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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消失的女人》作者:小杉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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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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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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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8-10-29 16:05: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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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出旅行的建议是孝江提出来的,她说为纪念结婚一周年。
    “大雪纷飞中,在木造的古老房子里,围着火炉叙谈,多富有情趣!”孝江说着,眼里闪动着少女般的光辉。
    我在新宿一家大型电器公司里当课长,这对36岁的我来说,可谓仕途通达。
    孝江是和我们公司有密切业务关系的一家公司的事务员,年近30岁。经过双方领导牵线搭桥,我们见了一面。此后,我被她开朗的性格所吸引,不久就结了婚。
    她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正因为这样,我才认为她和我如此般配。
    3月初,我和孝江出发去飞白川乡旅行。
    列阵驶过美浓关的时候,正在查看列车时刻表的孝江突然对我说:
    “咱们在郡上八幡站下车看看怎么样?”
    “郡上八幡?”
    我被孝江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措手不及,忙把视线从车窗外移到她的脸上,反问道:
    “为什么?”
    我有些惊慌,因为此时我也在想着郡上八幡。准确地说,我在想高濑亮子。
    “多好听的地名啊,既然来了,就下车看看,好吗?”孝江睁大眼睛看着我。
    “这……”我虽有些犹豫,但又不好反对她的意见。
    列车驶出山间,视野豁然开阔。列车沿着长良川前行,不久到达郡上八幡车站。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大,让人感到燥热。下了站台,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好不痛快。
    “这里的郡上舞挺有名。”孝江看着车站墙壁上的旅游广告,对我说道。
    “对。到了七、八月份,街上到处都是跳舞的人。特别是盂篮盆节的时候,要跳个通宵呢。”
    “你到这儿来过?”孝江问道。
    “嗯,上大学的时候……”我小声回答说。这时,亮子的身影又掠过我的脑海。
    八幡町形成于永禄二年。当时的领主远藤盛数在领地中央的八幡山上修筑城堡,周围的部落逐渐聚拢,由此有了现在的八幡町。远藤盛数的后裔提倡领地居民跳盂篮盆舞,以后就作为郡上舞保存至今。
    远眺着八幡城堡,孝江突然提出今晚要宿在八幡町。
    “还是去白川乡吧。”我看着手表说。时间尚早,还不到下午3点,去白川乡还来得及。
    “咱们今晚就住这儿吧,行不行?我喜欢这地方。”孝江撒娇地说。
    我说:“你不是要在古老的木造房子里围着炉火吃饭吗?”
    “还有明天呢。”
    我们出发前没有订旅馆,孝江说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哪儿都有空房。
    孝江是一个很随便的人,记得我们新婚旅行时也是这样,出发前连旅行路线都没定,也没有预约旅馆。
    我怕坚持己见会引起孝江多虑,只好听从她的意见。
    我望着远处白雪覆盖的群山,又想起了亮子。亮子比我小两岁,今年应该34岁了。
    当晚,我们下榻在八幡城附近的一家旅馆里。
    晚饭后,我从旅馆登记处借来一本地图。亮子是八幡町人,五年前,她离开我回到故乡。此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她。她还在这里吗?
    “你查什么呢?”
    孝江洗温泉回来,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理头发,一边从镜子里望着我问。
    “不,没查什么。”我急忙合上地图,似乎心事已被她看穿一样。孝江走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一丝异样的东西。她像有重重心事,想说又说不出来,只是一直盯着我。
    “你到底怎么了?”我把地图放到桌上说。孝江扑到我跟前,伏在我的双膝上悲伤地说道:
    “你还在想着以前的情人。从一结婚我就注意到了,你心里有别人。”
    孝江又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既有男人豪爽、开朗的一面,又有女人感觉纤细、敏感的一面。
    我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说:“没有这回事。”说罢,我把她揽到怀里,长久地吻着她。
    第二天早上,我们离开旅馆去街上散步,因为孝江提出要到街上走走。
    走在静谧的住宅街上,我不由地四处张望,希望能巧遇亮子。自分手之后,她是已迁往他乡,还是在这儿扎根落户,过着幸福的生活呢?
    “你看,这里有座古庙。”
    路边果然有一扇古庙的山门。我们不由朝庙里望去。
    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并排站在大殿前面,双手合十,正在祈祷。看上去她们像母女俩。
    “我也去拜一拜。”孝江说。
    我跟着走进庙门。这时又看到那母女俩。当我看清那位母亲的时候,不由地惊呆了。
    “亮子……!”
    我不禁唤出声来。不错,是她。纤细的身材,白嫩的脸庞,长发虽然剪短,但我可以肯定,她就是亮子。
    我急忙躲到庙门背后,心在怦怦地跳。
    我又悄悄探头望去。亮子并没有注意到我,领着女孩从我身边走过。女孩约有4岁,脸庞像亮子,穿着和亮子同样颜色的小大衣。
    “原来她已经结婚,做了母亲……”
    我望着亮子的身影,心里泛起连自己也说不清的种种思绪。既有放心,又有寂寞;既希望她婚姻美满、生活幸福,又盼望她仍是孑然一人……
    我目送她们远去。孝江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我身边,说:
    “说不定,那女人就是你以前的情人吧?”
    我吃了一惊,说:“这怎么可能。”
    “你最初不愿在这儿下车,但一下了车,你的目光就在四处寻找什么。所以我想,你的心上人说不定就在这里。”孝江真是个聪明女子。
    我强笑道:“瞎说,哪有那么巧的事。”
    但孝江不以为然,又意味深长地说:“真的?我看到那孩子的长相,大吃一惊呢。”孝江盯着我说。
    “那孩子?”
    “就是刚才那女人领着的小女孩,她长得挺像你,眼睛和嘴角都像。”孝江说。
    “你说什么?!”我感到喘不过气来,“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但我知道,我的声音在颤抖。

    原计划旅行三天,但我们提前一天回到了东京。是孝江提出要回来的。去的时候她是何等的兴高采烈,而回来的路上,她却始终默默不语。
    旅行结束以后,我们又恢复到普通的生活,然而孝江却很少和我说话。从她的态度和寥寥数语中不难看出,她对在郡上八幡遇到的女人耿耿于怀。
    孝江的态度反而使我更加思念亮子,还有亮子领着的小女孩。
    在去新宿上班的路上,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亮子,即使是在公司开会,亮子的身影也会突然掠过脑海。
    我第一次见到亮子是在16年前。我考入东京一所大学的第二年夏天,曾独自一人骑自行车外出旅行一个月。我出生在东北地区的农村,家境并不富裕。所以,当父亲突然病倒之后,我根本谈不上继续上学。我必须去干活挣钱,供父亲住院治病。我心里清楚,辍学对我的前途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感到前途黯淡,但又无可奈何。我试图用骑自行车旅行来发泄内心的痛苦。我拼命地骑,让汗珠四处飞溅。尽管山路难走,但那时年青气盛,一天跑上几十公里,只要睡个好觉,第二天仍然精神饱满。
    我从新泻沿日本海南下到富山,然后由高山前往飞的时候,时值八月底。在蜿蜒的飞川河畔、高山本线铁路和公路的交叉地段,我遇到一件小事故。本来在我前边行驶的一辆银灰色小轿车突然停下了,就在我准备超过去的时候,司机席的车门突然打开,把我刮倒在地。
    幸亏对面没有汽车开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开车的是一个女人,年约二十四、五岁,她的太阳镜和红嘴唇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她急忙跑过来说: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有车骑过来……”
    她显得余惊未消。她向我伸出手来,我便拉住她柔软的手站起来。她穿着一件T恤衫,高耸的胸脯令我眩目。
    这时,从汽车的助手席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个子男人,在招呼女人。
    “真对不起。”女人说着,返回汽车。
    车又开动的时候,女人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向我点头示意。我看清汽车是东京牌照。
    我第二次见到那辆汽车是在去郡上八幡的路上。汽车刚好开出路边餐厅的停车场,这回是男人在驾驶。坐在助手席的女人又向我轻轻点头。
    我走进郡上八幡街道。就在我在超级市场购买方便食品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吃惊不小,连忙回头,见一个身穿红色衬衫的女人正冲着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刚才真对不起。”女人说。我一下认出来,她就是坐在灰色轿车上的女人。
    “你要到哪儿去?”她爽快地问我道。
    “准备从白川乡去金泽,然后周游能登半岛。”
    “嗬,真不简单!”她身旁一个着和式浴衣的年青女孩开了口。这时我才发现,她还有一个女伴。
    “这是我妹妹。”女人说。
    她妹妹就是亮子。亮子有一张圆鼓鼓的脸蛋,一看就知道是个健康的高中生。
    出了超级市场,我推车准备继续赶路。
    “路上多加小心。说不定我们还能见面。”女人说着,递给我一包东西,“带着路上吃。”
    包里装着巧克力和桔子水。我不好意思要,亮子和她姐姐一块劝我收下,我才接过来。
    她们一块目送我出发。骑出一段以后,我停下车回头望去,看见亮子还在踮着脚向我挥手。我也向她挥了挥手。
    太阳逐渐西斜,风中开始带有凉意。我沿着飞公路驱车急驶,到白川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街道两旁林立着老式木屋。在一家旅馆前,我又看到了那辆灰色汽车,这使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住进这家旅馆。旅馆里这天客人很多,我费了番周折好容易才算住进去。
    那个男人看到我后露出惊诧之色。我忙对他讲述了在郡上八幡重遇与他同行的女人的经过,他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
    晚饭在旅馆一楼有火炉的大厅里吃,客人坐满长条桌的两侧。其中有不少是团体旅游的客人,既有学生,也有老年人。
    晚饭后,一群学生邀请一位单身旅行的女人打牌,女人显得很为难。学生们又来拉我,我也拒绝了。我想和那个男人多聊聊。我问他道:
    “你怎么和女伴分开了?”
    男人苦笑着说:“她家就在郡上八幡。还没结婚就让男人到家里来住,怕左邻右舍说闲话。”
    男人长着一副端正的脸庞,穿戴也比较讲究。我问他做什么工作,他说是东京K医院的医生,女伴是同一医院的护士。
    “你已经出来不少天了?”
    “对,离开东京已经三个星期了。”
    “当学生真舒服……你是哪个大学的?”
    男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这和见到他的第一印象相去甚远。可能是没有女伴在身边,他感到寂寞吧。
    那天夜里,我久久不能入睡,尽管身体很疲劳,但神经却异常地兴奋。也许因为很多天未在这么舒服的床上休息过了,然而更主要的是亮子始终浮现在眼前,她跳着向我挥手的样子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难以拭去。
    第二天,那个男人回郡上八幡,我则出发去金泽。
    但是半路上我改变了主意,又调头向郡上八幡骑去。我很想再见亮子一面。在昨天与亮子相遇的超级市场附近转了几圈,但没找见亮子。
    当晚,我住在郡上八幡的青少年旅行之家。第二天放弃了去金泽的计划,改道去歧阜。
    正午过后,一辆汽车按响喇叭擦身而过。就在汽车超过我的瞬间,我看见坐在助手席上带着太阳镜的女人向我轻轻颔首,还摆摆手。
    灰色汽车加大油门向前奔。
    我拼命骑车追赶,但汽车终于跑远,没了踪影。
    我想赶上那女人,再问亮子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拼命蹬车的一双脚,正是我青春的象征。
    没想到值得永远怀念的青春回忆,被警察的来访蒙上一层阴影。
    我回到东京一周以后,两个警察来到我的住处。
    他们告诉我,高濑清子失踪了。我这时才知道那个女人叫高濑清子,男的叫谷川悦男。清子从那次驾车去飞高山旅行归来之后就去向不明了。
    我问警察是怎么找到我的。一个中年警察说,谷川悦男记着我的大学名字,他们从大学了解到我的住址。
    从警察的话语中我了解到,谷川为清子的失踪悲痛已极,正在四处打听清子的下落。他们告诉我,K医院发生了一起因护士过失致使患者死亡的事故。有关这起事故报上曾有过报导,而负有过失责任的护士就是清子。由于清子的粗心大意,给过敏性体质的手术患者注射了麻醉剂,致使患者死亡。死者家属已对医院提出起诉。清子在精神上受到很大打击,为了安慰她,谷川才约她出去一块旅行。
    我对警察说,我在歧阜市内见到过他们,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我不知道清子的去向。警察很快就走了,看来他们找我主要是为了证明谷川证词的真伪。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亮子,不过一件事情又使我和亮子得以重逢。
    那是九年以后。一天,我正在翻阅报纸,不由被一条消息吸引住。
    “世田谷区谷川医院院长住宅全部烧毁,院长夫妇遇难。”
    我立刻想起,这个谷川院长就是在飞遇到过的谷川悦男。
    报纸上说,谷川在世田谷区的住宅突然起火,他和夫人全被烧死。谷川服用安眠药后已经休息,但他忘记熄灭煤气炉,以致引燃窗帘,导致一场大火。
    因我多少和谷川有过交往,不免为他的噩耗而悲痛,便出席了谷川夫妇的葬礼。在葬礼上,我意外地遇见了亮子。
    葬礼那天下着濛濛细雨,我在参加葬礼的人中发现了穿着丧服的她。我已经不敢贸然相认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圆脸健康的漂亮小姑娘,而今完全变成一个成熟的女人。我走过去和她说话,她瞪着细长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已把我遗忘。
    “九年前,在郡上八幡的超级市场……”
    我极力想唤起她的记忆。
    “噢,你是那个骑自行车旅行的……”她的脸上顿时神采飞扬。
    葬礼结束以后,我和她一同走到车站,并邀她到车站旁边一家咖啡店喝咖啡。
    “你和谷川有来往?”我呷了一口咖啡,问她道。
    “他是我姐姐原来的对象。”她注视着我说。我默默地点点头。她把视线移向桌子的一角,接着道:
    “旅行回来以后,姐姐就不知下落。我和谷川曾一块找过姐姐。”
    “还没有找到吗?”我轻声问她。
    “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都九年了,她肯定不在人世了。”
    她边说边摆弄着长发,我急忙把视线移向别处。我心中隐隐作痛,因为我有一件秘密,一件无论如何不能对她讲的秘密。
    外面还在下雨,冰冷的雨水不停地敲打着窗户。
    “我母亲两年前去世了。母亲一直念叨着姐姐。”她呆呆地望着远处,低声说道。我不由叹口气。
    和谷川一同烧死的夫人叫富佐子,是一位开业医生的女儿。清子失踪一年以后,谷川和富佐子结了婚。
    “没法子啊,一年多都没找到姐姐的下落。而且,谷川也为寻找姐姐尽了不少力……他是个前途有望的医生,对他来说,也许早一点儿忘掉姐姐会更……”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谷川的死又把我和亮子连到一起,我不能不为命运的不可思议而感叹。
    对清子的共同怀念,使我和亮子的关系迅速密切。再次约会的时候,我拥有了她。在饭店的床上,她雪白的肌肤由于激动而透着粉红,以此回答着我的爱。她宛如一把燃烧的火,似乎要在把她自己燃尽中忘却什么。
    在做爱后那段迷茫慵惓的时间里,她有时依偎在我怀抱里,望着房顶喃喃地说:“我经常做梦,梦见姐姐被埋在冰凉的土里……”
    姐姐的失踪,在她心里留下拂拭不掉的阴影。每念及此,我便感到心里一阵绞痛,逃避似地把眼光从她脸上移开。
    她在涉谷一家印刷公司做事务员,可能因为工作性质所致,她常着些黑色等深色服装,况且服装质地都较差。但这丝毫掩饰不住她的美丽、端庄。她的美是一种伤感和悲哀的美,仿佛一松手,她就会飘得无影无踪。
    她住在池袋一座木结构简易公寓里。我在那里住过几次。记得有一次,我犹犹豫豫地提出要和她结婚,她却把头扭向一旁一言不发。她的表情是那么凄凉,眼里充满泪水。
    如今回想起来,我从没有和她谈过将来,没有谈过理想。和她相见之时,我的全部热情都燃烧殆尽,留下的只有渺茫。
    将近两年之后,我和她分别的日子来临了。
    “我父亲病倒了。”她忧伤地说。
    她撤掉东京的房子,回到故乡郡上八幡。那年她29岁。
    离开东京之前的最后一晚,她是在我的住处度过的。那天,她显示出前所未有的主动,仿佛已经感到这一分别就再也不会相见。
    第二天,我去东京车站送她。这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她走后只给我来过一封信,说她父亲已经病逝。
    从那时算起已过去五年时间……
    那时,公司正委派我负责一件较大的项目,也是因为忙,我最终没能够去找她。
    “那女孩肯定是你的孩子。我是女人,我心里清楚。”耳边又响起孝江的声音。
    如果知道她那时已经怀孕,我无论如何也会找到她和她结婚。
    但她为什么再也没在我面前出现呢?

    飞的春天来得很迟。山顶上还残存着积雪。
    我去大阪出差,回程在名古屋下了新干线火车,前往郡上八幡。
    我要当面和亮子弄清楚,那女孩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天空蓝得近乎透明,阳光柔和地普照大地,但阵阵吹来的风仍然砭人肌肤。
    我来到曾与她相遇的古庙附近,向一家香烟铺打听亮子。香烟铺的中年女主人说她认识亮子。
    我先向女主人打听亮子现在的生活情况。假如亮子现在生活美满,我的来访将会给她带来麻烦,况且如果知道那孩子是我的亲生女儿的话,事情就会更糟。所以,只要她生活平稳、幸福,我就打算直接回东京去。
    女主人告诉我,亮子在一个人抚养孩子。我的心一下子被刺得很痛很痛。
    “她是五年前回来的,不久就生了一个女孩。邻居们都说她一定在东京被男人骗了。”女主人毫不遮掩地说。
    “她在町政府工作,抚养着孩子,可是……”说到这里,女主人皱起眉头。我忙问道:
    “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女主人压低声音答道:
    “最近她好象有个相好的男人。我碰见过一次,那个男人有60岁左右,穿着打扮倒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儿……”
    女主人稍做停顾,又接着说:“这倒也没什么。但是听说她为和男人结婚,正在寻找想收养孩子的人家。”
    “这是怎么回事?”
    “听她唠叨过,只要没这个孩子,她就可以结婚。”
    这话让我感到意外。我甚至怀疑女主人是在戏弄我。
    “那男人是本地人吗?”
    “不是。可能是东京人吧。”
    “东京?”我觉得奇怪,住在郡上八幡的亮子,怎么会认识东京的人呢?女主人似乎看出我的疑问,又说:
    “听说是和她姐姐认识的人。”
    “她姐姐,就是失踪了的那个……?”
    女主人小声说:
    “去年10月,在飞的深山里发现了她姐姐的尸体。”
    “什么,这是真的?!”我惊呆了。
    “找到她姐姐的时候,在这一带还真惊动了不少人呢。安葬她姐姐的时候,那男人也来了。”
    我告别女主人向亮子家走去。按照女主人的指点,我很快就找到亮子的家。那是一幢很旧的房子。
    我稳定一下心情,按响亮子家的门铃。一股难以言状的痛苦在我心中涌动。
    门被打开,亮子出现在门口。五年的岁月的空白在瞬间消失。亮子有些憔悴,但还是那么美丽。看到我,她吃惊地瞪大眼睛。
    “好久不见了。”我对她说,声音有些哽咽。
    她站在门口凝视着我。她的目光和从前一样。
    我突然发现,或许五年来她一直在等待着我的到来。她离开东京,回到郡上八幡后,一直在等我来接她。
    然而,亮子的一句话,把我的想法击得粉碎。
    “你来做什么?”她冷淡地问我。我盯着她的眼睛,恨不能看透她的心。
    “马上要有客人来。”
    我强忍心中的失望,问她道:“听说找到了你姐姐的尸骨,让我给她烧柱香吧。”
    她依然冷淡地说:“那就请进吧。”
    她把我领到佛龛前。佛龛上并排放着她姐姐和父母的遗影。我双手合十,久久地默祷。
    亮子为我端来一杯茶,那茶又热又浓,她还记得我的习惯。望着坐在眼前的亮子,我有那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亮子也缄默不语。
    这时大门被打开,传来一声孩子的声音。接着,一个小女孩走进房间,她就是两星期前我在古庙里见到的那个小女孩。
    “祥子,过来问客人好。”亮子招呼女孩道。祥子生份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躲到妈妈身后坐下。
    亮子慈爱地看着孩子说:“你问客人好了吗?”祥子这才害羞地向我点点头。孩子很像亮子。亮子的言谈举止间充满母亲的慈祥和疼爱,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她会嫌弃孩子。
    祥子很快站起来跑出房间。我目送着她的背影,问亮子道:“这孩子是……”
    我紧张得咽下一口唾沫,等待着亮子的回答。然而亮子低头不语。
    “告诉我,祥子是不是我的……?”
    又沉默了一阵,亮子抬起头来,眼里泪水盈眶。
    “是你的孩子。我回到这里后生的。”
    我全身一震:“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一个人把她抚养大。”亮子怔怔地说。
    “真荒唐!”我心如刀割,继续说道,“你过去就是这样,总是这么苦自己……”
    我曾一直为她的这种性格而感到遗憾。她高中时代的开朗、活泼究竟到哪儿去了呢?是不是因为她姐姐的失踪才导致她变成这样的呢?我看了一眼佛龛上的照片,问她:
    “今后你还打算一个人抚养孩子?”
    亮子显得很痛苦。
    “和我一块生活吧!”我心潮激荡,然而这句话涌到嘴边,到底没能说出来。
    “你夫人好吗?”亮子突然冷冷问道。
    “我去年结的婚……可是我直至今天仍然想着你……”
    “不要再说了!”亮子高声打断我,使我呆若木鸡。
    “我就要结婚了。”
    我想起烟铺女主人的话。看来街坊的传闻是有根据的。
    “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我问道。
    亮子强忍住内心的感情,说:“我已经活累了。前不久,正好认识了那个人。但孩子是个累赘,所以打算把祥子寄放到福利设施去。”
    “你这也算是母亲吗?!”
    “不错,我是母亲,可我首先是个女人!让我就这样老下去,我受不了!”亮子很激动,头发被她甩得凌乱不堪。
    我怀疑眼前坐着的到底是不是亮子。五年的岁月竟能使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原来,你是这么一种女人!”我大声吼道。这时,我发现祥子胆怯地站在过道里。她好像从我们的谈话中觉察到气氛异常,悄悄从隔壁房间跑来观望。
    看到祥子天真可爱的面庞,我不由上前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我心情沉重地离开亮子的家。在我往车站走的时候,一个男人和我擦肩而过。他有60来岁,穿着笔挺的大衣,显出一副绅士风度。他拎着一个旅行提包,看样子不是本地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死死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走出一段路后回身看他。这时,他已走到亮子家门口,也在回头看我。
    我已经悟出,他就是要和亮子结婚的那个男人。而他们年龄相差近30岁。我心里泛起一股苦涩,返回东京。

    我把一切都向孝江说了之后,她对我说:“咱们收养那孩子吧。”
    尽管飞的春天姗姗来迟,但樱花终于绽开了苞蕾。我和孝江乘坐新干线火车来到名古屋,换车后又经过岐阜、美浓太田,最后乘上越美南线火车。北阿尔卑斯山山脉袒露出它高耸的山脊展现在我们眼前。到达郡上八幡的时候,晴朗的天空聚集起一层厚厚的云团。
    亮子以呆板的表情等待着我们的到来。她已同意由我和孝江收养祥子。
    “祥子,咱们去公园玩,好吗?”孝江对祥子说。祥子不说话,只是看着妈妈。
    “祥子,去吧。”听到亮子这么说,祥子笑得脸上像绽开一朵花。
    孝江有意让我和亮子两人单独呆一会儿。
    她们出去以后,沉闷的气氛立即笼罩在我和亮子之间。
    亮子并不多谈那个男人,只是告诉我那人叫武田。
    “多少年来,我一直惦念着姐姐。前不久,我已经把姐姐的遗骨和父母葬在一起了。现在,我总算能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我想,能这样也好。她已决定了自己今后的人生,尽管她以前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幸福。现在,她把一切都寄托在武田身上。
    但我还是对武田这个人放心不下。如果他是爱亮子并向亮子求婚的话,为什么不愿抚养亮子的孩子呢?
    “我问一句不该问的话,那个武田靠得住吗?”别的都可以不问,我无论如何要弄清这一点。因为我从亮子身上根本找不到意味着她沉浸在幸福之中的痕迹。
    “这是我自己的事。”亮子语气严厉地说。
    我不安起来。我担心亮子和武田结婚并不会得到幸福。我甚至怀疑,亮子为了折磨自己才听从了武田的要求。
    “亮子,你让我和武田见一面。”
    “不行!”
    “为什么?那个武田真靠得住吗?我要见见他!”
    亮子摇头。
    “你总是这么自己折磨自己。你应该更珍重自己才对。”
    然而亮子只是重复着一句话:“我求求你,请你把我忘掉吧。”
    亮子的眼里泪光闪闪。我心如刀绞。任我怎样询问,她也不对我说出其中的缘由。我真不明白,亮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十天以后,亮子领着祥子来到东京。她们到我家打了个招呼便告辞说,今晚她们娘俩去饭店住。我和孝江留她们吃晚饭,亮子说,她想到饭店餐厅去吃。
    亮子领着祥子走了。对亮子来说,今晚是她和女儿一块度过的最后一晚。
    晚上,孝江对我说:“祥子真可爱,我早就在想,如果有这么个女儿该多好。她是你的孩子,我会好好待她。”孝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第二天,亮子带祥子到上野动物园玩了一天,然后来到我家。
    “祥子就请你们多关照了。”亮子说罢,转身就走。祥子不依,哭着喊着追妈妈,孝江忙把祥子紧紧抱在怀里。
    亮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亮子纤细的身影久久地停留在我的视觉里。

    祥子是个乖孩子,她把思母之情深深埋在心里,有时,她跑到阳台上默默眺望远方。我觉得祥子很可怜。
    一天,我下班回到家,看见孝江在房中发呆。
    “你怎么了?”我说着,把祥子抱在怀里。孝江默默地递给我一份当天的晚报。我放下祥子接过晚报。报上一条标题醒目地跃入眼帘。
    “医院院长夫妇烧死实为杀人案件,犯人自首!”
    据报纸报道,那场火灾当时虽有几处疑点,但最后仍作为事故结案。但最近有人向警方自首,说那场火灾是其纵火所致。
    自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濑亮子。
    “这怎么可能……”我实在不敢相信。她不是准备和武田结婚吗?即使她是纵火犯,为什么时至今日才想去自首呢?
    我到警察署要求见亮子,但未被允许。
    亮子以杀人罪被起诉。
    我去拘留所见亮子,但亮子拒绝见我,直到第三次去,才算见到她。出乎意料的是,亮子显得很平静。她向我讲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姐姐是按照谷川的吩咐给病人注射的,医疗事故起因于谷川的初步诊断失误。然而姐姐爱着谷川,为了保护谷川,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可是谷川并不爱姐姐,和姐姐来往只不过是谷川的一晌贪欢。谷川另有所爱,就是富佐子。谷川杀害了我姐姐,使姐姐永远地承担起他的失误。
    “谷川扮演了一个被情人抛弃的可怜的男人角色,他装得很像。警察最初还认为姐姐有可能自杀,曾起劲地找过姐姐,但一直没有线索,后来调查也就不了了之了。我一开始就怀疑姐姐失踪和谷川有关,但我没有证据。
    “不久我了解到,就在姐姐和谷川去飞旅行的同时,富佐子也一个人去了飞。我就拿着她的照片,到白川乡的旅馆挨家挨户地查问。
    “谷川和姐姐在郡上八幡分手后一个人住到白川乡的旅馆,那天富佐子也住在那里,用的是假名……”
    我想起那个宿在飞旅馆、孤身旅行的女人。
    “谷川和富佐子同谋杀害了姐姐,把姐姐埋在飞的深山里。然后富佐子冒充姐姐,制造出姐姐活着回到东京的假像。谷川有意按照去时的路线返回东京,在同一个路边餐厅吃了午饭。这些都是伪装。因为姐姐已被埋在山里,谷川一个人返回东京将会被怀疑……
    “我当面追问过谷川。我想早点找到姐姐的遗骨,为姐姐安葬。但谷川一直不说实话。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杀死谷川的机会。
    “我是杀人犯,所以我不能和你结婚。如果和你结婚,会使你受到牵连,我们两人都得不到幸福。但是,我已经怀上你的孩子……”
    说到这里,亮子湿润了两眼。
    “所以我离开了你,我怕你知道我已怀孕,怕你知道我怀孕后追着找我……”
    我痛苦得耳不忍闻。突然一个念头宛如电光在我心中闪过:“也许她已经知道那件事……”
    那次骑车旅行,是我为下决心中途退学而计划的。父亲病倒住进医院,我必须承担起代父亲供养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妹妹的重担。但那次旅行使我得到一笔额外的收入。
    那天早上,谷川开车回郡上八幡接清子,我则出发去金泽。当我骑到公共汽车站时,远远看到那个昨晚同住一个旅馆、做孤身旅行的年轻女人正在上开往高山的汽车。就在那个当口,她不慎把月票掉在地上,我捡起她的月票时,汽车已经走远。我飞快地骑车追赶。半路上,在白川公路的山顶附近,我意外地看见了本应去郡上八幡的谷川和他的汽车。汽车的旁边就站着那个女人!
    谷川拉上女人又向郡上八幡驶去。
    我调头回到旅馆,借来客人登记簿,准备查清女人的地址好把月票给她寄去。我发现登记簿上的名字和月票上的名字不一样。女人用的是假名。
    警察找过我的几天以后,我去见谷川。我把这些告诉谷川,谷川考虑一番后答应出一笔钱买回那张月票。
    那笔钱帮助了我,使我平安结束学业,并在一流大公司找到了工作。
    看来,亮子是知道这件事的。我之所以不能下决心和亮子结婚,就是因为我有这样一件见不得人的隐私。在亮子回到郡上八幡之后我没能果断地再去找她,也出于这件事。
    “亮子,你知道我和姐姐失踪的秘密也有关系……”
    “那件事不要再提了!”亮子厉声打断我的话。
    如果我当时如实向警察说明真情,亮子就不会去杀人。如此看来,使亮子陷入不幸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亮子,我对不起你!”
    “一切都已经结束。请你一定把祥子培养成人,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我前往新宿约见亮子的辩护人臼井律师。
    “高濑亮子的案子,还请您多费心。”
    我求过臼井后,便向他问起武田何许人也。此前无论我怎样追问,亮子都没有告诉我。但我相信,亮子不会不告诉她的辩护律师。
    臼井律师露出为难的神色。在我的再三请求下,他才告诉我说:
    “武田现任一家电器公司的顾问。公司的地点在神田。”
    我问清具体地址,即刻出发去神田。公司设在神保町,是一座漂亮的小楼房。在一楼的传达室,我提出要见武田。传达室小姐打过电话后,把我领到会客室。
    武田很快出现在会客室。他就是我在郡上八幡见过的那个男人。他一头银发,一派绅士风度。
    “我是武田。接到臼井律师的电话后,我一直在等你来。”武田递给我一张名片。
    “你是想问有关高濑亮子的事吧?”武田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来。
    “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一眼名片后,抬头问他。
    武田慢吞吞地抿一口茶,他的脸上挂着困惑的表情。
    “即然如此,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你吧。”武田仿佛下了决心,抬头对我说。
    “到三年前为止,我一直在警视厅任职。”
    “警视厅?”这话出乎我的预料,我不由盯紧他的小眼睛。
    “我曾负责处理过世田谷区谷川医院院长家的失火案件。”
    “当时,案子虽作为事故处理了,但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解不开。据附近的邻居讲,着火之前他们看见一个女人从谷川家后门出去。这个女人和案子是否有关,成为刑侦会议上议论的对象。然而,最终做出无关的结论。可我不这么认为。”说到这里,武田稍做停顿,又说:
    “案子有很多疑点,在调查过程中,我想起曾和谷川有过牵连的16年前的护士失踪事件。”
    我紧张得屏住呼吸。武田接着说道:
    “我把高濑亮子列为怀疑对象,但没有任何证据。不久,我到了退休年龄,离开警视厅。后被现在这家公司收留,做个顾问,开始了我的第二人生。去年10月,长期失踪的高濑清子的尸骨被发现后,我就下决心独自重新调查一下这件案子。虽然我已不是警察,但这件案子一直让我放心不下。
    “首先,我找到当时负责失踪案件的警察,重新核实了高濑清子失踪时的情况。我假设是谷川杀害了清子,并把清子埋在深山里。这样一想,就得出亮子犯罪的动机,她是为姐姐报仇。”
    听到这里,我如坐针毡。把亮子逼到这一步的正是我。如果当时我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如实告诉警察的话,亮子将度过另一种人生。
    “我去郡上八幡找过亮子,她就把一切都说了。”武田停顿一下又说,“我已经不是警察,不能把她怎么样。但就这样放手不管,亮子得到的只有不幸。她应该赎罪。我便劝她去自首。”
    我全神贯注地听武田继续讲下去。
    “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孩子。想到孩子,我也没了办法。这时,亮子说了一句话。”
    武田盯着我说:
    “亮子流着泪说,要把孩子交给她父亲。接着,我又暗中调查了你,知道你已经结婚。所以,我背着你把这些都告诉了你夫人。”
    “告诉了孝江?!”我不由叫出声来。武田点头道:
    “你夫人震动很大。但她很快就接受了我的请求。”
    “这么说,孝江什么都知道,是有意把我拉到郡上八幡去的?”
    “是的。为了让你见亮子和祥子。”
    “亮子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我问。
    “亮子不想破坏你的家庭。如果跟你挑明情况,你虽愿意收养孩子,但你夫人不同意的话,就会发生问题。亮子最怕这一点。
    “所以,对你讲之前先告诉了你夫人。如果夫人拒绝的话,只好作罢,再另想办法,比如托付给亮子的亲戚。”
    “孝江马上答应了吗?”我问。
    “夫人说,只要是你爱过的人的孩子,她也会好好待祥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孝江对亮子提出一个条件,就是请亮子斩断你心中对她的思念。”
    “孝江这么说的?”
    “你可能没注意到,夫人是相当痛苦的。她哭着对我说,你总不理会她,只是望着远处发呆。
    “所以,我们演了那场戏。亮子扮演了一个为结婚而嫌弃孩子的女人,希望以此打碎你对她的幻想。
    “夫人之所以收养孩子,为的是使你的心思回到自己身上来。”
    我无言以对。
    “这事本来不想告诉你。后来又想,把你蒙在鼓里,你只会更加痛苦,这才对你挑明了。”
    武田沉吟着又说:
    “请体谅亮子和夫人的良苦用心,把祥子培养成材。这也是我的愿望。”接着又补充道:
    “等祥子过成人节的时候,亮子一定会重新回到社会上来!”
    我仿佛看到长大成人的祥子穿着和式浴衣跳郡上舞的身影。然后,这身影又渐渐和十六年前亮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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