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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 《戴大帽子的女郎》作者:【英】巴洛奈丝·奥尔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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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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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8-10-24 20:20: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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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ll841123 于 2018-10-24 20:22 编辑

      摩莱夫人总在想那天下午命运女神之手若给我们指出摄政街玛蒂咖啡馆而不是里昂咖啡馆是去饮下午茶的最可取的地方,那么库勒东先生眼下恐怕还会活着呐。
      我在伦敦警察厅最敬爱的警探就是摩莱夫人。她确信——不用说,我也相信她这种自信——自己想必会先发制人,防止那个谋杀犯达到目的,从而避免伦敦市中心发生那起迄今最为残酷无情的谋杀案。
      我们俩看完下午那场《特丽贝》的演出,便到摄政街里昂咖啡馆去饮下午茶,这一家隔街对面就是玛蒂咖啡馆。我们一边闲聊,一边观赏熙熙攘攘的街景,一直逗留到六点半,这时对面那家灯火通明的咖啡馆里和门口大街上忽然起了一阵骚乱,惹起我们的注意。
      我们看到两个男人从里面慌张地跑出来,没多久带回一名警察走进去。您当然明白伦敦街头一出现这种情况就会产生什么效果。不出两分钟光景便有一大群人聚集在玛蒂咖啡馆门外看热闹。两三名警察站在门口维持秩序,挺费劲地阻拦人们进入。
      我敬爱的夫人,像一条猎犬那样嗅觉灵敏,已经赶快付清茶钱,没等我是否跟随她便飞快地穿过马路,霎时间就在人群中消失。
      我由于好奇也就跟过去,挤进人群,只见她已在那家咖啡馆门口跟一名警察在交谈呐,我一向认为摩莱夫人脑袋后面想必长着眼睛,否则她怎么会知道我这当儿站在她身后呢?不管怎么说,她一扬手,我们俩便走进玛蒂咖啡馆,惹得门外那伙看热闹的人既惊奇又不服气。
      那家通常环境优美、气氛欢畅的店里确实凄凄惨惨地变了样。那些穿戴着优雅围裙和小帽的女侍者都聚在一个旯旮里,一边相互喁喁低语,一边偷窥着几个聚在一间凹室那边的人,您知道,就是玛蒂咖啡馆里四周围沿墙排列的那些雅座当中的一间。
      那边有我们厅里的两个人正拿着笔在小本上记录,一名泪汪汪的金发侍者显然在给他们讲述不少使她困惑不解的情况。
      我理解警方这时已经叫桑德斯探长马上前来;那两位警员面对这桩突发的惨事,一边向那名女侍者提问一些惯例问题,一边不断焦急地朝店门口那儿张望。
      那间前面有两级铺着地毯的台阶的雅座是造成这场骚乱的根源,里面有个男人蜷缩在椅座上,两只胳膊伸直在大理石桌面上,餐具零七八落地散放在桌上。他的上身一半斜靠着墙,一半歪倒在胳膊上,蔫了巴唧的样儿说明他已经离奇地死亡。
      摩莱夫人和我还没来得及提出什么问题,桑德斯探长就乘出租车赶来了。他带来了警察厅医官汤逊大夫,后者立刻着手验尸,桑德斯则快步走到摩莱夫人身边说道:“厅长建议请您前来,我离开时他正给您打电话。这件案子牵涉到一个女人,我们要靠您协助调查。”
      我敬爱的夫人一听到这话,两眼就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也只是听说了一些零碎的细节,”桑德斯探长答道,“主要见证人是那个金发姑娘。等汤逊大夫得出验尸结论后,咱们直接问问姑娘。”
      那位跪在死者身边的医官站了起来,转向桑德斯,满脸严肃的表情。
      “依我看,这事很简单,”他说,“死者是让一剂过量的吗啡毒死的——无疑是给加在这杯巧克力饮料里了。”他指着一个里面还剩有残液的杯子。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桑德斯问那名女侍者。
      “我也闹不清,”她答道,神经十分紧张。
      “这位先生跟一位女士来得很早,大概是四点钟吧。他俩径直走进这间雅座。店里当时刚开始接待顾客,音乐也刚开始演奏。”
      “那位女士眼下在哪儿?”
      “她来后没坐多会儿就走了。她自己要了怀茶,给这位先生要了一杯巧克力饮料,还点了些小松饼和蛋糕。五分钟过后,我经过这个雅座,听见她对他说,‘我现在得去杰伊商店买点东西,否则店铺就要关门啦。不出半小时我就回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好吗?’”
      “这位先生那时状态如何?”
      “唔,蛮好的,”女侍者答道。“他正开始呷那杯饮料,只说了句‘待会儿见’,她就拿起手套和皮手笼,走出店门。”
      “那她没回来吗?”
      “没有。”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位先生有点不大对头呢?”摩莱夫人问。
      “嗯,”那个姑娘有点犹豫地说,“我转来转去时注意过他一两次,因为他好像昏昏沉沉地趴在桌面上,我当然以为他困倦睡着了。我就跟女经理说了,可她叫我别去打扰他,让他睡会儿吧。随后我们的活儿挺忙,我就没再留意他,直到六点钟,顾客差不多都走了,我们开始收拾桌子准备接待来吃晚餐的客人,那当儿我才确实认为那人出了问题,他便通知了女经理,随后我们便报了警。”
      “那个跟他一起来的女人长得什么样儿?你要是再见到她,能认出来吗?”桑德斯探长问道。
      “不敢说一定,”那个姑娘答道。“您看,每天下午来的顾客那么多,我都得侍应,没法特别注意哪个人。何况她戴着一顶个儿挺大的蘑菇样儿的扁帽,遮住了大半个脸,叫人没法看清她的脸——只能看到点下巴——除非您从那顶帽子底下往上瞧才看得清。”
      “你要是再见到那顶大帽子,能认出来吗?”摩莱夫人问。
      “嗯,大概可以吧,”那位女侍者答道。“那是用黑丝绒做的,上面插着不少羽毛。个儿可真大得可以!”她补充道,感叹一声,想必是对那顶大帽子既羡慕又向往吧。
      那个姑娘在叙述时,一名警员搜查了死者的衣服兜儿。除去一些零星的东西,他还找到几封寄给库勒东先生的信,有的是寄到伦巴德大街一个地址,有的则是寄至汉普斯特德区弗兹约翰大道某某地址。M.C.这个姓名缩写字母出现在那位惨遭不幸的先生的礼帽衬里和一个信件银夹子的托枝上,这无疑证实了他的身份。
      一幢坐落在弗兹约翰大道上的房子看来不像是个单身汉所住的寓所。桑德斯探长已经想到他的家属——孩子啦,太太啦,也许还有母亲啦——这谁说得准呢?
      真是多么可怕的消息要传达给一个心理上毫无准备的家庭啊!他们眼下也许正在等待父亲、丈夫或儿子回家来,而这时他却遭到了谋杀,倒毙在一个公共场所,成为可怕的阴谋或女人复仇的牺牲者!
      我们和蔼可亲的巴黎朋友们会说这个案子里显而见有个女人——一个戴顶大帽子的女郎,明明有意遮隐自己的身份,让人没法解答那位跟库勒东先生同时进入咖啡馆的女伴是谁这个问题。这些事实都得向一位期待的妻子或焦急不安的母亲摆明啊!
      您当然已经预料到摩莱夫人会把这项苦差事揽在自己身上。她和我便乘去到弗兹约翰大道那座洛贝瑞宅邸,问那个开门的男仆女主人是否在家,他说艾琳·库勒东夫人在客厅里呐。
      我不想讲些使人感伤的事,因此就不细谈那次拜访啦,那可是我平生经受的一次最痛苦的时刻。
      艾琳夫人很年轻——我该说,还不满25岁——看上去娇小脆弱,给人极为深刻的印象是举止倒很安详而尊严。要知道,她是爱尔兰人,埃斯威尔伯爵的女儿,不顾家族的竭力反对毅然嫁给了库勒东先生;她的家庭虽是贵族,却穷困落魄;库勒东先生倒有兴旺的买卖生意,前程远大,却没有荣耀的祖辈,也没有高贵的亲戚。她刚结婚六个月,可怜的人儿,根据大家所说,她想必十分崇拜她的丈夫咧。
      摩莱夫人十分机智得体地向她透露了那一噩耗,可是这一任务却多么艰巨啊!对一个年轻的妻子,如今已成为寡妇来说,这当然是个沉重的打击;在这样的处境下,一个陌生人也只能泛泛说几句话。我敬爱的夫人面对这种令人震惊的伤心事,尽管说得声调温柔,措词体贴,听起来仍然是老一套的空洞劝导而已。
      当然啦,大家都期望经过对该案调查后会透露那个被害的男人的一些私生活情况——其实也就是让翘首以待的公众能够窥视到马克·库勒东先生的隐密园地,那里面有一位戴顶反常的丝绒大帽子的女郎,对他刻骨仇恨,只有用谋杀手段未对付他才得以解恨。
      与此同时,当然啦,这次调查也没透露出什么公众不知道的新鲜事。那位年轻寡妇对她已故丈夫的私生活这个话题保持极端的缄默,那些仆人也都是在这对年轻夫妇度完蜜月搬到洛贝瑞宅邸居住时才给雇用来的。
      死者有位老姨妈斯坦贝格太太跟库勒东夫妇住在一起,可是眼下病得很厉害。宅子里某人——也许是哪个年轻仆人吧——挺愚蠢地把这件惨事详细地讲给她听了。病病歪歪的老太太听后十分气愤,使出一股惊人的气力赌咒发誓地发表一项声明,非得传达给验尸陪审团不可。如果那个戴大帽子的神秘女人想要恶意诽谤,给这个家庭制造丑闻,老太太就愿意出庭作证,证明她那已故的侄儿为人一何正直,光明磊落。
      “马克·库勒东是我最宠爱的侄儿,”她极为庄严地声明,“我为了表达我对他的疼爱,早已决定我死后把我从已故斯坦贝格先生手继承下来的巨额财产遗赠给他。马克是个高尚正直的人,不然的话,我早就像对我其他几个侄儿侄女那样把他也从我的遗嘱中删除掉了。我是在一个苏格兰家庭长大成人的,对所有现代的放荡时髦行为深恶痛绝,那些行为只是我称之为谎淫无耻和姿意挥霍的同义词。”
      不用说,老太太这项声明尽管庄严,却对弄清马克·库勒东死亡之谜毫无用场。但是,斯坦贝格老老谈到她从遗嘱中删除了“其他几位侄辈”而只宠爱那个迂害的人,这倒促使警方立刻到几个地区去进行查询。
      马克·库勒东确实有不少兄弟姐妹,还有几个侄辈。他们曾在不同时期——一般只是由于一些小过失——似乎惹脑了这位首先观念极端严谨的老太太。但是看来并没因此而在这个家庭中出现什么仇视的敌意。斯坦贝格太太独自掌管着她的财富。她原本也可以把遗产就像给她特别宠爱的一个侄儿那样统统捐赠给某家医院;总的说来,那些亲属都柒意那笔钱宁可仍然留在家庭里而不愿给扔到外边去。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那个戴大帽子的女郎之谜越来越显得扑朔迷离。您知道,一桩犯罪案子和罪犯被侦破之间的时间拖得越长,那名罪犯逃脱被捕的机会就会越大。
      尽管警方竭尽一切努力,严密质询玛蒂咖啡馆的每位职工,却没人能精确地描绘出那天下午跟死者一起来饮下午茶的那位女郎的真实面貌。
      约莫三个星期,一个小凯瑟琳·哈里斯的姑娘才使这起神秘案件的侦破初露一线转机,她曾经在库勒东夫妇度蜜月归未定居在洛贝瑞宅邸时当过客厅女仆。
      我得告诉您,斯坦贝格老太太已在那次验尸调查过后几天便去世了。对她那颗虚弱的心脏来说,这次打击实在太大了。老太太在临死前从她的银行存款里拨出250英镑作为悬赏,谁要是能提供足够的线索使警方抓获谋杀她侄儿的凶手并把她绳之以法就奖赏给谁。
      这项悬赏激励了众人的热情,我猜想,也促使凯瑟琳·哈里斯意识到自己有责任举报。
      摩莱夫人在桑德斯探长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那个姑娘一团乱麻似的叙述搞清楚。不过凯瑟琳举报的重点是库勒东夫妇蜜月归来后的头一个星期里,曾经有一个外国女人来过洛贝瑞宅邸,当时艾琳太太出门了,库勒东先生在吸烟室里接待了她。
      “她是个挺美丽的女郎,”凯瑟琳解释道,“穿戴得漂亮极了。”
      “她有没有戴一顶大帽子?”探长问道。
      “我不记得那顶帽子是不是特别大了,”那个姑娘答道。
      “那你记得那位女郎长得什么样儿吗?”摩莱夫人提出来。
      “记得,记得很清楚。她高高的个儿,长得很漂亮。”
      “你要是再见到她,能认出来吗?”我敬爱的夫人又问道。
      “唔,我想可以吧,”凯瑟琳·哈里斯答道。
      遗憾的是,除了这项保证之外,那个姑娘没能讲出什么很具体的内容。那名外国女郎好像跟库勒东先生关着门密谈了一个小时光景,快结束时艾琳夫人回来了。
      那天下午男管家出门了,是凯瑟琳给她开的门,夫人没问什么,姑娘也就没主动说先生在接待一位女客,便回宅邸后身仆人室去了,可是五分钟过后,吸烟室按铃了,她又赶快跑出来。当时那位外国女郎独自站在大厅里,显然在等待仆人领引她出大门。凯瑟琳照办了,随后库勒东先生从吸烟室走了出来,照那个姑娘自己生动的原话来说,“他那副神情真叫人看着可怕。”
      “我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天大的错事啊,”她解释道,“可是老爷却的手挺生气,说我不配当个客厅女仆,否则就不会这样把来客直接引进来了。我原本应该说我不知道库勒东先生是否在家,让我先去看一下。噢,他确实责骂了我一顿!”凯瑟琳·哈里斯滔滔不绝地说。“我猜想他后来向夫人抱怨了这件事,因为夫人第二天就通知我过几天走人。”
      “那你后来没再见到那位外国女郎吗?”摩莱夫人问道。
      “没有,我后来在宅子里那几天,她没再来过。”
      “顺便问一下,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外国人呢?她说起话来像个外国人吗?”
      “噢,不是,”姑娘答道。“她没跟我多说话,只说要见库勒东先生,可她长得倒像个法国女人。”
      这个无可辩驳的逻辑结束了凯瑟琳的举报。她挺急切地打听如果那位外国女郎因谋杀罪而给判处绞刑,她是不是能得到那笔250镑的奖金。
      摩莱夫人向她保证能得到,那个姑娘便明明挺满意地走了。
      门在凯瑟琳·哈里斯身后关上,探长厌烦地叹口气,说道:“嘿!咱们还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你是这样认为吗?”摩莱夫人平淡地问道。
      “难道你认为咱们方才听到的话有助于侦破谁是那个戴大帽子的女人吗?”控和有点烦躁地反驳道。
      “也许不能,”摩莱夫人面带甜蜜的微笑,答道:“可没准儿能让咱们识破谁是凶手嘛!”
      她以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封住了探长的嘴,随后就专出他那间办公室,后面紧跟着她的忠实助手玛丽。
      凯瑟琳·哈里斯举报后,各家报刊广为报道了那位跟谋杀库勒东先生有关的女郎的消息,炒作得花里胡哨,没出两天探长那间办公室里又爆出一件惊人的大事。
      摩莱夫人正跟探长研究几份调查报告,我坐在旁边一张桌子前速记,这时一名警员拿进来一张名片,转瞬间还没等准不进来就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翩然而至,带进来一股混杂着帕尔马紫罗兰和俄罗斯皮革的味儿。
      我不记得平生曾见过一位如此美丽的女郎,高高的个儿,体形优美,仪态大方,她不禁让我想起看到过的已故奥地利皇后的肖像。另外,这位女郎穿戴得完美无缺,头上戴着一顶装饰着不少羽毛的大帽子。
      探长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迎接她,摩莱夫人则平静地坐在那儿,面带疑惑的微笑神情,注视着她。
      “您当然知道我是谁,先生,”那位来访者优雅地一坐下,便开口道,“名片上有我的姓名。我明白我的外表跟那个谋杀了马克·库勒东的嫌疑犯的样儿完全相符。”
      她这样平心静气地说,神态镇静自若,真叫我惊讶得透不过气来。探长也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竭力想吐哝一句什么。
      “噢,不必啦,先生!”她嫣然一笑,插嘴道。“我的女房东啦,女仆啦,朋友啦,都看到了报上有关那个谋杀了库勒东先生的女人的描述报道。过去这24小时里,警方一直在监视着我,因此我决定在警察进入我那套公寓单元逮捕我之前,主动前来拜访您。我来得迟了些,对不对?”她问道,神情依然冷静得满不在乎。##到她所谈的话题,这可真叫人惊讶不置。
      她说的是英语,略带外国人口音,可我蛮明白凯瑟琳·哈里斯说过那位女郎像个“法国女人”的含意。她当然不像是英国人;探长方才把她的名片递给摩莱夫人时,我瞥见了她的姓名,顿时悟出她是维也纳人。伊丽莎白·洛温塔尔小姐那么美丽、优雅而妩媚,叫人立刻联想到奥地利女郎胜过任何别国女人。
      难怪探长难以启齿告诉她警方正申请逮捕令,要在今天上午以蓄意谋杀罪拘捕她呢。   “我明白,我明白,”她像是猜到了探长的想法,说道,“可让我先告诉您,先生,马克·库勒东不是我谋杀的。他曾经寡无廉耻地对待过我,我倒宁愿引发一桩丑闻来刁难他一下;他居然变得那么道貌岸然,那么高雅,真叫人气愤。不过,丑闻和谋杀之间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您说是不是,夫人?”她首次转向摩莱夫人,问道。
      “毫无疑问,”我敬爱的夫人答道,脸上依然带着疑惑的微笑神情。
      “那就请伊丽莎白·洛温塔尔小姐明天最好把那道鸿沟向地方法官表明一下吧,”探长以公事公办的严厉态度答道。
      我觉得那位女郎一听到这一明确的提法,片刻间失去了自信——面颊上的红润消失了,两只美丽的眼睛之间出两道皱纹。不管是否受到了惊吓,她却很快便镇定下来,平静地说:“嗯,敬爱的先生,让咱们先彼此了解一下嘛。我亲自来这儿的目的就是希望警方别像我想引发一场丑闻那样显得挺荒廖吧。我不想让警探总在我住的那套公寓周围转悠,也不想让他们询问我的仆人和邻居。他们当然很快就会发现我没有谋杀马克·库勒东,可是警探总在我周围转来转去的那种不和谐气氛搅得我心神不安——我倒宁愿周围是帕尔马紫罗兰,”她补充道,同时把一块淋过香水的精致手绢儿举在鼻子前。
      “那你是前来申诉?”探长问道。
      “对,”她答道,“让我把知道的事都告诉您吧。库勒东先生本来跟我订了婚,可他后来又遇见一位伯爵的女儿,于是认为娶她比娶我要强得多。我琢磨自己大概是不配嫁给他那么一位前程远大的年轻人;他有位深受尊敬却很势利的姨妈,只有在他娶了一个高贵女子的条件下,才肯把她全部遗产遗留给他。我自己有条好嗓子,两年前来到英国学习英语,以便能在阿伯特纪念演出的清唱剧中唱歌儿。我是在那艘由法国北部加来港口开往英国东南部多佛尔港市的船上跟马克相识的,当时他正从国外度假一周回来。他爱上了我,没多久就向我求婚。我犹豫一阵后便接受了;我们俩订了婚,可他却要求我尚需保密,因为他有个老姨妈,他有继承她的大宗遗产的前景,老姨妈可能不会同意他娶一个既无高贵亲戚又是名职业歌女的外国姑娘作老婆。从那一时刻起我便不再相信他,后来他对我的感情渐渐冷淡,我也没有太感到惊讶。随后他就冷酷无情地通知我他改变了主意,要跟一位时髦漂亮的英国女郎结婚啦,这我也并不在乎,可我却想揭发一起丑闻来惩罚他,您对此想必也能理解。我到他家去,本来只想困扰他,最后决定以赖婚毁约的罪名控告他。我知道这会让他心烦意乱,他的姨妈势必也会把他排除在遗嘱之外。我想干的就是这些,并没有计较到非把他杀死不可的程度。”
      她说的这些话倒也叫人信服。我们明明都深受感动,只有探长显得烦躁不安,我觉察得出他在想什么。
      “正像你所说的那样,洛温塔尔小姐,”他开口道,“警方会在接下来几小时内把事情搞清楚。我们知道了你和那位遇害人的关系,你和他过去来往的情况也会很容易就给查清。另外,”他婉转地补充道,“我们的人想必也很快就能掌握你那天下午没在玛蒂咖啡馆出现过这个清白无辜的无可置疑的证据。”
      “您这是什么意思?”她温和地问道。
      “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您是说马克在咖啡馆遇害时我在哪儿吗?”
      “对,”探长答道。
      “我出门散步去了,”她平静地说。
      “没准儿是去购物吧?”
      “没有。”
      “你遇到什么人能记得当时的情况吗?要么你的仆人能说明你什么时候回到家中吗?”
      “我没遇到什么人,”她冷冰冰地答道,“因为当时我独自一人在樱草山上轻快地散步。我的两名仆人也只能说我那天下午三点钟出门,五点钟过后回到家。”
      那间小办室里一时寂静了一两分钟光景。我听得到探长用他那管钢笔在他那本污渍斑斑的拍纸簿上懒散地乱涂些几何图形的沙沙声。
      摩莱夫人十分安静,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那个漂亮女人,后者给我们讲完了她的遭遇,可是末一句话却带来了难以解释的严重后果,加深了案情的神秘复杂性。我确信洛温塔尔小姐也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险境。我不够格作为一名心理学家,因此闹不清这当儿是由于内疚呢,还是因为害怕使她那张漂亮的脸扭曲了,脸色沉了下来,嘴唇直在颤抖。
      摩莱夫人在一张纸片上写了几个字,交给探长。洛温塔尔小姐显然在竭力稳定自己的紧张情绪。
      “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些,”她说,声调干巴巴而嘶哑。“我现在想回家啦。”
      可她并没站起来,似乎在担心是否会允许她离开。
      使她感到惊讶的是——我得说,也使我深感惊异——探长立刻站起来,蛮有礼貌地说:
      “非常感谢你提供给我们不少有用的信息。当然啦,我们指望你最近几天能待在城里,可以吗?”
      看来她大为宽慰了,顿时恢复先前那种优雅的仪态和妩媚的举止。那张漂亮的脸展现了一丝微笑。
      探长向她行了个相当外国式鞠躬礼,可她尽管消除了疑虑,还是目不转睛地盯视他片刻,随后就走向摩莱夫人,向她伸出手。
      我敬爱的夫人便毫不迟疑地跟她握手。我明白正是摩莱夫人刚才在纸上写的那几句话使探长对洛温塔尔小姐采取了宽容态度,可我对我在这人世间最敬爱的女人竟一个劲儿跟一名谋杀握手却感到困惑不解。
      您无疑会记得洛温塔尔小姐被挽留所引发的那起轰动事件吧,她最终被指挥在摄政街玛蒂咖啡馆给马克·库勒东先生那杯巧克力饮料下了吗啡而谋杀了他。
      这位被告的美貌啦,举止上无懈可击的魅力啦,迄今无可指责的品质啦,全都有助于公众要么狂热地维护她,要么激烈地攻击她,一大批信件、建议、反诉和意见潮水般涌进探长的办公室。
      我该说我个人完全同情洛温塔尔小姐。我先前说过我不是一名心理学家,可我亲眼见到了她那次前来会见探长,耳闻了他们的交谈,因此一直设法摆脱一种感情冲动的信念,那就是这位美丽的维也纳女歌手绝对清白无辜。
      您想像得到地方法院头一天进行质询时,庭内挤满了人;她蹒跚地走进被告席,尽管面对致命的险境,脸上现出恐惧忧虑的神情,却仍然美得光彩照人,人们对她的同情当然就油然上升到狂热的程度。
      地方法官对她倒也很客气,她的律师兢兢业业地为她辩护,就连我们那些出席作证的警员也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罢了,在发言中尽量表现得十宽厚。
      洛温塔尔小姐是在她的公寓里由丹佛斯警官和两名警察逮捕的。一路上,她大声抗议,声称自己清白无辜,眼下在法庭上她也同样用坚定的声调申明自己“无罪”。
      赞同逮捕她的主要原因在于首先是她由于失望面对一个背信弃义的情人无疑采取了报复手段,其次是她提不出任何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从而增添了明显犯罪的嫌疑。
      那剂致命的毒药是从何处得来的,更是个难以得到证实的问题。据称马克·库勒东先生是好几家重要公司的经理,其中有一家专门经营药业批发生意。因此有理由相信被告是以某种借口先后几次从库勒东先生本人那里弄到了毒药的。她自己也承认了在他结婚前后曾去过他的办公室几次嘛。
      洛温塔尔小姐板着脸倾听所有这些控告她的证词;凯瑟琳·哈里斯提出她曾经去过洛贝瑞宅邸拜访库勒东先生那件事时,她也是那副表情,但是玛蒂咖啡馆的四名侍者一出现在证人席时,她脸上明显地露出了喜色。
      一顶被告的挺大个儿的帽子拿来给那几位证人看,尽管那位警员坚持认为这就是出事的那天下午那位神秘女郎出入咖啡馆时戴的头饰,那几位女侍者却明确提出截然不同的看法。
      其中一位姑娘发誓说她辩认得出那顶帽子,别一位姑娘同样肯定她记得的那顶帽子比眼前这顶要小一些;后来那顶帽子给戴在洛温塔尔小姐脑袋上,四位女侍者当中有三位明确拒绝对她做出辩认。
      这四位姑娘大都声称尽管被告戴上那顶大帽子,看上去可能像那位神秘女郎,可她身上却透着点不大相符的地方。
      姑娘们摆出这种含含糊糊的说法——这是她们那个阶层通常最气人的特点——最后她们对一些提问也都避而不答,不肯发誓对洛温塔尔小姐的辩认做出肯定或否定的答复。
      “不知怎的,她身上确实有那么点不同的地方,”其中一位女侍者断言道。
      “哪点不同?”被告的律师追问道。
      “说不清,”这句回答多次重复,使人十分恼火。
      那位年轻寡妇当然也给拖进这次调查当中来;我觉出在法庭上众人的看法乃至所表达的同情都是相当一致的。
      对她来说,这场悲剧当然已经使她十分痛苦,现在势必会使她更加倍难过。这桩加在她已故丈夫身上的丑闻想必让她在愁伤上又增添了无比羞愧。马克·库勒东分明是为了家庭不纯正的动机娶了那个姑娘,对待她就跟对待他无耻抛弃的那个姑娘一样并无真情实爱。
      然而,艾琳夫人在陈述时却表现得宽容大度。她无疑知晓她丈夫以前跟洛温塔尔小姐之章的纠葛,却明明不认为他应该对过去的事负责。她并不知道洛温塔小姐曾经威胁过她的丈夫,要控告他赖毁约。
      在作证的全过程中,她沉稳而尊严地讲话,身穿一套裁缝做的十分合身的黑色哗叽服装,头戴一顶黑色无边小帽,在形象上,跟那个站在被告席上更加耀眼的女人形成了古怪的对照。
      至于对被告极为有利的两点,首先是那些被召来辩认的女侍者都说得含含糊糊,其次是她对死者赖婚毁约一事无疑进行了控诉。从死者以前给她写的那些信来判断,她势必会赢得胜诉,这一事实自然沉重地面击了那种认为是谋杀的推理。
      总而言之,那位地方法官觉得没有什么足够的证据判定被告犯了罪得交付审判,于是决定释放她;洛温塔尔小姐便在公众热烈的鼓掌欢呼声中步出法庭。
      嗯,我知道公众确实大声疾呼地,而且合我的心意,挺正直地责备警方拘捕了洛温塔尔小姐,谴责警方既残酷又不公正。在这件事情上,我跟别人一样感触很深,因为我知道警方采取那一措施时违背了摩莱夫人的忠告,而且跟她已搜集到的证据明显地发生了矛盾。因此,探长再次请我敬爱的夫人协助尽力侦破这个神秘的案子时,难怪她没有很热情地回应他的急切要求。她当然会尽自己的责任,可她很自然对这个案子失去了先前那种强烈的兴趣。
      那位戴大帽子的神秘女郎仍然是各报刊主要关注的人物,连带着也讽刺警方愚蠢无能至今还没能把她找到。各家商店都在橱窗上张贴着漫画或出售图象明信片,那上面画着一顶硕大的帽子遮住了戴帽子的浑身上下,只有两只脚和一个很长的尖下巴从那大帽檐边上露出来。下面写着题铭:“她是谁啊?问问警察知不知道?”
      一天——这是洛温塔尔小姐被无罪释放的第二天——我敬爱的夫人喜气洋洋地来到我的办公室。一个多星期以来,我还是首次见到她面带微笑呢,我猜出了什么事使她这么高兴。
      “好消息,玛丽!”她欢快地说。“我终于说服探长让我自由进行调查。#,老天!我费了多少唇舌跟他争论才使他摆脱繁文缛节的官样文章的纠缠啊!”
      “那您打算怎样做呢?”我问道。
      “究竟谁是谋杀马克·库勒东的案犯呢,为了证实我的推理正确,”我她严肃地答道,“我们就得首先去洛贝瑞宅邸询问那些仆人几个问题。”
      那时是下午三点钟。我遵照摩莱夫人的嘱咐,打扮得挺时髦,然后我们俩便乘出租车去弗兹约翰大道的洛贝瑞宅邸。
      摩莱夫人已经在她的一张名片上写好了几句紧急要求会见艾琳·库勒东夫人的话,把它交给开门的男仆。几分钟后,我们便坐在舒适的客厅里。那位年轻寡妇身穿紧紧贴身的黑长袍,高贵尊严地坐在我们俩对面,一双白手拘谨地交叉在身前,极为专注地把她那戴着头饰的小脑袋歪向摩莱夫人。
      “艾琳夫人,我十分诚恳地希望,”我敬爱的夫人用最温柔劝诱的声调开口道,“您尽可能耐心地看待我想解开您丈夫之死那个谜的愿望——我该说,这也是伦敦警察厅我所有的上司共同的愿望。”
      摩莱夫人顿住,仿佛在等待对方鼓励她往下说似的。对那位年轻寡妇来说,这个话题无疑会使她感到极端痛苦,可她却挺温和地答道:“警方希望在这个案子上尽责,这我完全能够理解;可是就我来说,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做了该做的事。我性格软弱,自从法庭那天质询后,我——”
      她蓦地顿住,好像担心自己会暴露过多的感情,超出她一贯的好教养所允许的限度;接着,她比较平静地说:
      “我无能为力,不能再做什么啦。”
      “您这种感情我完全理解,”摩莱夫人说。“可您能否换一种方式帮助我,能否允许我用一些简单的办法来推进正义事业?”
      “您想让我做些什么呢?”艾琳夫人问道。
      “只允许我按铃唤进来您的两名侍女,问她们几个问题。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让她们叫您难堪。”
      我觉得那位年轻寡妇犹豫了片刻,接着她一言未发就站起来按铃。
      她等男管家进来后,转身向我敬爱的夫人:“您想见我的哪个仆人?”
      “如果可能的话,您的贴身侍女和那名客厅女仆。”摩莱夫人答道。
      艾琳夫人当即对管家做了吩咐,我们便默默地等待;一两分钟后进来了两个姑娘。一个系着围裙戴顶便帽,另一个身穿一套精致花边衣领的整洁黑服装,无疑是夫人的贴身侍女。
      “这位夫人,”女主人对她俩说,“想问你们几个问题。她是警方的一名代表,所以你们最好尽力满足她的问话。”
      “好!”摩莱夫人偷快地答道——故意没注意年轻寡妇那种酸不溜秋的语调,也不在乎她那句话顿时在那两位侍女和她这位“警方代表”之间无疑设置起一道充满敌意和说话谨慎的障碍——
      “我想问这两位姑娘的话既不是什么难题也不是什么会叫她们感到很不愉快的事。我只想请她们在今晚要演出的一出小喜剧中好意帮个忙出场一下,以便#验一位玛蒂咖啡馆女侍者所说的有关那场使这家人家上阴影的悲剧的话是否准确。这个差事你们愿意干,是不是?”她直接对那两名侍女说。
      没人能像我敬爱的夫人那样有说服力,那样赢得人心。我发现两位姑娘那种敌意的冰冷态度在摩莱夫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前顿时化解。
      “我们愿意尽力而为,夫人,”一名侍女说。
      “这才是勇敢的好姑娘嘛!”摩莱夫人答道。“你们应当知道,就在今天上午玛蒂咖啡馆那位领班女侍者对那个我们都相信谋杀了你们老爷的戴顶大帽子的女人进行了辩认。是啊!”室内这时响起一阵惊叹声,她接着往下说,“那名女侍者好像对那顶帽子和那个戴它的女人都相当肯定似的。但是,我们当然不能单凭那样一句话而没有什么直凭实据就给人定罪;我也相信这个宅子里的人都理解我们不需要外人价入而只靠我们自己就能把这件已经广为传播的惨事调查清楚。”
      她停顿一下,艾琳夫人和那两名侍女都没吭声,摩莱夫人接着说:
      “我的几位上司都认为他们有责任试着让那名女侍者在辩认凶犯的过程中尽量使她迷惑。他们想让一批女郎戴着反常的大帽子在她面前列队来回行进,其中当然会有那名女侍者已经辩认出是那天跟库勒东先生在玛蒂咖啡馆饮下午茶的那位神秘女郎。
      “我的几位上司就会在那名女侍者一次一次地从队伍中挑出嫌疑犯的过程中彻底搞清楚她说的话是否正确无误。”
      “您和您的几位上司,”艾琳夫人冷冷地插嘴道,“当然不会想让我的女仆们协助上演这样一出滑稽剧吧?”
      “我们倒没把这一作法看成是一出滑稽剧,艾琳夫人,”摩莱夫人温和地答道。“为了被告的利益,我们经常采取这个办法;我们当然要求您家里的合作。”
      “不必啦,我看不出她们会有多帮助。”
      那两个姑娘却似乎并没有不愿参加的意思。我确信这个主意引起了她俩的兴趣;这事挺激动人心的,保证能使她们那种单调乏味的生活起点变化。
      “我相信这两位姑娘都有挺好看的大帽子吧,”摩莱夫人面带鼓励的笑容,接着说。
      “我不许她们戴荒唐可笑的头饰!”艾琳夫人严厉地反驳道。
      “我有夫人不愿再戴的那顶扔掉的帽子,”那个年轻的客厅侍女插嘴道。“我从垃圾筒里找到了那些碎片,把那顶帽子又拾掇好了。”
      室内一时陷入了寂静,这时刻就像是命运女神曾把她那个编织人的生活的#轴跌落,现在正附身把它再拾起来似的。
      艾琳夫人用一块黑边手绢儿捂住嘴,接着又平静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玛丽。我从来没戴过什么大帽子。”
      “哦,夫人,”那名贴身侍女插嘴道,“玛丽指的是您在桑恰帽店订作的那顶,您只戴过一次——就是您去听音乐会那天。”
      “那是哪一天?”摩莱夫人和蔼地问道。
      “噢,那天我可忘不了,”那名侍女突然激动地话,“夫人听完音乐会回来——我帮她脱衣服,她告诉我再也不想戴那顶大帽子啦——说那太沉了。就是库勒东先生被人谋杀那天。”
      “那顶帽子倒能解决我们的问题,”摩莱夫人挺沉地说。“也许玛丽该去把它拿来,你最好去帮她戴上。”
      两个姑娘二话没说便走出客厅,剩下我们仨面面相觑,那个可怕的秘密,只给揭露了一半,像个触摸不到的幽灵盘旋在空中。
      “您打算怎么办,艾琳夫人?”经过短暂的沉默,摩莱夫人问道;方才那一时刻我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同时注视着那个穿着深黑丝绸衣裙的寡妇,只见她身子僵直,面色煞白,两眼直勾勾地盯视着摩莱夫人。
      “你什么也明白不了!”她挑衅地说。
      “我们大概会的,”摩莱夫人简洁地答道。“反正我得试试。我已经请来玛蒂咖啡馆的两名女侍者,她们在门外一辆出租车里等着呐。我也跟桑恰帽店那位为您服务过的店员谈过了话,他是波特兰路附近一条后街里的一位名气不大的女帽制作人。我们了解到您在那家帽店费尽心机预订了一顶多大尺寸的帽子,而且详细描述了样式;那是一顶按照您有一次在您已故丈夫的办公室里遇到洛温塔尔小姐所戴的那顶帽子样式复制的帽子。我们也能证实你们那次相遇。现在我们又有了您的侍女的证言,说您只戴过一次那顶帽子,也就是您说去听音乐会那次——可这句话您却难以证实——也就是您的丈夫遭到谋杀那天。”


      “呸!你居然说出这种混账话,不怕公众笑话你!”艾琳夫人仍然挑衅地反驳。“你绝不敢提出这种荒谬绝伦的指控!”
      “那些事我们都能证实,正义在天平上加重份量,那可就不像是荒谬绝伦啦。让我告诉您一些经过仔细调查的结果吧。您其实知道库勒东先生跟伊丽莎白·洛温塔尔小姐之间的纠葛,尽量想方设法不让斯坦贝格老太太知道那件事,因为您明白任何有关她宠爱的侄子的丑闻都会导致老太太把他——也关系到您——从她的遗嘱中删除掉。您解雇了一句客厅侍女,只是因为她领引洛温塔尔小姐进入了库勒东先生的吸烟室。再者,斯坦贝格老太太曾经在遗嘱中立过这样的誓言,万一她的侄子死在她之前,老太太就把遗产遗留给您;可是洛温塔尔小姐一指控您的丈夫赖婚毁约,您那种不想让老太太知道这一丑闻的愿望破灭了。您眼看着那大宗财富从您手中流失,担心老太太会更改遗嘱。您有没有想过宁可把老太太杀死,敢不敢那样做呢?然而,那肯定会被人识破。于是您就决定犯下另一种罪则比较稳妥保险。您最终继承了老太太的百万家产,因为她压根儿就没闹清她侄子以前那些小过失。
      “这些我们都可以在法庭上陈述并加以证实;至于那顶帽子嘛,买来后只在那个值得注意的日子里戴过一次,然后就扔掉了——”
      一阵狂笑打断了摩莱夫人的话——那笑声真叫我直打寒噤。
      “可有一件事你却忘了,警察厅夫人,”那个穿黑袍子的女人尖声刺耳地说;在这间华丽的小客厅黯淡下来的光线下,她那身躯似乎变成了一个古怪的幽灵。“别略掉提出这一事实:被告不通过法律擅自处理了。”
      我和我敬爱的夫人还没来得及冲过去阻拦艾琳·库勒东夫人,她却已经往嘴里塞进了点东西——我们不敢想像那是什么。
      “快去把丹佛斯警官叫进来,玛丽!”摩莱夫人平静地说。“你会在门外找到他。另外,带回来一名医师。”
      就在她吩咐那一时刻,艾琳夫人痛苦地大叫一声,便昏倒在我敬爱的夫人的臂挽里。
      我可以告诉您,医生来得太迟来。那个不幸的女人显然熟悉毒药。她已决定万一事情败露,她就准备自行处置,一死了之。
      我认为公众一直就没搞清楚那个戴大帽子的女郎的真相,社会上对她真是众说纷纭。可是我敬爱的夫人从一开始到结案却一直判断正确。她精确地指出了这桩案子的真实动机和真正的罪犯——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纯粹是为了金钱而结婚,为了到手那笔巨额财产,不惜谋害了亲夫,犯下了这个国家犯罪史上一起令人发指的最卑劣的案例。
      我问摩莱夫人是什么最初促使她想到艾琳夫人是谋杀犯,而别人却都压根儿没料到呢。
      “那顶大帽子啊,”我敬爱的夫人微笑着答道。“那个在玛蒂咖啡馆露过面的神秘女郎如果是个高个子,那些女侍者个个便不会对那顶尺寸大得反常的帽子感到惊讶。戴那顶帽子的势必是个身材娇小脆弱的女人,她们由此只能看见宽大帽檐下露出的下巴。于是我就决定寻找一个小个子女人。咱们警察厅里的人都没想到这一点,因为他们全是男人啊。”
      您看,整个这档子事其实多么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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