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关闭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451|回复: 0

[日本] 《大松寿司店的神秘客》作者:苍井上鹰

[复制链接]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1 分钟前
  • 签到天数: 3018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1553

    主题

    3585

    回帖

    1万

    积分

    书库巡查长

    lljm nk ijm

    积分
    11501
    UID
    13550
    元宝
    37237 个
    金币
    4486 枚
    热度
    3284 ℃
    魅力
    3045 点
    贡献值
    327 点
    玫瑰
    5 朵

    终身成就勋章书库精英勋章论坛建设者勋章书库元老勋章论坛支持者勋章书库灌水勋章

    发表于 2018-10-23 22: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关闭

    ×
    本帖最后由 ll841123 于 2018-10-23 22:23 编辑

      “您来点什么?”听到师傅问,戴淡茶色太阳镜的神秘男人只是低声嘟囔着,一只手则在柜台前指指点点。
      “让您久等了。海胆、盐渍鲑鱼子、瑶柱、蟹酱,还有白虾!”寿司师傅精神十足地报着菜名,依次将刚捏好的寿司整齐地摆在神秘男人面前。
      每一样寿司都是两个。但男人每种只吃了一个,既不带走,也不去动另一个。
      时间一秒秒过去,寿司正慢慢变干。男人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茶杯,似乎不知道寿司师傅在一旁不时地看他。
      渐渐地,寿司师傅的脸涨得通红,鼻孔张大,浓密的眉毛皱成一个倒八字。
      男人仍然淡定自若。
      坐在男人右首边、与他仅隔两个座位的蓑田,不由暗自叹服,这男人的心理承受力实在太好了!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行事却可以这样旁若无人。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从帘帐里面端出一个带盖的沙锅器皿,好像是菜单上推荐的用红字书写的本店特色佳肴——“超级茶碗蒸”。它是大松寿司店的招牌菜 。像这么大的一碗,蒸起来颇费工夫。
      当老板娘小心地把它端出来,打开盖儿,热气忽地一下从器皿里腾起,男人的茶色镜霎时起了一层雾气。
      接着,男人用手对老板娘比画了一下,示意拿个碗。
      “大碗?空的?”
      男人用力点点头。
      老板娘觉得奇怪,他要大碗做什么?
      此刻,不只是蓑田,坐在男人左首边、一直在说笑的三个常客也停了下来。看到男人面前放上了大碗,大家的目光全都开始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神秘男人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抓起剩下的寿司,放到大碗里,然后用毛巾端起热气腾腾的茶碗蒸。
      “小心,烫——”
      寿司师傅瞪着眼睛、张大嘴,看那个男人竟将整个茶碗蒸倒进大碗里!与此同时,有人发出惊叫:
      “啊——啊——”
      男人用余光轻蔑地瞟了瞟已经有点呼吸困难的寿司师傅,毫不理会地用调羹在大碗中不停地搅动。器皿发出呱唧呱唧的碰撞声。
      “快——快停下!”寿司师傅终于忍耐不住,发出尖厉的怒吼。
      男人奇怪地抬起头来,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下。蓑田倾过身来细看,大碗里已是一团糨糊状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是来找碴儿的吗?”
      师傅的脸涨得通红,鼻孔里发出粗粗的喘息声,握刀的右手不停地抖动着。
      男人仍旧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摇摇头,接着用勺子盛起糨糊,吃了一口,然后露出非常满意的笑容。
      师傅一拳砸在案板上。
      “出去!”他探过身子,一掌掀翻台上的大碗:“我的东西不给你吃!马上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店里鸦雀无声,只听见师傅粗重的呼吸声。
      男人极不情愿地拿起大衣站起来,出口就在他的身后。当他走到店门口,又转过身来,双手食指交叉,比画出结账的意思。
      “不要你的钱!”
      师傅挥舞着菜刀。男人耸耸肩,头也不回地走出寿司店。
      门啪地关上了,店里顿时静得令人窒息。
      “撒盐!”(日本风俗,撒盐驱邪。—— 译者注)师傅朝着老板娘大叫道,他是这家寿司店的老板。
      “你也犯不着这么生气。”
      “你别管!”
      每呼吸一下,寿司师傅两肩都上下剧烈地起伏着。
      看得发呆的蓑田忽然回过神来。
      “糟了,又被甩了!”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任务——跟踪这个神秘男人。
      “朋友找我商量事儿。她说,最近她丈夫有点怪怪的。绝对是在外边有女人了,问我怎么办。”
      朋美穿着件浅蓝色的运动衫,下身是一条瘦瘦的牛仔裤,一副很随意的装扮。修长的身子伏在收款台上,支着腮对蓑田说。
      这是一个深秋的午后。蓑田当班的旧书店里,没有一个客人。再过一会儿,附近的学校就要放学,中学生们常会过来找些漫画。而现在这个时候,店里总是很闲。
      朋美也是,她工作的酒吧还不到营业时间。
       “什么叫怪怪的?”
      款台前坐着的蓑田,眼睛依然没有离开摊在膝盖上的推理小说。
      “比如说晚上和假日的加班突然增多了,还有回来之后会马上洗澡啊。”
      “嗯,这倒是典型的症状。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会计师。四十岁就是会计事务所的首席代表了,厉害吧?”
      “那他忙不是很正常吗?”
      “不光是这些。手机上的通话和短信记录一件也没有,包括收发,全都是空的。仿佛怕被别人看见似的,全都有意识地删除了。”
      朋美说着还撅起了嘴,好像她亲眼看到了一样。
      蓑田抬起一直埋在书里的头。
      “连手机也检查过了?”觉得很无聊的样子。
      “夫妻嘛,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朋美从未对蓑田的手机感兴趣过。虽说俩人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但彼此并没有夫妻的感觉,想来今后也会是这样。蓑田曾问朋美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朋美的回答竟是“因为公寓里禁止饲养宠物”。很可能她把蓑田当成会说话的宠物了。
       “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嗯,怎么说呢?这些平庸琐碎的家长里短就随它去吧。”蓑田的心思有一半还在书上。
      “真冷淡。真纪子的事难道不让人担心吗?” 真纪子是朋美在附近的俱乐部里认识的。
      “什么冷淡不冷淡的,我又不认识她。”
      “我明白了,算了!”
      朋美轻轻地拂去盖住眼睛的刘海儿。
      “本来以为可以拜托你帮着跟踪一下呢!”
      “啊?跟踪?”
      蓑田再次抬起头。
      “对。真纪子要我帮忙跟踪她老公,找出那个女人。我说我不行,然后她就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朋美痴情地看着蓑田。
      “侦探啊!”
      对于喜欢看推理小说的蓑田来说,请他做侦探可是求之不得的事。即便只是普通的外遇调查也好。
      蓑田合上书,得意扬扬地点点头。
      “我可以做。”
      朋美这才满意地笑了,俯下身子,小声地对蓑田耳语道:“下周日你休息吧?真纪子说她老公那天要加班。”
      周日午后,蓑田和朋美并排坐在站前咖啡馆靠窗的位置上。朋美不安地摆弄着手机,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关上。她在等门仓真纪子的电话。真纪子跟她约好待老公门仓龙太出门,就会跟她电话联络。
      蓑田把朋美写给他的门仓龙太的简历又看了一遍。富山县出生,京都大学毕业,四十岁。在某大监察机构工作十年后,被位于中野的英会计事务所挖角,跳槽。不久,和该事务所首席代表的长女英真纪子结婚,至今没有孩子。五年前岳父英正太郎退休,继任第二代首席代表。三年前购买公寓,搬到这条街居住。
      “就这些啊?没有照片什么的吗?”
      “真纪子说她会把她老公出门时的照片发给我。这样,今天穿什么衣服也知道了,一举两得。”
      蓑田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进入十一月,天气相当冷了,幸运的是今天很晴朗,不用担心因为雨天撑着伞而妨碍视线。想到这些,他稍微有点安心。
      电话铃响了。液晶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墨镜、稍微有点胖的男人的身影。长头发,脑后扎着马尾。看角度大概是从阳台上拍的。
      “大衣是开司米的。真阔气,还开司米呢。”朋美酸了一句。
      “相当醒目——很高吧。”
      照片看不出身高。
      “好像不到一米八。算是标准身高。”
      “不好意思,我太不标准了。”蓑田才刚一米六。
      “不用为这个不好意思!做侦探关键是这里!”
      朋美敲了一下蓑田的额头,不由得笑了。
      “这里也指不上!”
      蓑田正准备抗议的时候,窗外走过一个戴着墨镜、梳着马尾的男人。
      “就是他。”朋美用手指着 。蓑田起身,用数码相机拍下男人的背影。立刻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脸,朝朋美轻轻地挥挥手。
      “我走了。”
      “啊!对了!”
      “什么?”
      “这儿的咖啡钱,等你回来再交吧。”
      从车站乘地铁,必须先上楼梯。这个长长的楼梯对蓑田很有利。门仓乘扶梯上去的时候,蓑田可以爬楼梯赶上他。为了不在买票上费时间,蓑田还事先买好了可以自由上下车的日票。
      门仓似乎有月票。他不开车上班,一是市区里找停车位很麻烦;二是晚上经常要喝酒应酬。
      过了自动检票口,门仓朝中野方向的站台走去,对周围一切毫不在意。对跟在他后面的蓑田,更是完全没有察觉。
      两分钟后车来了。上下车的乘客相当多,蓑田挤在人群中,缩短了和门仓的距离。
      车内却并不太挤,还有几个空座儿。门仓毫不犹豫地找了一个坐下。蓑田站在他斜前方的车门附近,打开了准备好的报纸。
      蓑田放心地舒了口气,电车发车了。
      “跟丢了?怎么回事?到中野都不用换车!”
      朋美的声音尖得几乎要刺破耳膜,蓑田只好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等对方说完,他才又把电话放回耳边。
      “所以说不对嘛!那个家伙在中野站没下。他上车后,马上拿出书看,非常专注。就那样一直坐到终点站,一直都没抬脸。”
      到了终点站,乘客全都下了车,门仓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他在站内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一听罐装咖啡,一边喝一边活动脖子,看时刻表。
      “我以为他要不在这儿等谁,要不就换乘别的车,要不就出站去哪儿。反正就这三种可能。为了不被怀疑,就跟他隔了一段距离。没想到——”
      五分钟后,电车又响起发车铃。就要开车的那一瞬,门仓身手矫健地迅速上了车。攻其不备的蓑田想要跟上去的时候,电车已经开动了。
      既然要返回,为什么还要下车呢!蓑田气得直跺脚。
      “等下辆车来,我又坐回中野。但是在站台和检票口附近,都没见到门仓的身影。”
      “废话。没事谁会在站台上遛来遛去的?”
      “我想,他说不定不去公司,回家了呢。所以——”
      “你还想让我去车站看看?”蓑田问。
      “拜托。他坐那辆车,再有十五分钟就到你那儿了。我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还有十五分钟?那好吧。”
      随着叹气声,挂了电话。这种时候看不见对方的面部表情,反倒可怕。
      在等消息的时间里,蓑田把车站的犄角旮旯都查了个遍。他并不指望能找到门仓,只是不想无所事事地待着。甚至想给门仓的事务所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又怕弄巧成拙。
      二十分钟后朋美的电话再次显示在手机上。
      “没事了,回来吧。”
      突然被这么一说,蓑田有些发呆。
      “嗯?为什么?”
      “我刚才问过真纪子了,她老公今晚住在事务所。”
      “门仓这样说了?也可能是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却——”
      “是用事务所的电话打来的,又是跟真纪子认识的一个董事在一起。而且她老公还说,如果家里来了电话、传真什么的,无论几点都可以跟事务所联系——好像真的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总之,今天已经没事了。
      “辛苦了。幸好给遮掩过去了。”
      蓑田想回一句,但没等他开口,朋美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朋美告诉蓑田,真纪子说她老公有在电车里因为看书或者想事出神,坐过站的毛病。
      “早说呀!什么臭毛病!”
      “哎呀,真纪子不也是忘了嘛。谁想到会碰上这毛病。”
      “——下次是什么时候?”
      “咦?你劲头很足嘛!”
      朋美嘲笑地拍拍蓑田的肩膀。
      “别烦!你看着吧!下次一定给我逮到!”
      蓑田甩开朋美的手。
      首要的任务是收集情报。
      利用空闲时间,蓑田上网查了有关门仓和英事务所的情况,出乎意料地获得了不少情报。虽然不知真假,但可作参考。
      门仓目前担任首席代表的英事务所,有着四十多年历史,在业界算是老资格了。前首席代表英正太郎非常有名望,拥有很多实力强大的优质客户。英氏退休之后,仍然不放权,主要干部也都是以前的老臣子,门仓推出的一些新方针几乎总是得不到支持。网页上甚至写有“正太不死,龙太不立”的留言。
      事情搞清楚后,就可以理解真纪子为什么不去关注事务所内部,只是专门调查门仓的出外行踪了。事务所内部布满了真纪子的眼线,门仓根本无处遁形。另外,他也绝不会去冒这个险。如果让岳父知道,那就全盘皆输了。
      目前还不清楚门仓是否清白。要搞清这一点,尚待日后的侦察。
      一有空,蓑田就会到门仓住的公寓或事务所前走走,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下一次好好展现自己。
      很快,任务就下达了:礼拜天下午,门仓又要加班。真纪子在电话里说,门仓第二天要做一整天身体检查,所以,必须在头天晚上把工作赶出来。
      这就有些可疑了。相信此次跟踪会有所收获。
      看到蓑田干劲十足,朋美却给他泼凉水。
      “我本想一起去,可晚上还得上班。”
      “你不用来。放心吧。”
      “你一个人行吗?不会迷路什么的吧?”
      “又不是头一次了。”
      话虽这么说,但从头至尾所有的事都由蓑田做也是不可能的。头一件难办的事,就是蓑田不能出现在门仓家附近。因为那里有个俱乐部,几个月前蓑田经常去——是以朋美朋友的名义入会的,虽然没有坚持下来——很可能会遇见熟人。所以,只能和上回一样,蓑田在车站附近待命,门仓一出门,就由真纪子——朋美——蓑田这样用电话传递信息。
      两点一刻,蓑田就到位待命了。
      快五点时,朋美才来电话。此时,蓑田已经疲惫不堪,注意力开始崩溃。
      朋美好像早已料到这一点。
      “就要真正开始了。注意力要集中!”
      “我知道了。”
      “不要绕道——啊,不对,别溜号!”
      “知道。”
      “不认识的人拿点心逗你,你可别上当!”
      “别瞎扯了。”
      约五分钟后,与上周一样,一个穿着黑色开司米大衣、梳长发、戴墨镜,醒目得让人想不注意都难的男人从蓑田面前走过。蓑田紧握日票从后面追上。一到站台,开往中野的电车就到站了。几乎没有停留,两人一齐上了电车。
      车内非常空,门仓却站在车门边,没有坐的意思。其他乘客都坐在位置上。为了不显眼,蓑田不经意地坐在门仓对面靠车门的座位上,正好对着门仓宽阔的后背。
      也许,蓑田的眼神过于锐利了,邻座的中年女人不时用疑惑的目光打量他。蓑田狠狠地回了她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吓得她竟把放在地上的购物袋拿起紧紧抱在怀里。
      不到五分钟,电车到了下一站,门仓迅速下车,蓑田也不慌不忙地跟了下去,但心跳得很剧烈。如果是去事务所,是不应该在这儿下车的。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门仓走在站台上,依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五米开外,蓑田步步紧逼。门仓走过车门的时候,蓑田也让自己待在后面的车门口,这样,如果门仓想继续使出在开车前一瞬间上车的那一套,蓑田也可以从容应对。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直到电车发车铃响,车门关上,门仓都毫无异常。蓑田有点愣神,但马上又打起精神继续跟踪。
      车站下车的乘客比较少。出了检票口,就是出租车站。等客的车只有一辆,一想到要是门仓坐上这辆车那就糟了,蓑田不由得出了身冷汗。幸好门仓看也没看就横穿转盘,朝着商业街的拱顶走去。街上行人不多,即便间隔十米,也不会跟丢。于是,蓑田放缓脚步,尽量保持间隔。
      门仓的步伐十分矫健,不像漫无目的的样子。他好像对这一带的情况十分熟悉,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心情非常放松。看来,谜底就要揭晓,蓑田的心跳更加剧烈。
      门仓沿着拱顶走了大约五分钟。左右两旁粉色的霓虹灯广告板非常醒目。难道他的目标是这附近的情人旅馆?从时间上看,未免早了点。眼瞅着门仓在游戏中心前停住脚步。那边有很多小岔路,稍微不注意就会迷失。蓑田紧跟几步,发现前面有一家小寿司店,门上醒目地写着“大松寿司店”,门仓推门走进去。
      蓑田想从外边窥探里面的情况,但有门帘和磨砂玻璃挡着,什么都看不清。


      他从夹克里掏出数码相机,给店的正面拍了一张。
      门仓一直没出来,好像不是问路。看看表,快五点了。吃晚饭有些早,可能在等情人。说不定女的已经先来了,在等门仓也未可知。
      在店外犹豫了几分钟,蓑田拉开店门。
      “欢迎光临。”
      红扑扑面容的寿司师傅微笑地招呼蓑田。面前是可以坐十个人左右的柜台。中央的座位上,门仓正看着菜单。左右没有同伴。看来是他先到了。
      左面是一起来的三位客人,正说得热火朝天。蓑田坐在门仓右首边空着的椅子上。
      门仓惹怒师傅被驱逐出去,是三十分钟后发生的事情。
      “然后呢?就是说又跟丢了!”朋美无可奈何的声音。
      “没办法。我又不能不付钱就走。”
      蓑田辩解着。自己喜欢的星鳗寿司只吃了一口,仅有的一万日元交给老板,没等找钱就跑出来了。这些个委屈都埋下不说。“我出来就拼命追。顶多只耽误了一两分钟而已。”
      “附近岔路非常多,一不留神就找不到的。”
      “就是就是!”蓑田松了口气。
      “唉,真是个菜鸟!”朋美站起来,开始换衣服。快凌晨两点了,刚从酒吧下班回来的朋美十分关心跟踪的结果,显然她对蓑田彻底失望了。
      “别这么说。谁能想到那家伙会被赶出去。”
      蓑田盘腿坐在床上。“但是,总算有一个收获。”
      “什么收获?”
      “那家伙有问题。绝对没错。做出那样乖张的行为,一定有他的理由。”
      说着,蓑田又兴奋起来。
      “还是挺有趣的。我一定要揭开这个谜。”
      朋美打了个哈欠。
      “什么谜?——又不是推理小说。想得简单点好不好?”
      “简单点?”
      “对。为了摆脱你的跟踪,才故意这样做的。一定是这样。”
      “——就是说他发觉了?”
      “差不多。为了摆脱你,在平常不下的车站下车,进入不认识的店,引起骚动,趁机逃走——不错的办法。就这样等没事了,再去找情人——”
      “不像。”蓑田不能认同,“在哪儿被发觉的呢?”
      “这个就不知道了。”
      朋美嫌烦,这时电话响了。
      “喂,啊?怎么?”
      对着蓑田,做出是真纪子的口型。
      “啊,今天的事。事实上是——哎?”
      朋美的眼睛瞪得溜圆。
      “是这样啊!可是今天,啊?是这样?”
      好像真纪子在那边说个不停。
      “——哦,哦,不用客气,不用道歉。我们没事——下次?下次啊——怎么说呢?啊?时间方面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了,又不忙,而且他又喜欢做——”
      朋美边说边瞟蓑田。
      “只是,我看你最好还是请职业侦探。虽然要花点钱,但效果好。”
      “别说没用的!”蓑田想抢过话筒,被朋美闪开。
      “——是吗?知道了。好,晚安。”
      放下电话,朋美说了句“真没劲”,倒在床上。
      “真纪子说什么?”
      朋美望着天花板:
      “她老公六点半左右回的家。”
      蓑田开始回忆。门仓出现在车站是下午五点左右。在那个寿司店惹起那场骚乱应该是在五点半过一点。到六点半只有不到一个小时。把走路时间加进去,应该没有偷情的时间。
      “不是说要加班吗?”
      “因为真纪子的爸爸把他们找去了。加班也是真纪子爸爸吩咐的。”
      前任首席代表英正太郎的命令从来是不能违背的。门仓接到电话后马上回家,带着真纪子打车到位于市谷的丈人家。
      “去了也没什么事,只是心血来潮想一起吃个饭而已。‘对客人毕恭毕敬的,对自家人就独断专行。’真纪子说她也没办法。”
      门仓虽然当上首席代表,但事务所的实权还是掌握在英正太郎手中。这一点蓑田也是知道的。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里,都这样被英正太郎捏在手里,日子必定相当难过。出去找女人也是情有可原,蓑田有点同情门仓了。
      即便今天有跟情人见面的打算,最后也得临时取消。
      “运气真好。”
      朋美低声笑。
      “两次都是这样,跟踪失败的事就这样被遮掩过去,反倒让真纪子道歉说‘尽让你们空忙’。她很相信我们,你又这么干劲十足。”
      突然显出一副精明的样子。
      “现在罢手不做,给的经费还得退回去。”
      “经费?”
      问来问去,朋美总算说出从真纪子那里领了三万元调查经费的事。真是个精明的女人。
      第二天午后六点左右,蓑田再次坐在大松寿司店的柜台边。
      直到太阳落山,总算得到了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解释。突然,涌上马上想要证明一下的冲动。不过,先得排除其他可能性。想到这儿,蓑田拿出手机。
      朋美听到蓑田的问题笑不可抑。
      “讨厌,我可不问这种问题。”
      “拜托,如果门仓真的喜欢‘寿司与茶碗蒸搅拌着吃’的话,那这个问题自然就云消雾散了。”
      “云消雾散?我看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不是个问题。”
      虽然这么说,朋美还是同意跟真纪子确认一下。
      “好像没有这么变态的爱好。”
      与昨天不同,今天是平常的日子,本以为店里不会有什么客人,进店一看,发现昨天的那三个人还坐在与昨天相同的位子上,脸红红的,好像从昨天一直喝到现在一样。
      老板似乎还记得蓑田,毕竟就是昨天的事。而且,蓑田特意穿着跟昨天同样的衣服。
      “昨天让您受惊了。”
      吃着赠送的腌鱼白,点了昨天没来得及吃几口的星鳗还有青花鱼寿司,又要了壶热酒。蓑田打算踏踏实实地坐在这儿把话问出来。
      但老板的态度有点生硬。怎样才能把话头挑起来呢?
      “那个——您是不是昨天那位客人的朋友啊?”
      “不,不是。完全不认识。”
      蓑田的回答,让老板的表情缓和下来。
      “是这样啊。您没等找钱就跑出去了,我以为您跟他是一起的呢。差不多也是同时进来的——哦,对了,待会儿给您找钱。”
      “谢谢。”
      对呀。可以用找钱的理由来打开僵局嘛。
      自己居然被当成门仓的同伴了。
      “是碰巧。想吃寿司,正好走到这儿,看见那个人进来,就也跟进来了。”
      不算很完美的理由,但老板似乎认可。
      这回轮到蓑田开始套话了。
      “我还以为那个人是您这里的常客呢。看他径直走进来的。”
      “哪儿呀,头一次来。”
      老板对着柜台左边的客人道:
      “是吧?山口先生,见过那个人吗?”
      “啊,就是那个吃茶碗盖浇饭的?”
      三人中最靠里边、年纪较大的口齿不清地说“没见过”。
      他的整个脑袋都涨红了,就像煮章鱼。
      “也可能是看了美食指南来的?”旁边那个长得穷兮兮样子的人阴郁地说。
      “这里有名吗?”
      蓑田非常想问这个问题,不由得连声音都大起来。
      “我们可没那么有名。我看是特意来捣乱的。”老板喘着粗气说,“我们干这行很久了,还从来没见过把人家好不容易捏的寿司捣碎,倒上茶碗蒸搅着吃的。他那张脸我是绝对不会忘的。再敢来这儿——”老板不由得握紧菜刀。但蓑田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你们是不是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谈论这件事?”
      老板一时没有明白,蓑田补充道:
      “哦,我只是觉得这个笑话很适合下酒。”
      “我也是这样说。干吗老生气呀?笑笑算了。”端茶出来的老板娘苦笑着放下杯子。
      “我可不觉得是笑话!我们没人提。”老板生气地回答。蓑田有点沮丧,啜了口茶。怎么与自己的推理完全不挨边儿。
      “——太奇怪了。”蓑田不由得嘟囔了一句,章鱼头连忙追问:“怎么奇怪了?”
      常客们一齐把目光聚集在蓑田身上。
      没办法,蓑田只好说明缘由。当然,门仓的名字和身份以及蓑田跟踪他调查外遇的事略去不表。
      如果昨天的“茶碗盖浇饭”是门仓有预谋的行动,而且不是为了摆脱蓑田,那么,他的目的何在?
      触怒老板,对门仓又有什么好处呢?像流氓无赖似的,做出这种违背常理的举动,仅仅是为了跟老板找碴儿,勒索钱财?
      “也可能是来找碴儿的,不过,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流氓跑出来叫骂?”章鱼头说。
      “他倒不像流氓,也不是普通的上班族——不像听候吩咐的,倒像发号施令的。”
      老板的观察能力也不能小觑。
      “那个男人应该不是来找碴儿的。他的目的就是想在店里引起异常的骚动。”
      “异常的骚动”——这是个关键词。都被叫成“茶碗盖浇饭”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让老板和客人们都议论说“今天来了个奇怪客人”——就是这个男人的目的所在?
      “让大家议论,然后又怎样呢?”
      “可以让那个时候不在店里的人——其他店员和客人知道自己来过这家店。”
      “光是说‘把茶碗蒸倒在寿司上吃的那个人’,又有谁知道究竟是谁呢?”
      “光说这些自然不知道。但是肯定会有人问‘是什么样的人呢?’大家是不是都记得那个人的样子?”
      穷模样的客人举出大高个儿、戴太阳镜、扎马尾等特征。每说一句章鱼头都会点头附和。
      “怎么样?全都记得。”蓑田得意地接着道,“因为什么事情,男人不能在约好的时间来了,不得不先回去,就通过这个方式告诉给对方。”
      是不是因为发觉自己被跟踪了呢?这个疑虑又开始在脑海里萦绕,蓑田甩甩头,想把这个念头从头脑中赶走。
      “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发个短信也行。” 章鱼头不能接受。
      “可能对方正处于不能接收电话和短信的状态中。比如把手机弄丢了什么的,或者有人一直盯着他。”
      “外遇!”章鱼头大叫。大家都吃惊地看着他,“和有夫之妇!家里有老公,所以行动不自由。”
      “答对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也这样推测。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也不能给店里打电话或者留言,因为不能把自己和对方的名字公开嘛。”
      “有点意思。”章鱼头醉醺醺地探出身子,却被穷鬼按住。
      “可是事实上,谁都没议论这个事,所以这个推测落空了。”
      “是的。”蓑田缩缩脖子,“可以这样说。”
      正在卷寿司的老板抬起头。
      “而且之后来的客人也都是熟客,没有生客和单独来往的女客。”
      “要见面的不一定是女人。”蓑田道。
      “对了,也可能是同性恋呢。”看了一眼说得兴高采烈的章鱼头,老板又说:
      “也没有单独的男客,全都是三三两两的——山口先生昨天也在,您也看见了。”
      “还是不对吗?”蓑田的设想一一落空。他彻底投降了。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另一位打破了沉默。
      “昨天那位客人来的时候大约是五点左右吧。”
      头一次听这个男人开口说话,蓑田仔细地审视着他。娃娃脸,看起来很年轻,猜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阿若,五点怎么了?” 穷鬼问。
      被称为阿若的男人抚摸着没有胡须的光滑的下巴。
      “怎么啦?”章鱼头也朝着阿若的方向看去。
      “啊,听那个客人说话的时候,忽然生出个念头。”
      “什么念头?”
      “我认为,在这家店里引起一场骚乱正是这个男人的目的所在。你们的推论是正确的。他那样做,应该是为了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章鱼头哼了一声。
      “不是说了吗?我们过后谁都没再提他的事啊。”
      “以后会说的。”
      “跟谁?”
      “大概是——警察。”
      “警察?”章鱼头和穷鬼同时提高声音。
      阿若强调自己并没有证据,接着说:“为了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明。得看看昨天五点到六点前后发生的事件。”
      “发生的什么事件?”“当然是犯罪事件。”
      蓑田歪歪脖子。
      “太离谱了。”
      据蓑田所知,门仓绝对没有犯罪的迹象。如果搞外遇算犯罪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确实。”老板也点点头。
      “为了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明啊?推理小说中常有的情节。”穷鬼搔了搔鼻头。
      只有章鱼头觉得有趣。
      “有意思。”他抱着阿若的肩膀,“那家伙干了什么?杀人?抢劫?”
      “这个嘛——连那个男人的职业都不知道,具体就很难推测了。”
      适合会计师身份的犯罪,应该在金钱方面。蓑田开始浮想联翩。
      “但是,既然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也就是说他不是罪犯。”穷鬼指出问题的关键。
      “既然不是犯人,为什么要准备不在现场的证明呢?”蓑田也积极地参与进来。喜欢推理小说的爱好仍在作怪。
      “你们让我慢慢整理一下。”
      大家也都各自改变了姿势。
      “首先,把男人是犯人的情况设定为A,不是犯人的情况设定为B。”
      阿若好像有当老师的经验,说明解释起来头头是道。
      “先从他不是犯人即B情况说起。”
      “为什么?是犯人不是更有趣吗?”穷鬼制止胡搅蛮缠的章鱼头。
      “这种情况下,男人一般不是直接的犯罪执行者,但知道犯罪计划,所以,需要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明,也可能是考虑到某种原因自己会受到怀疑。雇人杀人也可以放进B情况中。”
      “雇人?”章鱼头又活跃起来。
      “别那么兴奋!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这样说没有证据。只是有一点可以认定,那就是——不论什么事件,现在都应该已经被发觉了才对。”
      “为什么?”老板问。
      “理由有二:一是犯罪时间问题。如果是杀人事件,发现尸体的时间越晚,死亡时刻的推定就越难。如果死亡时间的范围太长,那好不容易制造的证明就不具说服力。神秘男人在店里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换句话说,他觉得只要能证明在这段时间内不在现场就够了。如果需要更长时间,那么,他可以再磨蹭一会,到最后再要‘茶碗盖浇饭’就可以了。”
      “这么说,也不是一般的小偷了。”穷鬼考虑再三说,“应该不会有在那个不上不下的时间段偷东西的傻瓜。”
      “昨天是礼拜天,瞄上假日没人看守的仓库或者办公楼之类的也不可能的。监视器应该会拍下小偷戴着面罩的样子,这样就可以确定准确的时间。不过,这种情况要等上班后也就是今天才能被发觉。”
      虽然强调自己并没有证据,但阿若的语气还是充满自信。
      “另外一个理由是,如果发现晚了,关于嫌疑人不在现场证明的调查也会晚。”
      “哦,有什么关系吗?”穷鬼很有兴趣,不时地插话。
      “就是说我们可能会把那个男人的事忘掉。”
      “不会忘的。”章鱼头说,老板也使劲点头。
      “不会忘记那场骚乱不假,但具体的时间以及那个男人的长相就不好说了。毕竟就是昨天的事,而且我们又在讨论它,就算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可不能保证再过几天会怎样。记忆越是变得模糊不清,不在现场证明的效力就越是有限。”
      虽然店主和章鱼头说不会忘,但一旦成为证人,他们的证明又有多少可信度呢?若体形相仿的男子,梳相似的发型再戴上太阳镜,他们保证可以分辨得清楚吗?这样想着,老板发话了,把蓑田的注意力又给拉了回来。
      “那么,昨天真的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忙着进货,没看新闻。”
      “没有。”阿若非常遗憾地摇头,“刚才一边听大家说话,一边用手机上网查看了一下新闻,昨天傍晚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至少关东地区是这样。”
      阿若又低头摆弄了半天手机,“还是没有。”
      “当然,我只是查了一下双休日国内的情况。既然煞费苦心准备了不在现场的证明,就应该计算好警察的搜查会延续到自己需要的几天。如果过几周的话,我们可能谁都不记得了。因此,心思缜密的人,一定会准备好更加确实的证据,比如说照片、录像什么的。”
      店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阿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所以我说了,没有证据。”
      “哎,还没完呢。”穷鬼提醒道。
      “啊?”
      “刚才说了有A、B两种情况。我们只听了一种,那A又是怎样呢?”
      “A是什么来着?”章鱼头眨眼。
      “就是说假定那个人真是犯人。”穷鬼再次提醒道。
      “搞什么嘛!阿若,把有趣的留在最后。”
      “还记得呢。”阿若苦笑,“A的虚构成分就更多。”
      “没问题,都说到这了,就不卖关子了。”
      “不是故意卖关子。”
      阿若不知怎么,突然看了蓑田一眼。
      “您也很想听听,对吧?”
      蓑田慌忙一笑点头。
      “您就说说吧,我很想听。”蓑田的话,好像有意让阿若为难。老板把大啤酒杯放在阿若面前,“口渴了吧?请你喝一杯。”
      “A情况的话,杀人事件的可能性就比较高。”
      用啤酒润了润嗓子,阿若又说起来。
      “就是说,那个男人把本来是在别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伪装成在昨晚五点半到六点之间发生的样子。然后制造这一时间段不在现场的证明。只有杀人事件值得这么煞费苦心。如果是这样,那事件还未被发觉——也就是尸体还未被发现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如果过早地被发现,法医可以非常准确地鉴定出死亡时间,这不是犯人所希望的。”
      “咦?”章鱼头嘴巴张得老大。他有些跟不上。
      “犯人的目的是想把死亡时间的幅度尽量拉大,最好是难以确定真正的死亡时刻。比如说,真正的死亡时间是四点,但经过解剖推定死亡时刻是三点到七点。然后做个手脚让人觉得是六点钟死的。”
      阿若举了几个简单的例子。
      “不管怎么样,我讨厌把寿司不当回事的人。”
      老板歪着嘴说。
      “——总之,这样犯人就可以捏造假的犯罪时间。如果分析正确的话,犯人应该把尸体藏在什么地方了。尸斑或者死后身体变得僵硬等痕迹就会比较模糊。如果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整个事件到现在还没有被发觉。”
      被害人是谁呢?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是门仓的岳父正太郎。那么独断专行,即便对他动杀机——不对,昨晚门仓从这里出去好像就跟真纪子和正太郎吃饭来着。那么,到底是谁呢?
      埋头思考的蓑田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不知不觉把门仓当成杀人犯,不禁有些吃惊,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有任何证据。
      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门仓就是杀人犯的可能。根据这个念头推理下去比较有趣,现在大松寿司店里的气氛非常热烈。
       “但是,如果尸体发现得晚,就像刚才说的,不在现场的证明又有多大作用呢?”
      穷鬼的意见一针见血,着实让蓑田佩服。
      “不错。这是最大的漏洞。”
      听着,蓑田取出数码相机,调出昨天拍的大松寿司店的画面。照片的一角显示着拍照的日期和时间。难道说门仓事先就算计好蓑田会把他进店的一刻拍下来,帮他立证吗?关于这点,实在难以想象。
      “哎,你看什么呢?”
      章鱼头突然地发问,蓑田手一抖,相机正好掉在常客们椅子的附近。穷鬼把它捡起来,顺便瞟了一眼相机画面,不禁叫道:“这是什么呀?”
      本来,液晶画面上显示的是门仓的背影。而掉下去的时候,画面被切换到上一张即一周前开始跟踪时拍的那张照片。
      店内一片沉寂。
      “喂!你到底还是认识那个家伙,对不对?”
      章鱼头大声说。
      “这是怎么回事?”老板眉头紧皱成一个倒八字。
      “不,不是这么回事。”
      蓑田张口结舌。阿若静静地说:
      “你们听我接着说。”
      “哎?”
      “就是防止目击者淡忘的方法。”
      “阿若,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你别说话,章鱼头!”穷鬼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蓑田大脑一片混乱。
      “阿若,接着说。”穷鬼催促着。
      “如果我是犯人,事后会做一些加强目击者记忆的工作。”
      “怎么做呢?”
      “比如说再到店里来,好像不经意地再次提起那个男人的话题。”
      “原来如此。就像今天这家伙一样!”穷鬼朝蓑田扬扬下巴。
      阿若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说。
      “冒昧问一句,您是那男人的同伙吧?”
      “我?”
      蓑田说不出话来。
      “这家伙慌了。”章鱼头非常满意地叹口气。
      穷鬼抱着胳膊,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蓑田。
      态度变化最显著的还是老板。
      “我就觉得不对!”
      他越过柜台探出身子,直瞪着蓑田。
      “昨天你是紧跟着那家伙进来的,他出去后你也马上走了。今天又跑来装模作样,挑着我们把话头提起来!”
      “你是跑来等着搭话的对不对?你断定我们还想着昨晚的事,算准了迟早会提起这茬儿的。”
      真是百口莫辩。
      阿若阴阴地看着蓑田。
      “你好像不是这一带的?你到底从哪儿来的?”穷鬼的疑问咄咄逼人。看着惊慌失措的蓑田,更坚定了他是同谋的猜测。
      “我,我是——”
      正在含糊不清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朋美的电话。
       “对不起。”蓑田把电话放在耳边,“哎?什么?是吗?哦,是这样。” 蓑田特意把声音抬得很高,这些对答自然是想逃脱困境,并且边说边从口袋中掏钱。
       “好的,马上去!”挂断电话的同时,他掏出一万日元。
      “对不起,突然有急事,得走了。”
      扔下钱,蓑田奔出门口。
      黑暗中,确认没有人在后面追赶,他才给朋美打电话。
      “刚才是怎么回事?”
      “哦,对不起,好像有点串线。”
      “瞎说!肯定是在昨天的寿司店犯傻吧?”
      她一语中的。
      “你怎么知道?”
      “问过打工的啦。把店一丢,五点左右就开溜了。惦记着昨天的事,没心思干活。对吧?”
      这个女人莫不是自己肚里的蛔虫?
      “对不起,是这么回事。”
       “对了,你有什么事?”朋美一听,音量不觉抬高起来:
      “哦,对了!不得了了!我现在在真纪子这儿。”
      “怎么了?”
      “电话里不好说。总之,你马上来。”
      “啊,那我马上去坐电车——”
      “傻瓜!坐出租吧!”
      情况好像非常紧急。正好路边有一辆出租车,蓑田忙钻进去。
      不多久,出租车停在门仓家附近的俱乐部前。旁边十五层高的大厦就是门仓住的公寓。
      门口的对讲机里,传来朋美的声音。来不及等电梯下来,蓑田就一口气爬上楼。按下门铃,出来迎接的还是朋美。
      “怎么了?”
      “你先进来。”
      进门是一个大客厅兼起居室,连着开放式厨房。里面有一个房间门开着,可以看见书架和电脑桌,那大概是门仓的工作室。另一个关着的房间也是卧室。房间里非常整洁,好像再没有别人。虽然室内气氛有些怪异,但蓑田还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真纪子在哪儿?”
      “你听我说。”
      一小时前,真纪子惊慌失措地打来电话。她说老公被绑架了,在邮箱里发现了一张字条。
      “你老公在我们手里。不许报警。报警就撕票。”非常粗浅的文笔。是用电脑打印的,没留下什么线索。
      “报警了吗?”
      “还没有。可以报警吗?”
      “不能报警,这种事一般该跟家里人商量才对。”
      “我来这里可能也已经被发现,反正已经来了,现在出去也晚了。后来,说着说着话,真纪子就昏了过去。”
      朋美用手指指卧室。蓑田站起来。
      “那以后,绑匪来过电话吗?”
      “没有。没来过电话。”
      蓑田打开卧室门,看见双人床的一侧躺着个短头发的女人,额头上还贴着一大张降温贴。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面孔。蓑田想进去看个究竟,却被朋美拦住。
      “别叫醒她。”
      声音中有一点点不自然。蓑田关上门,朋美示意蓑田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贴那个东西?”
      “——正好有。”
      “谢谢你过来。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蓑田脸颊一热。“朋美——”
      朋美却突然站起,伸手要抱朋美的蓑田扑了一个空。
      “怎么了?”
      “到时间了。”
      朋美快步走到走廊,好像是去厕所。
      蓑田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卧室,背后传来朋美从厕所里出来的声音。
      “哎,说不定门仓没有事?”蓑田两眼直盯着卧室。背后传来回答。
      “多谢担心,不胜感谢。”
      蓑田的心简直要跳出来。耳边传来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却不是朋美。
      当他身子痉挛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左胸一阵剧痛。一把银色的利刀已完全扎进自己的左胸。
      抬头看,一个穿着格子家居服的大个子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门仓——摘掉太阳镜的眼睛细而锐利。
      简直难以置信。
      “为什么?”
      蓑田两膝跪在地上,头耷拉下来,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眼前昏暗下来, 只有耳朵还能依稀地听到门仓的声音。
      “这是正当防卫。你杀了真纪子,甚至还要杀我,我没办法。”
      这家伙在说什么?好像被卷进混乱的旋涡中,蓑田渐渐失掉了意识。
      “请进——您来了。”
      进来的是朋美,老板严厉的面孔突然变得和气起来。
      五点刚过。店里唯一的客人是那个秃头的山口先生,他正边看报纸边和老板交谈甚欢。
      朋美知道这家店快一年了,是酒吧的客人带她来的。以后大概以一月一次的频率出现在这里。当然,她从来没跟蓑田来过,也未跟门仓来过。
      老板把寿司摆在朋美面前后,就又跟那客人聊起来。
      “一开始就觉得很怪。”秃头客人用手指弹了几下报纸的标题。“跟到这里,可能一直在找杀人机会。”
      “是吧!长得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一眼就看得出来。”
      “真厉害呀,山口先生。”
      “是呀。”
      朋美意识到他们在说蓑田和门仓的事情。报纸的标题好像是“恼羞成怒一再行凶,丈夫无奈被迫杀人”。所有报纸的内容大致一样,三角关系纠纷——在俱乐部认识真纪子的蓑田为了找到有利于离婚的证据,跟踪门仓,反被门仓戏耍抓住。三人在门仓家会面,以此做个了结。真纪子反悔,想结束与蓑田的关系,恼羞成怒的蓑田拿起身边的水果刀刺向真纪子。他还要再刺门仓,结果反被门仓刺杀——以上是警方的调查结果。
      警察对门仓的供词毫不置疑。
      为了甩掉蓑田的跟踪,门仓被迫做出了一些违背常理的举动,也被寿司店的老板及客人证实了。蓑田留下的数码相机成了跟踪门仓的最有力的证据。
      “我们周围出现杀人事件还是头一次。”
      “犯人和被害人还都在我们身边坐过。”
      “被害人也着实令人讨厌。居然敢糟蹋我的寿司!”
      “老板还是那么顽固。”
      旁边的朋美不由得笑出声来。也许正因为这个老板,计划才会如此成功。
      朋美对蓑田开始失去兴趣的时候,在酒吧里结识了门仓。门仓跟蓑田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
      朋美跟真纪子其实连面都没有见过。真纪子的电话和短信,全都是门仓跟朋美搞的鬼。
      那天晚上,蓑田看到卧室里躺着的真纪子,其实已经死了。对她直接下手的是门仓。为了掩人耳目,朋美在真纪子的额头上放了一块降温贴。
      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朋美抬起头,跟老板又要了一份店里拿手的茶碗蒸。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关闭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推理书库 ( 鲁ICP备17055969号-4 )

    GMT+8, 2024-11-22 00:55 , Processed in 0.112048 second(s), 22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