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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 《角落里的马》作者:【美】V.布里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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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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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8-10-23 15:57: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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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几个小时里,杜蒙特镇郊区边缘的一家专门销售高档首饰的珠宝店“泽勒精品珠宝”,变成了犯罪现场。治安官杰夫·麦克奎德神情凝重地查看着店老板克拉克·泽勒的尸体,他是被一把小口径手枪打死的,子弹正中心脏,一枪毙命。
      因为泽勒正在同莫里斯·伯顿竞选美国参议员,他的脸、浓密的灰棕色头发、挑衅的眼睛、坚毅的神情,近来频繁地出现在电视上、报纸上以及大量的招贴画上,早已为人们所熟悉。虽然已经死了,泽勒松弛的皮肤上那些皱纹和线条,仍然散发着腐败的气息,促使麦克奎德支持他的对手。
      “只是一起单纯的抢劫案。”麦克奎德的副手希德·卡莱尔下结论说,“倒空了收银机,砸碎了柜台,把珠宝洗劫一空后逃走。”
      “这事可能是独自作案,但也可能有同伙。”麦克奎德说,“不论哪种情况,在营业时间里遭到抢劫一定令泽勒十分震惊,他被迫打开保险箱后,立刻便被射杀了。”
      “对他来说太糟了,对我们同样如此。”希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焦虑,但漂亮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安。“选举如此临近,又有许多人期待着泽勒获胜,如果不能立刻解决这个案子,我们将面临铺天盖地的责难。”
      麦克奎德对这个并不关心,他一边听着,一边在店里四处查看,同时小心地避开地板上的血迹和碎玻璃。“这起案子使我想起四五年前发生在杜蒙特高级自助餐馆的抢劫案,店主也是被一颗点22的子弹打中心脏而死,那起没破的案子一直令我耿耿于怀。”
      “没错,我也想到了那起犯罪。”希德很快地接口说,“眼下有个奇怪的巧合,那次犯罪的主要嫌疑人、因为证据不足未能定罪的佩里·华莱士刚刚从监狱里出来。”
      “我们首先要做的是,”麦克奎德说,“立刻找到他。”
      希德当即颔首表示同意:“这世界上就没有他不敢犯的罪,他曾有过许多案底。”
      “可是那次我们唯一能指控他的,只是抢劫发生的前一天晚上,有人曾看到他在自助餐馆附近出没。第二天,就有两个戴着滑雪面具的人袭击了餐馆,犯下与今天一样的罪行。”
      “我们知道自助餐馆那起案子是两个人干的,”希德说,“尽管我们一直没能找到他的同谋。”
      “华莱士也许与这起案子有关,”麦克奎德回答,“连同他那个不知名的同伙。”
      麦克奎德刚赶到时,曾要求泽勒的合伙人肯·赫尔曼和他们的一名雇员等在商店的办公室里,直到店里确信不再有危险。赫尔曼虽然脸色苍白,神情紧张,但仍然保持着平静。他们的雇员,一个穿着与其店员身份不符的高档服装的金发姑娘,蜷缩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轻轻地哭泣着。
      已到中年的赫尔曼个子挺高,脸上带着天生的自负神情。麦克奎德进来时,他赶紧站起身来。
      “请坐,我只是再问几个问题。”麦克奎德说,“你作为克拉克·泽勒的合伙人多久了?”
      “到八月就整六年了。”赫尔曼坐回到椅子上,仿佛在深情地检索着记忆。“克拉克曾提议加上我的名字,可是泽勒这个名字同精品珠宝连在一起更能吸引人们的眼球,所以我谢绝了。”
      “店里还有其他雇员吗?”
      “我们自己处理大部分的业务。我们雇了个看门人,叫桑尼·谢弗,不过他没有店里的钥匙,他一般在星期三和星期六的晚上上班。”
      麦克奎德知道希德就在门口,便喊他进来,记下这个名字去检查一下。又问:“你说过,今天早上你把车停在停车场时,看到从店里跑出一个戴着滑雪面具的人,跳进了一辆黑色别克轿车。”
      “是的,我看到他跳上驾驶员的座位。我觉得车里还有人,但不能肯定。我立刻给你们打了电话,然后走进店里,看到克拉克倒在地板上,已经没救了。”
      “一辆老式的别克,黑色或深蓝色。”希德大声说,“关于这辆车,你还能给我们补充些什么吗?”
      “是怀俄明州的车牌,数字被泥巴糊住了,我认为上面写的是煤县,但这点也不能肯定。”赫尔曼伸手擦着额头,戒指在从窗户里射进来的光线下闪闪发光。一时间,他看起来既疲倦又悲伤。“这事太令人震惊,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变得模糊了。”他抬头看着麦克奎德,漆黑的眼珠与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知道你的名气,麦克奎德治安官,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抓住那些……恶人。”
      麦克奎德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问雇员杨娜·唐纳森:“你是在赫尔曼先生后面到的?”
      赫尔曼摆摆手说:“杨娜什么都没看见,她总是迟到,今天也不例外。”他批评的眼神暗示她不符合他的高标准,麦克奎德怀疑她干不了多久了。
      杨娜试图为自己辩解:“赫尔曼先生总是来得太早,因此他可以向泽勒先生打小报告。”
      麦克奎德又问:“你注意到有可疑的人在店外转悠吗?”
      杨娜的回答空洞而生硬:“没有。”
      赫尔曼责备地瞪了她一眼,说:“昨天下班后,你看到一个年轻人在外面转悠?”
      “那说明不了什么。他对我说,早些时候从帕特里克咖啡馆就跟着我了,他想见我,在等我下班,事情就是这样。”
      “不对,”赫尔曼坚持说,“以前我见过这个人,几天前他来过店里,我看到他同克拉克在办公室里谈话。”
      杨娜耸耸肩:“如果他在这里同泽勒先生谈过话,我肯定不知道。”
      “但你认识这个人,杨娜。”麦克奎德说,“我需要他的名字,还有长相。”
      “我什么都不知道,昨天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搭理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赫尔曼扬起眉毛,反驳道:“你可以像我一样描述他的长相。”他把脸转向麦克奎德,“我们两个都从窗户看到了他,我认为他是个下层社会的人,身材偏瘦,个子不高,长着一头厚厚的黑头发,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深红T恤衫,上面印着‘卡斯帕尔学院’,从他的样子来看,我怀疑他连高中都没毕业。”   这人会是刚刚出狱的佩里·华莱士吗?显然是他,麦克奎德心想,眼神从赫尔曼回到杨娜身上,关于泽勒的死,这个姑娘知道的比她愿意说的要多得多。
      “我想走了,赫尔曼先生。”麦克奎德的思绪被杨娜的一声抽泣打断,“我觉得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赫尔曼又摆摆手,仿佛这是他发号施令前的习惯动作:“不行,再等一会儿。治安官先生,我不知道这事重不重要,不过昨天泽勒先生有位客人——莫里斯·伯顿,泽勒把他带进办公室,我听到他们在争吵。”
      “知道吵些什么吗?”
      “我听不到他们具体说些什么,但我相信与选举有关,伯顿总是抱怨泽勒先生的广告,指责他在操纵一场肮脏的竞选。”他又摆了摆手,“当然,这纯属捏造。”
      “你见到伯顿先生了吗?”麦克奎德问杨娜。
      姑娘飞快地摇摇头,一头金发随之飘散开来,落在她的脸上:“不过昨晚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泽勒先生。”
      麦克奎德想,他不会再出现在电视上了。
      “你不可能什么都没看见,”赫尔曼说,“伯顿同泽勒对质的时候,你就站在收银机旁边。”
      杨娜突然大哭起来:“直到昨晚在电视上看到他们的辩论,我没见过他们在一起。”
      麦克奎德想起昨晚他在准备晚饭时听到的辩论,泽勒越来越显得信心不足,始终处于下风;伯顿则一直气定神闲,保持着绅士风度,而他也曾像泽勒那样愤怒过。
      麦克奎德回过头,迎着赫尔曼严厉的眼神,说:“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可以回去了。”
      “我还有些事没忙完。”赫尔曼说。
      杨娜擦干了眼泪,立起身来,踩着高高的鞋跟,像是匆匆忙忙地向门口走去。麦克奎德注视着她的背影,知道自己正在错过一些重要的细节。
      不过有个事实麦克奎德没有错过:泽勒的死绝不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案这么简单。
      留下希德去检查佩里·华莱士,麦克奎德追随着自己的本能,向莫里斯·伯顿的大农场驶去。不出五英里,麦克奎德将驶上一条把他带进黑山里的盘山公路。倘若他的记忆没错,这个想要成为参议员的人住在离干线公路不到两英里的地方。
      刚刚拐上那条柏油路,对讲机响了起来:“海狸峡谷区的北231号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
      “我离那里不远,把情况告诉我。”麦克奎德回答。
      “我们刚刚接到报警……”接下来的详细说明里夹杂着警笛和发动机的轰鸣声。麦克奎德把油门踩到底,很快来到了车祸现场。
      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就像有钱人家的孩子喜欢开的那种——停在事故车的后面,一个年轻人迎着麦克奎德走来。年轻人穿着宽松的便裤和马球衫,脚上穿的与其说是磨损的平地便鞋,倒不如说是传统的网球鞋,一看就像个有钱人。金色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大睁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那辆车里的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下车前,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个人跳下车来,飞快地跑进树林里去了。我本来想去追他,转而一想,最好还是在这里等着,等你们的人到来。”
      年轻人身后停着一辆深蓝色的别克轿车,车头已经撞扁,挡风玻璃被撞得粉碎。一个年轻人仰躺在座椅上,满是鲜血的脑袋懒洋洋地歪向一边。麦克奎德定下神来,准备处理又一起惨烈的死亡事故。
      死者瘦小的身形摊开四肢,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浓密的棕色头发散乱地粘在他的瘦脸和椅背上,一摊血迹盖住了他T恤衫上印的字,不过麦克奎德还是辨认了出来——卡斯帕尔学院。这无疑是赫尔曼描述的那个人,很可能佩里·华莱士踩过点后抢劫了珠宝店。
      “我不敢动他。”年轻人说。
      麦克奎德拿起驾驶员的手腕,测了测脉搏。血从他的头发底下流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麦克奎德十分熟悉这张脸,这张脸曾因袭击和偷窃同他打过几回交道。乍一看,华莱士是为了逃避警察发生了车祸,并导致了他的死亡,可是麦克奎德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口后才发现,他不是死于车祸,而是一颗从小口径左轮手枪里射出的子弹。
      “他……死了吗?”年轻人声音发颤地说,“我怕一动他,会使他伤得更重。”
      “他何止是受伤,”麦克奎德没好气地说,随即想到年轻人不安的状态,又同情地说,“这不怪你,孩子,你做不了什么。”
      “真希望我走的是另一条路,”年轻人呻吟着说,“我是拉勒米大学的学生,趁寒假回家,帮爸爸参加竞选。”
      “你是莫里斯·伯顿的儿子?”麦克奎德吃惊地问。
      “是的,我叫格雷格·伯顿。”
      麦克奎德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死人身上,这次他查看了车里的物品。
      “我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格雷格用同情的语气说,“帮助他似乎比追上跑进树林里的人更重要,可是我觉得我错了,他的朋友可能迷了路,在树林里转来转去,也许快要死了。”
      “你能描述一下他的长相吗?”
      “他一下子就消失在树林里,我没看到他的脸。我们马上去找他,他需要我们的帮助,他跑不了多远的。”
      麦克奎德回到自己的车上,取出手套和证物袋,边走边回过头说:“我的人马上就到。”
      麦克奎德很快找到了他知道会找到的东西:塞在乘客座位下的黑色滑雪面具。
      “这是什么?”
      “泽勒的珠宝店今天早上被抢了,泽勒也被杀了,看来就是他伙同跑掉的那个人干的。”
      “你是说……这两个人是劫匪?”
      “没错,而且他还带着枪。车里没发现武器,显然被他带走了。”麦克奎德说着,从点火开关上拔下钥匙,打开后备厢,当他正在查看里面的东西时,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
      他转过身来,看到格雷格正启动跑车离开,连忙喊道:“你不能走!”
      “我得赶快回家,”年轻人紧张的声音淹没在发动机的轰鸣里,“我要警告爸爸,这附近没有别的住家,那个劫匪很可能跑到我家去!”
      “你也有危险,”麦克奎德喊道,“假如他认为你有可能认出他,也可能跟着你。”   格雷格没有再说话,驾驶跑车飞速离去。麦克奎德刚要跟着他,两辆喷着“煤县治安”标志的警车停了下来。麦克奎德指着迅速消失在视野中的跑车对希德说:“那是伯顿的儿子,他担心他的父亲。跟着他回去,确保他们父子的安全,有个持枪的家伙正在四处游荡。”
      麦克奎德奋力穿过高高的野草,向海狸峡谷陡峭的山脊爬去。他早已习惯了追踪,对他来说,追踪只是家常便饭。凭着丰富的专业知识和经验,他能在没有踪迹中找到踪迹。爬了很长的一段路后,他到达了山脊,下面的山谷尽收眼底。从这里,他能看到伯顿的饲养场,那高高的两层大楼,维护良好的外围建筑,以及白色的栅栏。他仔细地观察着这片地区,在他的下方没有丝毫动静,唯一的声音来自车祸方向一辆逐渐接近的救护车的警笛声。
      茂密的松树、雪松和从峡谷壁上跌落的巨大砾石为逃走的人或抢走的财物提供了数不清的藏身之处,不过他还是不相信会有人带着沉重的包裹爬上这崎岖不平的山顶,很可能他会把抢来的东西藏在峭壁附近的某个地方,等风声过后再来取走。
      麦克奎德爬下山,希望找到个把脚印或有人来过的痕迹。他沿着浅浅的海狸溪,向北朝着伯顿饲养场的方向走了好一会儿,最后在一排高高的砾石旁边停了下来。
      麦克奎德发现一块突起的花岗岩那里像是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便开始向上爬。爬了没几步,一颗子弹打在离他只有几英寸远的坚硬的岩石上。
      他飞快地滑下来,重重地跌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使他的肩膀感到一阵剧痛。他及时地滚向一边,躲开了第二颗子弹,然后站起身,箭一般地跑到一排高大的雪松后面。
      他拔出枪,警惕地等了一会儿,但没捕捉到任何移动的迹象,只有山谷中无尽的寂静。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在树林里绕着树前进,向他认为是射手开枪的方向走去。他寻找了很久,却找不出一点儿对手从哪里来、又是如何逃走的线索。
      最后他回到车祸现场,指示已经在伯顿家布下岗哨后刚刚回来的希德去召集一个大搜索队。几个小时后,直到夜幕降临,他的人把这块地区像耙地似的耙了一遍,连那第二个劫匪的影子都没见到。
      栅栏前,一条红毛猎狗绕着麦克奎德又跳又叫,仿佛他的手里举着奖品似的。麦克奎德柔声对它说着什么,伸出一只手拍拍它的头让它安静,同时走进院子。
      莫里斯·伯顿出现在他那气派的三层楼住宅的门口。现实中,他比在电视上更有魅力,非常文雅而自信。他那坚定的眼神和光滑的花白头发,与他富有朝气的脸不太相称。麦克奎德发现他的儿子与他长得极像,就像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的硬币。
      “没几个人过得了老红这一关,”伯顿说,然后问,“找到逃掉的那个家伙了吗?”
      “还没有,我就是来警告你的,就像格雷格做的那样。那家伙是个危险的杀手。”
      伯顿把他带进装饰高雅的房间里时喊了一声:“格雷格!”
      一个体格魁伟的女人出现在门厅里,显然是这里的管家。
      “再去告诉格雷格一声,我有话对他说。”
      “他不会离开房间的,”管家说,“他要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哦,从前格雷格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向十分听话。”伯顿急躁地快速穿过门厅,“我们到书房去。”
      伯顿在写字台前坐下,皱着眉头说:“昨天你的人护送他回来后,他立刻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十分惊恐,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麦克奎德扫了一眼伯顿身后挂满政治纪念品、招贴画和照片的墙,在一把皮椅子上坐下来。
      伯顿好奇地眯起眼睛,挑战性地注视着麦克奎德,说:“你不是真的为我们的安全而来,对吗?你已经知道我会自己保护自己,那你来干什么?”
      伯顿具有极其敏锐的洞察力,一眼就看出了麦克奎德的怀疑——泽勒的死与肮脏的竞选之间可能存在着联系。
      “你是因为相信那起抢劫案是个烟幕弹才到这里来的,你认为我为了选举而杀了泽勒,也许你认为他打算揭露一些有可能毁掉我的可怕的丑闻。”
      麦克奎德迎接着他的挑战,问:“有丑闻吗?”
      伯顿笑着:“老实说,没有,我是个相当自爱的人。”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阵紧张的沉默。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为了参议员的职位而杀人。”伯顿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叉放在脑后,接着说,“而另一方面,克拉克·泽勒倒是有可能为了选举而不择手段,你从他操纵的肮脏的竞选战役中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死的是泽勒,而不是你。”
      “你没能看出什么是最重要的,在政治家的世界里,我们把这叫作‘屋子里的大象’,意思是说一个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却一直被忽视。”
      因为伯顿的谈话技巧,麦克奎德感觉仿佛在参加一场政治家的辩论会:“在你看来,什么是明显的事实?”
      “腐败、肮脏的政治活动。因为泽勒的虚假承诺使他成为大受欢迎的候选人,那些贿赂、回扣、与犯罪分子可疑的联系等等的传闻都将被掩盖起来。迟早有一天,这些丑事会让他垮台,即使媒体选择视而不见。”
      政治家们具有一种本事,能用曲解的语言来创造表面上的真实,此刻的伯顿就在这样做吗?
      “你打算在与他直接交锋时公开一些确定的事实吗?”
      “你可以这么说。下一次辩论时,我打算质问他与桑尼·谢弗以及其他许多名声不好的人的亲密关系,还打算揭露他参与的某些秘密的计划。”
      “桑尼·谢弗——泽勒的看门人。”
      “毋宁说是保镖。”伯顿干笑一声,“谢弗是泽勒的打手。”
      “你这样说得有证据。”
      “我知道他要桑尼及他的朋友调查我的过去,他们四处打探,甚至用恐吓的手段来迫使人们回答。”
      “可是,死的却是泽勒。”
      “那是因为当明显的事实就在你眼前时,你却把它想复杂了。”伯顿坚持说,“从你的工作经历中你应该知道,当你同那些不可靠的人合作时,他们可能会在背后捅你一刀。这个案子就是这样。我的对手雇了谢弗来调查我过去所谓的丑事,可是谢弗却调转枪口,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而策划了对泽勒的谋杀。”
      “所以你认为谢弗有意接近泽勒,利用他的有利条件劫走了一大笔珠宝?”
      这次伯顿露出满意的笑容,说:“这是秃子头上的苍蝇,不是吗?你自己也能看得出来。”
      “关于大象与政治,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关于漏掉明显的事实,我们警察也有自己的说法。警察的工作就是找出那条能把一切串起来的主线。你四处寻找时机和动机,而简单的事实始终在你眼前,当你终于把一切都串起来后,你啪地打个榧子,感叹自己怎么会看不见。”
      “说得对,‘屋子里的大象’。”
      麦克奎德嘻嘻地笑着,说:“与我同名的前治安官杰夫·麦克奎德,总是把如此明显却视而不见的线索叫作‘角落里的马’。”
      希德注视着麦克奎德那乱糟糟的桌子,眼神从成堆没见少过的文件扫向他的幸运镇纸,最后极为不悦地落在他办公桌后面墙上的一张印刷画上,画上印的是几只小狗在打扑克。
      希德爱干净,头发和制服总是一尘不染,办公桌收拾得井井有条。他对细节过于挑剔的眼睛并非是对其他不足的补偿,因为他几乎没有缺点。可是极具判断力的麦克奎德却恰好相反,这正好使他们成为了互补的好搭档。希德总是着眼于事实,寻找其中的逻辑性,而麦克奎德擅长与犯罪打交道,在一团乱麻中抽丝剥茧。
      希德把一堆文件推到一边,在麦克奎德面前放下一张照片,说:“我查过桑尼·谢弗了,同华莱士一样,他也有刑事犯罪记录。”
      麦克奎德低头看着照片,上面这个人肌肉发达,长着厚厚的黑头发,粗壮的胳膊上满是文身。“看来不像看门人,倒更像酒吧里的保镖,奇怪的是像泽勒这样的人怎么会雇用他。”
      “岂止奇怪。我认为这起抢劫很可能是内鬼作案,上次的自助餐馆抢劫案很可能就是谢弗伙同华莱士干的,现在又再次合伙抢劫了珠宝店。他们得手后,谢弗打死了华莱士,独吞了赃物,并带着赃物逃跑了。”
      麦克奎德举起桌子上的镇纸,研究着里面的彩色流沙,说,“完全有可能,我还确信我们漏掉了什么。”他回想着对莫里斯·伯顿的拜访,砰地放下镇纸,说,“你继续研究法医的验尸报告,我想该去看看我们的朋友桑尼·谢弗了。”
      一辆破旧的、车身上喷着“桑尼服务”字样的面包车歪歪斜斜地停在沙迪路汽车旅馆19号房的门前。这家旅馆一年比一年破败,老板马蒂亚认为没必要进行过多的修缮和保养,因为房客大都是匆匆的过客和本地的下层社会人员。
      麦克奎德轻轻敲了敲门,等了好久门才打开一道缝,迎着他严厉眼神的是一对充满敌意的眼睛。“你是桑尼·谢弗吧?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谢弗闪开身子,说:“没人不让你进来。”
      屋子里看起来似乎比主人更凌乱,仅有的几件家具上半蒙着布,床上乱糟糟的,散发着难闻的烟味。
      “我知道克拉克·泽勒先生雇用了你,还在那儿干吗?”
      “绝不会再干了,泽勒先生才是我的老板,我绝不会跟那个把我当贼看的赫尔曼干。”
      “你在那里干了多久?”
      “大约六个月,我出狱后就在那里干了。泽勒给了我一个机会,他是个好人,不应该有这样的遭遇。”谢弗抬起粗壮的手臂去抓乱糟糟的头发时,麦克奎德注意到他的前臂上有些新鲜的淤青。
      “在哪里受的伤?”
      “我总是会磕磕碰碰,职业病。”
      “我知道你和华莱士是老同学。”
      愤怒使谢弗扭歪了脸,露出野兽般的神情:“别对我提起那个名字。”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没错,我认识他,”他板着脸说,“可是抢劫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对泽勒先生恩将仇报?他是我遇到的唯一肯给我机会的人。”
      “案发时你在哪里?”
      “我在那里一星期干两天,那天早上我就在这里,睡过头了。”
      “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
      麦克奎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我听说泽勒先生雇你当保镖,他一定有许多仇人。”
      谢弗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只有一个——莫里斯·伯顿。”
      “非常痛苦的战役,”麦克奎德说,“据你所知,伯顿有没有恐吓过他?”
      “那不是他的风格。”谢弗回答,“伯顿是个伪君子,胆小鬼,他不会自己动手干这样的脏活。”
      “你是说,他雇了像佩里这样的人?”
      “有可能。”
      “你和伯顿的儿子年龄相同,认识格雷格吗?”
      “认识,但我不喜欢他,‘落地的苹果不会离树很远’,你懂的。”
      “杨娜·唐纳森呢?”
      “她曾是我的女友,事实上,泽勒雇用杨娜是因为我为她说了好话。可她一被雇用就变得傲慢了,我猜她想学赫尔曼,总之,她反过来对付我。”他的眼睛里冒出火花,“对此,作为男人又能做什么?”
      麦克奎德想起罗丽斯,那个他深爱的女人,想起她是如何不断地推迟他们的婚期的。“你不会接受我的忠告。”他说。
      “你把我想错了,麦克奎德。”谢弗接着说,“克拉克·泽勒帮助我开始新的生活,我绝不会让他失望。”
      但会把他打死,麦克奎德想。泽勒信任桑尼·谢弗,希德关于佩里·华莱士与谢弗合伙作案的想法恐怕是对的。然后谢弗想独吞——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都透着贪婪——最终如愿以偿。对于一个刚出狱的家伙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致富计划。
      装满煤炭的列车挡住了麦克奎德穿过杜蒙特镇的路。他耐心地等了很久,最后一节车厢过去后,格雷格那辆银灰色跑车映入了眼帘,它就停在帕特里克咖啡馆的前面。这傻瓜来杜蒙特干什么?
      他走进去时,看到格雷格正同桌子对面一个金发女孩儿说话,立刻找到了答案:格雷格设法躲开父亲警惕的眼睛,悄悄来同姑娘约会。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眼神,姑娘扭过脸来,原来是杨娜·唐纳森。
      格雷格很快喝完饮料,起身朝麦克奎德走来,说:“我在向杨娜打听一些详细情况。找到那个强盗了吗?”   “还没有,”麦克奎德说,“不过会找到的,在此之前,你得躲着他,你知道……”
      格雷格举起手,做了个麦克奎德在电视上见到过他父亲做的手势:“别骂我,我只不过离开一小会儿。不过你说得对,我最好在爸爸发现我不在家前赶回去。”
      麦克奎德注视着他走出咖啡馆,然后走到杨娜跟前,问:“我能同你坐一起吗?”
      “请便。”她心神不安地说。
      他在她对面坐下,随口问:“格雷格是你的男朋友?”
      “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们是中学同学,可他上了大学,而我去给泽勒打工。”她提到泽勒时的语气使麦克奎德想起谢弗给她贴的傲慢标签。“你知道以后会怎么发展。我们失去了联系,不过他回镇上的时候,会打电话约我出来聊聊。”
      “桑尼·谢弗呢?他也是格雷格的朋友吗?”
      “不知道,也许不是。桑尼不跟我们一起上学,当然了,这是个小镇。”
      “我想,格雷格与桑尼不是一个社会层次的人。”
      “年轻人不会这样想,”她责备地说,“尽管格雷格爸爸管他很严,但他会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不管怎么说,桑尼不是坏人,只是没有机会。”
      “桑尼也认识佩里·华莱士吗?”
      “我听桑尼提到过他。”
      “我认为谢弗有可能与华莱士一起策划了这起抢劫,”麦克奎德说,拿出一张华莱士的照片递给她,“抢劫发生前一天的晚上,你看到在店外转悠的那人会是佩里·华莱士吗?”
      杨娜只是瞄了照片一眼,迟疑地说:“也许是吧,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
      “好吧,”她小声地说,“是他。我只是不想指证任何人,可是泽勒先生死了,我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妥的了。”
      “肯·赫尔曼提到抢劫发生前几天,你们看到华莱士同泽勒先生在店里说话,佩里·华莱士想同泽勒说的是什么?”
      杨娜避开他的眼睛:“不知道。”
      杨娜一定知道——麦克奎德对那种心虚的表情十分熟悉。他又试了一次:“这很重要,杨娜,我不相信泽勒是在抢劫中被失手杀死的,他是被蓄意谋杀的。如果真是这样,还可能会有人死,所以你一定明白华莱士同泽勒的私下谈话是多么重要。那天,你是同华莱士说过话呢,还是听到了他们谈话的部分内容?”
      杨娜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回答:“我没同他说话,泽勒先生把他带进了办公室。”
      “可是办公室就在收银台旁边,赫尔曼说你站在那里,你一定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
      “我已经说过了,我什么也没听到。”
      案发四天后,麦克奎德心情沉闷地坐在办公室里。这是泽勒死后他第一次完全无所事事。对带着赃物逃跑的劫匪进行的大规模搜索毫无结果。情况正如希德所担心的,尽管没有结果的努力是由州和联邦警察进行的,镇民们还是会把没抓到凶手的责任归咎于麦克奎德。
      他举起镇纸,把它倒过来,眼睛盯着向下流的砂子,不过这次没能给他提供什么主意。他的调查进入了死胡同,最后,很可能像往常一样,不得不放弃。他决定回犯罪现场再试一次,有时从头开始会使他产生新的想法。
      泽勒遇害的店里,两名工人正在吊装一块蓝黄相间的新招牌,上面新的店名是“赫尔曼精品珠宝”。麦克奎德吃惊地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工人,但没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店里。肯·赫尔曼正精力充沛地在玻璃柜台里摆放着货物。

      麦克奎德的眼睛本能地移向泽勒倒着的地方,仿佛还想看到血迹和碎玻璃。可是那里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倒是一点儿时间都没浪费。”麦克奎德说,打量着雅致的新地毯和赫尔曼用来储藏新货物的保险箱。
      “我必须尽快走出悲伤,重新开始。”赫尔曼说,“换作是泽勒也会这样做。”赫尔曼停住口,举起一枚红宝石仔细观察着,然后自豪地接着说,“这是今天刚到的第一批货,其他的将在星期一送来,很快我们就能正常营业了。”
      麦克奎德注视着他,暗暗将他贪婪的神情与桑尼·谢弗做比较。赫尔曼开始在托盘里的天鹅绒上布置结婚和订婚戒指,以及大量的钻石和黄金,来替代那些被抢的存货。突然,他停下来,歪过头稍带傲慢地问:“我能帮你做什么,治安官?”
      “我想知道你同泽勒是什么样的合作关系。”
      “我母亲与泽勒的父亲是姐弟,六年前我们表兄弟俩决定以平等身份开家珠宝店。”
      “可是用的是他的名字。”
      “那是我的主意,我们都为泽勒这个名字感到骄傲。”
      “他死后呢?”
      “这店是我的,因为我还活着。我们有约在先,假使我们中的一个死了,生意将继续下去,不需要通过那些繁琐的法律程序。”
      “我看到你换了招牌?”
      “我考虑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是明智的做法。”一时间他似乎真的很难过。“鉴于发生的事,泽勒的名字会给顾客带来不愉快的暗示,换掉泽勒的名字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必须让生意继续兴隆下去。”
      麦克奎德仔细观察着他。肯·赫尔曼不仅得到了这家店,还得到了保险金,一个足够充分的杀人动机。
      赫尔曼又开始继续陈列珠宝,说:“得知佩里·华莱士死了,我颇感欣慰。”
      “他是死了,”麦克奎德提醒他,“可他的同伙还活着。”
      “华莱士就是个人渣,我看到他在附近转悠。我知道,一个刚刚出狱的罪犯在这里转悠准没好事,显然是他策划了这次抢劫并杀死了克拉克。”
      “可是谁杀了华莱士还是个问题。车里的那个带着珠宝逃走的人,像他一样危险。”
      “要是你问我的看法,我认为华莱士是同桑尼·谢弗一起干的。”
      “谢弗给了你什么理由,让你如此不相信他呢?”
      “要是他没离开,我也会解雇他的。”赫尔曼犹豫着说,“老实说,我根本不愿意他在这里,克拉克总是想要帮助那些落泊的人,试图把行善作为竞选的筹码。可是我的哲学是,一日行窃,终身是贼。”   “但你并没有确实的理由来怀疑他。”
      “不错,可是看杨娜近来的表现,我相信她害怕他。”
      是怕谢弗,还是怕赫尔曼?麦克奎德心想。杨娜知道是内鬼作案,认为是赫尔曼雇人杀了泽勒吗?他问道:“杨娜在哪儿?”
      “她去吃午饭了,过了大约四十五分钟后又给我打电话,说她不舒服,回家去了。不管从哪方面说,她对我用处不大,尤其是现在她老是紧张兮兮、心惊肉跳的。她是个靠不住的人,我正在考虑找人换掉她。”
      “我能理解这起抢劫案对她的侵扰,”麦克奎德说,“她太年轻了,需要时间来恢复。”
      “要是你愿意,尽管为她开脱好了。我知道关于抢劫发生前一天,她在看到佩里·华莱士在店外转悠这一点上撒了谎,我不喜欢这样。”赫尔曼气呼呼地接着说,“她一定认识华莱士,当华莱士进来时,她就站在现在我站的地方。
      “你知道他们讨论了些什么吗?”
      “就算我的办公室的门开着,我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我敢说杨娜听到了,她就在收银台,我看到她停下手上的活在注意听,随后脸色就变白了。”
      麦克奎德起身告辞:“第二个抢劫犯抓到前我会同你保持联系。”他慢慢向门口走去,在门口停下来,举起一个插在信箱上的信封。刚才他进来时,就算当时信封已经在这里,他也没注意到。
      “没有名字。”他说,把信封递给赫尔曼,继续向门口走。
      “等等!看看这个!”
      他一下子转过身来,只见赫尔曼脸上的傲慢变成了惊恐。麦克奎德瞄了一眼他手中那张边缘参差不齐的纸,这是从体育杂志上撕下来的,上面印着一把左轮手枪,黑色的枪身在店里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恐吓!”赫尔曼倒抽一口凉气说,“现在他们盯上我了!”
      “不一定。”麦克奎德沉着地说,“也许有人跟着我来到这里,这可能是想让我放弃这个案子。”
      “你准备怎么办?”
      麦克奎德盯着图片,像这样捎话似乎有点儿幼稚。
      “我去问问你的人,有没有看到什么人离开。”
      两名工人站在路牙上,正在赞许地欣赏着新的店招牌。麦克奎德走过去问:“我进去后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门口是否有人?”
      “我们都在忙活,没注意。”一个工人回答。
      “我们还离开了一会儿,去喝了杯咖啡。”另一个补充道。
      麦克奎德回到店里,与赫尔曼面面相觑。最后麦克奎德说:“我会在门口派个人,尽管我认为这恐吓不是针对你的。”
      他交代守在门口的人注意赫尔曼的安全,并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留话人的线索。
      直到离开珠宝店时,他才猛然意识到,恐吓信既不是给他的,也不是给赫尔曼的。想到这里,他打开了车上的警笛。
      杨娜的家离珠宝店不远,麦克奎德飞速赶了过去。当杨娜极不情愿地让他进屋时,她的脸色变得煞白。看到姑娘安然无恙,麦克奎德放下心来。
      “我认为你知道华莱士在克拉克·泽勒的办公室里干什么,你也知道他的同谋是谁。”
      “我已经说过,我不知……”
      “今天你没去上班是因为你害怕。”
      “不对,我觉得不舒服。”
      麦克奎德把恐吓信的事告诉她,然后说:“有人相信你知道得太多,所以恐吓你。现在,如果你想活下去,最好把一切和盘托出。”
      杨娜跌坐在沙发上。麦克奎德耐心地等着。等到缓过神来后,她虚弱地说:“泽勒先生告诉佩里……”
      “告诉我准确的话。”
      “‘现在我们可以打垮他了,我们一定会成功。’他们大笑起来,然后握着手,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我认为你听到了他们所说的一切。”麦克奎德说,“你可以把这次密谋的全部告诉我,都有谁牵扯进来,他们打算如何付诸实施。”
      麦克奎德是对的,因为从她那睁得大大的、满含泪水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恐惧。
      “我不知道!”她双手捂着脸呻吟着,“你走吧!我不能告诉你更多的了!”
      不过她告诉他的已经够多了。泽勒的死,正像他一开始就怀疑的,中心就是两个参议员候选人——泽勒和伯顿之间的敌意。可是,倘若泽勒握有可以败坏伯顿的资料,他早就用了,不需要去对华莱士说。问题就在这里:关于莫里斯·伯顿,华莱士可能知道些什么?
      在接下来的无尽的寂静中,麦克奎德慢慢地把掌握的一切拼凑起来,中心就是他漏掉的一个大线索。
      莫里斯·伯顿从走廊上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在院子里格雷格的银灰色跑车旁迎接着麦克奎德,他眯缝着敏锐的眼睛,与麦克奎德对视着。“你又来了,”他说,“还在认为我同泽勒的死有关吗?”
      “正是,我确信泽勒的死与你们的竞选有关。”
      “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泽勒握有一些东西,他打算用它们来毁掉你的机会,赢得选举。”
      “不可能,泽勒试过各种方法,想找到与我的工作和生活有关的丑闻。”伯顿微笑着说,“可是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丑闻,我最看重的就是我的名声,我的世界一向以忠诚于事实为中心。”
      麦克奎德刚要回答,注意力被格雷格吸引了过去。年轻人穿着宽松的夹克,拎着一个小帆布包,正匆匆地从房子里走出来。他把包扔进车里,向他们走来,看着两人,问:“有麻烦吗?”
      “没有。”伯顿自信地说。
      “那我得走了。我得回学校去,爸爸,我的一个朋友出了点儿事,我得去照顾他几天。”
      伯顿赞许地微笑着。   “等一会儿,格雷格。”麦克奎德叫住了他。
      麦克奎德走过去时,格雷格呆在了那里,他那大睁的、满是害怕的眼睛不是看着麦克奎德,而是跟着过来的爸爸:“你想干什么?”
      从杨娜告诉他的、尤其是她故意不告诉他的话中,麦克奎德已经发现了罪犯:格雷格,而不是他的爸爸,才要对过去的事负责。
      “我认为你知道,格雷格。克拉克·泽勒试图挖掘一些可以用来对抗你父亲的丑闻,这期间与你有关的事被透露出来。”
      麦克奎德将用他掌握的事实来与这对父子公然对抗,如果他错了,无疑将迅速遭到伯顿的报复。
      格雷格的脸色刷地白了:“你在胡说什么?爸爸,你就不能……”
      “你不承认你认识佩里·华莱士,可是实际上你们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是朋友,同你们在一起的还有杨娜·唐纳森和桑尼·谢弗,这理所当然地遭到你父亲的反对。”
      “那三个人……不是我的朋友。”
      “佩里·华莱士带着一个快速致富的计划出现,他在泽勒的店里与其进行了接触,说他很乐意做一个告发同案犯的污点证人。为了得到报酬,他可以提供证据,证明你是几年前持枪抢劫自助餐馆的第二个劫匪,当时是你枪杀了店员。”
      “我不允许你无端指责我儿子!”伯顿勃然大怒,“你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你有证据吗?”
      “杨娜·唐纳森偷听到了华莱士与泽勒的谈话。”
      “杨娜……”格雷格嗫嚅道,“她不会的……她爱我。”
      “我想她‘不是你的朋友’,”麦克奎德向格雷格走去。“没错,杨娜爱你,所以她把偷听到的华莱士的计划告诉了你。你所谓的朋友华莱士,为了酬金情愿多坐几年牢。”
      “胡说!”伯顿吼道。
      “为了在适当的时候抛出这爆炸性的丑闻以击败你的父亲赢得选举,泽勒愿意付一大笔钱。泽勒一向看不起你的父亲,没有什么比看到你父亲遭受痛苦更令他开心的了。而你,格雷格,将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麦克奎德以为格雷格会立马崩溃,可惜失算了。父亲一向是格雷格的保护伞,因为伯顿,他一直受到特殊的待遇,而现在他依然依仗着他的父亲。麦克奎德的心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手上没有过硬的证据,所以他才没到检察官那里申请逮捕证。
      “你疯了。”伯顿说,“我儿子绝不会伤害任何人!”
      “他第一次杀人是因为当时他吓坏了,第二次,当他枪杀华莱士的时候,则是冷血。”
      “我想你最好从我家滚出去!”伯顿威胁道。
      “当华莱士邀请你同他一起抢劫珠宝店时,你拒绝了。不过你告诉华莱士,你会在路上接应他,在那里他可以扔掉用来逃跑的车,你会把他接到你的车上,帮他处理凶器和抢来的赃物。你算准华莱士会杀了泽勒,因为他不想再回监狱,哪怕在里面呆很短的时间。另外,你已经不再相信华莱士会对你那可怕的秘密继续守口如瓶,所以你伏击了他,用他杀死泽勒的枪杀死了他。”
      格雷格紧张地大笑起来,说:“他在撒谎!爸爸,别让他……”
      麦克奎德继续施压:“根本没有第二个劫匪从车祸现场逃走,可是你觉得我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所以当我的人把你护送回家后,你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悄悄地溜出来,徒步回到树林里对我射击。”
      作为最后一击,麦克奎德接着说:“你在报警前把手枪放在你的车里,把抢来的赃物放到后备厢里。你知道不会有人怀疑你,不会有人搜查一个无辜的过路人的车,更何况这人是一个备受尊敬的公民的儿子。”
      莫里斯·伯顿脸色苍白,情绪已近失控。“我从没听说过如此牵强的事,”他吼道,“这一切都只是你愚蠢的推测!”
      “他没有证据,所以不能逮捕我。”格雷格说,由于父亲的支持胆气大增。他从衣兜里掏出车钥匙,说,“我得回学校了。”
      麦克奎德紧跟着他,说:“你离开前,格雷格,麻烦你打开后备厢。”
      年轻人的眼睛看着父亲,说:“我不必非得如此,对吗?爸爸,快喊你的律师!”
      “我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伯顿暴躁地说,一把从儿子手中夺过钥匙,飞快地打开了后备厢。
      “不要!爸爸!”格雷格喊道。
      麦克奎德和伯顿低头盯着两个盖着“泽勒精美珠宝”印章的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麦克奎德打开跟前的一个,一大堆亮闪闪的黄金、红宝石和钻石猛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身边的伯顿倒吸了口凉气。
      麦克奎德朝格雷格转过身来,意外地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东西——年轻人从夹克里抽出点22左轮手枪,瞄准了他的心脏。
      “我们可以杀了他,爸爸!我们可以把他塞进警车里,开到悬崖下面去!没人会知道的!”
      伯顿睁大眼睛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麦克奎德向格雷格扑过去,但伯顿的动作更快,一下子插进他们两人之间。他从格雷格手中夺过枪,转身对准麦克奎德。
      麦克奎德想拔枪,但他知道,他的手永远没机会碰到枪了。
      他稍稍慢了一会儿,太长的一会儿。
      “打死他!”格雷格喊道。
      伯顿的手把枪握得紧紧的,最后不相信似的摇了摇头,喉咙里咕噜出一声呜咽,慢慢地把枪垂下来。
      麦克奎德深深地吸了口气。伯顿正像他本人说的,是个诚实的人,他对某些信念的忠诚甚于对他的儿子。
      麦克奎德从伯顿手中拿过枪,飞快地把格雷格铐起来,再带上警车。把赃物妥善放好后,麦克奎德把手放在伯顿的肩上,轻轻地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到警察局。”
      没有说话,只有深深的沉默。从麦克奎德追捕那个子虚乌有的劫匪开始,真正的劫匪就站在他的身边,他甚至还同情地对他说:“这不怪你,孩子。”自始至终,这名杀手以及抢来的财宝就在他的面前,正如那位与他同名的前警察杰夫·麦克奎德所说的“角落里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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