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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美] 《人生如梦》作者:【美】米歇尔·胡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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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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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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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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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7-28 14:29: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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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哈丽雅特今天要去参加戒酒互助会的活动,她乐意带着盖尔一起去。为此,洛伊丝想给哈丽雅特另付此行开支,比如耗费的汽油和花费的时间,但哈丽雅特说不用,帮助他人也有利于她过上自律的生活。而且,她也很高兴和盖尔在一起。
    盖尔坐上哈丽雅特的卡罗拉小车,她们穿过市区驶向第一公理会联合基督教会,去参加今天中午在那儿举办的“一切从简”聚会。路上,盖尔轻轻拍了拍她那边的车窗,说:“那边角落有个药店,你想要的药那里都有。”
    “谢谢,今天就算了。”哈丽雅特说。
    以前,哈丽雅特也吃药片。只要有机会,她也吸食冰毒。而且,她还是个酗酒者,十三年来,她都在努力戒酒,让头脑保持清醒。可她的新生活进展缓慢,不时又会对别的什么上瘾,然后还是想喝酒,就又开始喝酒。和盖尔在一起,哈丽雅特会感到轻松许多,因为和盖尔的行为比起来,自己酗酒根本就不算什么。哈丽雅特以前喝酒喝得太多了,那时她还在康铂酒店工作,她非常喜欢这份工作,后来因为酗酒,被解雇了。他们把她送进了戒酒所,经过那次事件,哈丽雅特清醒过来了。可是,盖尔在街头流浪了二十个月,她才刚刚十八岁。
    她们每次开车经过市区,盖尔都会和她聊一些她在街头流浪的经历。
    “别和我妈说,”盖尔说道,“我以前的确在帕萨迪纳市待过很长时间。真的。就像浸礼会教堂后边那儿,看到没?有人扔了一辆破旧的蓝色福特维多利亚皇冠车,几个朋友帮我把车座椅取下来。我把座椅拼成一张像模像样的气垫床。两个女孩儿和我一起睡这张床,但后来另外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接手了它。”
    经过格林街的一所砖砌房屋时,盖尔说:“我为一个牙医……他给我止疼药,特别大方时还会给我些药理性的可乐喝。”
    再顺着格林街往下,就看到人行道上挤满了饭桌和食客。“看到那个小饭馆没?我们和那个老板……他给我们热饭热菜。还跟药剂师……但他只舍得出几片恶心的止痛片。”就这样,几周过去了,哈丽雅特对这些熟悉的大街,大街上那些普通的生意人、店铺和办公楼有了新的认识。她时常感到一种尖锐的疼痛,仿佛看到的是另一座城市,内心深受煎熬。
    盖尔曾离家出走消失二十个月,后来私家侦探把她找了回来,但她只在家待了十三四个钟头。很多人都劝洛伊丝和戴夫赶紧把她送到小蜜蜂救助所去;或者雇个保镖跟着她;或者把她锁在房间里,别让她再跑了。可是,对于这些建议,他们一样都做不出来。这样一来,盖尔中午才回家,半夜就又跑出去了,还带走了戴夫的博士牌耳机和一整套十二把的昆庭纯银汤匙。
    可是这一次,她是自己回家的,已经回来六天了。这六天她的行为无可挑剔,她到小蜜蜂救助所门诊部登记、接受检查和治疗——当然是在得到洛伊丝和戴夫同意的前提下。现在她已完成了集中治疗期的疗程,又报名参加了稳定期疗程,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要和医生碰个面。
    这是二月间的一个雨天中午,哈丽雅特把车停好后,两人朝康乐室走去。康乐室在宏伟的金色石头教堂后边,走近的时候,她俩听到了笑声。
    “所以说戒酒互助会最好了,”盖尔说,“上瘾的人一般不会笑得这么开心。哈丽雅特,你去过戒毒互助会吗?”
    “没有。我只去过戒酒互助会、国家药剂师学会和家庭互助会。哦,还有暴饮暴食者互助会。”
    “我喜歡戒毒互助会,”盖尔说,“因为去那儿的人都是妄想狂。他们做了许多违法的事,然后被逮捕,就是要表明他们是妄想狂。我是说,他们的妄想症都是自找的。记得有一次,一个女人在戒酒互助会上当众掴自己耳光,别人就说她是疯子。在戒毒互助会聚会上,大家就不会这样说,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来戒毒的。不过,还是戒酒互助会更好玩些。”
    康乐室里,聚会刚刚开始。她俩在前排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哈丽雅特揉揉盖尔的肩膀,吻了吻她的脸颊和那波浪般的金发。
    02
    哈丽雅特是帕里什斯家请的女管家——这是她自己选的称呼。哈丽雅特喜欢这种老式的叫法。其实,她并不做打扫房屋那些活儿。帕里什斯家有专门做清洁的女工,还有专门的熨衣工、泳池维护工、园艺工、树艺师和用有机方法防治病虫害的专门技术员,家里还请了专门的工匠。德鲁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现在也长大了,他这个年龄已经不再需要保姆照顾了,但是放学回家要自己一人待着可不行。哈丽雅特的工作职责是每个工作日去他们家买菜、做饭、遛狗、陪德鲁。哈丽雅特做饭时,德鲁就在餐桌旁写作业。哈丽雅特会等到洛伊丝回到家、换好衣服、准备就绪后才离开。
    哈丽雅特和洛伊丝是在一次戒酒者家庭互助会上认识的,那还是三年前,当时盖尔第一次离家出走。她俩由同一个担保人推荐进这个互助会。那时,哈丽雅特工作的法式餐厅停业了,她得重新找份工作,洛伊丝就建议她来他们家做事,并付给她很高的薪水。
    帕里什斯家在河谷大道,这条街上的房子都非常富丽堂皇、精美雅致。哈丽雅特第一次开车过来和洛伊丝谈工作时,她原本希望这家人住的是那种工艺精湛、有年代感的房子,或者是那种有拉门的低低的日式别墅,但他们家在这样两幢房子中间,是一幢科德角式样的白色建筑,屋前的院子有一排排种着玫瑰花的格子架,房屋前边围了一排桩头尖尖的白色栅栏。
    哈丽雅特自己住在阿尔塔迪纳市的一小套出租房里,院子里杂草丛生,房子周围有及腰高的铁丝网围栏。
    河谷大道的房子都沿着街东边建。街西边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树木丛生,草地后面就是河谷,河谷很深,一面是陡峭的崖壁,谷底有一条溪流。一条窄窄的小径沿河谷边缘蜿蜒向前,河谷里长满了枝干粗壮的老橡树和散发着辛辣香气的加州月桂树。哈丽雅特几乎每天都要牵家里的巴赛特猎犬卢茨基·格斯在这片草地上散步,当然,那时候德鲁还没放学回家,洛伊丝也还没下班。草地上有供人休憩的长椅,面向峡谷的那一面筑起了长长的挡土墙,时常有鸟儿飞来栖息在长椅上,或是在挡土墙头的石块上。从挡土墙这里可以看到深深的峡谷底部溪流,还可以看到峡谷里高大的美国梧桐和桉树树顶,树木长得非常高大,树顶已经与人的视线平齐。
    上世纪初的几十年间,很多早期的西部电影都在峡谷里拍摄。戴夫和哈丽雅特聊过这些。戴夫是个电影编剧,资深影迷。只要哈丽雅特一表示想要了解电影,戴夫就带她到自己在车库的工作室去,那间工作室里放满了各种电影设备和宽大的电脑屏幕。在那里,戴夫会给哈丽雅特看一些剪辑好的电影片断,她看到有人从平坦的地方飞奔而过,现在,那儿已经被打造成射箭场和人工池塘了。
    峡谷底部有一处特别狭窄,是拍摄枪战片最合适的地方。戴夫一边播放,一边不时地按暂停键,给哈丽雅特指认某块眼熟的岩石层,或者某株现在已经长成参天大树的小橡树。
    现在,戴夫在好莱坞的一所活动房屋工作。这种活动房屋不是拖车住房,而是制作电影预告片的地方。哈丽雅特向他询问自己看过的每部预告片的情况,渐渐地,哈丽雅特很容易就能看懂戴夫制作的电影片段了,那些片段短小迷人,像一首首紧凑的小诗。
    洛伊丝告诉哈丽雅特,戴夫以前也常拍电影,但是,他太艺术化太完美主义了,总是把导演和制片商弄得晕头转向。现在他还是会帮一些学生编导或者给个人电影制作人做片子,空闲的时候,他也会接一些有意思的电影项目,戴夫就在家中自己的工作室里,用那些昂贵的电影装备制作片子。
    洛伊丝是城里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她主要做合同法案子。家里的收入来源主要是或者说大部分是洛伊丝挣来的。再加上戴夫的收入,数目就不小了,所以他们家从来不缺钱。德鲁八岁,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或者像洛伊丝说的那样,是个意料之外的快乐结晶。德鲁的大姐叫金杰,今年二十四岁,在加州大学医学院读大一。姐弟俩中间就是盖尔,盖尔在家排行老二。盖尔十五岁生日时就当排球队队长,她所带领的排球队几乎战无不胜;十五岁零三个月时,盖尔开始玩各种花招离家出走,在好莱坞大街小巷游荡。
    03
    哈丽雅特一直想不通盖尔是怎么开始迷上离家出走的。每个人都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孩子会从药箱里乱抓一把药往嘴里塞?哪怕那是狗服用的马多缓释片和卡洛芬镇痛片。为什么这样一个皮肤柔嫩、眼睛大大的女孩儿会咕噜咕噜大口喝下两美元一品脱的火辣辣的伏特加,会吸点燃的白粉,甚至会平静地将尖尖的针头插入自己牛奶一般光滑白皙的手臂内侧?
    有一次她俩去参加聚会,盖尔对她说:“只要是我想过的生活,我就一定要过一过。一定要!我想弄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还有一次,她和哈丽雅特说:“要让我妈满意可真难。”
    “现在不一样了。”哈丽雅特说。
    现在,很多很多事情都让洛伊丝高兴:盖尔不吸毒,盖尔不玩花招,盖尔在家、在她自己的床上睡觉。
    盖尔总共离家出走过四次。之前三次,每次回家他们都会送她去戒毒所,只有最后一次没去。那天凌晨她就带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包走了,她每次离开家,都是卷包出逃,一家人会有整整两天手足无措。日子会在煎熬中一天天慢慢过去,这些日子,洛伊丝一次又一次推掉预约的案子,戴夫一直待在工作室里,哈丽雅特则会参加更多各种各样的聚会。
    最后一次,就在大家的生活基本恢复如常时——一年之后,当电话铃在这栋科德角式房屋里响起,大家不再又是惶恐又是希望地冲去接电话时,盖尔打电话回来了。那时感恩节快要到了,盖尔说,她干干净净、清清醒醒,她拿到了高中文凭。她想上大学,她想接受治疗,她想回家。
    洛伊丝说,这是最后一次,是他们最后一次付钱让她去戒毒所治疗。也是盖尔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这次回来再要离家出走,就不能再回家和他們一起生活。
    小蜜蜂救助所的门诊项目以十周为一个疗程,费用是一万一千美元,比住院的花费少。每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盖尔都在救助所里,周二晚上还要求家人一起来,并一直待到十点。“有多少家庭在做我们要做的事啊?”洛伊丝问哈丽雅特,“在那儿,戴夫简直要让我疯掉。他显得十分烦躁,每次轮到他分享心得,他都会说,‘只要能够帮上忙,我什么都愿意做。是!他什么都愿意做,就是没有切实参与其中。”
    小蜜蜂救助所的治疗项目中有一项是手工制作,会请人来教他们编织的活儿——显然,大家在一起编织东西有助于注意力集中。这个圣诞节,盖尔是在家里过的,这是近三年来盖尔第一次在家过圣诞节,她为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她为戴夫和德鲁织了手表套,为金杰和妈妈织了围巾,还用一卷有弹性的纤维为哈丽雅特织了一个大大的、颜色鲜艳的锅柄套子。
    新年到来前夜,盖尔对大家说:“今晚我要办一个薯条宴会,庆祝自己回家九十天,如果大家能来参加,我会很开心。”
    洛伊丝、哈丽雅特、戴夫和德鲁都去了,他们在观众席上鼓掌。姐姐金杰因和同学在爱达荷州滑雪,没能参加。
    日子一天天过去,正值雨季,雨下得很大,如果有人没带伞就冲到车里,会浑身湿透,好像被人拿水龙头喷了似的。一天,晚饭时分,洛伊丝郑重其事地说:“每个人——包括我在内——外出都要记得带伞。不要再买新伞了,昨晚我数了数靠在象脚丝兰下的雨伞,整整有九把。”
    一个月后,盖尔在小蜜蜂救助所的治疗进入稳定期,她决定去帕萨迪纳市职业学院报名。她选了汉语课和高级法语课,还开始和哈丽雅特一起去参加各种聚会。
    盖尔对他们说,这个夏天,她要去帕萨迪纳市烹饪学院学习。她想从事酒店行业的工作,需要接受烹饪和语言方面的培训。她还说,有机会的话她想去北京、曼谷、尼斯的洲际酒店找工作。或者这三个地方都去,甚至还会去更多的地方。
    “如果那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洛伊丝说,“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去做。”
    哈丽雅特心满意足地想象,有一天,洛伊丝会说:“我女儿是个大厨。”或者,“我女儿是酒店高管。”
    哈丽雅特手把手教盖尔做法式酥脆塔皮和甜塔皮。整个屋子都香喷喷的,充满了煮焦糖、肉桂和热气腾腾的香料味儿。盖尔和哈丽雅特在为小蜜蜂救助所募捐集会做苹果派。哈丽雅特清洁橱柜台面时,盖尔就伏在餐桌上写毛笔字。盖尔有一支大毛笔、一罐染黑了的水和一片上面安装着墨盒的陶瓷块。她写字的姿势很潇洒,写完了就把整张纸铺开来,一一欣赏自己写在方格子里的大字。
    雨停的间歇,盖尔带德鲁和卢茨基·格斯出去,在草地边缘的挡土墙那儿散步。距他们不远处就是岩石墙和硬砖墙,墙大都很低矮;有些矮墙上还有方方的混凝土拱顶或者是砖砌拱顶,墙上其他部分是岩石砌成的石子路。孩子们都喜欢在矮墙上走着玩,他们把独自走完附近的一段矮墙当成一个了不起的目标。当然,他们还要跳下来,穿过车道和大街。沿河谷最长的墙段,一般都沿河谷边缘,虽然矮墙上面非常宽,但对德鲁来说,走在上面还是很吓人的。哈丽雅特出来边摘薄荷,边看他们从矮墙上走向河谷大道,大家的两只手臂像鸟儿翅膀一样张开,小猎狗的耳朵轻轻晃着,四肢溜过矮墙上的石头,脚趾甲刮出噼啪的响声。
    洛伊丝正好开车经过,她停下车,从车里出来,用手抹着眼睛,“你看到他们了吗?”她问哈丽雅特,“我简直不敢相信她真的回家了。”
    04
    “嗨,妈妈。”盖尔冲进厨房,雨帘中现出了她的卷发。“你猜我今天在书店碰到谁了?霍诺尔!她也在学汉语。她要来我家,可以吗?我知道你说过不要和以前的朋友来往。”
    “你知道我的意思,”洛伊丝说,“不过我想霍诺尔此时应该在学校,她是住校的。”
    “是的,可她妈妈在为她祖母做八十大寿宴会,所以她就回家来了。”
    洛伊丝告诉哈丽雅特,霍诺尔是个好女孩儿,盖尔在塞阔雅县中学读八年级时,她俩就是最好的朋友。霍诺尔没有问题,她在里士满大学读书,还加入了德耳塔姐妹联谊会。
    电话铃响了,洛伊丝接起电话说了几分钟。挂断后,她对哈丽雅特悄声说:“是珍妮·勒克莱尔,霍诺尔的妈妈,她大概想确定一下我们家不是毒品窝。”
    霍诺尔开着她妈妈的雷克萨斯轿车来了。霍诺尔是个有点儿羞涩的红发女孩儿,勤奋,成绩出众。她身材高挑,今天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很漂亮。霍诺尔的畸齿矫正得很好。她说:“哈丽雅特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她弯下身子解运动鞋鞋带时,一头浓密的红铜色长发倾泻到地板上,一个墨色的小铃铛从她T恤袖子里跳了出来。
    两个女孩儿一出门,洛伊丝就轻轻推了推哈丽雅特,说:“真是奇怪,珍妮·勒克莱尔怎么会让霍诺尔玩那种小玩具!”
    那天她俩离开的时候,哈丽雅特看到两个女孩儿从矮墙上走向车道,一前一后,手臂张开,像鸟儿振翅一样忽上忽下,故意摆出十分夸张的造型。
    那天,洛伊丝很早就回家了,三点半到的家。“我想带盖尔去塔吉特商场,”她说,“她需要买几件新T恤。”
    “她还没回家。”哈丽雅特说。洛伊丝看了一眼钟。
    “現在还早,”哈丽雅特说,“公交车发车也不会总是准点。”
    四点左右,洛伊丝开始拨盖尔的手机,可手机铃声一直响,直到转为语音信息。
    “可能她刚好错过了那班车,”哈丽雅特说,“或者临时想走路回家。”
    洛伊丝再次拨打了盖尔的手机,十分钟后,又拨了一遍。
    餐桌旁有一张装有软垫的长椅,洛伊丝在这张椅子上躺下来,双膝蜷缩到胸前。雨刷刷地打在玻璃窗上,她用手捂住了脸。
    “别着急。”哈丽雅特说。
    “我受不了了。”洛伊丝说。
    哈丽雅特将黄瓜切片放到碗里。
    洛伊丝又拨了一遍电话,然后开始呜咽,声音听着有点儿吓人。
    就在这时候,卢茨基·格斯跑进了厨房,爪子趾甲发出咔哒声,跟着,盖尔也进了门,她身上飞出水滴来。“哦,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她一边说,一边弯下身脱鞋,然后叫道,“嗨,哈丽雅特。噢,妈妈!您这么早就回家了啊。您生病了吗?是不是偏头痛又犯了?”
    “没事。”洛伊丝说。
    “您知道吗?我的汉语老师让我和一个中国女孩儿坐在一起,她教我中文,我帮她改英语论文。我们刚刚上了第一次课。我学会用汉语说‘滚蛋了。”
    “我给你打电话了。”洛伊丝说。
    “您给我打电话了?”盖尔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哦,天啦,上课时我关机了,后来又忘了开机。”她盯着手机的小屏幕看,“您真的给我打电话了呢!”她在长椅上挨着妈妈坐下来,“哦,妈妈。”她说。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排水管里发出汩汩的排水声。“离家的那些日子你都做了些什么呀?”洛伊丝说。
    “就是工作啊,”盖尔一边说,一边朝哈丽雅特挑眉毛,“没您想的那么可怕,我做过好几份工作,有一份工作是在图书馆。我住在阿拉梅达市一所清静的房子里,房东是个叫马里塔的女士,她也曾经在街头流浪过,现在专门帮助流浪女孩儿摆脱那种生活。我在她的帮助下完成了高中学业,还拿到了文凭。但是后来又有另外一个女孩儿搬进来了。”盖尔耸耸肩,“妈妈,那段日子也不是很糟啦。”
    洛伊丝用手抹了一把眼睛,“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回家呢?”
    “我想等自己完全想清楚再说。那种日子有时候还是很刺激的。”
    洛伊丝用一只胳膊肘撑着凳子,身体斜靠起来。“我本来想带你去塔吉特商场买T恤的。”她说。
    “我们可以去啊,”盖尔说,“现在还早。另外,卢茨基·格斯需要一根新的皮牵引绳。我嘛,还需要买一把新雨伞。”
    洛伊丝整个人都坐了起来,“这屋子里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雨伞。”
    盖尔笑了起来,她棕色的眼睛亮亮的,“这样她就精神起来了。”她对哈丽雅特说。
    05
    李娟是个身材娇小的年轻中国女人,她很快就成了这座科德角式住宅里的常客。她督促盖尔练习书法,要求严格。她教盖尔用汉语说“我打了个嗝”、“我放了个屁”、“你放了个屁”等等,盖尔立刻鹦鹉学舌般回应李娟,惹得李娟和德鲁放声大笑。
    哈丽雅特教盖尔做法式泡芙,还教她做法式蝴蝶酥。
    06
    “真的,一切并不是都很糟,”一个周五的晚上,她俩开车去好莱坞的一个大型聚会,路上,盖尔和哈丽雅特说,“那些日子会成为我很好的回忆。以后我会记得,当我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我是怎么在街头流浪,怎么生存下来的。就像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那时他很穷,一路走去他姨婆家寻求帮助。我会和我的孩子们讲我的故事,当然,是有所删节的。”
    “我想说……”哈丽雅特说。
    “但是我遇到的那些人真不错!大家互相帮助,他们给我们毯子和生活用品,还和我们一起防坏人。他们常常帮我们赶跑那些神经病。”
    哈丽雅特听着,默然无语。
    “你知道吗,也有很美好的时光,我在高速公路旁的树丛或者灌木丛里找到一些隐蔽的地方,运气特别好的话,附近还有水龙头。天气凉爽的时候,我就躺在太阳底下打瞌睡,就像一只小动物,世界上没人知道我在哪儿。哈丽雅特,那种感觉非常真实,每天都琢磨着怎么去弄吃的,怎么让自己嗨起来,怎么去遇见更多的人。”
    “那为什么要回来呢?”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我看到了多年后的自己,我做得非常好,就像那些成功人士。我知道自己可以做到,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你想通了。”哈丽雅特说。
    “我看到自己在世界各地,在富丽堂皇、窗明几净的宾馆里,和世界各地的人相遇相识。我穿着奶白色丝绸衬衫和黑色裙子,很专业、很时尚,脚上穿着高跟鞋。我看上去美极了。我的生活忙碌而有意义。你知道吗?我明白怎样才能成为那样的人。除了学习各种语言、读烹饪学校,我还要去欧洲的酒店管理学院就读。我法语本来就不错。”
    “所以现在你就在这儿了,”哈丽雅特说,“真不错。”
    她差点儿说,真是个奇迹啊。但她没有冒险说出来。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好,”盖尔说,“虽然有时候我还有点儿想念那些日子。那是完全不同的生活,那时候每天都得面对生死与存亡。自己就像一个哼哧哼哧觅食的小动物,找到食物后,我们大家一起用篝火把食物煮熟。我是说,我们从垃圾堆里挑拣能吃的东西,然后做成大餐。哈丽雅特,你没法想象那些事情吧。”盖尔摇下车窗,手探出去试了试,“嗨,别告诉妈妈我刚刚说的那些事,她会被吓到的。”
    哈丽雅特引用《瘾君子大全》里的话,承诺道:“我们不对往事抱憾,也不将往事遮掩。”
    “我们不会那样。”盖尔说。
    “然后,我们会领略到一份新的自由和新的幸福。”哈丽雅特说。
    “然后你会教我做奶油糕点。”
    07
    洛伊丝和戴夫出门去了。但李娟会来他们家,霍诺尔也会来——她放春假回来了。这几位年轻的姑娘都说她们很高兴来看德鲁。哈丽雅特做奶酪比萨饼,虽然她可以自由安排时间,但有时候她会留下来,和女孩儿们一起吃东西。
    李娟教盖尔和霍诺尔说“卢茨基·格斯拉肚子了”、“卢茨基·格斯呕吐了”,德鲁本来在喝果汁的,听到这些话就大笑起来,笑得都被呛到了。
    然后,李娟教盖尔和霍诺尔说“果汁从德鲁的鼻子里喷出来了”。
    哈丽雅特把厨房收拾整洁,然后开车回家。都已经4月底了,雨还是下个不停。
    电话铃响的时候,她还在熟睡。
    “她不见了。”洛伊丝说。
    “谁不见了?”哈丽雅特迷迷糊糊问道。
    “就是盖尔。盖尔不见了。”
    挂钟红色的数字显示,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她什么时候走的?”
    “我们十一点左右回到家,德鲁已经睡着了,霍诺尔一个人在那儿。盖尔送李娟去公交车站——离家就两个街区远,之后她就一直没回家。霍诺尔打了她手机,却听到手机铃声在她房间响。她带了卢茨基·格斯一起去,但她出门没多久,卢茨基就回来抓门了。霍诺尔把狗放进屋,牵引绳还在狗身上。”
    “你们报警了吗?”哈丽雅特问。
    “人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警方不会采取措施。而且,因为她过去的那些经历,警方根本不太可能采取什么行动。她现在满十八岁了,可以自由去她想去的地方。”
    “也许她和李娟一起回家了呢?”
    “我们给李娟打过电话,她说,盖尔只把她送到公交车站。”
    “啊?”哈丽雅特说,“要我过来吗?”
    一阵久久的沉默。
    “我过来吧。”哈丽雅特说。
    “不用了,不用了,没事的,”洛伊丝说,“戴夫正在外面一条街一条街、一家一户地找她。”
    “那好吧。”哈丽雅特说。
    “你觉得她到底是怎么了?”洛伊丝问。
    “我猜,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熟人。”
    “我知道,”洛伊丝说,“我也这么想,我只是没法相信她就那样把卢茨基·格斯丢下不管。戴夫还在冒着大雨挨家挨户找她。”
    “戴夫在做他应该做的事。”
    “是吧。”洛伊丝说。
    “也许早上她就回家了,可能就是遇到了什么人。”
    “我最讨厌她这种样子,”洛伊丝说,“相比之下,死了还好些。至少你不会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一直惶惶然。”
    08
    第二天中午,哈丽雅特来到盖爾家里的时候,两名警察已经在那里了。没到二十四小时,但洛伊丝坚持报警,可能还动用了她在警局的关系。他们查询了监狱和医院的记录。“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警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她已经十八岁了。”
    “今天下课后她本应该和李娟见面,”洛伊丝说,“可是她没有出现。”
    戴夫一直在挨家挨户敲门找她。有个男人说,昨晚见到过三个女孩儿在石墙上走,还过了街,但那时候还早,天还亮着。
    哈丽雅特走进厨房,她煮了咖啡,然后做了晚餐要吃的三明治和汤,但没人吃。警察也什么都不吃,连咖啡都不喝。哈丽雅特单独和警察沟通,告诉他们关于药剂师、牙医、汽车代理商的事。警察听着,但没做笔录。哈丽雅特以为没人注意到她,就打开餐厅放银器的抽屉查看。
    “我已经看过了,”洛伊丝在客厅那边大声说道,“什么都没少。”
    警察说:“想开点儿,如果她一直不见人,你们就发寻人启事。你们还可以请私家侦探。我们保持联系。”
    金杰,家里的大姐,周五上完课就从学校赶回来了,但她一直表示,她对盖尔很生气,对父母也很不耐烦,所以她吃完晚餐就走了,洛伊丝也没反对。戴夫的兄弟来到河谷大道和他们一起过了一晚。李娟和霍诺尔周六全天都和他们在一起,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晚的事。李娟说:“她说第二天还要和我一起学习,她一切如常,非常开心。去公交车站的路上她都在和我练习说汉语。”
    霍诺尔说:“我觉得她送李娟去车站应该不会用很长时间。那晚他们出去没多久,卢茨基·格斯就回来抓门,它拖着牵引绳。我打了盖尔的手机,却听到手机铃声在她房间响。”
    哈丽雅特把做好的三明治、咖啡和曲奇,端了过来。
    盖尔消失的第五天,洛伊丝和戴夫回去工作了。是时候回去工作了,他们说。他们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事。
    09
    然而,每次重复还是会有一点儿不同。这一次,戴夫几乎说不出话了,短短几天内,他就老了很多,面如土色,头发稀疏,眼睛黯淡无光,像是病了。洛伊丝也异常沉默,她心里其实一直在猜测盖尔什么时候会再次离家出走,现在她真的走了。洛伊丝一直没精打采,目光呆滞。
    “这样提心吊胆、焦虑不安下去什么意义都没有。”洛伊丝跟哈丽雅特说,“我们要再听到她的消息可能是几个月之后了。”
    洛伊丝接下来要忙两桩大案子。她把日子填得满满的。
    戴夫开始每天下午三点半回家,然后开车送德鲁去打橄榄球,去上单簧管弹奏课,去上阅读辅导课。夏天到了,戴夫就每天早上开车送德鲁去参加网球夏令营,下午四点接他去上游泳培训课。他们的这些行程大多有冰淇淋吃。
    夜间总有人把剩饭吃得一干二净。哈丽雅特简直没法相信半锅千层饼、意大利烩饭或是烤鸡一夜之间就没了。戴夫和德鲁都长胖了。而洛伊丝瘦了,她让熨衣女工把一堆半身裙的腰身收小。
    哈丽雅特和洛伊丝一起参加戒酒互助会时,洛伊丝每周都说同样的事。“每次我说这些,戴夫都很烦,”她说,“可我受够了。这次我真的受够了。如果她想变好,那是她的事。如果她想玩儿,那也是她的事。我放弃。我出局。戴夫觉得我这样很冷漠。”
    “但我还是爱她,”洛伊丝说,“我当然爱她。所有的孩子中,我最爱的是她。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可她是我生命中最不可企及的爱。我永远不会停止爱她,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刻也没法不爱她。我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渴望碰到她,碰到她的皮肤、头发,听到她的声音。”说到这里,洛伊丝开始抽泣,“但她再也不能、永远不能再生活在我家里了。”
    哈丽雅特不相信。盖尔当然会回家。洛伊丝当然会让她在家里生活。
    10
    “哈丽雅特,你知道吗?”戴夫从他房间出来,走进厨房。他打开冰箱,拿出一个盛满土豆沙拉的大碗,“简直让人啼笑皆非。我是说,她中文成绩得了A,大多数拿过ABC的孩子都没法做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劫持了她!该死的警察不肯采取任何行动,那个侦探也好不到哪儿去,只会给我们发账单。”
    哈丽雅特点点头,做饭的时候尽量发出轻柔的声响,可是她不同意戴夫的话。盖尔把在街头流浪的生活想得太诗意了。哈丽雅特不会和戴夫说,盖尔消失的头一天,她闲扯的那些关于垃圾大餐的话。她要给子孙后代说她自己的故事,她像大卫·科波菲尔那样的流浪日子。
    每当哈丽雅特开车经过保时捷代理店时,经过药店时,经过格林街的餐馆时,心中会莫名地蹿起熊熊怒火:她想把那些店的玻璃门砸碎,想揪住那些貌似和善的白人商人的领带,让他们暴露在整个世界面前。
    到了夏天,帕里什斯夫妇又做了婚姻问题咨询。洛伊丝和哈丽雅特说:“他不肯和我谈盖尔的事,快把我逼疯了。”
    “洛伊丝整天都在说盖尔的事,整天都在想盖尔。并不是我要压抑什么,”戴夫和哈丽雅特说,“我只是不明白,这样一遍又一遍重复同样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我们的咨询师和戴夫说话的方式好像他是个三岁小孩儿,”洛伊丝说,“戴夫竟然喜欢这种方式!他说欣赏这种简单清楚的方式,但我觉得没什么事是简单的,也没什么事弄清楚過。”
    11
    餐桌上原来铺了一张又大又红的米其林地图,哈丽雅特用了几周时间移除地图,重新装饰餐桌。8月,她开车送帕里什斯一家人——洛伊丝、戴夫和德鲁——去洛杉矶国际机场。洛伊丝的姐姐在意大利中部的翁布利亚租了一套别墅,租期三周。金杰晚几天也会来和他们一起,过几天学校就放暑假了。哈丽雅特有了一个带薪假期,可她哪儿也没去,只是偶尔去朋友家的泳池游泳。她也可以在帕里什斯家的泳池游泳,但她愿意有一阵子能不去那里。他们另外请了一个照看宠物的保姆。哈丽雅特原本可以为他们照看宠物的,去年他们去纽约,就是她给他们照看的,但她还是想离开这家人、这幢房子一阵子。
    哈丽雅特第一天回到这座科德角式样的宅子上班时,感到一阵强烈的悲伤,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洛伊丝和戴夫之间的矛盾似乎化解了,他们俩都在家,晒黑了。他们热情地请哈丽雅特品尝风干的猪面颊肉和烟熏猪肉肠,跟她讲述他们在罗马吃过的洋蓟和猪肚,大笑着形容他们在一个有名的屠夫那里吃的一块巨大牛排。比起上次盖尔带着银器和博士音响出走,这一次他们的伤痛恢复得要快些。那次,洛伊丝整整三周没和戴夫说话,哈丽雅特甚至觉得他俩的婚姻要到头了。
    哈丽雅特从不会说出来,但帕里什斯一家人从盖尔消失的伤痛中恢复过来后,生活得更好了;他们的伤痛愈合得很快,很快就找回了生活的平衡。盖尔已经消失五个月了,电话铃响起时,他们已经不再惶恐,已经能够正常地接听电话。
    到了10月,洛伊丝人看上去显得丰腴了一些。戴夫因为坚持指导德鲁做田径运动,身体也健康起来。哈丽雅特常常在冬日的花园里花上许多时间去播种农作物:莴苣、胡萝卜、甜菜和香草,悉心栽培,然后收获各种庄稼。可她还是觉得焦躁不安。还有几天就11月了,哈丽雅特请求加薪。“当然要加薪,”洛伊丝说,“我们应该先想到的,早就该给你加薪了。你想加多少?”
    哈丽雅特说,每天多加五美元,帕里什斯夫妇每天给她多加了八美元。
    冬天刚刚到来的那些清冷日子,空气中的潮湿气味儿让哈丽雅特想起和盖尔开车经过城里去参加聚会的那些时光。她想念盖尔,时常会想得心痛,想得自己都愤怒起来。她做蛋挞和苹果派时,就想起盖尔总是说:“慢点儿,慢点儿,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把蛋加进去的……往后站一点儿嘛,我得看你怎么捏面包皮。”
    哈丽雅特原本以为,加薪可以让自己获得些许安慰,但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有别的想法冒出来。格林街上有一个小餐馆正在挂牌出租,哈丽雅特想象着在那里可以把去药店和路边那家小饭店的流浪女孩儿拦下来,给她们提供免费午餐。哈丽雅特的一个朋友在阿尔塔迪纳市新开了一家大面包店,需要一个面包师,如果去的话,哈丽雅特的收入在短时间内会减少,但她可以接受,比起其他工作来,这可是一份正儿八经的做食物的工作。
    中午她去买菜的时候,常常会情不自禁地考虑起这些事来,她常常在一点左右到达这座科德角式样的房子,正好可以带卢茨基·格斯出去遛一圈。他们穿过街巷,走上那条沿着河谷边缘蜿蜒的小径,一直走到通向峡谷底部的那条路。然后继续往下走,过桥,再回到溪流的另一边。过去六个月里,哈丽雅特许多次带卢茨基·格斯走过这里,可能有五六十次吧。
    然而,是另外一只狗,一只名叫辛巴德的混血小猎犬发现的。辛巴德沿峡谷的矮墙追赶一只松鼠,尽管主人一直在后边叫它,它没听见似的。后来,它终于回来了,给主人带回来一份礼物。他主人告诉警察,开始她看到的只是一个混杂着黑色腐叶和白色鹅卵石的土块。但当她让辛巴德坐好,把东西吐在地上时,她仔细一看,就看到了一只人手的骨头。
    12
    骨盆和右腿都断裂了,颈椎也压碎了。身体卡在茂密的树丛和新长出来的树苗之间。可能的死亡原因是,身体长久地暴露在日晒雨淋下。即使她尖叫求救过,因为离大路太远也没人能听到。还有那雨,一直下着的雨遮掩了一切。
    离尸体不远处,有一把破伞缠在野黄瓜藤里,伞架已经弯曲生锈,黑色的伞布破烂不堪。
    遗体还没有运上担架,市里的调度员就在失踪人员数据库里输入了关键词:女性、棕色运动衫、金发、河谷大道,并试着进行了身份匹配。之后,法医做了牙齿等信息的例行核查。
    就在峡谷最陡峭处,墙壁垂直度最高的地方,有一道矮墙到头了。盖尔在这矮墙上走过无数次,双臂像鸟儿翅膀一样伸开。而就在那一次——可能是一阵风刮住了她的伞——她滑倒了。就在那儿,街对面,离那栋科德角式样的建筑也许就五十米远。
    有人见过她出现在橘园酒店,在公交车站——往市里去的车站。但她是要回家的,她过街,走上矮墙。警察来到這所房子时,哈丽雅特在厨房里,警察说起他们的发现时,她也在餐厅。
    她起身去准备咖啡。一个警察到厨房来说他们马上就走了,不必准备他们的咖啡。哈丽雅特轻声问他:“为什么没人有一点点感觉?为什么没有别的狗早点儿发现她?”
    警察说,有些狗应该发现过她。但雨水把一切都冲刷得不着痕迹。
    13
    追悼仪式在河谷边上那座美丽的石头建筑里举行,那栋建筑可以租来举办重要事件。盖尔的心理咨询师和小蜜蜂救助所的朋友们都来了,她在塞阔雅县中学读书时的许多老师也来了。塞阔雅县中学的校长做了追悼致词。盖尔的心理咨询师说,盖尔积极进行康复治疗,激励了他们所有人。李娟和霍诺尔走上台说,她俩要把盖尔学汉语时最喜欢说的话念给大家听。李娟一句一句说,霍诺尔一句一句为大家翻译。
    所有的灯都关上了,光线暗了下来,戴夫播放了一段十分钟左右的录像:还是那个白白胖胖的金发娃娃的盖尔;还是那个浅黄色头发的蹒跚小孩儿的盖尔,她在摇摇晃晃地学走路,有时候身子会往后倒退着爬;十岁的盖尔,那次她穿着蓝色的速比涛泳衣,头发湿漉漉的,从水里拿出一个旧旧的金色奖杯举到空中;金发如云的盖尔,她在排球场上打出一连串漂亮的三传,把球直接推过网、扣球;盖尔戴着一顶看上去笨笨的绒线帽露齿一笑,她在举办薯条晚宴,因为她过了六个月干净、清醒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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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9-7-29 14:3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唉,虽然和推理和犯罪无关,但看了还是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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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0-3-31 21:41:5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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