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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l841123 于 2018-11-25 18:25 编辑
我坐在办公室里,嘴上叼着一支烟。潮湿的空气把一切都弄湿了,我点了几次都没点着,心情十分沮丧。我的面前堆积了一堆划断了或弯了的火柴棒,这倒并不意味着我渴望尼古丁。眼下,没有哪个人像我这么急于想要抽上一支烟了。不过,这更多的是跟天气,跟这连续第五十年的雨有关。雨来自格莱斯顿周围的海洋。它把这里的一切都染上了灰蒙蒙的颜色。我厌恶这种不断飞溅的小雨,老是把我的衣服弄得透湿,让我觉得潮湿寒冷,透心地凉,而且挥之不去。就是这雨,格莱斯顿的雨,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来,却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停止过。 “埃尔莫。”我的话想必有点儿突然,把我的搭档吓了一跳。“把你的火借我用一下,行吗?” 听了我的话,埃尔莫那黑色脸膛皱了起来,显出一副焦虑的样子。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一只冷冰冰的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我摇了摇头,在灯光下打着手势。 “行了,行了。”我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打火机,然后在我办公桌的记事本上方蜷缩了好几分钟,试图把那该死的打火机点着,就像一个在钻木取火的滑稽洞穴人。最后,直到我手中的香烟变得又冷又湿,我才停了下来。 我把埃尔莫的打火机还给了他,只见他两眼转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丝绝望的神情。 “对不起。”我说道,然后又坐进了椅子中。我打算把我办公室的酒瓶子找出来,并开始表演醉酒丑角戏的序幕。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你好。这里是怀尔德·克劳恩侦探事务所。” 在电话的另一头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他的话显得有点儿迟疑。“你好,我有一件事想托付你们。” 我的肠胃有点儿疼痛,很想抽上一支烟。“请讲。” 他像是用手帕捂着嘴巴在说话。“我想叫你帮我送一样东西。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我答道。我的搭档埃尔莫在一旁偷听,从他的脸上似乎看到一丝希望。“不过,怎么去送交,我们还得进一步商议一下。” 那人压低了嗓音,说道:“这又不是要你干什么非法的事情。”从他的话语中,我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儿激动。 “那是自然。”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出了他在话语中夹杂的法律含义。“你为什么不过来一下,我们可以当面谈一谈。” 那人的话音渐渐低了下来。“萨维里奇先生马上就去你的办公室。谢谢你,怀尔德·克劳恩先生。” 我挂断了电话,看着神情紧张的埃尔莫,不禁笑了起来。整整一分钟,我没有去问那个明显的问题:既然请我去转交一趟,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东西交出去呢? 失踪的妻子 说实话,萨维里奇先生的掩饰手法并不怎么高明,从他走进我办公室的那一刹那,我就识破了他这一套。只见他笨拙地用手理了理高耸的大衣领口和帽檐的下垂边。早在几年前,我就认识萨维里奇。那一次,我在调查一桩无头女尸案时跟他在犯罪现场不期而遇了。那一次,他从死者家的房子里走出来之前,同样也演了这一出衣领和帽子的把戏。 “我叫萨维里奇。”他先和我握手寒暄了几句,然后出示了他的警官证。他的脸膛显得黝黑发亮,额上布满了一道道皱纹,并出现了人到中年时常见的双下巴,阴暗处露出了一只大鼻子,一双眼睛在阴暗中闪烁不定。 我指向对面客人的座位,“请坐,萨维里奇先生。你想要我做什么?”我绕过办公桌朝他走去,然后一屁股靠在窗台上。 “我有一样东西想请你送交一下。”萨维里奇的神情显得有点儿紧张,“不过,你得首先替我保密才行。” 我点了点头。“当然。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让别的人知道。”我并没有向他出示营业执照,也没有背诵执照上写的那些保密条款。“我开事务所,替客户保密是我的基本准则。” 他摘下帽子,露出几缕稀疏的头发。随后,他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三天前,我的妻子被人给绑架了。我想叫你去送交赎金。” 我伸出手,从桌上的那盒香烟里抽出了一根,然后不紧不慢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去报案呢?” 他垂下眼皮,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唉,我……我……我不能。” 我不喜欢跟人绕圈子,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我记得你是警察局的。怎么,你现在不干警察了?还是让他们给踢出去了?” 他的面部抽搐了一下。“不,我还在警察局,可我不能报警……这会……这会让我觉得非常难堪。如果闹得人人都知道了,那我就完蛋了。” 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所以并不觉得怎么奇怪。“哦。出了什么事?”我问。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我,揉了一下手中的帽子。“我要指证的一个毒品贩子把她给绑架了。他让人放出话来,要我在法庭上保持沉默。我想,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所以,我当即就答应了他。毕竟,我的妻子安娜在他的手里。也许是我当初答应得太快,太干脆了,他竟然又向我索要一万两千美元的赎金。”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是吗?你肯定没有牵涉什么事吧。” 他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时间。“好吧,事到如今,那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和他以前曾经打过交道,从他那里也得到过一些不义之财。在警察局里,这样的事眼下多的是。可这家伙变本加厉,变得越来越贪婪了,我想洗手不干,可我又无法脱身。我想,他绑架安娜就是向我表明他能够控制我。他想让我保持沉默,免得我有朝一日良心发现。” 我抽出了一根火柴,用力一划。我想,说不定运气好还可以把烟点燃呢。“于是,他就对你进行敲诈,让你闭上嘴巴。你呀,不该冒什么风险,你应该直接找警方,把情况全都交代清楚。” 萨维里奇朝前倾着身体,然后摇了摇头。“那家伙说了,如果我报警的话,他就会杀了安娜。他说,他在警局里有朋友。警察局的内部情况我自然很了解。他在警察局真的有朋友。这你要相信我!” 其实,我也了解警方。大家在警察局里都有朋友。这里面也许牵涉到深层次的腐败问题。“你准备怎么去交付赎金?” 萨维里奇看着我。“这赎金我自己不能去交。”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尼龙小提包。“他要我找一个人将这份赎金放在他指定的地方——就在今天晚上七点钟。要是他看见有我,或者看见警察局的人,他就会杀了安娜。这事我感到左右为难,我知道安娜在哪儿,可我不能去,我不想让她去冒枪林弹雨的风险。” 一股热腾腾的烟雾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我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他什么时候要赎金?” 听了我的话,萨维里奇马上来了精神。“只要交了赎金,他就会马上将安娜交给信使——哦,就是说交给你。然后,这事就算了结了。只要她回了家,我不会再去找他算账。” 我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事你为什么要找我呢?” 他的手伸向自己的下巴,抚弄着那短而硬的胡茬。“你的名字警察局的人都很熟悉。大家信任你,说你会做事。可要是你借故推辞的话,那以后就没人信任你了。” 我苦笑了一下。“看来,我这人还挺有魅力的嘛。要我去的话,你得支付给我七百美元。”萨维里奇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我收住了笑容,继续说道,“还有,只要她回了家,我们不要再去找他算账。” 他点了点头。“好的,好的。那是当然。” “你有他的具体地址吗?”我问。他点了点头。“他叫什么名字?”我掏出了记事本,萨维里奇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 雨中行进 这时候,天上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哥里斯城的大街小巷因为不停下着大雨而变得更加混乱。那一段路面坑坑洼洼的,埃尔莫开起车来比走路还要缓慢,车子一路颠簸,我的后背快压缩成一块厚厚的由骨肉制成的防震板了。不过,这倒是一种可行的适应办法。我一直耸着肩膀,对付着外面的雨水。帽缘慢慢地垂到我的腿上。那是一顶深色的软呢帽,没有加上什么大蝴蝶结之类的配饰。我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大衣。只要我穿上其他克劳恩的服装,我就可以自己当老板,而且可以随意一点儿——我有一些回旋余地。我能用幽闭恐惧症患者的愚钝感觉到克劳恩的油彩压迫我的脸。我真想大声喊叫。在大多数日子里,我都想大声喊叫。摇上布满水纹的车窗之后,我所闻到的尽是那经久不散的烟味以及埃尔莫为了保养而涂抹在黝黑色皮肤上的那股油味。 天有不测风云,我决定不去考虑这种徒劳无益的事,而是再次思考萨维里奇给我提供的信息。其实,我并不喜欢介入这些跟警方有牵连的案子,可我的经济状况不佳,早在前几个月就已经捉襟见肘了,我需要有进项才能让事务所维持下去。 现实情况就是这么糟糕。 萨维里奇给了我一个格里博格的地址。我循着这个地址来到了哥里斯城一个我很少光顾的地方。虽说这里没有唐宁区那么高的不可预知的危险和死亡人口,可这里也不乏争得你死我活的毒品贩子、妓女和枪手。它就位于这个城市的一个无法无天的居民区里,而且越来越糟糕,只要相关的人支付保护费,它就可以存在下去。 埃尔莫像以前一样欣然同意开着克莱斯勒轿车陪我一起去。在这种赎金的安排上,根本就不需要那种清规戒律,而且我向来喜欢得到他的支持。我叫他在距离目的地几个街区远的地方将车停下,让他留在车上等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可以驱车将我和萨维里奇夫人接回文明世界。 “记住,你的眼睛一直要盯住霍林斯沃思生产厂区。”我说话时,埃尔莫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我。“多波夫就住在那儿的一座老房子里。” 这时候,天空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埃尔莫开着福特车,心情沉重地对我说道:“听人说,俄罗斯打手下手快得很,跟毒蛇一样。” 我点了点头。“我也听说过。”绑架安娜的那个家伙名字叫多波夫。我以前也听说过此人,但从未跟他打过交道。 此时此刻,埃尔莫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喜悦心情。他阴沉着脸,低声说道:“我还听说这家伙心狠手辣。他要是想杀你,就是你已经死了,他也要朝你的身上开上几枪!听起来都够吓人的。” 我笑了笑。“是的。这事的确怪吓人的,但愿你不用去见他。找到那座房子之后,你就将车子停在相距一个街区远的地方,免得我们打草惊蛇,把他给吓跑了。要是我三十分钟回不来,你就过来接应我。” 埃尔莫点点头,答应了。 我冒雨走下了车,嘴里嘟哝道:“我走过去吧。” 多波夫先生的接待员 我在霍林斯沃思工厂门口那塌陷的台阶上见到了多波夫的接待员。 这废弃而破旧的砖结构的红房子占据了大半个街区。一楼的窗户用木板和砖封住了——楼上则破烂不堪,而且零星加了盖。目之所及,我左右的人行道到处布满裂纹,坑坑洼洼的。在和我距离五十米的地方,一辆被烧毁的卡车残骸斜靠在仓库一旁,地上留下了一大片锈迹斑斑的痕迹。接待员就站在那被撞坏的钢门的对面。她看上去大概有二十岁。她很瘦,但显得很结实,而且尽量将她的低腰牛仔裤高高束起,使她的臀部更为显眼。她的乳房小而扁平,坚挺的乳头抵在深绿色圆筒形针织上衣的上部。一只丑陋不堪的铁环穿在她的肚脐上,她的小腹看上去颇为强壮而有力。她的睫毛像巫婆的手指一样从眼窝里伸出。走路的时候,她那双破旧的黑色运动鞋扑哧扑哧地响。肩上挎着一只包,上面缀满了许多纽扣与和平标志。披上那件大号的黄绿色的塑料雨披之后,她的整个装束都抹上了一丝绿意。 “你就是怀尔德·克劳恩事务所的?”她远远便喊道。 我朝她挥了挥帽子。“是啊,我就是。”按照接头方案,萨维里奇会给打手打电话,告诉他们赎金已在途中。 接待员笑嘻嘻地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将大门推开。我跟着她走了进去,看见她的腰间别着一支左轮手枪。 走了大约三十米,我们便穿过了一条门廊,走进了一个大型仓库。在这里,从四处墙壁到天花板的通风口全都被刷成了亚光的蓝色,每隔二十米还吊着一只昏暗的照明灯。我跟着那位女接待员顺着铁制的楼梯,登上了那中间建筑物的第一层——在这里,我离她很近,清楚地看到她的武器是一支点三八口径的短管左轮枪。在我的对面,另一道楼梯蜿蜒而上,通向二楼。上面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烟雾,我只能看出一个个脑袋在移动。 这时候,从浓雾中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只听见有人清了清嗓子,随后是一阵冷笑,接着是一个女人奇怪的傻笑。接待员要我抬起胳膊,然后在我的身上随便搜了搜,叫我把挎在肩膀上的尼龙包交给她,并示意我在旁边的一把塑料椅子上坐下。之后,她爬上了第二道楼梯,将装有赎金的那只小提包挎在她自己的胳膊上。 我坐了下来,不觉长舒了一口气。多波夫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膀大腰圆难以对付的家伙。况且,我的长靴里还藏着一把九毫米口径的格洛克手枪。不过,我还是决定尽量保持低调一点儿,表面上装出一副微不足道的样子。我可不想成为一个无谓的牺牲品。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从上面传来了一阵愤怒的吼声。“难道就是这些?”他的话语中带有一点儿俄罗斯口音,就像是街舞黑帮用鼻音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随后,我听到一阵靴子踢倒椅子的声音。我抬起头来,望着那位女接待员领着多波夫等人走下了楼梯。 当他们走近时,我站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用一双浅蓝色的眼睛瞪着我。“钱在哪儿?” 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才估出他那支手枪的口径。一号打手看上去像是面部受过枪伤。他的下颌右侧用金属丝加固到位,然后在上面贴着某种肉色胶布或绷带。许多地方还有微小的伤口,可以看到下面的肉和骨头。他那右眼窝里的眼球微微向外突出,想必是让他能够像鱼眼一样洞察这个世界。他的头发从左边梳向右边,几乎遮住了他右边太阳穴上的一处难看的伤口。那肉上是一团绿色的针和线。与其他人一样,他穿着厚厚的外套,使他那肥大的身躯更显得臃肿。二号打手和三号打手也像死人似的,只是他们不那么起眼,在夸张和攻击性的动作下外表还算相当正常。 这时候,多波夫朝前又走近了一步,恶狠狠地问我:“你他妈的真是从怀尔德·克劳恩侦探事务所来的家伙?”他的古龙香水已经开始冲淡了我脸上化妆粉底的味道。“真他妈的克劳恩。”说着,他摇了摇头,将那个尼龙小提包甩给了我。“你真他妈的是个窃贼!”我接住了那个空包。“剩下的钱呢?” 我打开那个已经空了的尼龙小提包,顺手将它丢在了我的两脚之间。“不就是这一万两千美元嘛!” 他用愤怒的眼睛逼视着我。“应该是一万五,你这个窃贼!”我注意到两个打手分别从我的两侧慢慢迂回过来。 “萨维里奇就给了我这一万二的赎金。”我告诉他,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多波夫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滑稽的表情。“赎金?他把这钱叫作赎金?”接待员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看来,他是不想要自己的老婆了。” 我也感到有一点儿纳闷。“那你们把它叫作什么呢?”我反问了一句。我的头发不由得立了起来。 他快速伸出手,揪住了我的左脸颊。“少了他妈的三千块!” 我觉得有一个指环戳进我的骨头里,一阵钻心的疼痛。还没等我出手反击,他的打手便对我动起手来。其中一人用什么重的家伙砸在了我的后脑勺上。我试图让身体保持平衡,可在暴雨般的拳脚之下,我实在是站立不稳。 我抬起头,两眼开始寻找刚才那位女接待员,却发现她正用手枪对准了我。这时候,多波夫走到我的跟前,他跪了下来。“萨维里奇跟我说得好好的,他答应给我一万五千块要我好好收拾他这个恶婆娘。”他用手拍了拍我的脸,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我可不想让哪个小丑动我的东西。” 女接待员笑了起来,忍不住朝我的头部踢了一脚。 萨维里奇夫人的下落 苏醒之后,我发现自己还活着,只是感到浑身疼痛,遍体鳞伤。我趴在地上,感觉到那波纹状金属已陷入我背部的肌肉里。我睁开眼睛,直视着多波夫。 他用一块冰冷的布按在我的额头上。“对不起,我的朋友,你把他们给惹毛了。这些人出来卖力也只是为了那几个小钱,他们可不希望连一点儿小钱都捞不到啊。”他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他们喜欢伸展一下拳脚,尤其是对活着的人。” 我咬着牙,对他咆哮起来:“你们杀了萨维里奇夫人?” 多波夫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推到栏杆处。“对,我们杀了她。就为了那一万五千块,我们杀了她。” 我随口嘟哝了一句:“你们的要价也太便宜了吧。”然后接过他点燃并递给我的香烟,享受了一下那香烟的滋味。在多波夫的背后,我可以看见一号打手、二号打手和三号打手依次站开,然后休整了片刻,准备等待对克劳恩侦探的一顿痛打。 这时候,多波夫的眼里闪现出一丝暴力倾向,但随后又笑了起来。“你这个小丑,我的要价其实并不便宜。我了解萨维里奇,他嘛,就是一个品行不端的警官。眼下,我的手里握有他的把柄。”他用手揪住了我的衣领。 “你刚才在‘睡觉’的时候,我问过萨维里奇。他说,他给了你一万五千块。”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你刚才还跟他说过话?” 多波夫将我直挺挺地拽了起来,然后将我扔进旁边的椅子里。“他说,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三千块。” 我感觉到整个世界一下子在我的面前旋转起来。我直视着多波夫的眼睛,朝他大声吼道:“我们这下完了。” 他一听这话便皱起了眉头。“我们……完了?” 这时候,我看着多波夫的同伙,问道:“萨维里奇夫人在哪儿?” 他们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在面包车上。”他皱起了眉头。“你他妈的把我给弄糊涂了。” “我们要挣钱的话全得靠她。”我不顾自己头晕目眩,挣扎着站了起来。多波夫试图把我推下去,但他似乎心存疑虑,所以没怎么用力。我退回原处。这时,疲惫不堪的打手们走上前来,那个女接待员也举着手枪。“等一下,让我想一想。” 这时,外面传来了高音喇叭声。“好了,多波夫,你听着!我们是警察,你们被包围了。” 多波夫愤怒地看着我。“是你把他们引过来的!” 这时,高音喇叭还在继续喊话:“放下你们的武器,从房子里退出来。” 我突然抓起多波夫,猛地将他推到栏杆上。“胡说!你动动脑子吧。萨维里奇故意将那笔钱少给了三千块,好让我们双方相互猜疑,相互争斗。这样,他就有时间做好准备,好一箭双雕。” 多波夫一怔,疑惑地说道:“萨维里奇雇用我就是要我收拾他的恶婆娘。” 我猛地拍了一下前额。“你真的以为他会让你就这样完事了吗?他妈的,我差一点儿就上当了。”我抓住了多波夫的肩头。他的保镖匆匆跑下楼,各就各位,准备对付那些我原以为会闻讯而来的警察。其中一个保镖停下脚步,打掉了头顶上的照明灯。 我们四周顿时一片漆黑。 我趁机一拳砸在他的太阳穴上,气愤地问:“你是怎么杀她的?” 他的头猛地扭了回来,但我没让他倒下。“昏死之后,她还能说话吗?”我看见打手们在漆黑的仓库里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他们的枪口闪着蓝光。 我看见多波夫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泪光。“打在心脏,我朝她的心脏开了一枪。我只有叫手下人折磨她,我们才能得到报酬。” 当第一阵枪声划过夜空时,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有人尖叫了起来。泛光灯照亮了仓库的窗口。有人大声喊道:“是不是在面包车上?”我看见一股浓雾从走廊里袅袅升起,漫过仓库的地面,向这边飘来。曳光弹也飞了过来。我转过身,面对着多波夫。“你本来想怎么对付我?你什么时候给他打的电话,他要你做什么?” “他说,那三千块他已经给了的,是你把它拿走了。” 这时候,一阵子弹扫射过来,在我们周围的墙壁上开了花,多波夫身体摇晃了几下。房子里升起了一股浓烟。“萨维里奇说,我们收拾完你之后可以另得两千块。” 我得平静下来好好考虑考虑,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眼下,我离面包车只有二十五米,安娜就在那辆车上。杀害她的冷血杀手眼下就在我的手中,他的雇主——也就是她的丈夫带来了一帮枪手,他是不会留下任何证人的。 我拔出手枪,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对准了多波夫的两眼之间。 单独待一会儿 透过裹在我和安娜身上的橡胶裹尸布,我听到面包车的门被打开了。枪声已经过去了一阵子。我听到有人在大声吼叫,坏蛋们大概被抓获或者击毙了。我想,这些麻木不仁的打手一定很难对付。你怎么会杀了一个要死的人呢?看来,我当初认为萨维里奇会带来一帮警察的推论错了。他带来的很可能是几个忠实于他的枪手,或者几个可以被子弹吓住的走狗。 我摸了摸安娜,她的身体开始僵硬了。这时,她丈夫的声音在面包车里响起。“天啊!他们杀了她。”我闻到了裹尸布上从安娜身上流出的血的腥味。我的身上沾染了她的血,还有我自己的血。 这时,萨维里奇叫了起来:“不,不,你去四周瞧一瞧,找一下别的人。”我听到了一阵嘶哑的抽泣声。“不,你去跟着他们,我看见他们朝那个方向去了……朝后面跑去了,别让他们溜了。”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表演着一出肥皂剧。“我要让他们偿还血债。” 我知道,他想跟妻子单独待在一起,以验证她是否真的死了。我听到那些人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随后是死一样的寂静。接着,那橡胶裹尸布被弄开了。通过眯着的眼睛,我看见萨维里奇站在面包车的后方。“安娜?”我摸了摸她那冰冷的四肢,感觉到有点儿僵硬,可她没有答应。多波夫孤零零地坐在前排座位上。我刚才把他给捆了起来,并将他的嘴巴用毛巾堵住了。 在阴暗处,我看见萨维里奇手里握着一把枪。看到妻子时,他的枪口垂了下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随后,他看了我一眼,嘴角边流露出了一丝冷笑,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说“你也是个傻瓜”。最后,他的眼睛又转向了安娜。 就在此时,我一跃而起,夺下了萨维里奇的手枪,然后抓住他的外套,将他拖进了面包车。安娜那原本一动不动的胳膊和腿脚紧紧地缠住了他,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还没等萨维里奇叫出声来,我赶紧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我一来到这里就准备告诉她。”萨维里奇的脸几乎与他妻子的脸距离不到一厘米。“她从昏迷中苏醒后听到了多波夫跟我谈到的你们之间的肮脏交易。” 随着女人身体的僵硬,她的四肢在颤动,我觉得它们在她丈夫的肋骨和臀部像钢铁一样刚强有力。我听到他直喘粗气。 “我觉得你们俩需要单独呆一会儿。” 萨维里奇试图开口申辩,我的手松开了他的嘴巴,而安娜的胳膊把他的胸口勒得更紧了。他尖叫了起来。安娜张开嘴巴,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我走出面包车,看见四周依然弥漫着一股浓烟。我关上车门,迈开脚步。刚走出二十米,我就听到背后一阵可怕的尖叫声,看见面包车绕着车轴在来回晃动。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趁机快步溜出了现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