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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l841123 于 2022-10-11 00:59 编辑
科托格里亚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小镇,位于坎帕尼亚大区中心,坐落在一片山丘上,东眺塔布尔诺山,南望维苏威火山,在意大利旅游指南中被誉为“人间天堂”。
小镇仅有1472人,一个多世纪以来没有多大变化。小镇的收入主要来自三个方面:葡萄酒、橄榄油和松露。科托格里亚白葡萄酒味道芳香酸甜,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葡萄酒之一,由于产量有限,早在装瓶前就已预售一空。至于科托格里亚橄榄油,你从未在当地超市货架上看到它,唯一的原因是,许多米其林星级餐厅只使用这个品牌的橄榄油。
松露是大自然馈赠给当地人的一种美食,令周边地区的人羡慕不已。世界各地的餐馆老板云集这里,寻找科托格里亚松露,这些松露只供给最识货的顾客。
的确,有人曾经离开科托格里亚,去别处寻找财富,但他们当中的聪明人很快就会回来。另外,在这座中世纪风格的山城,男性预期寿命是86岁,女性91岁,比全国平均水平高出8岁。
小镇主广场中心矗立着意大利建国英雄加里波第的雕像,不过现在科托格里亚以饼干闻名于世,而非战役。镇上只有12家商店、两家餐馆和一家酒吧,镇议会不准许开设更多,担心会引来游客。这里没有火车,公共汽车每周只出现一次,供那些傻乎乎想去那不勒斯旅游的人乘坐。少数居民拥有汽车,但却很少用到它们。
该镇由六位长老组成的议会管理,最年轻的一位,其血统只能追溯到三代,并不被人们视为本地人。酒庄老板洛伦佐·佩莱格里诺(依据职权任议会主席)、橄榄油公司经理保罗·卡拉菲尼和松露大师彼得罗·德罗萨都是议会成员,剩下的三个席位每五年举行一次选举。在过去的15年里,由于没有人对校长、药剂师或杂货商提出异议,选民们几乎忘记了如何进行选举。
当地警察局只有一个警察,卢卡·真蒂莱,是由那不勒斯当局任命的。卢卡尽量不去打扰他们,但下面这个案子发生后,他只得向上汇报了。
没有人知道迪诺·隆巴尔迪来自哪里,仿佛乌云一样,一夜之间就出现了,显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隆巴尔迪看起来足有6英尺4英寸,拥有重量级拳击手的体格,但他没料到自己的对手并不那么好对付。
他开始对镇上较弱势的居民,包括几个店主、商人和两个餐馆老板,实施恐怖统治。他说服他们需要保护,虽然他们对此感到疑惑,因为在人们的记忆中,科托格里亚没有发生过严重的犯罪事件,就连当年德国人也懒得爬上那座山。
卢卡一年前就65岁了,按理说应该退休,但由于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他只能继续干着。而当102岁的镇长马里奥·佩莱格里诺去世时,真正的问题出现了,必须举行选举来接替他。
人们都以为他的儿子洛伦佐将接替他,然后保罗·卡拉菲尼将成为镇议会主席,其他人都会上升一级,空缺的职位由当地屠夫翁贝托·卡塔内奥填补,直到隆巴尔迪出现在镇政厅,并在镇长候选人名单上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当然,没有人怀疑洛伦佐·佩莱格里诺会以压倒性优势获胜,因此,当那个拄着拐杖、左腿打着石膏的书记官在镇政厅的台阶上宣布隆巴尔迪获得551票,佩莱格里诺获得486票时,人们大为震惊。事实上,听到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谁投了隆巴尔迪的票。
紧接着,隆巴尔迪接管了镇政厅,占据了镇长官邸,解散了议会。他上任几天,人们就得知他将对镇上的三大公司征收销售税,后来又将这项税收扩展到店主和餐馆老板。除此之外,他还开始向买卖双方索要回扣。
不到一年,人间天堂变成了人间地狱,镇长很高兴扮演撒旦的角色。所以,坦率地说,当隆巴尔迪被谋杀后,没有人感到吃惊。
卢卡·真蒂莱告诉议会主席,由于谋杀案不在他的管辖之内,他必须通知那不勒斯当局。他在报告中承认,1472个小镇居民都是嫌疑人,他完全不知道谁是凶手。
那不勒斯是一个对侦办谋杀案颇有经验的城市,一名精明能干的年轻侦探被派去调查此案,以抓捕嫌疑人,带回受审。
现年34岁的安东尼奥·罗塞蒂,最近晋升为警督,负责处理此案,不过他认为这会给自己带来不便,让他远离第一线。他向局长保证,他会尽快结案,然后返回那不勒斯,对付那些真正的不法之徒。
然而,卢卡·真蒂莱在警督罗塞蒂踏上小镇之前死于心脏病,没有帮上任何忙。有人认为整个事件让真蒂莱承受了巨大压力,因为小镇最后一起谋杀案发生在1892年,当时的警官就是他的曾祖父。唯一对此案有所了解的人是负责检查的医生,住在附近村子。
羅塞蒂在去科托格里亚的路上打电话给巴罗内医生。他沮丧地得知,隆巴尔迪死后几小时即被火化,骨灰撒在了山的另一边。当地人对此人的憎恨可见一斑。巴罗内医生可以证实的一件事是,在被装进塑料袋运走之前,只有他和卢卡·真蒂莱见过尸体。
“所以现在只有你和我知道谋杀是怎么发生的。”巴罗内把尸检报告交给罗塞蒂时说。
当天晚上,安东尼奥·罗塞蒂警督抵达科托格里亚,旋即被告知,镇议会决定让他住在镇长家,直到抓获凶手。
“总而言之,”议会主席说,“我们要速战速决,让这个年轻人尽快回到那不勒斯。”
第二天,安东尼奥在当地警察局设立了办公室,包括两个小房间、一个小牢房和一个盥洗室。再次阅读了巴罗内医生的报告后,他决定离开办公室,去镇上四处走走,希望有人会接近他,提供一些信息。但是,尽管他走得很慢,面带微笑,人们还是穿过马路,不愿和他说话。显然,他没有被看作是什么好人。
整个上午徒劳无功,安东尼奥回到办公室,列了一张从隆巴尔迪之死中获益最多的人员名单。他无奈地得出结论,必须从镇议会成员开始。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葡萄酒、橄榄油和松露,决定先从松露入手,于是打电话给德罗萨先生办公室,约定当天傍晚去见这位议员。
“要不要来杯葡萄酒?”警督还没坐下德罗萨就说道。
“不了,谢谢,先生,执勤时不行。”
“说得对。”德罗萨说,不过还是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当地白葡萄酒。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安东尼奥边说边打开笔记本,低头看着准备好的问题,“你的家族已经在科托格里亚生活了200多年——”
“300年。”松露大师纠正道。
“我希望你知道是谁杀了迪诺·隆巴尔迪。”
德罗萨又斟满酒,喝了一大口,说道:“罗塞蒂警督,我当然知道,因为是我杀了隆巴尔迪。”
安东尼奥很是惊讶,来到这里第二天就有人招供了。他已经在考虑载誉而归,回到那不勒斯继续侦办重案。
“你愿意签署一份声明吗?”
“当然愿意。”
“你知道吗,德罗萨先生,你必须和我一起去那不勒斯受审,你可能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自从杀了那个混蛋,我就知道后果。但是我不抱怨,我已经度过了美好的一生。”
“你为什么要杀隆巴尔迪?”安东尼奥问,他认为任何犯罪都存在动机。
德罗萨第三次给自己斟满酒。“他是一个邪恶的人,警督,每一个接触过他的人都吓坏了。”他停顿了一下,呷了一口酒,“他让他们的生活变得难以忍受,包括我的生活。”
“具体是什么?”安东尼奥追问道。
“他不仅对我的松露征收高额的销售税,还向我的老客户索要回扣。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会让我破产。”安东尼奥不停地记录着。“去年,公司自从我接替父亲职位以来首次出现亏损。”德罗萨说,“事实上,他罪有应得。”
“我还有一个问题,”安东尼奥说,“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用松露刀捅的,”德罗萨毫不犹豫地说,“这样似乎最为合适。”
“你捅了他几刀?”
“六七刀。”他边说边拿起一把刀做了示范。
“德罗萨先生,我相信你知道,浪费警察的时间是一种严重罪行。”
“是的,我当然知道,”德罗萨说,“现在我认罪了,你可以逮捕我,把我关起来。”
“我很乐意这么做,”安东尼奥说,“如果隆巴尔迪真的是被捅死的。”
松露大师耸了耸肩,“这很重要吗?告诉我隆巴尔迪是怎么死的,我会认罪。”
这是安东尼奥第一次知道有人会冒名顶罪。
“德罗萨先生,在你惹出更大麻烦之前,我要走了。”
松露大師看起来很失望。
安东尼奥合上笔记本,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经过一个猪圈时,他努力忍住笑,因为他从没见过如此惬意的一群猪,仿佛它们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被人屠宰似的。
安东尼奥在回警察局的路上,发现广场的另一侧有家药房,突然想起自己需要买肥皂和牙膏。门上的小铃铛响了一下,他走了进去。他在柜台边站了好一会儿,一名年轻女子才从里面走出来,招呼道:“早上好,罗塞蒂先生,你需要什么?”
如果你是镇上唯一没人认识的人,那么每个人都会知道你。
那不勒斯最凶狠的恶徒都吓不倒安东尼奥·罗塞蒂,但科托格里亚的这位药剂师却让他张口结舌。她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我想买……一块肥皂。”他终于说道。
“在你身后的第三个架子上有很多选择。”
安东尼奥挑了一块肥皂,但没要牙膏,因为他想尽快回去。他把肥皂放在柜台上,尽量不盯着她看。
“在那不勒斯警察都是白吃白拿吗?”她强忍着笑问道。
“真是对不起。”安东尼奥一边说一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硬币,扔在柜台上。
“有需要就再过来。”她把肥皂装进小袋子递给他。
他逃也似的离开药房,很快回到警察局。他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写他与德罗萨的失败会面报告,但发现很难集中精力。待缓过神后,他拿出之前的名单,画掉了松露。
安东尼奥决定接下来去拜访橄榄油公司经理保罗·卡拉菲尼,但这次不事先打电话告诉对方。午饭刚过,他就离开警察局,前往郊区工厂,很高兴路上必须经过药房。走近店面时,他放慢脚步,瞥了一眼橱窗。她站在柜台边和一位老妇人谈话,当他经过时,她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微笑,这使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当安东尼奥到达卡拉菲尼橄榄油工厂时,他问接待员是否能见卡拉菲尼先生。
“你有预约吗?”
“没有。”他说,出示了警察证。
“嗯,我知道你是谁。”接待员说,拿起电话,冲着话筒说,“那个警察要见你。”
安东尼奥微笑着,这时走廊另一侧的一扇门打开,一位老先生出现了。“请进,罗塞蒂先生。”那人彬彬有礼地说。
“很抱歉,我没有预约,先生。”安东尼奥边说边跟着卡拉菲尼先生走进办公室。
“可以理解,”卡拉菲尼说,“毕竟,你是想让我大吃一惊,但是我一点也不惊讶。”
“为什么?”安东尼奥在他对面坐下后问。
“人人都知道你正在调查隆巴尔迪谋杀案,我本以为你会第一个采访我。”
“为什么?”
“因为我从不隐瞒我憎恨这个人。所以我估计,你不想预先告诉我是要逮捕我。”
安东尼奥放下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卡拉菲尼先生?”
“因为众所周知,我杀了镇长。我发现忍受这种犯罪压力简直是种巨大的折磨。”
“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毁了我的生意。这个该死的家伙再多活一年,我就没有什么可以留给子孙后代了。庆幸的是,我儿子已经准备好接管一切。现在你必须把我铐起来。”卡拉菲尼站起身,伸出双臂,好像希望被戴上手铐似的。
“在逮捕你之前,卡拉菲尼先生,”安东尼奥说,“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杀死隆巴尔迪的。”
“我勒死了他。”卡拉菲尼毫不犹豫地说,坐了下来。
“用什么?”
这一次他犹豫了,“这有关系吗?”
“没太大关系,”安东尼奥说,“因为恐怕隆巴尔迪不是被勒死的。”
“他被火化了,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我看过尸检报告。我可以向你保证,卡拉菲尼先生,他不是被勒死的。”
“告诉我他是怎么被杀的,我确信凶手很快会自首,这样所有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肯定不会。”安东尼奥说,“所以请务必告诉你的朋友,卡拉菲尼先生,我要抓住杀害隆巴尔迪的凶手,把他们关进监狱。”说完,他啪地合上笔记本。
安东尼奥起身准备离开时,在卡拉菲尼的办公桌上看到一张照片。橄榄油经理脸上露出微笑。“我女儿的婚礼,”他解释道,“她嫁给了我的朋友德罗萨先生的儿子。油和水也许不能融合,警督,但橄榄油和松露肯定能。”他哈哈大笑起来,安东尼奥相信这个玩笑他已经讲过很多次。
“那位主伴娘是谁?”安东尼奥指着站在新娘后面的年轻女子问。
“弗兰切斯卡·法里内利,佩莱格里诺先生的外甥女,我本来希望她能嫁给我的二儿子马里奥,但是未能如愿。”
“为什么?”安东尼奥问,“听起来很般配。”
“没错,但意大利现代女性似乎有自己的想法。要怪就怪她父亲,不应该让她上大学。”安东尼奥差点笑起来,但他怀疑老先生是当真的。“很抱歉我帮不了你,警督。”
“我也很抱歉。”安东尼奥说。
他决定在回办公室写另一份失败的会面报告之前,顺便去一下药房。但他失望地发现,柜台后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和一位顾客聊天。
“你需要什么,罗塞蒂先生?”他走进店里时中年男人问道。
“我要一支牙膏。”
“架子的最上面,右边。”
他正要付钱,这时弗兰切斯卡拿着一张处方出现了。
“这就行了,夫人。但如果病情加重了,一定要告诉我。”弗兰切斯卡对顾客说。
“谢谢你,亲爱的。”顾客说,离开了药房。
“你是来逮捕我父亲的吗?”弗兰切斯卡问。
“不,现在我要找声称自己没有谋杀隆巴尔迪的人。”
“哦,很遗憾,我没有杀他。”法里内利先生说,“我倒乐意能杀了他,但不幸的是,那天我正在罗马参加一个药学会议。”
“可我没有。”弗兰切斯卡咧嘴笑道。
“待在一個你谁都不认识的小镇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法里内利先生说。
“所幸的是,”安东尼奥说,“人们开始友好起来,而且我的住处好极了。”
“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哪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吃顿饭。”
“你们太好了。”
“我们定在周四晚上8点好吗?”
“我很期待那一天。”安东尼奥转身时说道。
“别忘了你的牙膏,罗塞蒂先生。”弗兰切斯卡说。
第二天早上,安东尼奥刚走到警察局前,就看见一个大胖子站在门口,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的长围裙。
“早上好,探长。”
“警督。”安东尼奥纠正道。
“我是翁贝托·卡塔内奥。”
“那位屠夫,”安东尼奥说,“你的店铺在镇广场上吗?”
卡塔内奥点点头,放低声音,“我想也许我能帮助你调查。”终于出现了告密者,安东尼奥想。他打开门,领着卡塔内奥走进办公室。“首先,我需要确定,”卡塔内奥说,“如果我告诉你谁杀了隆巴尔迪,案件不会扯上我。”
“我向你保证,”安东尼奥打开笔记本说,“前提是我们在审判时不需要你做证人。”
“你不需要证人,”卡塔内奥说,“因为我可以告诉你他藏枪的地方。”
安东尼奥啪地合上笔记本,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还没告诉你凶手是谁。”卡塔内奥说。
“不用麻烦了,卡塔内奥先生,因为隆巴尔迪不是中弹而死。”
“但是吉安·卢乔告诉我他开枪打死了那家伙。”卡塔内奥抗议道。
“我完全可以把你关进牢房待上几天,让你的朋友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诬告吉安·卢乔。”
“吉安·卢乔·阿尔塔纳是我认识最久、关系最铁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让警方逮捕他?”
“我没有,”卡塔内奥说,“我们掷币决定这件事,而我输了。”
“你输了?”
“谁赢了谁就说自己杀了隆巴尔迪。”
“如果你赢了,你会怎么杀死隆巴尔迪?”
“我也会开枪打死隆巴尔迪,因为我们只有一把手枪,我们已经商量好把枪放在他那儿。”
“我很好奇,”安东尼奥说,“你的朋友吉安·卢乔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承认他杀了隆巴尔迪?”
“隆巴尔迪当镇长的时候,他一日三餐都在卢乔的餐馆白吃白喝。”
“这也不足以成为杀人的理由。”
“如果你失去了所有的老顾客,就因为镇长总是在你周围,你也会想杀了他。”
安东尼奥点点头。
“顺便问一下,”卡塔内奥说,“他不会是被人捅死的吧?”
“滚出去,卡塔内奥先生,在我把你和你的朋友关起来之前。”
安东尼奥想,这个早上并非一无所获,因为他现在相信,只有他、医生和凶手知道隆巴尔迪是怎么被杀的。
周四晚上,8点刚过,安东尼奥敲响了弗兰切斯卡家的屋门。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我是埃琳娜·法里内利,弗兰切斯卡的母亲。我一直期待见到你,罗塞蒂先生,请进。”她把客人领到客厅。她的丈夫正在开一瓶酒,不见弗兰切斯卡的踪影。“她马上就下来。”埃琳娜说,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
马里奥·法里内利递给安东尼奥一杯酒,“你今天逮捕了几个人?”
“真有点令人失望,”安东尼奥说,“今天没有人承认杀死隆巴尔迪。”
他说话时,弗兰切斯卡走进客厅。
安东尼奥立刻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没穿白大褂。她穿着红色丝绸上衣、黑色裙子和一双高跟鞋,鞋子肯定不是在科托格里亚买的。他尽量不去盯着她。还有哪些不同?当然,她的长发披散下来了。他一直觉得她美极了,但没想到还能变得更美。
“你是个训练有素的侦探,”她说,“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叫弗兰切斯卡,但我不知道你叫安东尼奥还是托尼。”
“我妈妈叫我安东尼奥,但朋友们叫我托尼。”
“我知道你在那不勒斯工作,”埃琳娜·法里内利说,“但你们是那不勒斯本地人吗?”
“是的,”安东尼奥说,“我父母都是教师,我有两个兄弟,一个是印刷工,另一个是律师。”- x' T& e s9 l7 W+ D
“你一直都想当一名警察吗?”弗兰切斯卡问,这时她父亲递给她一杯酒。
“是的,我喜欢当警察。但在那不勒斯,警察得选择站在白道还是黑道。”
每个人都附和着笑起来。安东尼奥意识到,当你不了解对方,但又想了解时,谈话会多么别扭。
弗兰切斯卡的母亲是一位传统的意大利家庭主妇,厨艺精湛,完全可以开个餐馆。吃饭的时候,她丈夫讲了很多他在药房听到的故事,逗大家开心。他承认,那是镇上最八卦的地方,每个人都对谁杀了隆巴尔迪有自己的看法。
“我有一种感觉,当我回到那不勒斯时,我将是唯一没有承认谋杀镇长的人。”
法里内利一家人的热情好客让安东尼奥感觉像在家里一样,他不记得马里奥一晚上开了多少瓶酒。不过,到了离开的时候,他很高兴可以步行回去。如果他开车,他得逮捕自己。
“明天见。”弗兰切斯卡微笑着陪他走到门口时说,他看上去困惑不解,“我想你肯定该再买一块肥皂了。顺便说一下,我们的大多数顾客每次都是买三盒,甚至六盒。”
“我可以请你吃饭吗?”他问。
“太好了。”
对安东尼奥来说,这一天一开始就很糟糕,邮递员觉得该轮到他承认谋杀镇长了。
“先生,你是怎么杀死他的?”安东尼奥甚至没有拿起笔。
“我淹死了他。”邮递员说。
“在海里?”安东尼奥扬起眉毛。
“不,在他家的浴缸。我出其不意死死摁住他。”
“一定是,”安东尼奥说,“但是在我写下你的供词之前,我想问一下,你有多高?”
“5英尺3英寸半。”
“你有多重?”
“150磅左右。”
“你要我相信你淹死了一个身高6英尺4英寸、体重300多磅的大块头,而这种人绝不适宜泡澡。告诉我,先生,他当时睡着了吗?”
“没有,”邮递员说,“但他喝醉了。”
“啊,这还说得通。”安东尼奥说,“不过,坦率地说,如果他在你企图淹死他之前就死了,倒是有可能让人相信。总之,你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邮递员努力装出生气的样子。
“隆巴尔迪不是淹死的。不过,先生,你做得不错,更重要的是,今天上午有我的邮件吗?”
“有三封信,一封你母亲的,一封那不勒斯警察局局长的,还有一封你兄弟的。”
“是我的印刷工兄弟还是律师兄弟?”邮递员把信放在桌上时安东尼奥问道。
“律师。
“这个小镇还有任何秘密吗?”
“只有一个。”邮递员说。
与弗兰切斯卡在她最喜欢的餐厅共进晚餐就像行刑一样引人注目。如果他还想牵着她的手,那一定会成为当地报纸的头版新闻。
“住在小镇不觉得无聊吗?”当服务员收走盘子后他问道。
“一点也不,”她回答,“我可以和你读同样的报纸和书,看同样的电视节目,吃同样的食物,喝同样的酒。如果我想买衣服,参观美术馆,或者看歌剧,随时可以去那不勒斯待上一天。”
“可是那种热闹、刺激,还有——”
“交通、污染和涂鸦,更不用说你的一些那不勒斯同胞的举止。”
“我想握住你的手。”他说,这时背景音乐正在播放披头士乐队的畅销单曲《我想握住你的手》。
弗兰切斯卡看了看周围,微笑道:“那我们最好不吃甜点,去散散步。”
“我来结账。”安东尼奥边说边掏出钱包。
“不会有账单,”弗兰切斯卡说,“吉安·卢乔告诉所有人,尽管他承认杀害了镇长,但你拒绝逮捕他。”
“因为他无罪。”安东尼奥抗议道。当他们起身离开时,吉安·卢乔匆匆走过来,说希望不久能再见到他俩。
他们一起走过迷宫般的鹅卵石街道,弗兰切斯卡像老朋友似的和他聊着天,这是安东尼奥的另一个新体验。当他们最终来到她家门口时,他们第一次接了吻。
“明天见,”弗兰切斯卡边说边把钥匙插进锁眼,“我在想,你该买剃须刀片还是剃须膏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把门关上了。
那不勒斯警察局局长月底打电话给安东尼奥,询问调查是否有进展。
“我不能假装有进展,局长。”安东尼奥说,“到目前为止,”
他打开一份厚厚的文件,“有33人承认杀害了隆巴尔迪,更糟的是,我想他们都知道是谁干的。”
“有人会绷不住的,”局长说,“情况总是这样。”
“这里不是那不勒斯,局长。”
“那么谁是最后一个?”
“不是一个,是11个。当地足球队声称他们把隆巴尔迪推下了悬崖。”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不是他们干的?”
“我分别采访了这11个人,对于把他推下悬崖的具体位置,以及如何把他弄回家放在床上,他们说法不一。总之,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不是凶手。”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安东尼奥?”
“他们在过去的15年里没有赢过一场比赛。总之,隆巴尔迪不是这样被杀的。”
“显然,没有人会怀念他,”局长说,“因为我刚刚收到有组织犯罪部门负责人的报告,看起来那不勒斯秘密团体克莫拉把隆巴尔迪开除了,因为他们认为他过于暴力。所以,如果下个月底还不能破案,我希望你返回那不勒斯,这里真正的凶手还在街头游荡。”
包括安东尼奥在内的所有人都请了一天假,庆祝新镇长就职。洛伦佐·佩莱格里诺全票当选,没有人对此感到意外。在镇广场上,人们开心地跳舞、喝酒,一直持续到午夜,就在安东尼奥的卧室窗外,但这并不是他无法入眠的唯一原因。
第二天早上,他打电话给母亲,说他遇到了想娶的女人,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
“我真想马上见到她,”他母亲说,“周末带她来那不勒斯怎么样?”
“还是你和爸爸来科托格里亚吧。”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承认杀害隆巴尔迪的人从33人上升到41人。当局长从那不勒斯再次打来电话时,安东尼奥承认当地人击败了他,也许是时候结束案子,回到现实世界了。
事实上,如果新镇长没有打来电话,要求和他见面谈些私事,安东尼奥可能会这么做。当这位年轻侦探穿过广场朝镇政厅走去时,他以为镇上的谋杀嫌疑人将从41人上升到42人,因为佩莱格里诺是议会中唯一没有承认谋杀隆巴尔迪的人。但是,当那个不再拄着拐杖的书记官在台阶上迎接他,陪他来到会议厅时,他发现镇长和六个议员都坐在座位上,显然是在恭候他。
安东尼奥满腹狐疑地在桌子另一端坐下来,不知道这些议会成员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罗塞蒂先生,”新镇长首先开腔,“我们刚刚召开了镇议会会议,一致同意任命你为警察局局长。”但你们只有一个警察,安东尼奥想提醒他。“我们核实了那不勒斯警察局局长的薪酬,同意与他持平。我们还认为,有这么多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你需要一个副手。”
“真是太慷慨了,但是——”
“我们也承认,当务之急是建立一个新警察局。”
“我同意,但是——”
“我很高兴你能继续住在原镇长的房子里,”佩莱格里诺说,“因为我不需要两栋房子。”
“但是……”安東尼奥第三次张口,语气已经变得不那么坚决。
“而且,”镇长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没有进行投票,但如果你能娶一个当地女孩为妻,我想会很受选民欢迎。”
婚礼当天早上,几位宾客从那不勒斯赶来,安东尼奥向镇长保证第二天他们都会赶回去。
全镇的人见证了安东尼奥·罗塞蒂和弗兰切斯卡·法里内利的永恒爱情誓言,包括几位没有被邀请的人。当罗塞蒂夫妇离开婚礼庆典前往威尼斯时,安东尼奥觉得两周后他们回来时,庆祝活动仍在继续。
这对新婚夫妇在蜜月中吃了太多意大利蛤蜊面,喝了太多葡萄酒,当然他们也找到了一种不让自己长胖的方法,那就是通过疯狂做爱来燃烧过多的卡路里。
在蜜月的最后一天,他俩都承认很期待回到科托格里亚。在哈里酒吧享用了一顿难忘的晚餐后,他们乘坐贡朵拉回到齐普里亚尼酒店,欢度在威尼斯的最后一夜。
安东尼奥坐在床上看着妻子轻脱裙衫,当她钻进被窝时,他把她搂在怀里。
“谢谢你,这两周过得真愉快,”弗兰切斯卡说,“最重要的是,你一次也没有提到隆巴尔迪。”
安东尼奥笑眯眯地说:“你大概是我唯一没有问过的人。你认为是谁杀了他?”
“是我。”弗兰切斯卡说,身子靠得更紧了。
安东尼奥大笑起来,“你是怎么杀死他的,亲爱的?”
“我毒死了他。就在他上床睡觉前,我在他的咖啡里放了两滴氰化物。”弗兰切斯卡边说边关掉床头灯。
安东尼奥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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