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车《红花号》事件》作者：西村京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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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警视厅搜查一科的龟井刑警，毕业于青森的高中学校。他来到东京，做了刑警，如今成了东京人，然而青森还有他很多老同学。还有不少人就是去了别的县，也没离开东北这个地方。

　　龟井收到了不知是第几回的同窗会邀请书，召开地点在仙台市。忙于破案的龟井到了聚会那天，几乎都捞不到休息，到现在为止只参加过两次。这次由仙台市开咖啡店的田原，做同窗会召集人，聚会时间是7月2日下午6点开始。这一回龟井难得地请到了两天假，欣然前往。

　　聚会安排在仙台繁华街的一家乡土料理店。龟井班上有四十二个同学。人到45岁，做工薪族的话，也应该是管理层干部，有了儿女。有这个因素，今天到场的只有三分之一人数：十四个人。尽管如此，众人还是喝酒聊天，回忆着高中时的情景。对面的中年人面庞，变成了少年时的相貌。两个小时下来，高中毕业后近30年的岁月，不知怎的消失了。

　　9点半左右，第一次聚会结束，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喝酒。期间有分手回家的，到最后剩下了四个人。龟井这天晚上在市内的宾馆住下。

　　第二天早晨，因家住新潟县新发田的矢代，说要乘一早的列车回去，龟井揉着发困的眼睛，跟其他二人一起送行。

　　东北地区的太平洋一侧与日本海一侧，都有新干线行驶，但横向连接这两条线的铁路，还不发达。从大宫到盛冈、新潟，有东北新干线和上越新干线，时间大幅缩短。从仙台到新潟，却因途中有非电气化的单轨区间，颇耗时间。矢代乘的是7点18分仙台发车、前往新潟的快车《红花1号》。

　　“我要慢慢地回家。” 矢代在月台上说。

　　快车《红花1号》经过山形、米泽去新潟，到矢代新发田的家，是12点05分，确实很慢。途中有非电气化区间，因此《红花1号》是内燃机车。五节车厢组成的列车很空。

　　矢代乘坐的《红花1号》，响着内燃机引擎声开走了。召集人田原问龟井与另一个留下的老同学白石：“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吃早饭，这就要回去吃。早餐券浪费了可惜。” 龟井说。

　　“我也去吃早饭。”白石说。

　　田原跟他们一起走出检票口，然后说：“我上午要去各处进咖啡豆，下午有空来找你们。嗯……2点钟工作结束后，我开车来宾馆，接你们去逛市内。”

　　龟井今天不上班，福岛来的白石也对田原说：“行啊。”

　　2

　　龟井与白石二人回到宾馆，先是用就餐券吃了自助餐。牛油面包、熏肉鸡蛋，还有饮料，固定的一套早餐。

　　宾馆的住宿到上午11点为止，二人延长了两个小时，闲适地等田原来接。他们在宾馆七楼的咖啡室，欣赏市容，喝着咖啡。“矢代现在不知乘到什么地方了。” 龟井看着手表说。

　　“他还是来了啊。”

　　“为什么不来？矢代是守礼仪的人，他不是经常参加同窗会吗？”

　　“嗯，以前是这样，这回我想他不会来，因为田原是召集人。”白石的话说得很意外。

　　龟井吃惊地问：“他们俩关系不好？”

　　“以前很好，矢代也一直住在仙台。”

　　“对啊，矢代以前是住在仙台的。”

　　“为了女人，呆不下去啦。”白石压低了声音说。

　　“女人？田原不是有儿女了吗？”

　　“他有妻子和一个孩子，但还是迷恋上了市内著名夜总会里的陪酒女。”

　　“哼……”

　　“那个女人我也见过，有25、26岁，长得非常漂亮，名字叫由加。麻烦的是矢代也爱上了她。”

　　“矢代也有妻子吧？”

　　“是啊，为这件事发展到了离婚，矢代最终跟这个漂亮的陪酒女结了婚。田原被甩掉了，矢代也觉得有了隔阂。正好他叔叔的工厂开到新发田去了，他就去了那里，如今在厂里当董事。是个小公司。”

　　“田原怎么样？就算被甩，对方是陪酒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吧？”

　　“他妻子很生气，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提出要离婚呢。”

　　“所以你以为矢代不会来？”

　　“正是。”

　　“从他参加聚会来看，二人是和好了吧？”

　　“要是这样就好。”

　　“叫田原带我们逛市内，不太好吧？”

　　“这没关系。田原跟我们在一起，心情会好的。”白石说。

　　下午2点，田原开着小面包车来宾馆，带他们逛了市内，自然龟井没有问他女人的事。他们开车去了市内的繁华街、青叶城遗迹，最后一起吃了晚饭。饭后龟井与白石在仙台站乘上了新干线，白石将在途中的福岛下车。田原将他们送到仙台站的月台。

　　龟井在座位上坐下后，翻开在车站月台上买的晚报。突然，一则报道跃入了他的眼睛。《快车《红花1号》车内，乘客被杀！被害人为新发田的矢代！》看来是晚报截稿时插入的新闻，没有详细内容。这是东北版的报纸，所以才登吧。

　　龟井出神地看着这篇小小的报道。上午7点18分从仙台发车的《红花1号》，经过山形、米泽、接近小国站时，列车员在1号车厢内，发现有乘客被害，引起了大骚动。从乘客身上的驾驶证得知，他是住在新发田的矢代晃一（45岁）。还写到发现死亡的时间是上午11点左右。

　　龟井让白石看了报纸，白石的脸色也变了。“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我也不知道啊！” 龟井气鼓鼓地说。他回忆起在仙台站送别时的矢代。矢代在高中时代起，就是个文静的人，这次同窗会上，他也不怎么说话。

　　“我们去送行，看到他上了列车，所以是那以后被杀的。”白石说。

　　“当然是这样了！”

　　“你别生气呀！我还能说什么呢。”白石埋怨道。

　　现在这个时候，龟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矢代为什么被害？动机不清楚。“那辆列车本来就运气不好。”白石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红花是指做染料的红花吧？嗯，或许不适合做特快、快车的名字，但我觉得它带东北味，是个好名字。” 龟井说。

　　“可能是这样。它本来的名字是朝日，是快车《朝日号》。上越新干线诞生后，这个名字给新干线用去了，就改成了《红花号》。还有，一般叫列车的，速度都变快，由慢车升为快车，快车升级为特快，可《朝日号》变成《红花号》后，路上时间反而延长了。”

　　“哼……”龟井心想这种事跟矢代被杀，有什么关系？

　　白石在福岛下车，龟井回到东京。

　　第二天他去警视厅上班，下午被上司十津川警官叫了去。“你马上去山形。” 十津川说。

　　龟井立刻想起了矢代。“是同窗会的事吧？”

　　“好像是。山形县警说你朋友在列车内被杀，要你去那里作证人。”

　　“明白了，我马上去。” 龟井说。

　　3

　　到仙台为止，乘的是新干线，到达时间是16点29分。从仙台去山形，有好几种走法。当龟井知道16点33分有《红花3号》要出发时，决定乘这趟车，他想亲自体验矢代乘过的列车。五节车厢组成的内燃机车，跟昨天在这里送行的列车一样。作为内燃机车，它被称为虎牙58型，属旧车型。橙黄色车身镶有红线条，为两种色彩，却随处有煤的污迹，这是发动机排出的废气所致吧。车内是两两相对的四人座位，跟那时一样，空得很，给人以典型地方线路快车的感觉，只有车窗能打开。

　　龟井在途中买了车站盒饭，提前吃完晚饭。旧式的内燃机车遇到拐大弯时，发动机声音就顿时变得很刺耳，速度也会放慢，时速在20公里左右吧。列车钻隧道，通过了奥羽山脉。乘客仍是很少。这样犯人就是坐在矢代身边作案，别的乘客也不会注意到吧？高高的靠背成了死角。

　　17点57分，山形到了。龟井径直去了山形县警总部。迎接他的是姓小野的中年刑警。“多谢你，辛苦了。” 小野向龟井低头鞠躬。

　　“哪儿的话，我很乐意作证。” 龟井说。

　　仙台的田原也在大约两个小时之前到了。“我也非常吃惊，心想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田原对龟井说。

　　“福岛的白石也叫来了吗？”

　　“可能吧。我说包括你，有三个人在仙台站替矢代送行。这么说不好吧？”

　　“没这回事。” 龟井摆手，然后在另一个房间问小野刑警：“你也叫福岛白石过来了？”

　　“是啊。我从原田那里问到电话号码，今天上午打电话给他，他不在。”

　　“不在？我听他说是自己开店。”

　　“是的，他在福岛开服饰用品店。他妻子说他不在，是昨天晚上10点左右突然出去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昨天开完同窗会，应该刚刚到家。”

　　“是啊，他妻子说是昨天晚上7点半左右回家的，一个人在想些什么，然后就像我刚才说的，10点左右突然出去了。”

　　“他没说去什么地方？”

　　“好像没说，所以我想跟这次的事件，或许有什么关系。”

　　“田原说了些什么？” 龟井问。

　　“没有啊。同窗会的事说了，其他还有什么？”

　　被对方一问，龟井迷惘了。他想要不要把昨天从白石那里听来的话，告诉对方。田原很明显有动机。白石说漂亮的陪酒女被矢代抢走，田原情场失意，自暴自弃，连家庭也给破坏了。他要是能反省就好，但人总是不肯这么做的。作为警察，龟井应该把所有话和盘托出，但作为朋友，说话就有顾忌了。犹豫了一阵子后，龟井问：“矢代是怎么被害的？”

　　“侧腹被刺死亡，还有，口角被割开。犯人怕他出声，用一只手捂住刺的。”

　　“是吗。”

　　“你们三人在仙台站替矢代送行，是真的吗？” 小野问。

　　“是真的，当时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龟井说。

　　当天晚上，他在山形县警预订的旅馆住下了。他给东京的十津川打电话，将目前为止的情况作了汇报。“我想田原会把自己的所有事说出来的。”

　　“怎么说呢。以你的脾气，是说不出对朋友不利的证言的。”

　　“是啊，我想田原不是犯人。”

　　“有别的嫌疑人浮现了？”

　　“不，我还没想到。县警因为皮夹、手表没有被盗，认为动机是仇恨。”

　　“这样对你的朋友田原，就更为不利了。”

　　“所以我就不能把白石那里听来的话，告诉县警了。” 龟井说。

　　第二天，龟井去县警总部，觉得不知怎么的，气氛跟昨天不一样。小野刑警冷冷地看着龟井，说：“你能说实话吗？”

　　“什么意思？”

　　“杀害矢代晃一的，是你吧？”

　　“哎？”

　　4

　　以为对方要说田原和矢代为女人起争执的事，结果不是。小野刑警在怀疑龟井杀害了矢代。“这是怎么回事？” 龟井生气地反问。

　　小野刑警还是很冷静。“希望你说实话。你说7月3日早上，你跟田原、白石一起，去仙台站为矢代送行。”

　　“是呀！”

　　“可是你在快车《红花1号》即将开动时，突然上了车。”

　　“你等等，”龟井慌忙拦住对方的话。事有蹊跷。“这是怎么回事？” 龟井问。

　　“田原是这么说的，他说就在快开车前，你跳上了《红花1号》。”

　　“哪有这种事！那个时候我还没吃早饭，就跟白石一起回宾馆，吃了自助早餐。请你问一下白石，那个住福岛的白石。”

　　“白石没有找到。”

　　“我和白石在宾馆等到下午2点，跟田原一起去市内观光。对了，下午2点在宾馆退房，问总台就可以知道。” 龟井说完，又“啊”地叫了起来。那天下午2点，田原来宾馆接他们时，说“我在总台付了你们二人的房费了”。自然龟井说了没有理由让你付钱，把钱还给了他。难道这也是田原设的陷阱？于是自己下午2点在那个宾馆的不在场证据，不存在了。不对，相反是让朋友垫钱，谁都会认为龟井2点时，不在那个宾馆。自己在宾馆七楼咖啡室喝咖啡的事，也因白石没有出面，变得没有证人了。

　　“田原说我杀害了矢代？”

　　“是的。田原说说朋友的坏话，心里很痛苦，但他还是证言聚会时，你跟矢代在无人处争论着什么。”

　　“哪有这事！聚会时我跟矢代几乎没说过话。比起我来，田原更可疑吧？田原有老婆孩子，却跟死去的矢代争抢夜总会的陪酒女，结果情场失败，家庭也崩溃了，他肯定为这事仇恨矢代。”

　　“这事田原自己也跟我说了。”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确实自己喜欢过夜总会里的一个陪酒女，那个陪酒女现在是矢代的妻子。这是事实，但他并不怀恨。作为证据是他参加了矢代的婚礼，这次的同窗会，他们也相处融洽。” 小野刑警给龟井看两张照片。是这次同窗会上照的，照片上田原与矢代搂着肩膀。“田原参加矢代婚礼的照片，也给我看了。”

　　“你问矢代的妻子，可以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她今天早晨到了。”

　　“她是怎么说的？”

　　“说丈夫、田原和自己，确实有过三角关系，但后来她一直以为丈夫跟田原和解了。”

　　“其实并没有和解，所以田原要杀害矢代，把罪名加到我头上，不然他不会胡说我跳上《红花1号》的。”

　　“他坚持说是你杀的。”

　　“胡说八道。我刚才说了，在仙台站送走矢代后，我跟白石回到了宾馆。”

　　“白石来的话，倒是可以证实你的话。” 小野刑警困惑地说。

　　到了傍晚，事态越发恶化了。如龟井所担心的，小野刑警说没取到自己在宾馆的证言。“已经知道付房费的不是你，而是田原，你的不在场证据无法成立。田原说你在什么地方打电话给他，请他付房费。”

　　“那家伙在胡说，他一开始就给我设圈套啦。” 龟井心情沉重地对小野刑警说。

　　5

　　十津川从山形县警那里，得知了龟井刑警的事，他立即从东京出发。

　　龟井被拘留了。县警的搜查一科科长对十津川说：“我们也不愿将龟井刑警当作杀人犯，只是状况在恶化，我们不得不拘留他。”

　　“能让我见他吗？” 十津川说。

　　征得同意后，他见到了龟井。龟井的脸显得如此黯淡疲惫，十津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不是因为自己被当作杀人犯，情绪低沉，而是因为陷害自己的，是27年未曾晤面的同窗，这使龟井心情沉重。

　　“这次参加同窗会的，是十四个人吧？那只是其中偶尔有一个人背叛了你。” 十津川说。

　　“田原助人为乐，跟我关系也很好，他背叛我，我到现在都不愿相信。”

　　“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你所了解的，是27年前的田原，不对，是一个少年吧。那以后他的人生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比起你了解的18岁的田原，更长的27年间的田原，你并不了解。这么一想，你会稍微轻松些吧。”

　　“话是这么说……”

　　“总之，你必须证明你的清白。”

　　“白石若在，很容易作证。”

　　“弄得不好，他可能也被田原杀害了吧？”

　　“我也这么想。”

　　“白石住在福岛吧？”

　　“是的。他妻子说7月3日晚上，白石回家后，10点钟左右突然出门，再没有回来。”

　　“你是怎么想的？”

　　“现在看来，是白石可能想到杀害矢代的人，是田原。”

　　“仅是想到，不会深夜突然外出吧？”

　　“是啊。”龟井点头，陷入思索。他抬起头来说：“多半白石想出田原是如何杀害矢代的，对此抱有确信。”

　　“但他并没有打电话告诉警察或你。”

　　“是啊。我也是警察一员，可以说他是不会跟警察联系的。白石就是确信田原杀人，也还是不愿相信吧。”

　　“于是他直接乘车去找田原确认了？”

　　“我想是的。晚上10点的话，福岛还有去仙台的新干线，他可能去找田原商谈，要他自首。换了我是白石，就会这么做。”

　　“然而他反被田原杀害了……”

　　“我是这么想的。干掉了白石，我的不在场证据也没了，如了田原的愿。”

　　“我们来思考一下，白石怎么会确信田原是犯人。多半他成功地破解了田原的不在场证据。”

　　“我想是的。”说话之间，龟井渐渐有了精神。还是因为龟井是刑警吧。自己是不是嫌疑人先放在一边，一头钻进案件，是刑警的本性。

　　十津川松了一口气，说：“田原跟你和白石在一起，7月3日早晨，送矢代上了仙台发车的《红花1号》？”

　　“是的。”

　　“送行后，你们一起走出了车站？”

　　“三人一起走出检票口，这事毫无疑问。到了车站外，田原说我要开车在市内工作，下午2点来宾馆接你们。这段时间你们在宾馆等着。”

　　“跟田原分手的准确时间是几点？”

　　“我们目送7点18分的快车《红花1号》开出，然后走出车站，再说几句话，我想是7点半过后。”

　　“他来宾馆接你们，肯定是下午2点。”

　　“没错是2点整。”

　　“7点半开始，到2点为止，这6个半小时里，田原追上快车《红花1号》，在车上杀害矢代，再回仙台。这事如能证明，田原的不在场证据就攻破了。”

　　“是的。”

　　“先来调查一下有没有这个可能。” 十津川说。

　　6

　　十津川去仙台，在龟井住过的宾馆里住下。从车站到这里，走路要7、8分钟。田原说他要开车在仙台市内工作。他若是犯人，这话就是谎言。这段时间里，田原在追快车《红花1号》。

　　十津川在宾馆的咖啡室要了咖啡后，摊开途中买的时刻表。他先在地图上查快车《红花1号》在什么地方、如何行驶，发现它走的线区相当复杂。从地图上看，快车《红花1号》在兜圈子，它先从仙台走仙山线（仙台——山形），然后进入奥羽干线到米泽，从米泽走米坂线（米泽——坂町）。谁都会立刻注意到，快车《红花1号》在赤汤——米泽——今泉这一带，兜了个大圈子。如果从赤汤不回米泽，经长井线走赤汤——今泉，时间会缩短许多。

　　长井线只走慢车，这段距离（13.5公里）要走21分钟。快车《红花1号》因为在赤汤——今泉之间转回米泽，路程为41.3公里，要花52分钟。矢代的死亡，是列车到小国站的途中被发现的，因此田原应该在快车《红花1号》到小国之前上的车。田原在仙台站没有乘《红花1号》，这事龟井也承认。他说三人走出站外，7点半左右分手。看来田原在这之后追赶，在某处乘上了《红花1号》。7点30分回到仙台站，比矢代所乘7点18分开出的快车《红花1号》，晚了12分钟。反过来说，在车到小国之前，若能扳回这12分钟时间，田原就能乘上快车《红花1号》，杀害矢代。于是立刻让人想到了赤汤——米泽——今泉这条线。如果从赤汤乘坐长井线去今泉，能比绕米坂线的《红花1号》早到31分钟。光从数字看，能追上快车《红花1号》。（田原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如果快车《红花1号》开出后，31分钟之内，有仙台开往米泽方向的快车，乘上这辆车，在赤汤下车，走长井线到今泉，应该能在这里赶上先发车的《红花1号》。

　　十津川再返回时刻表，看仙台发车的仙山线一页。7点18分发车的快车《红花1号》之后，是9点26分仙台发车的快车《仙山号》。这辆列车之前，有三辆慢车开出，其中二辆只到途中的爱子，另一辆到山形，晚了近2个小时。快车《仙山号》也比快车《红花1号》，要晚2个小时08分。从仙台发车后，怎么也赶不上。首先是它开到山形为止，不去赤汤。其次它跟快车《红花1号》同在仙山线上开，无法去追。

　　田原也不可能开车去追。路上情况说不准，很难用开车来设定杀人计划。算好时间，碰上交通堵塞，就一切都完了。再说田原说好要在下午2点，去仙台市内的宾馆。他算计好自己追得上快车《红花1号》，杀害矢代后，还能在下午2点之前赶回仙台。开车说不准时间，也就说不定回来的时间了。看来田原肯定是利用了比开车时间更精确的铁路线。

　　白石如果是觉察到田原作案，去找田原，反被杀害，他是怎么轻易猜到田原是犯人呢？是因为知道田原为女人，在仇恨矢代吗？但这事龟井也从白石那里听说了。龟井是犯罪搜查的专家，都不敢确定是田原作的案。（这是为什么？）十津川陷入沉思。

　　白石可能在回到福岛后，发现了这事。是因为白石家在福岛，所以注意到了？十津川再次摊开时刻表，看福岛周边。（是东北新干线。）他想。不用在《红花1号》后面追赶，坐新干线到福岛，从福岛走奥羽干线，可以到米泽、赤汤，问题是时间上是否赶得上。

　　7

　　田原7点半回到仙台站。这里是出发点。乘什么新干线能去福岛呢？最早的是7点48分仙台发车的《山谷回声10号》。有18分钟空余时间，稳乘得上。接着是奥羽干线。十津川翻到奥羽干线下行的那一页，马上看到有8点42分福岛发车、前往秋田的《翼3号》。这辆地方特快列车9点23分到米泽，不停赤汤站，而快车《红花1号》到米泽的时间是9点43分。

　　十津川感到失望。看来不是利用长井线。如果利用东北新干线——奥羽干线，20分钟前就先到米泽站了，这又使十津川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有遗留问题：田原必须在下午2点之前，返回仙台。花几个小时回仙台，谁也做得到，可是田原跟龟井和白石约定下午2点，他是在这之前返回仙台的。很明显他去时，利用了新干线和奥羽干线，在米泽乘上快车《红花1号》。他到了小国站，果真2点之前能赶回来？

　　快车《红花1号》到小国是11点06分，在这里下车后，必须乘去米泽的车。最早到的列车是小国13点38分发车、前往米泽的慢车，这辆车到米泽已是15点28分，过了下午2点，所以乘到小国是来不及了。田原在米泽乘上快车《红花1号》后，恐怕是车到今泉之前杀害矢代，在今泉下的车。这样能赶上吗？快车《红花1号》到今泉是10点14分，利用长井线回去，最早到的是11点29分出发的列车，它到达米泽的时间是12点03分。从米泽走奥羽干线去福岛，能乘坐12点21分米泽发车的特快《翼4号》，这辆地方特快13点02分到达福岛。从福岛乘坐东北新干线，可以乘13点30分发车的《山谷回声21号》，13点59分到达仙台。虽然提前了1分钟，要在2点时赶到龟井他们等候的宾馆，还是做不到。宾馆距车站走路要7、8分钟。

　　站站停的《青叶号》前面，还有一趟能乘上的列车，那就是13点12分福岛发车的《青叶207号》，这辆车也能乘上。它到仙台的时间是13点47分，能在下午2点到宾馆！

　　8

　　十津川马上给山形县警搜查一科科长打电话，说出自己的推理，并说田原肯定是杀害矢代的犯人。“另外，我认为田原还杀害了朋友白石。”

　　“真的？”科长的声音变大了。

　　“不会有错。白石7月3日晚上回福岛的家后，10点左右又出了门。”

　　“他是去仙台了？”

　　“是的。白石得出田原杀害矢代的推理。为了证实它，他去找了田原。田原为了封住白石的口，杀害了他。”

　　“这事能证明吗？”

　　“田原去山形县警出头，是什么时候的事？”

　　“7月4日傍晚来的。”

　　“这么说他花时间处理白石的遗体，是7月3日的夜里。”

　　“原来如此。”

　　“请查他的汽车车号，再调查这辆车7月3日夜里，在什么地方。”

　　“我这就去仙台。”科长说。

　　他带上五个部下，去了仙台。十津川在仙台站迎接他们。已经是晚上了，十津川在车站内，跟山形县警的刑警们作了商议。“田原目前放松了警惕。” 十津川对科长说。

　　“是啊，因为我们把龟井刑警当作嫌疑犯，拘留起来了。”

　　“严密跟踪的话，肯定会露出破绽。”

　　“明白了，我派两个人去跟踪他。”科长说着，立刻吩咐两名部下刑警去田原的住处。“接下来怎么干？”科长问。

　　“白石晚上10点从自己家出来，我想是乘22点12分发车的《青叶217号》，22点47分到仙台。”

　　“这个时间，有可能在这里跟田原见面吧？”

　　“田原开车来接，让白石上车，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

　　“田原的车型知道吗？”

　　“是白色小面包车，车号也知道了。” 十津川将纸条递给科长。

　　科长命令剩下的三人在车站周围侦听。为了取得宫城县警协助，十津川与科长前去拜谒，在宫城县警里，搜查一科的原警官作了承诺。

　　当天夜里到早晨，田原没有任何动静，让跟踪的人白忙一场。不过山形县警对田原的小面包车内部作了检查，宫城县警的勘查人员也给予了协助。结果在副驾驶座上，发现了类似血迹的东西。采集后带回检查，果然是人的血迹，血型为B。马上打电话给福岛的白石家询问，结果如十津川所期待的，白石的血型也是B。

　　第二天，刑警们调查田原7月3日的行动。田原说自己在早晨为矢代送行后，开车在仙台市内买咖啡豆，这事不知是否属实。宫城与山形两县县警在仙台市内奔走查证，没有找到7月3日田原买咖啡豆的店。很明显，田原在说谎。

　　这些举动田原可能敏感地觉察到了，到了晚上，田原忽然开始行动。他开着小面包车离开了家。宫城县警准备好的伪装警车尾随在后，十津川也乘坐在这辆车上。

　　田原的车开到郊外。“他想去什么地方？” 山形县警的一科科长问。

　　“恐怕是掩埋白石遗体的地方吧。他忽然觉得不安了。杀害矢代，他能百般辩解，在杀害白石上，一旦遗体被发现，就全完了。我想他要去重新埋一下。”

　　田原在杂树林边停下车，拿着手电筒和铲子走进树林，十津川他们也蹑手蹑脚地跟了进去。他们的脚底下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田原却仿佛没有注意到。

　　忽然，他停住了。就这么站着，想着什么，像是下定了决心，用铲子挖起了地面。是想埋得更深些吧。过了30分钟左右，田原放下铁铲，看着挖出的地方。

　　十津川他们蹑着脚步，悄悄地走近。“那是白石的遗体吧？” 十津川开口说。

　　田原大吃一惊，转过头来。此刻胜负已定。“对不起。”田原向十津川低头谢罪。

　　十津川微微摇头。“这话你去对龟井说吧。比起自己被屈当成犯人，龟井更伤心的是遭到了你这个朋友的背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