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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那么年轻,才30岁。公司里刚刚提升他为主任,正是迈向前程似锦的未来时候。对于这个年龄来说,死亡似乎是过早了一些。
死亡的原因是蛛网膜下出血。他在公司里突然说心痛和恶心,刚跑进厕所就没气了。尽管很快就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里,但是已经晚了。他的意识再也没有恢复过来,难以置信地说死就死了。
死得未免有些过于唐突和蹊跷。在他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之际我没能够看上最后的一眼。在这个世界上我的最爱就要撒手西去的瞬间,我没有能够陪在他的身旁,对此我无限的追悔。
至于引起蛛网膜下出血的原因,却不是高血压或动脉硬化。据医生的说明,后头部受到过猛烈的撞击才是真正的原因。听到这个说法后,使我想起了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同时,后悔也来不及的我几乎痛不欲生。
好像他就是被我自己杀死的似的。想到这一层的瞬间,对我来说就像是掉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漫长的夜就此开始了。
锦系町的公园里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是6月11日下午5点45分的事。
这名男子像是俯在公园的长椅上睡着而断了气的。因为那种姿势与普通的睡姿不太一样,从这儿路过的一对伴侣就叫了他一声,可是也没回音。两人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又走过去晃了晃他的肩膀,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两人吃惊地将他翻过来一看,那人脸上浮现着一种不寻常的苦闷的表情。一眼就知道已经死了。
两人慌不迭地赶紧拨通了110报警电话,接到通报电话的警视厅通信指令中心立即下令命本所警察署搜查科紧急出动。川添接到命令后,上衣也来不及穿就和同伴们冲出了刑警室。
公园里已经有及时赶到的穿制服的警官在保护现场。川添与那个年轻的警官打了个招呼后,一边戴白手套一边向尸体走过去。在长椅上横躺着的那个男人,服饰干净整齐大约三十岁左右。
在尸检完了之前,即使是搜查官也是不能接触尸体的。川添像用舌头舔似地把这个男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把鼻子凑近那个人的嘴边的时候,他闻到一股苦杏仁的味儿。虽说在解剖结果出来之前不敢断言什么,但怎么看也像是氰化钾引起的中毒死亡。
把附近的垃圾箱整个都渔猎了一遍,找到了不少喝干的果汁罐和纸杯子。如果要不是自杀的话,就不可能是自觉自愿地单单把氰化钾喝下去的。说不准在这些被扔掉的果汁罐和纸杯子里,就曾经是被掺人过氰化钾的。川添指示鉴别科的人,让他们把这垃圾箱中的东西全部带回去检查。
二十分钟左右的尸检结束后,尸体被急救车送到大学附属医院去解剖。验尸官也说大概是氰化钾引起的中毒死亡。剩下的就是要弄清是自杀还是他杀了。以川添的经验,这种情况看来不像是自杀。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套服的男人,就是要死的话,在傍晚的公园这样的场所,以及采用氰化钾这样的手段,似乎都不太能说得过去。还应该有一个同行者,是这个人让他服了毒。这样考虑也许更妥当一些。
这个男人的名字,从他随身携带的驾驶证和公司职员证上得以判明。他叫安西孝弘,29岁,在一家大型的汽车专卖公司工作。
其他随身携带的东西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要说应该注意的,是从他的身上没有发现一点儿服剩下的氰化钾。当然可能是他一点不剩地全部喝下去了,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也可以说是他杀的一个旁证。
警视本厅的机动搜查队,以及搜查一科等各方面人马,一起回到了警察署内。接着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分析这起案件。大多数的刑警都认为这起事件是他杀事件,几乎没有别的异议。最后警察署长下令成立了特别搜查本部。
川添与一科的一位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四十多岁的刑警编为一组,虽然以前也听说过香坂这个名字,但相互说话还是第一次。与精悍的川添相比,香坂显得已有些福态,他细眼一眯微笑着对川添说拜托了。川添看着香坂平易的表情,心想和他搭档也许不会错。
首先要去搜查的是被害者的家。安西的家在巢鸭。往他家里联络了几次也只有录音电话。后来通过他工作的公司确认才知道,安西是独身,一个人生活。警察只好用安西身上所带的钥匙进了他的房间。
川添和香坂等鉴识科取指纹的工作结束后,与其他的刑警一起开始对整个房间仔细搜查。其中对能显示安西的交友关系的东西,格外地注意。通讯录呀影集之类的,都将作为证据被带回搜查本部去。此外还有一些随手写下来的记事、备忘录等之类的,都有可能成为破案时的重要线索。因为怕有什么疏忽而漏过的地方,即使是其他刑警搜查过的地方,也要不惜费力再一次地渔猎个遍。
这期间川添发现了一个令人注目的东西。那是一张汇款单的存根,邮戳上的日期是5月7日。也就是说,被害者最近曾经往某个地方邮寄过现金。
川添之所以注意到这张汇款存根,是因为邮寄的金额很大。单子上记载的损害赔偿额是30万日元。从写字台抽屉里发现的银行存折上的记载来看,在与汇款相同的那天有相同的金额被取了出来。
30万日元虽不是什么巨款,但对现金汇款来说却也不是个小数额。当然这不一定就与本次的案件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川添直觉地感到它好像在暗示着什么似的。
把汇款存根给香坂看了后,他也表示出了很大的兴趣。因此川添他们决定去找那个叫做增田茂雄的收款人。
可是汇款存根上并没有收款人的住址。但寄这么多的钱给某个人,这个人的住址就肯定应该在什么地方写着。抱着这个想法再次搜查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那个叫增田茂雄的人的住址。在被害者的名片夹里,发现了增田的名片。
在名片的背面,有手写的区、街、门牌号等,大概应是增田的住所了。根据这条线索,川添他们马上就出发去找这个叫增田茂雄的人。换了几次电车,终于找到了增田茂雄住的练马区北町四丁目。又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座二层楼前,上面写着“北町宿舍”那么个没有任何浪漫色彩的名字。看上去是个单身或者年轻夫妇住的那种规模的住宅。可想增田茂雄不论是独身还是已经结婚,年龄总归不会太大的。
因为是平日的傍晚,要是有人工作的话,这会儿大概还没有下班回来。想着这些摁响了增田家门边的对讲机,果不其然从喇叭里传出了一个女性的声音。看来增田茂雄是个结了婚有老婆的人。香坂小声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出来了一个二十多不到三十岁的、一脸不安和疑惑的女性,是个脸庞端正、看上去性格强硬而且比较厉害的女人。
把警察证件给她看了后,问了一声她的丈夫是不是还没有下班回来。这个女人盯着川添他们的脸看了半天后,说:
“我丈夫已经死了。”
语气十分轻淡。
“已经去世了?”
意想不到的回答,使香坂又反问了一句。川添也吃了一惊,直盯着那个女人的脸看。那张生硬的脸紧绷绷的,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悲伤,同时也隐含着对他们两个突然而冒失的来访者的怒意。
“什么时候去世的?”
香坂又问道。女人毫不隐瞒地把她的疑惑和不信任都写在了脸上,回答说。
“是上上个月26号的事。这又怎么样了呢?”
“不不,其实并不是要问你丈夫的什么事。刚才呢,发现了一个男人的尸体,那个人生前不久曾经给你的丈夫汇过款。所以我们只是想来问一问你的丈夫与那个人,那个叫安西孝弘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而已……”
话说到最后的时候,香坂的语气有点儿犹豫。川添对香坂语气犹豫的理由倒是理解的。要是增田茂雄真的是上上个月就死了的话,安西孝弘就是在增田死之后才寄的钱。安西是不知道增田已经死了呢,还是说那30万日元的金额意味着其他的可能呢?
“夫人,安西孝弘这个名字你知道吗?”
香坂换了个问法再一次追问道。增田的妻子做出了一个略加考虑的样子,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没听说过这个人。”
“这倒是有点儿不可思议。其实那笔钱,是上个月7号汇出的。如果那个时候你丈夫已经去世了的话,这笔钱就应该是你领取了呀。”
“你一直说什么钱、钱的,到底能是多少钱呢?要只是丈夫的奠仪收到的钱的话,我不可能全部记着那些送礼的人的名字。”
“是30万日元。作为奠仪,好像是太多了点儿。”
“30万日元……”
增田的妻子吃惊得瞪大了眼睛。看那一副样子,像是真不知道这件事儿。可是就算是她真不知道的话,那么那笔钱会在哪个地方消失了呢?
增田妻子的话解开了川添的疑惑。她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脖子稍稍一歪,说道,
“丈夫死后的有一段时间里,我头脑混乱什么也不明白。所以一切应酬上的事,就都由我妹妹替我办理了。那笔钱也没准是妹妹收了和其他的奠仪放在一起了。”
会有那样的事吗?不过要说丈夫死了以后自己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混乱状态,也不是说不过去的。看来还得到她妹妹那儿去确认一下了。
“是与奠仪放在一起了,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记有哪个人寄来了多少钱的奠仪账本有没有?”
也不知道香坂信还是不信增田妻子的话,他接着又这么问道。增田妻子说了声“请稍等一下”,就进了屋里。川添与扭过头来的香坂会心地交流了一下眼神。
增田妻子很快就又出来了。带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直点头。
“不错,上个月是收到了30万日元。是妹妹的字,在这儿这么写着。可是,汇款人的名字不是安西呀。”
她说着,打开了一个学生笔记本似的收账记录给他们看。川添和香坂一起凑过去一瞅。30万的后面写着个“山田”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从收款日期来看,这笔钱就是安西孝弘汇出的该不会有错的。是安西用了假名字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安西又有什么必要把自己的真名实姓隐瞒起来呢?
“你没有从你妹妹那儿听到这30万日元的事吗?30万可不算少了,不该是别人替你领了后就那么一搁了事的小数目吧?”
“妹妹也许给我说过,可那时候我头脑不是不清楚嘛。收到的奠仪,到现在我连总数也没点,还在那儿放着呢。”
“啊,是吗?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到你妹妹那儿去确认一下这件事呢?”香坂边这么说着,边把账本合起来还给了她。“对不起,又回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上了,安西孝弘这个名字你是没一点儿印象了?你丈夫的朋友里也没有这样一个人?”
“我对丈夫的交际情况不太熟悉。他是不是有叫这个名字的朋友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为什么会有人汇来30万日元,你也是心里没有一点儿数了?”
“是这样的。数额这么大,现在听你一说我也挺吃惊的。可我就是要谢谢他的话,这个人现在也已死了。”
“嗯,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说,当事者两人都已经死亡的现在,他们生前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恐怕很难再弄明白了。”
“恐怕是很难的了。也许是公司里的同事,或者是很早以前的朋友吧。至少说我从来没有接过那个人来的电话,或者看到过那个人来的信。”
“可是要说他们俩根本就不认识也说不通呀。”
“那倒也是。”
看来同样迷惑不解的增田的妻子应了一句。香坂抱歉似地又说:
“实在是太麻烦你了,你能不能给我们看一下你丈夫的记事本或者通讯录里边是不是有安西这么个名字呢?当然我们没有任何强制你这么做的权力,说到底也只是拜托你。但这事很可能与杀人事件有关联,人命关天,所以希望能得到你的协助。”
“现在马上……就找吗?”
“不不,等你有空的时候再找也没关系。我们可能还会来打搅的,那个时候你能告诉我们吗?”
“要是那样的话就不成问题了。丈夫的遗物现在正在整理中,往后我会多留意这个叫安西的名字的。”
“那可就帮了我们忙了。隔两天我们再来拜访。”
“好的。你们辛苦了。”
增田的妻子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这时候川添从后边头一回问了句话:
“顺便问一句,你丈夫是怎么死的?”
增田的妻子把目光移到了川添的脸上,用毫不含糊的语气答道,
“蛛网膜下出血。原因不明。”
刑警来了。
怎么也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会来到我的身边。我是怀着把自己排除在被怀疑对象的圈外的想法才制定了这么个计划的。干掉安西的当天就有警察出现,这只能说是我自己的失算。
安西往他那儿汇钱的事,我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听警察的语气,那钱好像是那人死了以后汇出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想要隐灭自己的罪过吗?他要是觉得用这区区的30万日元就可以将把一个人致于死地的罪状一笔勾销的话,那可是大错特错了。仇恨是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从我的身边把我的心上人的命夺去了的这个不可饶恕的罪,在最后的那一瞬间,安西是不是对此有所觉悟呢?我所在乎的只有这一点。
对于他的死,安西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这件事儿除我之外,谁也不知道,因为他说到底是因暴病而死的。
直到现在,对那天发生的事我仍然记忆犹新。醒着的时候当然是这样,就是卧床就寝的时候也一刻不离我的脑海。从他死了以后,多少次我都被噩梦惊醒而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自他死的那一天开始,我像掉进了一个永无天日的黑夜的世界里。漫漫的长夜,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我。
那一天,我和他在一起散步。对几分钟后就要到来的突然的灭顶之灾毫无预料,只是肩并肩地在一起漫步已使我感到一种温馨和惬意。他就在我的身边,这就够了,其他什么我也不需要。我也好他也好,所思所想应该是完全相同的。就在这时候,安西开的车突然朝这边冲了过来。既不看前边的路,也不减低速度突然就左转弯拐了过来。倒霉透顶的是,他被安西的车刮了一下后跌倒在地上。虽说只是跌了个屁股墩儿,但强大的惯性又使他仰面倒下,后脑勺撞在了沥青地面上。那一瞬间,死神已经把他的生命捏在了手中。
吓了一跳的安西马上从车上下来,看见他没什么事地自己站了起来才松了一口气。实际上从外表上看,他连一点儿擦伤都没有。好像在大马路上跌了个屁股墩儿挺丢人似的,他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吓得有点儿魂飞胆寒的安西摆了摆手,说,没事儿,你别太担心。
倒是我对安西在街上开野车横冲蛮撞的行径看不过眼,我可不像他似地会和稀泥、做好人。根本不像个成年人,我歇斯底里地对安西的马虎和大意大发雷霆。因为当时我觉得如果我要是任其自然的话,那两个人可能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把这么一件大事随便地就了结掉。
把踌躇退缩的他拉到一边,我亲自向安西打听其姓名和住址。让他与安西交换了名片,把各自的住所也写在了名片的背后。万一有什么情况的时候,我们会跟你联系的,我这么告诉安西后,总算是火气消下去了一些。
一看安西的名片,才知道他在一家有名的汽车销售公司工作。在这样的公司工作的人,要是出了交通事故什么的名声总是不太好的。所以刚才安西一直想息事宁人,尽量不使这件事张扬起来。我们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也就没有叫警察来。
在那以后,有多少次我对自己当时的判断后悔不已。当时确实是应该马上就去医院检查检查才好。如果当时去了医院的话,他可能就不会过了数天以后突然死亡。已经到现在了再说这样的话,也只能是说说而已了。
刚发生事故后如果有什么症状出现的话还好说,可这已经是过了好几天以后的事了。要想证明事故与他的死有因果关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而我对此却是确信无疑的。把他推向另一个世界的人就是安西。法律也许不会判定安西犯有杀人罪,但是他曾经杀死了一个人的事实却是不容动摇的。如果法律对安西的所作所为无能为力的话,那么将由我来制裁他。如果不这么做,那么对我来说今后将不会再有舒心地生活下去的信心。
安西孝弘与增田茂雄之间,曾经有过什么特别的关系是不会错的。这一点清楚得就连初出茅庐的警察一看也会明白的。增田茂雄的死说是由于蛛网膜下出血引起的,而导致蛛网膜下出血的原因究竟又是什么呢?
川添与香坂之间用不着交换意见已经统一了认识,对于增田茂雄的死要重新做更为深入细致的调查。从增田家出来后,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看法。
给增田出具死亡证明书的医院的名字,是从增田妻子那里听说的。川添与香坂一出增田家的门,直接就朝那家医院奔去。在那家医院里,找到了当时的主治医师。据那位大夫说,增田蛛网膜下出血的原因,是因为头后部遭到了猛烈的撞击而导致的。更深层的原因,因为他看到的也只是一个死去了的人而已,所以也就不得而知了。
而这一点已经是足够的了。正像预料的那样,增田的死是由于外来的因素导致的。川添脑子里马上就形成了一个假设推理。
“增田头后部受伤,可能是因为安西的缘故。”从医院里出来后,他一边走一边对香坂说,“比如说,安西的汽车把增田刮翻过什么的。由于那个原因,又导致了增田的死亡。后来安西知道增田死了的事,为了表示歉意就寄去了30万。这样假设怎么样?”
“不错不错。果真是这样的话,安西的被杀,就是一种复仇了。唉,说到底这也不过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
香坂对已经把握手中的线索好像并不那么坚信似的,轻描淡写地这么说了一句。确实像香坂所说的那样,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众多可能性里的一种而已。但即使是假设,也应该是那种可能性较高的假设。香坂其实也明白这一点,不过是为更慎重才故意这么说的。川添对此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回到署里后,在搜查会议上报告各自的收获,说已经调查过安西的车辆。据调查证实:在最近,安西曾经修理过瘪下去的保险杠。这又为川添的假设增加了一条旁证。川添他们则继续调查有关增田茂雄的所有线索。
第二天,川添与香坂又一次拜访了增田的妻子。从调查上已经知道增田的妻子叫加世子。她直到两个月以前还一直在工作,丈夫死了以后才休职的。
增田加世子见川添他们来了,露骨地显现出一种非常厌烦的表情。但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了。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加世子的表情似的,香坂口气轻淡地问道,
“关于安西和你丈夫的关系,有什么明白了的吗?”
“不,没有。这两天什么也没有查找整理。”
“噢,这没关系的。对不起,看来是我们的性子太急躁了。”
香坂眯着他那双小眼儿微笑着,挺难为情似地用手里的铅笔屁股挠了挠脸。他使出这副面孔,大概是使对方不再用什么坏心眼儿。川添一边心想着姜还是老的辣,一边注视着香坂那副穷追不舍的样子。
“那么,你妹妹那儿怎么样?那笔钱她有没有领取你问过了吗?”
“这倒是问了。确实是妹妹替我领收了那笔钱。她本人说曾经给我说过这件事儿,到底还是我当时头脑不清听了以后又给忘掉了。这又怎么样了吗?”
“不不,都是一些琐碎的事儿,有了什么弄不明白的就必须一件一件地弄明白,这是我们的工作,唉,刑警就是做这行的……另外,昨天下午的5点左右你在什么地方来着?”
香坂若无其事地又问道。下午5点左右,正是安西的死亡推定时间。
增田加世子听了这话后,眼角挑了起来,脸红耳赤地有些发火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你是在怀疑是我把那个叫安西的给杀了,是吧?”
“不不,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为了排除嫌疑确认一下而已。”
“为了排除嫌疑也好,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也好,为什么非得要确认我个人的行动呢?你是把我当成怀疑对象了吧?”
“不是那么回事。请你不要误解。这是对谁都要问的问题,如果没有什么妨害的话我们想知道一下。”
老练狡黠的香坂宽有着亢奋的加世子。加世子虽然还是一脸不予理睬的表情,但还是迟疑地开了口。
“昨天傍晚的时候,和我妹妹一起去百货商店买东西去了。去的是池袋的西武百货店。反正你们也要去找我妹妹确认的,干脆把我妹妹的住址也告诉你们得了。”
“那就太帮忙了。那么您能告诉我们吗?”
用对加世子的厌烦视而不见的口气,香坂满脸堆笑地说。川添在感觉到加世子正斜着眼睛盯着他的同时,赶紧把她说的住址原封不动地记了下来。
刑警又来过了。
接二连三地到这里来,很明显他们是对什么产生了怀疑。他们肯定是把安西的死与他的死联系起来考虑、侦查搜索的。看来警察也不都是像舆论所非难的那样全是笨蛋。
要是对他的死亡原因追究不放的话,没准儿他们也已经注意到了杀死安西的动机。但是,就算是这样的话,事到如今要想再挽回已是不可能的了,因为我的复仇已经是完成了的。
要说我的计划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就是作为一个女人去接近安西,然后趁机下毒杀死他。不过就是如此。要想实现某个目的,不要把计划搞得那么错综复杂、眼花缭乱可能会更好。那样的计划,肯定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露出破绽来的。
我所担心的,只是安西会不会还能认得出来我。而我把他已认不出我做了赌注。他遭遇事故的时候,不幸中的幸运是,那天我正好戴了太阳镜。只要把发型和服装变一变,再化化妆,我想他是不会察觉的。万一他真的把我给认出来了,再考虑别的计划也为时不晚。我就是这么计划着,开始向安西一步步地接近。
我赌中了。安西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是当时被自己所导致的交通事故吓坏了,至于对方还领着什么人,则恐怕在脑海里没有留下一点记忆。我先装成顾客去接近他,尽量地卖弄风骚,很快他就上钩了。安西既然是这么一个品性恶劣的男人,更使我增添了勇气。对这样的东西,杀了也不会有什么良心不安的。
为了尽快实现我的计划,我已不打算再拖延时间。趁着安西不上班的日子引诱他出来,那小子爽快地答应了。尽管我尽量地避免多谈自己的事儿,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已经觉察到我是个已婚的似的,反而死皮赖脸地更起劲了。约在锦系町见面也是为了躲避旁人的眼目,对此,那小子好像很得意。看了一场电影后,一手拿着从电影院里的小卖铺里买的咖啡往公园那边走时,那小子不怀好意的歹心就暴露无疑了。原来锦系町站前那一带,有很多随时都能进去的情人旅馆。
用纸杯盛的咖啡,很容易就可以把氰化钾放了进去。幸好安西爱喝不加任何东西的黑咖啡,所以把放了毒的咖啡喝进嘴里的时候,可能也没有太感觉到氰化钾的味道。马上他就开始难受了起来,而那时候我已经把纸杯子拿了过来。
我毫不犹豫地返身迈步,很快就把那地方撂在了后面。把自己喝剩下的咖啡和安西喝剩的加有氰化钾的咖啡都倒进水池子里,然后把那两个纸杯子一直拿回家来。安西与我演出的那么小小一幕,没有一个观众就结束了。也许是上天佑助了我的复仇,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完全按照我的预计而进行,直到降下了帷幕。
在我自己的心里,没有任何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或恐怖的感觉,反而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静谧又透明的心境。辗转反侧的无明的长夜,此后再也没有过第二回。我的心,为能亲自替他讨还血债的那种成功感而感到满足和自慰。我对我自己的所为毫不后悔。
“你是怎么想的?”
从“北町宿舍”出来后,川添问香坂。香坂一脸深思熟虑的样子,好像正在想着什么,心不在焉地朝川添扭过头来,反问道:“你说啥?”
“使用毒物杀人,总是有点女人行凶的味道。如果杀死安西的动机确实与增田茂雄的死有关系的话,那么最值得怀疑的就应该是增田加世子了。”
“凭自己的判断就下结论可不妥呀。”
香坂这么责备着川添,突然止住了脚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地转身要往回走。“哎,顺便去调查一下增田两口子的夫妻关系,大概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香坂一边这么说,还一边傻笑着。川添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也冲他笑了笑。
他们俩又返回“北町宿舍”,为了不惊动增田加世子,他们非常警惕地尽量蹑手蹑脚地摁响了隔壁一家门上的对讲机。又摁了一回,等着里面的回音。可等了又等,就是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是没人。
没办法,只好去拜访对过的一家邻居。一摁这家的对讲机,马上就听见有个女的问“谁呀”。这次是川添小声地报上了自己的身份。
“是警察?”
声音有些紧张不安地反问了一句,但并没有表示拒绝。可以听见有脚步声走过来开门。看了一下门上的名牌,上面写着冈田聪·冈田留美。
“有什么事吗?”
出来的这个女人,好像就是冈田留美了。身材小巧玲珑,就说是女大学生的话也不过分的、很学生气的留美,对刑警的突然拜访脸上充满了掩不住的惊讶和不安。川添把警察证给她看了一下,为了消除对方的不安他还和蔼地笑了笑。
“对不起,有点事想向你打听一下,可以吗?”
先这么说了一下,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他们俩就进来了,又赶紧把门关上,尽量不使相邻的增田加世子听见这边的动静。
“就是你的邻居增田家的事。听说前不久,她丈夫刚去世了。”
“嗯,是呀。”
冈田留美有点紧张地点了点头。川添像是唠家常话似地接着说。
“是这么回事儿,我们也就是想问一下他们夫妻俩之间的关系。她丈夫去世之前,他们两个看上去怎么样?”
“看上去怎么样……?”
“也就是说,夫妻俩关系不错,还是不那么太好,也就这么点儿事。”
“嗯……”
冈田留美像是很为难似地歪着脑袋,“我们与邻居之间也没什么来往,你这么一问我……”
“啊,这倒也是。不过,说说你自己的印象也可以。既然住邻居,不管怎么说多少总是知道点儿的吧。”
“请问,你们这是搞什么搜查的?增田先生有什么……”
“不不,我们并不是说增田先生怎么样了。暂且,我们认为这是毫无关系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顺便到你这儿来问一声。”
川添的话语很委婉,而实际上他非常暖昧地就把对方的问题给搪塞了过去。冈田留美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迟迟疑疑开了口。
“要说他们夫妻俩的关系也没什么不好的。和我们家一样,他们家也还没有小孩,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关系总归是不错的吧。”
“是吗?谢谢,很有参考价值。”
川添满脸堆笑地说,又低头致谢。本来从邻居那儿也没指望能问出点儿什么来,能知道这么些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道了谢要走的时候,一直没有吱声的香坂插口道:“你隔壁的隔壁好像没在家。晚上就都回来了吧。”
“不,河野先生他们出去旅游去了,在欧洲呢。恐怕二三天之内还回不来。”
“夫妻关系要是真的不错的话,增田加世子为夫报仇的推理不是就可以成立了吗?”
再一次从“北町宿舍”出来,川添开口说道。香坂使劲儿咧了咧他那肥嘟嘟的腮帮子。
“嗯……不过增田加世子自己是有不在现场的证据的。不确认一下这一点,恐怕什么也不好说。”
“要是能搞到哪怕是一根她的头发就好了。”
据鉴识科的报告,安西孝弘的衣服上沾有一根像是女性的长长的头发。虽不敢说那一定就是犯人无意留下来的东西,但如果要是与增田加世子的头发一致的话,两者之间的关系就会更加清晰明了。川添一直想着这件事,总想寻机会搞到一根加世子的头发,但她家门厅那儿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一点希望也没有。
“算了,咱们去见一见田边昭子。”
香坂悠然从容地这么说道。田边昭子就是增田加世子的妹妹。
田边昭子自打丈夫死了以后就一直是独身生活。她工作的单位在新宿那边,川添他们地铁、有轨电车倒了好几次,来到了昭子上班的地方。
田边昭子是在三井大楼一层的一家OA机器制造商的展示大厅里工作的。隔着玻璃往里一看,有好几个穿制服的小姐站在那儿,胸前都别着自己的身份卡,看来不难找到田边昭子。他们装做客人进了大厅,若无其事地一个人一个人地挨个儿确认。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那个说不上哪儿长得与增田加世子很相像的田边昭子。川添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一台微机的前面,好像有什么地方不懂似地冲着昭子叫了一声:“哎,对不起。”
“来了。”
田边昭子很优雅地微笑着走了过去。川添避开其他客人的眼光,拿出警察证朝她晃了一晃。
“有点事想和你谈谈。你正上着班,很对不起,能不能稍微腾出点时间来?”
昭子挑了挑眼睛,来回看着川添和香坂的脸。看上去尽管很有些吃惊,但并没有什么很意外的表情,好像知道警察早晚都会来找她的样子。川添接着又小声地说:
“也就是问一问你姐姐增田加世子的一些有关情况。与她丈夫增田茂雄的去世多少也有些关系。”
“嗯,已经从姐姐那儿听说了。”
昭子点了点头,说了声“请稍等一下”,便向她的同事那儿走过去。她们一边不时地朝这边看着一边说着什么,很快她又走过来了。
“20分钟左右的话没问题。这下面有个汉堡包店,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到那儿去说话,好吗?”
“太麻烦你了。”
他们忙低头致谢,跟在先一步而走的昭子后面出了展示大厅。坐下了以后,把刚买的咖啡往前一放,又问道:
“三天前,确切地说也就是6月11日,那天下午5点钟左右,你在什么地方来着?”
“三天前?那天我休息不上班,和姐姐约好一起去买东西来着。”
“去哪儿?”
“池袋的西武百货店。”
“一直到几点,你都与你姐姐在一起的?”
“晚饭是在一起吃的,分手的时候大概已经过8点了吧。”
昭子不打磕地回答道。她的证言,与增田加世子所说的是完全一致的。
“不会错的。啊,对了。当时买完东西的收据还在这儿呢。”
这么说着,昭子从一个钱包里把一张收据抽了出来。果真是的,那张收据上的日期正是6月11日。当然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昭子当时就一定是与加世子在一起来着。
所以他们就进一步询问了那天的一些详细情况。昭子一点儿也没有任何反感的样子,很痛快而流利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与加世子的行踪说明没有任何相矛盾的地方。两个人的证言完全一致,看来已足能作为加世子当时不在现场的证据。
当然,说到底这些也只不过是亲姐妹之间的话而已。两个人要想统一口径的话时间上是绰绰有余的了。心里面一边这么想着,川添又换了个问题。
“另外,安西孝弘这个人你认识吗?”
“呢……”昭子的脸上显出一种到底还是说出这个名字了的表情,“姐姐也这么问过我,但我确实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我们觉得也许是增田茂雄的熟人什么的。”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我怎么会认识姐夫的朋友呢?”
“曾有一个人汇来过30万日元的奠仪,对不对?据增田加世子说,是你代她领取的。”
“是的。不过,我记得那个人的名字是叫山田来着。难道是用了假名字吗?”
“也许。那么就是说,你对安西和增田茂雄之间的关系,是一点儿也不清楚了。”
“当然是这样。尽管我与姐姐见面不算少,但至于姐夫的交友关系就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了。也许你们可能怀疑姐姐和我曾经统一过口径,但三天前姐姐和我真的是一起去逛商店来着。我自己的丈夫两年前因交通事故去世了,我对目前姐姐的心情能够切身地体会到,所以我觉得应该尽可能地多陪一陪她。你们要是对姐姐起什么疑心的话,我认为那可是南辕北辙了。”
昭子很柔和而得当的话语,干脆利落地做了如此的断言。川添再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后来的调查逐渐搞清楚了安西孝弘被害之前的行踪。安西当时是与一个女人在一起来着。站前大楼的咖啡店以及电影院的入场口都有人看见过他们俩。
可是,把增田加世子的照片给那些目击者看了以后,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很肯定地确认就是这个女人的。据说那个女的打扮得非常鲜艳花哨,也许是那个原因,可能使她给人一种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印象。搜查本部把这个被目击的女人作为最重要的侦查对象,全力以赴从各方面来特定这个人的身份。
川添和香坂两人还是一直沿着增田加世子这条线追。他们连日拜访加世子,问她有没有找到任何可能与安西有关的东西。他们这么做,实际上是在给增田加世子增加精神上的压力。一次又一次的见面,他们期望加世子总能有失言的时候。
有关不在现场的旁证的搜查,对加世子她们有利的结果并没有发现。百货店的店员没有一个人还记得加世子她们去那儿买东西的事。但反过来,这也并没有能推翻加世子不在现场的主张。到目前,这个加世子只是一个灰色的存在而已。
事发已经是第五天了。川添他们也不知是多少回拜访完加世子后,从她家里出来了。加世子已经不再掩饰她那困惑和厌烦的表情。回答问题也都是一些同样的话在翻来倒去。加世子的毛发也没有能够搞到手。
“啊,对了,”关上门以后,香坂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那边,也该回来了吧。要是在家的话,去那儿聊一会儿怎么样?”
他用下巴示意着那天家里没人、增田家隔壁的那个门。要是按冈田留美说的,现在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是啊。既然顺便,就去那儿看一眼吧。”
被攻之不破的加世子搞得气急上火的川添,这回很轻松地同意了。摁响了门上的对讲机后,今天里边有人答话了。
刑警们穷追不舍地进行着侦查。
那个瘦刑警也好还是那个胖刑警也好,两个人看上去虽然都长着一副好人的脸,但决不能被他们这种外表所蒙骗。他们在那种表情的下边,总是抱着一种对他人的怀疑和不信任来看别人的。决不能给他们找到任何一点点破绽。
但是,也许是我对警察评价太高了,安西与他的关系被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嗅出来了的时候,我确实是吃了一惊,但在那之后他们所调查的全是一些不沾边的东西。警察的搜查能力,总归不就是这么一点儿水平吗?他们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
今天刑警们又来了。可他们拜访的与以前是完全相同的人。只要警察们对增田加世子的怀疑不放弃,我就可以高枕无忧。那个永无天明的长夜,应该是不会再来的了。
河野夫人是位略有些福态的40岁左右的女人,知道了川添他们的身份后,掩饰不住的好奇心使她两眼放着明亮的光。她请他们到屋子里边来随便喝点茶水什么的,川添他们非常客气地婉拒了。
但不管怎么说,河野夫人愿意协助他们实在是件难得的好事。香坂只是稍稍暗示了一下,河野夫人的话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那样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你说什么?我隔壁的两口子夫妻关系不错?好也好,不好也好,分手恐怕也就是个时间的问题了吧。”
“分手也就是个时间的问题?”
意外的证言,使川添和香坂不觉地相互看了一眼。增田夫妇的关系要是已经很冷的话,目前为止的推理可就从根本被彻底推翻了。真是这么回事儿吗?这一点可必须得弄清楚。
“真的是这样的哟。去年那阵子经常听见他们俩吵架。到了今年反倒是听不见一点儿动静了。不过,这可不是说两人的关系又变好了,是已经凉得不能再凉了。这事绝对没错。”
“可是,隔了一家的冈田,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好像两人过得还挺不错的呢。”
“什么?冈田是这么说的?是冈田夫人?”
“嗯,是的。”
香坂肯定地回答了后,河野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哎哟,是吗?我要这么说是不是不合适呀,这事好像不应该说给你们听的。”
河野夫人虽然这么说,可话音里又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意思。香坂苦笑了一下,暗暗地鼓动她。
“你就放心地说吧。我们会保密的。”
“啊,是吗?要是那样的话,咱们可只是在这儿说说。我呢,以前曾看见过增田的丈夫和冈田的老婆在一块儿逛街。那可是在银座。看上去也不像是偶然碰到一块儿才随便走走的样子。当时觉得挺吃惊的,当然这种事也就没给别人说过。让别人家里风起浪涌就高兴得不行,我可没有那种兴趣。”
“不管怎么说,得先想办法把冈田留美的头发搞到手。如果要是与遗体上附着的头发相一致的话,那就好说得多了,然后只要搞清了她与增田茂雄之间的关系,破案可就是十拿九稳的了。”
他们匆匆抛下了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的河野夫人,关上门后,香坂这么说道。据河野夫人说,冈田留美的丈夫是在一家电镀工厂工作的。从那儿要想搞到点氰化钾,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冈田留美的嫌疑,已经是越来越清晰了。
川添冲着香坂的话,使劲儿地点了点头:“再从头来。”
与他开始交往,大概是从半年前左右开始的。他对与他那刚烈厉害的妻子在一起的婚姻生活已经感到厌倦和疲惫。而我呢,对我那个从来对家庭不顾不管的丈夫也已经无话可说。我的丈夫,已经成了个有也行没有也无所谓的人。
这么样的两个人还住的是邻居,要是不变得亲热起来那才是怪事儿呢。有一次偶然出门在外边碰到他,站在那儿稍微说了一会儿话,那就是我们的开始。即使就是站着说一会儿话,能与自己丈夫以外的男性说说话我也是感到很快活的。而要把这些事瞒着丈夫秘密地藏在自己的心里,更会有一种只属于自己的满足和喜悦。
家庭对我来说,是比任何东西都更重要的。由没什么文化、保守而本分的父母抚养大的我,一直认为创造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对丈夫我没有什么更多的期望,也就是每天回到家来,节假日的时候能和我一起到什么地方去玩一玩而已。
但我的丈夫就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到。上班的时候只要一出了家门,尽是整夜打麻将不回家。好不容易碰到个节假日,他不是去弹子房就是去赛马。此外再没有任何别的兴趣,花点时间陪陪自己妻子的事儿他恐怕连想也没想过。而涉世尚浅的我,结婚之前竟没有能够看透他的品行。
所以,我对能与他交往认为是最最要紧和珍惜的事。我梦中的真正的家庭,只有与他一起才能共同建立。但在目前这种还不能自由地见面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是花时间考虑如何摆脱现状。寻找时机双方都离婚,然后,我们两人再重新来创造自己的真正的家庭——一个极为普通而又温馨和睦的家。
我和他只能在非常有限的时间里才能相见,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急不可耐。为什么这么深深地相爱着的两个人,只因有了现在这样一个错误的婚姻这么个简单的理由,就必须得闪东躲西、不避开众人的耳目不能见面呢?为何我们就不能从早到晚地在一起呢?尽管心里也很明白目前还不能公然地在大庭广众下相见,可是从感情上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也因为这些原因,我为了与他共有哪怕是一分一秒的时间,就安装了窃听器。那是在送一个我替他们领下来的邮包时,在他家一进门的鞋箱子里悄悄地就贴上去了一个。就是对他我也没说。我并不是有什么令人讨厌的窥听癖而要盗听人家的什么,仅仅是为了能多听到一点儿他的声音。我精神上的饥渴,安了那个窃听器以后才得到了几分缓解。
刑警与他的老婆的谈话,也通过窃听器全给我听到了。刑警很明显是对增田加世子抱有最大的怀疑的。我与他之间的事儿,连点门儿也没摸着。我们两个都很珍惜与对方的交往,所以为了不使别人觉察到我们的关系,总是非常小心地尽可能隐蔽了又隐蔽,因此警察也不应该会注意到这儿来的。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是犯了什么罪。我的行为,只是在履行我非常正当的权利。从我的身边夺去了我那幸福的安西,终究是要受到不管是谁的惩罚的。只不过这个“谁”是由我来充当了,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不会被警察抓到的。我又没有犯什么罪,逮捕对我来说是不可容忍的。好在警察到我这儿来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第二次。尽管总在我的周围出出进进怪让人讨厌的,但拜访的总是隔壁,不去管它也就行了。就在刚才,还听见他们像是又从隔壁出来了。他们又是一无所获,两手空空地回去了吧。
门铃响了。反正来的肯定不是让订报纸的,就是那难缠的家庭访问推销的。警察已经没有什么要来找我的了。因为谁也不能够逮捕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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