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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天坑失足》作者:师承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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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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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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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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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1-10 18:30: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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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重庆武隆仙女山风景区的华邦酒店档次很高,标称四星级。
      总台值班小姐姓刘,今天心情有些郁闷,她不是武隆本地人,家在距武隆不远的涪陵。昨天母亲过生日,刘小姐提前一个星期就向领班请假,当时领班也一口答应了,不料正逢武隆天坑申报世界遗产成功,仙女山风景区免费开放几天,游客蜂拥而至,领班又不让她走了。
      真是的,能住进华邦酒店的客人都是有钱的人,有钱的人还在乎与房价悬殊甚大的几十块钱的门票吗?
      领班说了,从今天起免费门票活动终止了,要回家可以放几天假。
      刘小姐婉拒,生日都过去好几天了,回去还有多大意义?
      今天是七月九日星期六,若在往常,已经开始有客人入住了,可是前几天是免费活动期间,想来的都来过了,因而此时反倒门前冷落鞍马稀。
      刘小姐后来说,大约是在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她先是看到一辆海蓝色的马自达6停在了门厅前,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位女客,提着一只鹅黄色的包进了门厅,一刹那间,刘小姐为飘然而至的女客所倾倒。
      太美了,美得国色天香,美得让人发愣。
      刘小姐事后向女警官文静描述这第一印象时,竟然说出了美得让人嫉妒的话来。
      文静笑了,说,美成什么样子了,竟然会让你这样一个美女嫉妒呢?
      白呀,皮肤白得纯净,衣服白得纯净,气质白得能淘净人的心。
      皮肤白得纯净,文静想象得到;衣服白得纯净,文静也能想象得到;唯独气质白得能淘净人的心,文静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走路的姿势优美极了,翩翩而至、飘然而逝,舞袖生风、荡涤浊气,什么都淘得净。”
      文静又笑了,看来你平时喜欢写诗什么的吧?
      刘小姐羞赧得脸都红了,像是默认了。
      一米七五的个子,长发垂肩,宽袖白色T恤,白色牛仔短裤,脚上一双淡白色的皮拖凉鞋,走路姿势优雅,像是受过专门的舞蹈训练。
      白衣女郎交付登记的身份证表明她是涪陵人,这更让总台刘小姐增添了亲近感。办理完入住手续后,刘小姐特意招呼门童前来帮白衣女郎提包,白衣女郎神情幽幽地说不用了,但刘小姐还是坚持,并细声说就让他提吧。
      门童对白衣女郎的感觉是冷,刘小姐也急忙补充说,对,是冷艳。
      冷艳?
      文静对这一说法记得很清楚。
      门童对白衣女郎冷艳的描述更加具体。
      送到了房间,门童对房间里的设施进行例行的介绍,自始至终白衣女郎没有一句话,甚至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到门童准备退出时,白衣女郎不知从何处迅捷地掏出了一张百元钞票,若无其事地递到了门童的手上。门童摇着手说,我们不收小费。她这时竟然正眼都不看着门童说,拿着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回到门厅,门童对领班解释说,根本无法拒绝,冷冰冰的,像是要被冻住了。
      人是受情绪控制的,尤其是女人,漂亮的女人不高兴,或者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自然会冷冰冰,然而又不失其艳美,谓之冷艳。这是人之常情,文静对案件的推断,大都是从人之常情着手的。
      可是人出外游玩,特别是远离酷热难耐的市区来到清凉怡人的仙女山风景区,情绪大都为之一振,这同样也是人之常情。
      这两种人之常情在白衣女郎身上表现出不协调的矛盾。
      矛盾预示着某些隐而未见的事情。
      至少可以得出这样的感觉:白衣女郎本就不是来游玩的,所以,气候的怡人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好起来,哪怕是一点点儿的好转。
      这一感觉又被后面发生的事情修正。
      就在白衣女郎入住一小时之后,总台刘小姐看见又一位客人走进了门厅。
      正沉醉在白衣女郎惊艳之美中的刘小姐一见此人,仿佛立即从花团锦簇的极美世界跌落到极丑世界之中,美与丑的对比极端化,几乎让刘小姐喘不过气来。
      此人太丑了。
      个子不高、样子猥琐、走起路来东张西望,可算是贼眉鼠眼。特别是他的牙,前门牙只剩下了一颗,竟然还是歪斜的。
      他没有到总台办理入住手续,而是径直地朝客房区走去。
      这种情况一般很多,也不便于询问。
      大概他从门厅消失二十分钟左右后,又再次出现在门厅,与白衣女郎并肩朝外走,丑与美这一瞬间近距离地并在了一起,让刘小姐和门童目瞪口呆。
      而此时白衣女郎的冷艳荡然无存,虽然没有看得见的笑容,但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笑意。
      他们并肩而行出了门厅,到哪儿去,去做什么,刘小姐和门童不知道,也顾不上知道,他们迫不及待要立刻聚在一起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
      白衣女郎大致是在晚上十点左右回到了酒店。
      换班后的总台值班小姐和门童第二天告诉刘小姐,白衣女郎是一个人回来的,刘小姐不相信,一再问当晚值班小姐是不是看错了,也许是一前一后,前后间隔时间也许长一些?
      但当晚值班小姐确定说没有见过那极丑的人现过身。
      第二天是七月十日,星期日。
      总台值班的仍然是刘小姐,门童也仍然是那个收到小费的门童,酒店也仍然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大约是上午十点钟左右,门厅外进来一位年轻的男人,身材修长、气宇轩昂,刘小姐一见,就想到此人才与那位白衣女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果不其然,随后与白衣女郎携手而出酒店的正是这位美男子。
      女人的直觉有时仿佛有神灵暗助。
      刘小姐感觉到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所以,特意与晚班值班小姐调了班,特意苦等那对神仙佳侣返回,可是直到天明,也没有再见到他们的踪影。
      二
      女警官文静在武隆开了一周的会,准备返回重庆时,武隆县公安局的警员劝说,仙女山近在咫尺,天坑又刚刚申报世界遗产不久,那里气候凉爽,又刚好逢周末,何不休息两天去看看?
      文静本就对游山玩水兴味索然,而且手上的案子很多,开始推托说不过去,后经不住县局领导一再邀请,这才答应,盛情难却嘛。
      文静七月十日上午住进了华邦酒店,依照县局的安排,先在仙女山玩一天,第二天再去游览天坑。
      七月十一日上午华邦酒店报警,称有一入住客人失踪了。
      文静从陪伴警员口中得知此事,立刻决定先不去天坑了,主动请求介入调查,县局领导知道文静侦案的兴趣远远大于游览,于是略带歉意地同意了。
      客人入住后没有办理任何离店手续就走了,这在一般酒店也屡见不鲜,就此报警说客人失踪了是不成立的。
      但是客人走了,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也一并不见,这才正常。
      那位白衣女郎不见了,但她开来的车子却留在了酒店。
      海蓝色的马自达6。
      经过对白衣女郎入住的房间进行勘查,没有发现她留下过任何一件私人用品,似乎本就打算不再回来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把几乎是全新的轿车留下来呢?
      没有留下私人用品,像是打算不再回来了。
      留下了轿车,却又像是还要回来。
      有的警员说,会不会是为了方便,临时在别的酒店入住了?
      单身一人来仙女山游览,再加上正逢夏季,随身用品很少,大都可以走到哪儿背到哪儿。所以,房间里没有发现她留下任何私人用品,并不能够证明她就是不打算回来了,文静说。而把自己的轿车留在酒店,完全可以证明她是准备回来却没有回来,因此,酒店据此报告警方其人失踪,还是有道理的。
      县局的张局长说,仙女山风景区不大,不大表示就不至于走到哪儿再回华邦酒店不方便,而需另择酒店入住。但是为了稳妥起见,张局长指示警员立刻与其他酒店联系。不久结果出来了,所有的酒店、农家乐、宾馆都没有那位白衣女郎的踪影。
      文静肯定地说:出事了。
      酒店介绍说,白衣女郎是七月九日上午九点三十分办理的入住手续,交纳了两天的房钱,并按规定交付了八百元押金。
      假如她只打算住两天,那么,她一般会在七月十日上午办理离店手续,酒店也会交还那笔押金。
      她是开车来玩的,仙女山风景区又不大,尽可以先办好离店手续之后再开车去游览,最后开车返回她要去的地方。
      没有办理离店手续,也就没有取回那笔押金,甚至把车都留在了酒店。
      文静预感到一定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
      客人本打算再住几天,可能在哪一处景点遇到了非同寻常的事,所以没有能够回到酒店。
      问题是遇到非同寻常的事,这非同寻常到底不寻常到什么程度。假如是一般常见的损伤事故,就不需要警方大动干戈地进行全面调查;假如是不寻常到严重的地步,警方就一定要全面调查。
      白衣女郎两天之内分别与两位男子出行,这本身就非同寻常。正因为如此,文静才决定放弃游览而介入到调查之中。
      张局长也意识到这种非同寻常,决定就在华邦酒店安营扎寨,对白衣女郎失踪事件立案调查。
      张局长把手下的警员分成两组,一组负责查明白衣女郎和另外两个男子的身份,一组负责展开搜索。张局长征求文静的意见,文静说这是你们的案子,我仅仅是配合。张局长说,你是市里来的刑侦专家,可不能袖手旁观。文静笑了笑,那我就到第二组吧。张局长又问搜索范围如何确定,文静想了想,仙女山我昨天大致看过了,出事的可能性不大,我看就先锁定在天坑吧。张局长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就在天坑展开全面搜索。
      动身之前,文静问张局长,你们是当地人,对天坑的情况很熟悉,打算先从哪儿入手呢?张局长说,天坑山区范围很大,全面搜索不现实,好在天坑游览路线比较单一,沿途又都设有摊点,基本上都是当地村民,也基本上都是固定的那些人,先找他们了解一下吧。文静笑了,好呀,我跟着去走一趟,等于玩了一趟天坑。
      文静跟随武隆局的警员赶赴天坑。
      进入天坑有三处入口,依次为第一、第二、第三停车场。
      当地警员介绍说,一般的游览顺序都是从第一停车场进入,乘电梯下到坑底,然后再一路游览攀山上到坑项,到达第三停车场,搭乘摩托车或长安面包车返回第一停车场。
      文静心想,这样的游览顺序是不是所有的游客都是如此,尤其是白衣女郎也一定如此呢?
      警员说,大都如此,因为唯一的一部电梯只下不上,电梯附近也没有上来的路。文静发现售票处的工作人员对每一位前来购票的游客也都推荐的是这一游览顺序,文静不再怀疑了,白衣女郎也一定会按照这样的顺序进入天坑的。
      从上午九点进入天坑,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文静一行人才回到了华邦酒店。
      张局长问文静,累坏了吧,文静说是,累得够戗。文静本就不喜攀山,一天下来双腿发软,但还是颇有收获。摆摊的村民有不少人记得白衣女郎,他们证实,白衣女郎连续两天进入过天坑,只不过身边的游伴不同,第一天是一个极丑的男人相伴,第二天是一个极俊的男人相伴。
      一方面,七月九日、十日这两天游客很少;另一方面,白衣女郎太漂亮了,漂亮的女人总会被人多看几眼的。再一个,就是陪伴她的两个男子的相貌反差强烈。
      这些就是村民们记住了白衣女郎最主要的原因。
      张局长很诧异,连续两天进入同一个景点,而且有不同的男人相伴,因而问文静,你怎么看?文静说,现在还理不出头绪,确实很怪。白衣女郎身份查明了吗?张局长说现在还没有结果,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文静知道张局长急于听取第二组的汇报,自己也插不上手,就告辞回房间休息,想静下来理一下思路。
      夜晚的仙女山凉爽怡人,文静敞开了窗户,贪婪地呼吸着扑面而来的草原湿润的空气,不仅驱除了白日的疲倦,也使大脑清醒了许多。
      白衣女郎先于两个男子入住华邦酒店,说明随后的一切行为白衣女郎是主动施行者。也就是说,那两个男子一定是白衣女郎约来的。
      白衣女郎先约极丑男人,由其陪伴游览了天坑,是不是到过其他景点不得而知,目前也不是最重要的。后来,极丑男人消失了,白衣女郎独自一人返回了华邦酒店。
      第二天,她又约来了极俊男人,在其相伴下,又一次游览了天坑,随后两个人一起消失了。
      白衣女郎的用意目前无从推测。
      可问题是,第一天白衣女郎去过了天坑,不管是由哪个男人陪伴,按情理推断,第二天不会再去天坑。
      正常的情形是,第一天游览了天坑之后,第二天白衣女郎会对极俊的男人说:天坑我去过了,陪我再去别处看看吧。
      白衣女郎不像是缺钱的人,所以多半是由她负责一切开销的,也多半由她来决定游览哪一处景点的。
      会不会极俊的男人没有去过天坑,再加上天坑刚刚申报世界遗产不久,他对天坑的兴趣超过了其他景点,于是在他的坚持下,白衣女郎又反过来陪着他重游了一趟天坑?
      不可能。
      文静在天坑走访摆摊村民的时候,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许多村民都感觉到那极俊的男人很累,意思是兴味索然,一路上几乎都是被那女的拖着走。村民的感觉男人怕那女的,虽然不愿意,也只好勉为其难地一路上跟着走。
      从电梯上下来,首先就能感觉到天坑的魅力,万丈高崖如刀削斧砍,许多游客都会在此处拍照留念。
      这个地方有当地村民的孩子摆摊卖自编的花环,她们记得一个细节,白衣女郎想在这儿留影,可是那极俊男人就是不肯,嘴里说没什么意思,神色甚是慵懒。并且说,走吧,后面景色比这里漂亮多了。
      卖花环的孩子还记得,昨天陪着同一位女人来的男人就不是这样,虽然很丑,却与白衣女郎一起在这儿待了很久,甚至还教孩子怎么拍照,俩人一起合影了好几张呢。
      极俊男子来过天坑,他对天坑很熟悉。
      在这种情况下,假如白衣女子提出另换景点游览,他一定乐于听从的。
      但是,他还是陪白衣女子重游了天坑。
      那极丑的男人一路上对白衣女郎很殷勤,照说第一天游览天坑已经尽兴了,可是为什么第二天又约,或者说是逼着极俊男子重游天坑呢?
      白衣女郎天坑之行一定含有特殊的用意。
      三
      文静一直有早起的习惯。今天她还是一如往常,不到七点就起来了。
      昨晚想好了,早起有两个期待:一是想尽快知晓白衣女子的身份,然后下一步的探寻才好真正有意义地展开;二是想感受一下仙女山景区清晨特有的韵味。
      洗漱完毕后,文静关好房间门,朝外走。让她感到惊愕的是,武隆县局的张局长已经坐在大堂的沙发上,似乎在等什么人。
      张局长一看到文静出现在大堂,立即站起身迎了上来。
      “你好,起这么早呀?”
      文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张局长,不明就里地问:“你起得更早,在等谁?不会是等我吧?”
      “没错,专门在此恭候市里来的刑侦专家呀。”
      文静一听,就知道她的第一个期待有回音了。
      张局长说:“走吧,一边散步,我一边向你汇报。”
      仙女山景区清晨的空气格外湿润,仿佛随手向空中虚抓一把,都能捏出水珠来。
      白衣女郎身份的查证没有费多少周折。
      她的身份证是真实的,再加上她那辆马自达6轿车的资料佐证,结果昨晚就汇总到了张局长处。张局长本想昨晚就告诉文静,又怕文静会因此而失眠,所以特意起个大早等文静。
      白衣女郎名叫张芸,今年二十六岁,涪陵师范学院艺术系舞蹈教师。未婚。
      张芸的经历很奇特。
      她就是在涪陵师范学院毕业的,毕业以后去向不明,有人说在重庆见过她,可是她在重庆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后来据她自己说,她是在报纸上看到母校要公招一批教师的消息,其中有一个舞蹈教师的名额,所以自己找到学校报了名。
      由于她曾就学于涪陵师范,自身条件也相当不错,老师们对她的印象都很深,因此很顺利地就被录取了。
      文静问:她是什么时间正式到涪陵师范上班的?
      张局长说:今年四月。
      四月上班,七月十日就在仙女山失踪了。
      张局长说:更有意思的是,她约的第二名男子的身份也确定了。
      文静心想这真是好事,极俊男子身份的确认可以使案情更清晰。
      极俊男子名叫刘平,是张芸的同班同学,毕业后留校担任舞蹈教师。
      教过他们的老师说,他们在学校就是一对恋人,后来临近毕业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分手了,后来刘平与另一位女同学结了婚。
      还说,这次张芸能顺利回到母校任教,刘平帮了不少的忙。
      所以,警方一提到极俊男人的相貌,教师们立刻认定那人就是刘平。
      刘平七月九日曾对妻子说,十日要到武隆去给一个当地的少儿舞蹈班上课,这一去就再没有消息。
      那第一个男人,极丑的男人身份还没有查明。
      张芸约刘平到仙女山极有可能是想重温旧情,可是为什么在约刘平之前又先约了那个身份不明的极丑男人呢?
      张局长说,警员们有一种猜测,也许约了极丑男人之后,张芸觉得不够尽兴,所以又约了往日的恋人刘平。
      文静说这种猜测不成立。
      刘平九日就对妻子说十日要到武隆去,显然约定是事先安排好的。也就是说,既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不管与极丑男人玩得是否尽兴,张芸都会与刘平重游天坑的。
      事先安排,就规定了分别约两个男人的次序是不能变动的,这种规定一定代表了张芸的某种特殊用意。
      张局长说,警员们还有一种猜测,张芸分别约两个男人,也许有不同的用意,或者说是各有所图。
      实际上,张芸毕业后有几年的时间生活轨迹模糊,背景也很复杂。经调查,张芸不仅有自己的私家车,同时在涪陵还有一套价格不菲的商品房,另外还拥有二百多万元的存款。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又没有发现有什么样的稳定职业,几年时间积聚了如此一笔家产,可见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挣钱方式。
      至于是什么并不清楚。
      可一定会结识许多她自己并不愿意结识的人。
      极丑的男人很可能就是这样一类人。
      张芸有求于那极丑的男人,所以先约他玩了一天,然后再约刘平。
      显然,张芸与刘平在一起肯定比与极丑男人在一起要轻松。
      文静说:这个推测有一半成立。
      约来极丑男人的用意不同于约刘平,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从向天坑地摊的人了解的情况看,却刚好相反,张芸与极丑的男人在一起,远比与刘平在一起轻松。
      张局长说是这样。
      文静说,我从调查中得出一个印象,好像那两个男人都有求于张芸,只不过张芸对极丑男人的所求反应平平,对刘平的所求却厌恶至极,但这只是感觉,所以,今天我还想再走一趟天坑。
      张局长问,要不要找位警员陪着去?
      文静说,不用了,你现在搜索那三个人,很需要人。
      张局长说,我们已经确定搜索范围了,就在天坑往上攀爬区域的垂直下方搜索,还动员了几十个村民。
      文静说,你怀疑有人已失足跌下山崖?
      张局长说我们都是这样想的。
      文静说,三个人不会都失足跌下山崖了吧?
      “你是怀疑有谋杀的可能?”
      “对,从一开始我就有这种怀疑。”
      “那好,我们加快速度搜索。”
      张局长明白文静的意思。
      目前这三个人都只能认定为失踪。
      极丑男人失踪了,但仍有可能安全地离开了仙女山,只是由于无法确认他的身份,无从寻找他的踪迹,也只能认定为失踪。
      极俊男人与张芸失踪了,也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回到华邦酒店,也许他们已走到了更远的地方去重温旧日恋情了。
      假如能够搜索到这三个人的尸体,那么,谋杀的意味就彰显出来了。
      因为张芸不可能在极丑男人失足跌下山谷后还若无其事地与刘平重游天坑。她后来表现得确实是若无其事。
      文静就是想探查张芸若无其事的原因。
      文静再一次乘坐电梯下到了天坑。
      游人仍是寥寥,空旷的山谷寂静如常。
      文静设想着可能发生过的事情。
      一般游客到了此处都会拍照留念的,张芸十有八九也会在此处拍照,问题是张芸的游伴却对拍照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
      极丑的男人乐于拍照。
      极俊的男人却淡然。
      也许极俊的男人怕什么,也许不愿意留下什么。
      文静身后传来喧闹,一对恋人大呼小叫地下了电梯,显然是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天坑的险峻所震惊,吵吵闹闹地拍照。
      文静想张芸当时肯定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但至少也会兴奋起来。
      那对恋人轮流拍照,那女的一见文静,就对那男的说,请她帮忙照一张合影吧?男人看了看文静,接着走向前来说:“大姐,麻烦你帮我们照一张好吗?”
      文静接过相机,等他们摆好了姿势,替他们从不同的角度照了几张。那男的说了声谢谢,便从文静的手里接过去相机,查看着拍照效果,惊奇地说:“大姐看样子很专业呀,角度……”
      文静再看那女的,正小心翼翼地往一块靠近边缘的岩石上移,看样子是想站在最险的地方照一张。文静压住声音说:“小心,那很危险。”
      那男的一听,目光也朝向女的方向看,不由得大声叫了起来:“你不要命了?”
      那女的站稳了身体之后,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下来,笑吟吟地说:“来一张吧,只有站在这儿背景才好呀。”
      那男的不敢怠慢,急忙按下了快门,接着疾步向前去扶那个女的,嘴里还在说:“小心,一阵风就能把你吹下去。”
      一阵风就能把你吹下去。文静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
      像这样靠近边缘的岩石在天坑风景区确实很多,一定有不少的游客喜欢冒险站立上去,若真是一阵风吹来,人就有可能失去平衡,失足跌落。
      极丑的男人有这种失足的可能,极俊的男人也有这种失足的可能,张芸也有这种失足的可能。
      猛然间,那女的惊骇地大叫了一声,吓得文静全身一颤。
      男的几乎是把那女的抱在了怀里,两个人的脸都吓白了。
      到了安全地带,那女的一把推开了男友,气呼呼地说:“你差点儿把我掀下去,你想害死我呀?”
      男友争辩说:“我是想扶你呀。”
      文静一愣,应该还有没有想到的可能:
      那三人其中一人站在了边缘的岩石上,另外一个人上去搀扶,手脚有意识重了一些,或者是说有意识促使两个人配合上出了差错,致使其中一人失去了平衡,跌落山谷。
      文静一惊,到目前为止,张局长那边搜索的结果还没有出来,自己就已经假想到了死亡,看来真是职业性的思维惯性。
      文静跟在那对恋人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有四个小女孩在摆摊卖自编的花环。
      那对恋人也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挑选着。
      文静上次来也遇到了这四个女孩,看来,她们是有固定的摆摊地点的。
      女孩子们先用草编好一个圆圈,再在地上摆上各色的小花,然后根据客人的要求再往草圈上扎花。
      那对恋人问了价钱,准备买了,却对扎什么颜色的花发生了争执。
      女的想全要白色的,男的却想全要红色的。
      女的说全红太闹,男的说全白像花圈。
      女的一听不高兴了,站起身来,说不买了,尽说不吉利的话。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男的见有些下不来台,看了看文静,灰头灰脸地跟在那女的后面走了。
      卖花的女孩全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说,怎么跟前两天那女的一样?
      文静走到摊前,也蹲下身子,挑选着各色的小花,几个女孩都央求着:阿姨,买一个吧。
      其中一个女孩说:这个阿姨昨天来过。
      另一个也说:就是,是和一个警察来的,阿姨也是警察吧?
      文静说:今天我要买花,每个人的花我都买一个好不好?
      一女孩说,阿姨是好人,这两天老是遇见好人。
      另一女孩说:就是,前几天那个穿白衣的阿姨还给了我们每人十块钱呢?
      文静一听,这可是上次来没有了解到的。
      “真的?那给阿姨说说?”
      游客不多,女孩们的摊位又是固定的,所以她们对张芸印象很深。
      张芸在极丑男人的陪伴下,也曾在这个摊位上停留过。
      当时也对花色的选择意见不一,极丑人说最好要各色搭配才好;张芸说,你再有钱,身上的土腥味还是去不掉,选个花儿都土得要命。
      张芸坚持要全白色的。
      极丑男人也说全白像花圈,不吉利。
      张芸说,你懂什么?白色象征着纯洁。
      极丑男人一听,不怀好意地轻声哼了一声。
      张芸故意装作没听见,吩咐摆摊的女孩,编两个全白的花环。
      极丑男人无事,便来回打量着那四个女孩,指着其中一个说:你看这孩子,真是个美人坯子,鼻梁高高的,脖子长长的,将来她的皮肤就会跟你一样白。
      张芸盯着那女孩,幽幽地说:当年村里的人也说我是个美人坯子,我像她一样大的时候皮肤也不白。
      花环编好了,张芸付了钱后,自己先选择一个戴到了头上,反过身来坚持要极丑的男人也戴一个,那男的先是推托,后来还是勉强戴了。
      女孩们后来议论说,那男的戴着花环像鬼,那女的戴着花环像仙。
      张芸戴好花环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默默地盯着那四个女孩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对极丑男人说:给她们每人十块钱。
      “干啥?”
      “不干啥,这样你晚上会睡得好一点儿的。”
      极丑男人不高兴了,但看张芸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拿出钱来,分给了那四个女孩。
      张芸这才往前走,走了没有几步,又回过头来说:“好好读书,好好活着。”
      第二天张芸与极俊的男人又一次停留在这个摊上,又一次要编两个全白色的花环,也同样是与极俊男人各戴一个。只不过那四个女孩说,他们俩戴上全白色的花环后都像仙。
      文静一路思索着,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张芸与那两个男子的影像,但都是一闪而过,虽则快闪,却仍是绵绵不断。
      假如任由这样的幻象无休止地闪现,思绪会越来越乱。
      眼见那座古驿站已经不远了,文静加快脚步,想到那儿坐一会儿,理理思绪。
      张艺谋曾在这儿拍过《满城尽带黄金甲》,所以慕名而来的人很多。文静一脚踏进去,就被常住在此地的两位协勤认了出来,马上给她让了座,端来水。这样周到让文静有些不好意思。
      院子里停着道具马车,房间里还陈列着道具服装。文静说:假如把这些道具服装租给游客拍照,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呢。
      协勤说,是有这样的打算,但不知什么原因,都锁在了屋里,只能看不能动。
      文静问:你们对那白衣女子还有印象吗?
      上次来时协勤说张芸也曾在驿站停留过,所以,文静还想了解一些上次没有了解到的细节。
      协勤说,印象很深。
      文静问,你们看,那两个男人谁对白衣女好一些?
      他们说看不出来。
      “你们再想想他们在这儿都说过什么?”
      “第一天来那女的好像很累,不太说话,那男的倒是四处转了转,还问我们能不能租套道具服装拍照。我们说不行,他就对那女的说:太可惜了,你穿上一定很漂亮。那女的没理他。”
      “第二天那女的差点跟那男的吵起来。”
      “真的?怎么回事?”
      “那男的说,星期一就要交什么钱了,女的不理他,他又说,我还要怎么求你才行呀?那女的说,钱是有,都很脏,你敢要吗?那男的说,只要是钱,有什么不敢要的。那女的一下子就不高兴了,眼圈红红的,站起身来就走。”
      文静最后停留之地是开始向上攀登处的一个平台,她向摆摊的村民了解了一些情况,就准备上山了。这时,她看见拐角处有一宽大的洞口,便问村民里面是什么样的。村民说能通山外,只是路很不好走。许多游客都想从那出山,都被村民劝阻了。
      “那女的想进去过吗?”
      “第一天没有,只是问了一下;第二天却坚持要进,被一起来的男的拦住了。”
      “那女的为什么非要进去呢?”
      “说不好。看样子她好像很喜欢冒险,你们城里人都想找刺激。”
      第一天只是问了一下,第二天却坚持要进。文静一路攀山,一路揣测着其中的含义。
      四
      文静顺着崎岖的山路向上攀爬着,脚底软绵绵的,小腿肚子也绷得紧紧的,喘不上气。这时,从后面传来一阵吆喝声,文静立住身子,转过头去看,后面两个抬滑竿的挑夫呼喊着号子大步撵上来。由于山路陡峭,被抬的一位女游客头朝下脚朝上,憋得脸红红的。另外一个男的像是那女游客的同伴,紧跟着滑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文静乐了。等这一行人路过自己身边时,她冲着那男游伴说:你跟得上吗?不如一起坐滑竿呀?那男的说:她来过一次了,懒得爬。
      女人大都懒得爬,除非是第一次来。
      张芸两次来都没有坐滑竿。
      第一次在极丑男人陪伴下没有坐,那是因为她没有来过。可是第二次在极俊男人陪伴下,她是曾经来过的。
      假如张芸第二次来坐滑竿,那么,她就不会有任何失足的可能。因为文静第一天来的时候就与抬滑竿的挑夫聊过,挑夫都会一直把游客抬到坑顶,一旦到了那里,就到达安全地带了。
      更何况那极俊男人本来就兴味不高,正常情形下应该力劝张芸坐滑竿。
      挑夫证实,张芸两次游天坑都曾遇到揽客的挑夫,甚至第二天两个挑夫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劝说了很长一段路,但张芸两次都拒绝了。
      转过一个山脚,有一处稍平坦的地方,很多游客都会在这儿休息一下,这是常在这儿摆摊的村民说的。
      在这摆摊的村民也记得张芸。
      第一次张芸上来后,与极丑的男人在这儿休息了一会儿,并且在摊上买了两块西瓜。那极丑的男人几口就吃完了,随手把西瓜皮抛下了山谷。张芸却只吃了几口,然后把西瓜皮像端着一条小船一样往山谷下瞄着,随后问那极丑的男人说,这里的风好大呀,你猜瓜皮扔下去时会不会飘起来?那男的像是没有听懂,张芸便轻轻地一抛,凝思了片刻,转身走了。
      第二次还是如此,只不过那极俊的男人并没有把瓜皮抛下山谷,而是扔到摊主摆在摊边的垃圾筒里。张芸又一次重复了昨天的言行,只是瓜皮抛下山谷后才说真美,掉下去轻得像片枯叶。
      摊主当时感到一种异样,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
      那天他就问文静,那女的像是有些不正常吧?
      文静也感觉到张芸在这一地方表现出来的不正常。她感觉到一种异样,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异样。
      恰在这时,张局长打电话来说,张芸和刘平的尸体被发现了。文静一惊,忙问大致在什么位置?张局长说,假如直线往上估测的话,就在西瓜摊上面不远的地方。文静说我现在就在西瓜摊处,又问找到那极丑男人的尸体了吗?张局长说还没有,文静说那换个地方试试,也许不会从一处跌落。张局长说,正在换地方搜索,并请文静在第三停车场等候,他要亲自开车来接。
      文静加快脚步往上爬,约莫转了一个弯,一眼看见一块大约两平方米的岩石。文静心跳开始加速,那块岩石恰好处在山崖的边沿,隔着深不可测的山谷可以远眺对面山岭的最高峰。
      这块岩石表面很光滑,而且向着山谷的边缘有一处坡度不大的倾斜。
      张芸或者刘平走到这里,为对面山峰的景色所吸引,于是站了上去,说照一张吧,由于有一个向外的坡度,不小心便失足滑了下去。
      问题是谁先站了上去?
      不会是刘平,刘平一路都没有什么兴致。
      也不会是张芸,假如张芸先掉下去,刘平不会也随着纵身一跃,一齐死在了山脚下。
      可事实是,在这块岩石垂直的山脚下发现了张芸与刘平的尸体。
      他们俩一起站了上去,像是古代殉情的情人,一起像两片枯叶飘了下去。
      不可能。
      因为在与刘平一同游天坑的前一天,张芸还曾与另一个男人,一个长相丑陋的男人同游了天坑。
      更不可能的是,即使是殉情,那么,一路上两个人神情应该是亲密无间,怎么反倒会是若即若离呢?
      文静的思绪一片混乱。
      文静一路沉思着往上走着,不知不觉地在人声喧闹中,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第三停车场。
      停车场密密麻麻地设有许多小摊,还有许多揽客的摩托车摆在那里,车主们在没生意的时候便聚在一起闲聊。
      他们看见文静,便粗鲁地吆喝着:大姐,坐摩托吧?长安车要等很久哟!
      文静摇摇头,便在一张摊主设下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假如能发现极丑男人的尸体,那么,能说明什么呢?
      至少可以说明极丑男人失足落难张芸是知道的,也就是说张芸极有可能是看着极丑男人像枯叶一般飘下山谷。
      然而,她仍然若无其事地回到了酒店,又在第二天若无其事地与刘平再次来到了天坑,若无其事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与极丑男人游天坑,没有眼睁睁地看着极丑男人跌落山谷。
      若无其事说明了什么?
      说明张芸事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者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失去平衡而失足跌下山谷,这应该是会发生的事情,但不是一定要发生的事情。即使张芸知道会发生这种危险的可能,可是真到发生时,她还是做不到若无其事。
      但她做到了。
      除非她事先知道一定要发生什么事情。
      这就清楚了。
      会要发生只是可能,也有可能不发生。
      一定要发生只有一种可能,而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张芸与极丑男人走到那块岩石时,张芸停下了脚步,深情地眺望着对面的山峰,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真美呀。
      极丑男人讨好地说,那就照一张吧?
      张芸说,那就照一张,你先站上去,让我对对镜头。
      极丑男人顺从地站了上去,张芸对了对镜头,然后说,你也太不注意形象了,于是也站了上去,为他整理一下头发或者衣服。
      极丑男人被张芸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热血沸腾,禁不住想搂住张芸亲吻,张芸顺势把极丑男人往外一推,一瞬间,他失去了平衡,失足跌下了山谷。
      文静耳边冲撞着张芸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真美,掉下去轻得像一片枯叶。
      可是,从此处垂直的下方并没有发现极丑男人的尸体。
      ……
      “你娃不耿直,老是抢我的生意。”
      文静从沉思中惊醒,却发现是两个摩托车主在争执。
      “你娃也抢过我的生意。”
      “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要不谁也别想做生意。”
      文静听到这里猛然醒悟,心想怎么没有考虑到顺序?
      恰在这时,张局长的车开了上来。文静直起身来,迅速地上了车,不待张局长说话,就急切地说,走,去涪陵。
      “现在?”
      “对,现在就走。”
      张局长什么也没问。
      到了涪陵,文静和张局长直奔涪陵师范学院。她向学校保卫处的人开了一张名单,有刘平的妻子,张芸的同学、同事,张芸的老师等人,然后说,不论这些人现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请立刻都找来,我要一个一个和他们谈话。同时又对张局长说,你去请涪陵警方配合,到涪陵比较大的娱乐场所查查看,看有谁认得那极丑的男人,好在那人外在特征很突出。
      文静工作了一个通宵。
      天刚刚大亮的时候,张局长那边有了结果。
      极丑男人的尸体也已经找到了,刚好垂直地位于那块岩石上方的转角处。
      文静又与张局长马不停蹄地返回了华邦酒店。走到文静房间门口时,文静对张局长说,我想睡一会儿,太累了。
      文静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张局长知道文静根本就睡不着,她是想独自一人把思绪理出来,然后推导出一个合乎事实真相的结论。
      这可是向市里来的刑侦专家学习的好机会。
      于是他返回到二楼的会议室,专案组的人都在这里待命。
      张局长宣布说:暂时解散,中午十二点整在这里集中。同时又打电话通知县局,要求中午能来的警员都要到这里集中,局里的人问,是开会吗?张局长不假思索地说,听报告。
      五
      其实,文静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
      睡到上午大概十一点的时候,文静醒了。梳洗一番后,心情沉闷地走出了酒店,漫无目的地走着。
      许多事情是文静想得到的,许多事情又是文静想不到的。
      仙女山阴云密布,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文静返身往回走,准备与张局长打个招呼就动身回重庆去了。
      到了酒店门口,文静才注意到门前停了不少的警车,莫非又出什么事了?她怀着疑问走进门厅,一眼看见张局长正与几个警员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有警员看见文静,告诉了张局长,随后包括张局长在内,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奇地看着文静。
      “出什么事了?”文静走近前问。
      “我还以为你在房间里呢?”
      “刚刚出来透透气。”
      “我们可是等你很久了。”
      “等我干什么?”
      “等你推导结论啊,我可是把局里能来的人都调来了。”
      文静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警车云集在酒店的门口。
      文静随着张局长一行进入酒店第二会议室,在前台落座后,发现人来得不少,坐得满满的,最后一排还站立着不少的警员。
      张局长简短地说了几句,便做出请文静开始的手势。
      文静站起身来,沉思着什么。
      整个会场一片静默。
      文静语气稍带压抑地开始说起来。
      华邦酒店入住客人失踪案是一起典型的谋杀案。
      张芸是预谋者,也是凶手。
      案情的经过想必各位都清楚了,还是让我们看看张芸的作案动机。
      这得从张芸其人讲起。
      张芸出身在涪陵一个偏僻的山村里,后来张芸曾对许多人说,她是出生在全涪陵、全重庆以至全中国最穷的地方。她一直为此而耿耿于怀。
      张芸是独女,这在农村是不多见的。
      张芸自小就很受村民的关注,都说她是美人坯子,将来会有前途的。说的人多了,张芸自己也认为她迟早会离开生她养她的这方贫瘠之地,远走高飞的。后来也的确如此,一次偶然的机会,涪陵少年宫的一位舞蹈教师发现了她,把她带到了涪陵少年宫一边读书一边学舞蹈。
      那时她才上小学四年级。
      城市生活的浸染、文化艺术的熏陶,张芸渐渐出落成气质优雅、国色天香的美人,走到哪儿都容易受到人们的注目。
      可是她性格上的弱点却也一直伴随着她的一生。
      她为人很孤傲、性情乖戾,也许是自小就痛恨贫穷,所以把对金钱的崇拜放在首位。
      张芸后来考上了涪陵师范学院学舞蹈。
      刚入学后不久,她的那位启蒙老师病逝了,她一直得以资助的来源也随着断绝了。随后,在临近毕业时,她的父母又在一次山体滑坡事故中双双身亡,更是切断了一切资助的来源。
      这时她已经热恋上同班的同学,也就是第二次约到天坑的刘平。
      刘平当时家境也不太好,这对恋人面对经济危机,商量着边学习边打工挣钱。由于这对恋人的自身条件都比较优秀,所以,很快便在涪陵一家歌城找了一份工作,都是服务员,晚上上班,不会影响学业。
      据学校的人说,这对恋人当时沉浸在幸福之中,谁都能看得出来的。
      他们规划过他们的未来:毕业后双双留校,然后是结婚、生子,前景一片灿烂。
      正当他们天天憧憬未来美好的生活时,张芸出事了,一夜之间把他们的梦搅得七零八散。
      这就要说到张芸约到天坑的那个极丑的男人。
      此人叫李宝全,在城里做了几年包工头,积累了一笔钱后,便自己开办了一家建筑公司——宝全建筑公司。
      李宝全几乎是无恶不作,尤其好色。有了钱后天天晚上寻欢作乐,恰好张芸打工的那家歌城也是李宝全常常光顾的地方。
      李宝全见到张芸的第一面就发誓要把张芸据为己有。他公开在公司张扬,不出一个星期张芸就会是他的人。
      这种恶棍是说到做到的。
      一天晚上,李宝全到歌城要了一个包间,指名要张芸来服务,随后残忍地在包间里强暴了张芸。
      事发后,歌城老板唯恐张扬出去对歌城不利,于是先找来刘平商量私了。刘平一听怒火中烧,坚持要报警。歌城老板恐吓说,张扬出去首先对张芸不利。刘平犹豫了,最后只好说要听听张芸的意见。
      刘平找到张芸商量。让刘平没有想到的是,张芸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让他拿五万块钱,然后滚远一点儿。
      这不仅让刘平感到意外,而且也让李宝全感到意外,甚至是喜出望外。区区五万块钱对李宝全而言算不了什么,却使他不仅玩弄了张芸,而且也逃脱了法律的惩罚。
      李宝全找人送来五万块钱,随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歌城。
      据刘平的爱人说,出事当天晚上,这对恋人大吵了一架。刘平为这种解决方式感到屈辱,而张芸仍是淡然。
      不久,两人分手了。
      毕业后,张芸离开了学校,刘平则留校任教,随后与另一位留校任教的女同学结婚。
      毕业五年后,适逢涪陵师范学院面向社会公招一批教师,张芸意外地回到了母校,她见到了老师,也见到了刘平。许多人都感觉到了她的渴望,好像是渴望回到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
      在老师和刘平的帮助下,张芸被录取了。
      张芸回到学校后,几乎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她出手阔绰,经常请领导同事到高档酒店进餐,而且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在涪陵买了房,买了车。
      尽管大家对她的钱的来路有种种推测,但也仅仅止于推测而已。
      假如不发生后来的事,也许张芸会在风平浪静的港湾里生活得很愉悦的。
      许多事情是想得到的,但许多事情也是想不到的。
      李宝全和刘平再次闯入了张芸的生活。
      李宝全不知从何处知道张芸回到了涪陵师范任教,他想法设法地逼着妻子离了婚,然后又不顾一切地天天跑到涪陵师范的门口,无休止地纠缠着张芸。
      涪陵师范以集资的方式兴建教师住宅楼,刘平夫妇平时积蓄不多,东凑西借的还差五万块钱。刘平的妻子提出找张芸借,刘平说自己说不出口。于是刘平的妻子找到了张芸,提出向她借五万块钱。张芸一口答应了,答应之爽快立刻使刘平的妻子忘乎所以,竟然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对张芸说了许多讨好的话,似乎怕张芸听不明白,最后又悄悄地说,你在歌城那件事,刘平从来就没对任何人说,只对我说过。
      张芸一听勃然大怒,又羞又恼地反悔说不借钱了,并且一再说刘平当年是发过重誓的,决不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随后几天,刘平几乎是天天找张芸,几近央求张芸帮他渡过难关。眼看交款日期迫近,刘平的催逼也渐渐含有恐吓的味道了。
      这两个男人尽管采取的方式不同,但有一点儿是一样的,两人中任何一人的所作所为都把张芸逼上了绝路。
      假如张芸在歌城的事情给张扬出去,张芸在涪陵师范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后来,经过重庆警方的调查,张芸在毕业后的五年里,一直混迹在各种娱乐场所,认识她的人都说她简直是一架挣钱机器,一架近似疯狂的机器。
      然而,张芸毕竟是一个艺术气质很浓的女人,她的内心世界仍然渴望着过一种受人尊敬的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为什么当她积累了一笔钱财之后,她又回到母校任教。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李宝全和刘平竟然同时挡在了她的面前,使她无所退避,无所逾越。
      李宝全不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刘平尽管再次发誓说不会告诉任何人,但谁也保证不了他的妻子不会向任何人说。
      李宝全和刘平就是她追求美好生活的障碍。
      她必须得清除障碍。
      假如李宝全被清除掉了,假如刘平被清除掉了,她就谁都不怕了。她相信这两个男人消失后,即使刘平的妻子再提及此事,也没有人会相信,因为没有人可以证明是真是假。
      但是,从一开始就确凿不移的是:张芸自己没有想到死。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相继把两个男人约出来,然后人为地制造两起意外事故,这样,自己就可以不负任何责任地清除障碍了。
      张芸选择了仙女山天坑。
      张芸先是约来了李宝全,其实在第一天去天坑的时候,她就在选择让刘平消失的地点。
      所以,她坚持不坐滑竿,目的就是要物色最适合刘平的地点。因为对付李宝全相对容易,李宝全得到邀请必定是喜不自胜的,所以,他的注意力会一直集中在张芸的身上,而不会对意外事件有任何警觉的,而刘平就不一定了。刘平图的是张芸的钱,他转几下就玩够了,马上进入借钱的正题。
      第一天张芸成功了,一切都在她事先的安排中进行。
      第二天张芸也险些成功,也险些一切都在她的事先安排中进行。
      许多事情是她想得到的,她的预谋也可算是处心积虑,天衣无缝了。
      可是,许多事情也是她想不到的。在清除刘平的时候,她有一点儿没有想到,也许是忽略,也许是从来就没有想到,那就是人的生存本能。
      张芸第一天就看中了西瓜摊上面那块岩石,光滑,而且向外倾斜,即使刘平有警觉,但刘平的反应速度根本就来不及。
      但让张芸意外的是,当人处于危险状态时,生存的本能会做出一些无意识的动作,比如伸手乱抓,一旦抓住是决不会松手的。
      这种本能动作是不需要意识速度的。
      张芸把刘平带到这块岩石面前,故计重演地逼着刘平站了上去,然后装模作样地也站了上去像是要为刘平整理一下头发或者衣服。就在她轻轻往外一推刘平的时候,刘平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做出了生存本能的动作,双手乱抓,恰好抓住了张芸的衣服,速度之快让张芸来不及保持住自己的平衡,再加上刘平自身的体重要重于张芸,于是两个人在一起失去平衡之后都跌下了山谷。
      结论是:李宝全与刘平都是死于张芸的谋杀,而张芸自己却是失足遇难。
      文静说到这里,目光突然变得呆滞无光。她如同大病一场似的颓然而坐,喃喃地说,其实,张芸真正的失足是五万块钱私了。
      仙女山下起了瓢泼大雨,冲洗着积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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