥萨·达荷仍坐在原地，点燃一支香烟，她把威士忌喝掉，心里平静了一些，她第一次把事情理清楚了。 不能再见这小子!现在她已经安静了一些，认真思考了，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如果按照他的敲诈每次都给钱，这勒索就没完没了。 现在她不再感到浑身无力了，她又活了过来。不会再有下次了，如果这小子再来电话，他肯定会再来电话的，她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去对付，她坐在那儿久久地思考着。 她已经看出来了，麦克斯不是大罪犯，他只是个小人渣，有机会就敲一笔，可他不能缠她一辈子。 她又在酒店里坐了半个小时，渐渐地心中构想出一个计划。
第十章 奥萨担心的事儿没过多久就来了，一周以后麦克斯又来电话，奥萨真是又惊又怕。 她一直在一遍一遍地考虑着心里的计划，这一切必须谨慎，丝丝入扣，需要点儿运气，尽管是第一次尝试，但必须成功! “您好，达荷夫人，我得说上次谢谢您了。” “我真希望你能守信用，放过我，这次是什么?你又想勒索了吧?” “只是想借点儿钱，我得还些债，我相信您一定挺愿意帮忙的，达荷夫人。” “你要多少钱?” “6000克朗……如果现在我拿一半，周末再拿一半怎么样?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你是说我得再见你一面?” “那不很好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拿出这么多钱来，我先查一下账再说，不过这一次得由我决定咱们在哪儿见面，怎么样?” 有一阵子麦克斯没做声。然后他说：“挺高兴跟您聊天的，我明天午饭前再给您打电话。”他没有说再见就放下了电话。 奥萨站在电话旁边沉思了很长时问，她还是有些犹豫，她是再给麦克斯一次钱，还是立刻就结果了他?让他去百货公司见面取钱是不是太危险了? 他已经知道她的地址，如果她的计划成功，那最好让他过来，想想让他来到她的家实在有些不舒服，可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当尼尔斯晚上回家的时候，她问尼尔斯：“你明天晚上还出去吗?” “去哪儿?”他有些心不在焉，“噢，对了，明天是星期四。” 尼尔斯一般在星期四晚上跟同事去律师俱乐部，在那儿撮一顿，喝几杯，然后喝白兰地，一直喝到半夜。尼尔斯不开车去俱乐部，他一般坐地铁去，晚上再乘出租车回来。 “我开车送你去车站吧?”奥萨问。 “好吧。” “我问这事儿是想用车，我得先问清楚，你是不是需要……” “不用，我不用车，我坐地铁。” “我想去艾乐斯家一趟，我觉得上次他们来时我招待得不好。” “可……那天你不是头痛吗，他们不会在乎的。”尼尔斯和蔼地说，“去见见艾乐斯也不错，再说你能先送我去车站。” 现在奥萨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不过这一步是最容易的。
第十一章 麦克斯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11点了。因为奥萨想一个人在家，她放了阿斯白克夫人一天假。 “早晨好，达荷夫人。”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奥萨第一次感到平静，她冷冷地回答了他的问候。 “咱们说好的，我今天打电话来，咱们再定在什么地方见面……” “我借不出6000克朗，不过我可以给你3000克朗，你别再来讨了，咱们一次结清。” “这事好商量，慢慢再说，”麦克斯几乎是讨好地说，“如果我再需要您的帮助，反正我知道地址。” “就是的，这次我要你到我家来拿钱，晚上8点，怎么样?”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 “我今天晚上一个人在家，你8点来拿钱。”奥萨又重复了一遍。 她说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傻，不过如果她想成功，就得把麦克斯引到郊外来。 “您真的就一个人在家?”他小心地问。 “不然我不会这么说，你心里清楚，我不能把丈夫牵扯进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付钱给你，你可以悄悄来这儿，我一个人在家。” 麦克斯明显需要钱，所以他决定试试运气，到郊区来。 “咱们就这么定了，达荷夫人，我去，3000克朗不少呢，我8点到。”说完他撂下了电话。 尼尔斯5点回家，他们一同喝茶，然后他躺了一个小时，休息休息。 因为尼尔斯不吃饭，奥萨没有做饭，她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你不吃饭吗?”尼尔斯问。 “我呆会儿吃，我什么时候送你去车站?” 6点30分，奥萨把丈夫送到车站，她看着他进了站口，下一次见面时会发生什么?她能成功吗? 当她开着深蓝色的沃尔沃车从车站旁转过来往家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7点30分，她打开车库，把车钥匙塞进车锁里，然后走进客厅，现在开始一切都要有条不紊，步步小心，不然会功亏一篑。 街道上的路灯亮了起来，还有半小时，她落下窗帘，开了一盏小灯，把酒杯和酒瓶拿了出来。 她从钱包里拿出3000克朗，叠好，压在烟灰缸下，然后点燃一支香烟，坐在沙发上。 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来了。
第十二章 8点整，门铃响了，达荷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到门前，开了门。 麦克斯站在台阶上，堆着一脸贱笑。 “晚上好，达荷夫人，我来了。”他看了看四周，问道，“就您一个人在家?” 看起来他心里有点儿不踏实，身上散发着劣质烧酒的气味儿。 喝得越多越好，她想。于是她高声说道：“我答应过的，一个人在家，进来吧!”她冷冷地说。 麦克斯犹豫了一下，迈进门来。门外没有灯，天开始下雨了。 这小子站在门厅里盯着她，他不像在酒店里那样沉着了。对他来说，这里明显是个陌生的环境。 来吧。”达荷夫人说道，自己走进了客厅。“喝点儿什么?” 麦克斯小心地跟了进来，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又有点儿好奇。他看着客厅的陈设，手里攥着帽子。 “坐下吧，你想喝点儿什么?杜松子酒还是威士忌?要不来杯啤酒?” “就我们两个人?”他又问了一遍。 “你放心吧，你到底喝什么?” 麦克斯终于把帽子放下坐在沙发上。突然他的眼睛落到了烟灰缸下压着的钞票上，马上放下心来。 他的安全感又来了，开始他有些害怕，达荷夫人可能想出了什么法子骗他，但她还是把钱拿来了。 达荷夫人看到他的目光。 “噢，那是‘你的’钱了，”她说，递过去几张大钞，然后她恳求道，“我再也拿不到钱了，没有更多的机会，我在银行的账户已经全空了，求求你，饶了我吧，你已经拿了12000克朗了，钱已经不少了，该知足了。” 麦克斯咽下一口威士忌，在沙发上舒服地挪了挪。 “达荷夫人，您知道，我了解您的底细，您挺在乎，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不?特别是不想让您的丈夫和他的同事们知道，是不?” “你……是怎么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她结结巴巴地问。 “有好多路子呢……” 奥萨哆嗦起来，没有人会给她这么大的威胁。麦克斯一口喝干了杯子。 “其实我也挺不愿意伤害您的，没法子，这事儿我还真不得不干。”没等她回答，他已经又为自己满了一杯。 她厌恶地看着他说：“你想毁了我的生活?”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要求，”麦克斯打量了一下豪华的房间，“我们可以停一停，您先攒几天钱。” 他一口喝干了酒，拿起帽子，顺手把钱塞进了口袋。 “我该走了，您大概不会送我到地铁站的。我想我还认得路。挺高兴来您这里坐坐，我琢磨着咱们以后还是在市里什么地方见面的好，说老实话，有一阵子我想着这是一个圈套，可是，还好……谢谢您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您干吗非要我来这儿，唉，算了，现在咱们都挺满意，再见了。” 他站在台阶上，把手指压在帽檐上，向她挥了挥。“回头见!”
第十三章 奥萨在麦克斯走后关上门，马上忙了起来，首先把威士忌瓶子放回酒柜，仔细地洗干净麦克斯用过的杯子，用布擦干，放进橱柜。 四周看起来同往常一样，一点儿看不出来过客人。 她穿上大衣，关上灯，摔上门，跑下台阶。她跳上车子，向地铁站驶去，麦克斯不会走多远，他已经相当醉了，不知道他走哪条路? 她开得很慢，不时地查看穿过街道的行人，雨还在下着，雨雾使黑暗中的行人难以辨认。 她这里那里地检查了一下，突然看到一个黑影，没错，那是麦克斯，她关了灯，开过他的身边，开了几百米后停住车，关掉车灯，看看路面，猜测他从哪里过街。 路面湿漉漉的，她确认他快要穿越马路了，于是启动了车子，关闭车灯，慢慢行驶着。 麦克斯一点儿也没有发觉身后巨大的黑影，他的脚踏上了马路，她突然开足了马力，同时打开车灯，麦克斯一下子怔住了，跌跌撞撞地向路边挪去，想让过突然出现的汽车。 奥萨冲向了他，他的身体狠狠地撞在沃尔沃车前边的保险杠上。 因为她成功地加速，撞击是猛烈的，麦克斯的身体摔向天空中，又伴着沉闷的撞击声，重重地落在地上。 现在是关键了，路上应该有煞车的痕迹，看起来应该像交通事故，是个她极力想避免的交通事故。 在后视镜中她看到马路中间的躯体，她熄灭了车灯，慢慢从路中间的躯体边退回去。 退到了几百米远的地方，她又打开了车灯，麦克斯躺在前边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死了，帽子还在头上戴着，帽檐稍稍向下斜着。 她再一次加足马力，冲着他的脑袋压了过去，然后猛力煞车，脚踏板一踩到底。车子压过身体后停住，沃尔沃斜了一点儿，马达熄火了。 奥萨坐着没动，呆了几秒钟，然后慢慢地走出汽车，走向尸体。她弯下腰，但马上又站直了，麦克斯的眼睛正盯着她呢，嘴边流出了一股鲜血。 路前边不远处窗户的灯亮了起来，她跑向前去，敲了敲，一个年轻人开了窗子。 “您好，”她气喘吁吁地说，“我能借一下电话吗?那边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我撞上了一个过路的行人。” 过了一阵子，奥萨坐在警车的后座上了，急救车已经载走了麦克斯，事故现场旁围观的行人也都散去，一个警察还在丈量着路上的痕迹，另外几个警察在盘查奥萨。
第十四章 他高声念着记录：“驾车人慢慢地驶过来，行人突然迈出人行道，到快车道上，驾车人被迫煞车，但为时已晚，在驾车人能停稳前，汽车猛烈地撞到行人的身体，猛烈的煞车在公路上蹭出痕迹。还有什么吗，达荷夫人?” “噢，我跳下车，跑向这可怜的人，但他没有一点儿反应，我想最好还是尽快找人帮忙，您已经跟住在那边的年轻人谈了……” “他已经全讲了，达荷夫人，我的同事们已经检查了您的煞车，煞车运行良好，现在我得再问问您，您今天晚上喝酒了吗?根据规则我要求您吹一下这个测试气球，您不反对吧?” 这两个警察非常有礼貌，当她给了丈夫的名字和工作地点后他们变得更亲切了。“我们送您回家吧，您心里一定很难受，达荷夫人，我们把您送回去，我的同事们把您的车开回去，也许最好给律师俱乐部打个电话。” “太麻烦你们了，”奥萨说，“我觉得浑身发抖，你们如果能帮我找到尼尔斯就好了，告诉他尽快回家。” “我们可以开一辆警车去接他。”警察一边说一边拿起了车上的电话。 半小时后尼尔斯回了家。警察们走了，在等尼尔斯的时候，他们又检查了一下达荷夫人的车，车子几乎是崭新的，前杠上的撞痕非常清楚，在奥萨的要求下他们甚至又检查了一次煞车。 “谢谢你们的帮忙，”尼尔斯说，“还有什么事情吗?” “您夫人挺可怜的，让她赶上这事，根据我们看来，这事没有她的责任，我们该走了，晚安。” “今儿晚上我得服些安眠药，”奥萨点燃了一支烟，“我觉得浑身发抖，我去艾乐斯家的路上，想起来忘了买香烟，所以转了个弯儿，想去车站旁的小店……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就在他们上床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尼尔斯接的电话。 “是警察打来的，他们只是想告诉一声，他们已经收到了医院的报告，那人已经死了。”
第十五章 这一夜奥萨睡得十分香甜，这些日子郁积的全部焦虑都烟消云散了，麦克斯死了，不会再给她找麻烦了。 在睡着前她想到这个计划出乎意料地很容易就实现了。麦克斯可能会叫出租车，自己的小车可能会熄火，也许麦克斯会很快走到车站。 但是一切顺利，警察完全相信她的话，这点她充分肯定。 第二天早上，尼尔斯上班后她坐在早餐桌前，打开日报，看到一条新闻，写着：“50岁男人，麦克斯·侯耶松，在昨天发生的一起交通事故中丧生。驾车女士无任何责任。侯耶松已经酒醉，摔在快车行驶道上，驾车者无法避免事故的发生。” 奥萨迅速浏览了一下报纸的其他内容，阿斯白克夫人一会儿要来，她得先看一下四周，就在她收拾碗碟的时候电话响了。 警察打来的电话。 “早晨好，您今天觉得怎么样?” “噢，早晨好，谢谢，我好多了。昨天晚上你们打电话来，说那人已经死了，那会儿我可吓坏了。”她撒着谎。 “我现在告诉您，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个人叫麦克斯·侯耶松。” “我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 “警局可不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被判过好几次，算了，我可能多嘴了……这就您知道，达荷夫人，”警察讨好地说，“我能告诉您在事故发生的时候他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血中酒精测试的浓度相当高。他大概以为是走平路吧，警方没有疑问了，达荷夫人。” 奥萨谢谢警察的电话，继续她的家务，今天她得好好歇歇，放松放松。 进趟城，下馆子，吃点儿好的，再逛逛店……没准儿去百货公司?干吗不去?她有一阵子没去那儿了。 电话铃又响了。 “这是达荷家。” “我找达荷夫人。”一个男人亲切而又有教养的声音。 “我就是……” “噢，达荷夫人，您……怎么说呢，昨天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是吧?” “请问您是哪位?” “您现在仔细听我说，达荷夫人，我昨天晚上就在事故附近的现场，跟您差不多同时，我去个朋友家回来，在阴影里走着，然后就……在阴影里我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看到一辆沃尔沃车，没有开灯，无声地向前滑，跟无人驾驶似的，接着突然大灯全开，就是您，达荷夫人，故意朝着那人撞去的。他才没有摔在快车道上呢，您撞上他的，然后您又倒车回来再撞一次!这是谋杀!达荷夫人，我站在几步外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直到您和警察全部离开那里。” 奥萨·达荷跌坐到沙发里，手里攥着电话，浑身抖得像一片落叶。 “我记下了汽车号码，”那人接着说，“今早我给汽车注册处去电话，询问是谁的沃尔沃车。” “你想要什么?”奥萨低声问。 “跟您谈谈，一开始我想要点儿现金……如果您想让我闭嘴……然后咱们走着瞧，将来怎么办，您先想想，我一个小时后再打电话来，回头见。” 奥萨·达荷呆呆地坐在那里，很久很久才松开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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