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奇迹》作者：林斯谚（台）

泡沫圈

小男孩在床上翻了个身，感觉到刺眼的光芒渗入眼中；他揉揉双眼，一时之间还没从睡梦中的朦胧清醒过来。一直到吸入一撮冷冽的空气，整个脑袋才畅通起来。他倏地睁开双眼。
   推开厚重的棉被，男孩从床上坐起，清晨的曙光射入房内，小房间墙上的小钟，细长的手臂指着5。
   他的双眼快速转向紧邻着床铺的书桌，桌面上除了一堆凌乱的课本之外，还散放着几本绘满涂鸦的笔记本，以及一些文具用品。相对于这些书桌上的常客，那平放在桌面中央的长方形盒子便显得相当突兀。
   男孩的双眼绽放出兴奋、雀跃，掩盖不住的笑容因惊喜而迸现；他匆匆跳下床，顾不得无意中拉扯而半悬挂在床边的棉被，连拖鞋都没套上，任凭刚从被窝中出炉、热烘烘的双脚踏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热切地站在书桌前，伸出双手，将长方形盒子紧紧地捧在胸中。
盒子上的日本文字对他而言是一堆难解的数字符号，但光只看到上头的图片就够了，那显现着完美对称感以及优美流线型的机器人造型，深深的抓住了他的心。
   小男孩抱着模型玩具的盒子，打开了房门，赤脚跑上走廊，一边大叫着：“爸！爸！快来看我的圣诞礼物，最新机种的机器人！是圣诞老公公送我的！”
   他奔向走廊另一端的房门。
挂在床边快掉到地上的棉被，散乱的书桌面，被踢到一旁的拖鞋，在房间角落的小架子上并列着一排各式各样的模型――――
   带着冬季冻寒的晨光在小男孩的房间中逡巡。圣诞节，在这样的气氛下，迈出了脚步。
一
   敲门声弹响在午后略显滞闷的空气中，十二月的氛围，虽不至于令人昏睡，却更使人寂寥。
   “请进。”若平抽了张书签塞进大部头的英文书中，从书堆中抬起头。
   正对面的房门往内开启，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以战战兢兢的姿态对若平点了点头，前脚一迈，小心翼翼地踏入房内。
   “很抱歉打扰了，我是之前跟您联络过的，我叫柯梦行。”
   “你好，”若平从旋转椅上站起身，点头致意，“请随便坐。”
男子留着一头短发，面容整洁，眼睛细小；他谨慎地脱下厚重的外套，在沙发上落座。
   若平倒了杯水给来访者，说：“抱歉我这里只有白开水，我的研究室里从来不放其他饮料的。”
   “不不，喝水就可以了，”柯梦行有些局促地答到，他的两只手放在大腿上，轻微扭动着，“很抱歉耽误您的时间，大学教授应该很忙吧？如果您还在忙，我可以马上离开……”
   “你太客气了，”若平在柯梦行身边坐下，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既然我们已经事先约好时间，那么现在我的时间就是你的；还有，请不要用｀您｀来称呼我，我每次听到别人这样叫我，都会浑身不自在。”
   “原来是这样，”柯梦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很抱歉我这么语无伦次，因为……离开校园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再度进入大学这种学术的殿堂，又是教授的研究室内，难免觉得自己有点身份不搭……”
   “绝对没有这种事，”若平摇摇头，“待的够久，你会发现学术界是一个囚笼……算了，你怎么会找上我呢？”
   “因为我看了前几天的报纸，得知你刚解决了太平洋学院羽球场的密室杀人案，我细读报道后发现你不是警方的人，而是邻近大学的哲学助理教授，而且曾私下接受委托解决过许多案件。刚好我遇上的困难，不是警察能解决的，因此才会找上你。”
   “原来如此。那么谈谈你的委托吧。”若平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看来媒体才是最佳的侦探，连他没讲的事都报道的一清二楚。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柯梦行紧握着手中的纸杯，“我想委托您的，说起来根本不是一桩案件，而只是一件私事，因此就算你不接受，也是很自然的事。”
   “这是这场的，毕竟我不是警察，只是业余侦探，因此所接到的委托，很大一部分都不是公开的刑案，这点你不用担心。”
   “不过我相信这件事，真的超乎一般的委托……”柯梦行不安地施加手指的力道，纸杯开始轻微的扭曲。
   “没关系，你说吧。”
   “我希望，”进房间后对方第一次专心地正视若平，“你能证明这世界上是否真有圣诞老公公的存在。”
不，他没疯。若平紧盯着柯梦行的脸庞，下出结论。
    如果不是柯梦行脸上认真又严肃的表情，若平可能会当场哑然失笑；不过当他一看到男子眼中流露着异样的真挚时，便直觉这不是在开玩笑。他收起差点暴露的笑意，板起脸孔问道：“可以仔细说明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疯了，”访客扬起悲惨的笑容，“不过，这确实是我想拜托你做的事，证明圣诞老公公存在不存在，至少在十六年前的那一个圣诞夜。”
    “你的意思是，证明在十六年前的那一个圣诞夜，圣诞老公公是否存在？”
    “是的。”
    “不过圣诞老公公要么就是存在，要么就是不存在，这跟哪一年的圣诞夜没有关系吧？”
    “很抱歉，我的逻辑思考不是很灵光，是我表达的不好，”柯梦行用右手抚触着脑后的头发，“应该这么说，十六年前的圣诞夜发生了一件事，而我希望你能证明作出那件事的，究竟是不是圣诞老公公。”
    “嗯，这么说就清楚了。那么请从头讲起吧。”
    若平发现当叙述的重心落到柯梦行身上时，对方原先的局促不安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然融入述说中的一种神入，仿佛化身为说书人，无形中升起擭人心神的吸引力。
    “我是土生土长的花莲人，除了大学时代在北部念书之外，其余时间都待在花莲；我家住在吉安乡，二十八年来，那里一直是我充满回忆的美好故乡，真的是个好山好水的好地方。”
    “我的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我对她的记忆相当模糊；因此我可说是由父亲还有祖父母带大的。母亲过世时，父亲在加油站上班，后来他陆续换了许多工作，货运司机、代课老师、摆地摊等，他都做过，最后他经营起汤包店，做出口碑来，工作上才趋于稳定。他在离家三个接口处租了一间店面做生意，并雇了一个年轻人当帮手。那时他卖的汤包相当有名，因为研发出新的制作方法，连记者都来采访。就这样，他一做就是十五年。”
    “我的父亲虽然学历只到高中，但他相当好学，在我还没出生之前，他所存下来的钱，几乎都拿去买书，什么样类型的书他都阅读；即使在工作的时候，只要一有空，他也会抓起书本啃。而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他在我身上最不吝惜花费的，就是书本跟--------玩具。”
    “玩具？”
    “嗯，书本当然就不用说了，但玩具不一样，如果不是有钱人的话，一般父母不会花大钱买玩具给小孩的，他们会认为那是一种浪费。但我父亲不同，每当他带我出门，经过玩具店时，我总是会驻足观望，然后他就会说：‘喜欢哪一个？爸爸买给你。’就是这样，没有一次例外。我最喜欢的玩具是机器人模型，当时电视卡通播出最新的机器人，几乎都可以在我的收藏中找到，总是羡煞同学们。”
    “你有一个很好的父亲啊。”
    “的确，我身边的人都这么认为。就我记忆所及，他从来没打过我，也从来没骂过我，他永远是那么地慈祥，那么地温和，就算工作再累，我放学回到家之后，他总是很有耐性并且愉快地陪着我一起看卡通，并讨论剧情。二十年后我再回想这些细节，真的觉得世界上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爸爸了。”
    “我爸似乎尽他最大的能力，给孩子最大的幸福……我想，这应该是他后半辈子努力在做的事。而他的努力，除了我刚刚提到的那些，可能还包括一件事，这件事是我相当不确定的。”
    由于柯梦行用的语句再度含糊不清，若平只得耐着性子，问：“怎么说？”
    “自从我懂事之后，爸爸常常会拿着故事书在我入睡之前讲故事给我听，几乎是每天，而他所讲的故事，五花八门，从古典文学到通话或者科幻故事等，应有尽有；有些甚至是他自己编出来的，我也听得津津有味。”
    “记不起来是在几岁的时候了，他说了圣诞老公公的故事，他告诉我，有一个叫做圣诞老公公的人住在北极，每年的圣诞夜，他都会驾着驯鹿、坐着雪橇飞往世界各地，分送礼物给小朋友；他会在孩子们睡梦之时，静悄悄地把礼物送进他们的房间，等到小孩们早上起床，便会发现惊喜。我听了相当兴奋，问爸爸：‘圣诞老公公也会送我礼物吗？’”
    “‘当然会，下礼拜不就是圣诞节了吗？’”
    “‘耶！’”
    “就这样，我的第一个圣诞节来临，那是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记得那年的冬天很冷，爷爷在前一年刚过世，家中显得更冷清。回想起那时，脑中浮现的就是无形刺骨的寒风，甚至加点飘雪------也许这就是圣诞老公公第一次出现所造成的效果吧。”
    “就在圣诞夜那天，爸爸告诉我早点上床睡觉，他说，圣诞老公公一定要等到小孩完全熟睡之后，才会把礼物送进来；由于当时的我急切地想得到礼物，不到八点就跳上床去睡了，眼睛甚至连睁都不敢睁。没过多久，我进入梦乡，等到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当时睁开双眼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圣诞老公公送我的礼物！”
    “我的书桌就摆在床铺旁边，因此我很快就注意到，桌上摆了一个大盒子，那上面的图案，正是当时卡通里最受欢迎的机器人！我兴奋地跳下床，连鞋子都没穿，便抱起那盒子，冲进我爸的卧房，又叫又跳地绕着他的床。我想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惊喜过。”
说到此处，柯梦行突然停顿，从他的表情看来，已经陷入往事的漩涡中了；虽然若平未能身历其境，但光是对方诉说的故事所散发出的感染力，就足以在听者脑中交织出孩童欣喜若狂的画面了。那真是天真烂漫的一幅景象。
    “你爸的反应呢？”
    柯梦行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说：“啊，他吗？他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起身，明白我究竟在鬼叫什么之后，才很得意地说道：‘圣诞老公公果然来了吧？以后他每年都会来喔，因为送礼物给小朋友就是他的工作。’说完，爸爸就陪我到客厅去拆礼物了。我那天兴奋得几乎睡不着，整天拿着机器人在屋内乱跑乱跳，奶奶还以为我中邪了呢。”
    “嗯，可以想象那幅场景。”
    “从那年开始，每年的圣诞夜都是同样的情况，我总是会在圣诞节早晨发现礼物好端端地摆在书桌上，而且圣诞老公公总是只到我要的是什么，他送的礼物从来没让我失望过。也因此，我始终相信圣诞老公公存在着，在冰冷的冬夜中，发送着温暖的梦想给小孩们。”
    说到此处，柯梦行停下来啜了一口水；若平趁机问道：“到目前为止，如果我的解读没错，至少你在童年时期是相信圣诞老公公的，不过后来怀疑了，对吧？”
    对方点点头，放下纸杯：“你说得没错。当时因为是小孩子，爸爸说什么我当然都相信，就算他跟我说下水道里住着忍者龟，我应该也不会怀疑吧……不过，随着年纪增长，经历了几次圣诞节之后，我自己也开始思考这件事的一些疑点；例如，圣诞老公公是如何进入我家？我家是一栋二层楼建筑，虽然老旧，但门窗的锁都是新的。由于奶奶警觉心比较强，晚上都会锁上一楼所有的门窗；二楼的门窗也都是上锁的，这点我可以确定，因为我曾在某一次圣诞夜上床前，特地到二楼检查，发现门窗锁上后根本找不到任何出入口。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圣诞老公公肯定是有穿墙的能力了。”
    “你有对你爸提出这个疑问吗？”
    “有，不过爸爸马上笑着回答：‘那是因为圣诞老公公有魔法啊！既然他都能驾着驯鹿在天上飞了，小小的门锁或墙壁怎么能难得倒他呢？’我后来想想，爸爸说的也很有道理，圣诞老公公是何许人也，他当然是有神奇法力的，因此我当下觉得自己的质疑相当可笑，甚至有点冒犯圣诞老公公，后来也就没有再去想这件事。”
    “不过显然，你还是怀疑，不然也不会来找我吧？”
    “嗯，其实，我也快三十岁了，我觉得人的很多想法，的确都是会随着年龄而改变的；而且这些改变，并不是因为你遭遇了什么事，扭转了你的想法，而是自然而然，那个岁数到了，那样的想法或者念头就会萌生。”
    “也就是说，人的心智发展会有一种阶段性吧。”
    “应该是吧。总之，圣诞节收到礼物的情况，一直到我高中的时候中止了，中止前两次，爸爸有约略提到：‘你已经不算是小孩了，或许这是圣诞老公公最后一次送你礼物了。’果然，最后一次收到礼物是上高中那年，之后，圣诞老公公便从我的生活中远去，由于高中的课业极度繁忙，我有好一段时间，淡忘了这件事。”
    “后来我考上北部的学校，北上去念书，奶奶也在我大学时代过世……毕业后，我服完役没多久，爸爸因为肺癌，也离开了。他的烟瘾，一直是大得惊人，我从没能扭转他这个恶习。”
    “我很遗憾。”若平喃喃说。
    柯梦行摇摇头：“抱歉，我说了这么多，你大概还是摸不清楚我希望你做的是什么吧。”
    “你希望我找出证据，证明童年时代送你圣诞礼物是你父亲。”
    “这就是很吊诡的地方，”柯梦行面容突然严肃起来，“我刚刚说过，人的很多想法会随着岁数增长而萌生。上了大学后，我开始学会思考很多事情，当我回想起过去圣诞夜的惊喜时，有一种很自然的直觉告诉我，根本没有圣诞老公公的存在，整个圣诞夜的事件，很明显，是我父亲所为。如果要有根据一点的话，有两个理由支持这个判断。”
    “首先，没有人能穿过墙壁，或者不用钥匙就打开我家的大门或窗户，若此，一定是屋内的人所为；奶奶已经年迈，走路需要拄拐杖，如果进我房间放礼物的话，不用一分钟就会把我惊醒了，因此可能人选只剩下爸爸。第二，送礼者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这只有常跟我聊天的爸爸才办得到；我们总是一起讨论卡通剧情，我的好恶他最明白。”
    “甚至，就算没有以上的理由支持，旁观者一定也能看得很清楚，圣诞老公公明显就是我爸爸，根本不需要再有什么推论。这根本是显而易见、不言自明的事实。”
    “嗯。”
    “我原本也几乎这么认定了，但是，有一件事，一直在我的思考中造成矛盾……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让我对于‘圣诞老公公是爸爸’这个判断，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每当我触及这个一点，我几乎没有办法理性地思考。这件事，对于当时的我，确确实实地证明了圣诞老公公的存在；以至于当我回首过去，试图给答案似乎很明显的圣诞夜事件一个解答时，总是因为这个矛盾而做不到。”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就在我小学六年级的圣诞夜，柯梦行用梦幻般的语调说道，他的眼神迷蒙起来，发生了一个奇迹，而这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只有会魔法的圣诞老公公才办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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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迹？”若平眼睛一亮。
    “没错。这个奇迹对于当时幼小的我，震撼相当强烈，强烈到我现在还摆脱不了它对我造成的影响，也就是相信圣诞老公公的存在。要不是因为这个奇迹，我也不会有这么多质疑了。。。。。。”
    若平重新为两人倒了杯水，调整坐姿：“事情愈来愈有趣了，你是说这个奇迹只有魔法才办得到？”
    “是的，直到今日我仍想不出其他解释，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那就别吊我胃口啦。”
    “接下来要说的事，就是我委托你侦查的重心了。”柯梦行咳了几声，用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述说他的故事。。。。。


    大体而言，我的小学时代是愉快的，没有忧虑，可以整天做着自己的白日梦，课业方面也不算差，中上左右，而我在同辈之间，虽然不是顶活跃的人，也并非自闭而没有朋友的小孩。
小六那年的圣诞夜前一礼拜，某一节下课时间，我靠在走廊窗边对几名同学提起了圣诞老公公的事。那时外头吹着寒风，教室内的温热与室外的冰冷，划出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圣诞节快到了。”我喃喃说道，难掩兴奋之情。
    关于我收到圣诞礼物这件事，之前并没有多提，所以几乎没人知道，而我会对那几个人提起，是因为他们其中之一否认圣诞老公公的存在。那个同学绰号叫做白蚂蚁，是讲话很毒的一个人，常常引起众怒；当我提到圣诞老公公时，他马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讥笑道：“你竟然相信那种骗小孩的故事？都六年级了耶！又不是女生！”
    敏感的我当然无法接受这种说法，气愤的回答：“真的有圣诞老公公！他每年都送我礼物！而且都知道我要什么！”
    接着，我奋力详述了每年的圣诞夜经历，听完之后，白蚂蚁跟其他几位同学笑得更用力，直截了当地说我是白痴。
    “你真是白痴，那一定是你爸啦，你爸趁你睡觉的时候把礼物放在你房间啦，你都这么大了还会被骗！真是好笑，你是幼稚园的喔?”
    “哈哈哈。。。。。。”其他人也是一阵大笑。我是比较内向害羞的人，也比较易受伤害，当被同学这么讥笑的时候，竟然不晓得该怎么反击，只能转身，忍住快要华夏面颊的眼泪，我这小小的拳头回到座位上，就这样绷着一张脸直到下课。
    “哈哈，要回去找圣诞老公公啊？”下课铃声一响，白蚂蚁跟他几个死党还不忘在我身后扮个鬼脸。这简直是火上加油，我快步冲出教室，连路队都没排，就钻出校门，朝爸爸的汤包店直奔而去。那时在柜台招呼的是爸爸雇的年轻助手，我都叫他彦明哥，他对我很好，听说他念完高中，因为考不上大学，才会到我爸店里工作，爸爸非常信任他。
    彦明哥一看到我红着眼眶跑进来，立刻走出柜台，赶忙说：“梦行，怎么啦？”原本在后头忙着的爸爸，一听到这句话，也走了出来。
    “今天怎么直接跑来店里了？”他的两只手上还沾着汤包的馅料。
    我几乎是半哽咽地把在学校受欺负的事一五一十地道出。爸爸擦了擦双手，摸着我的头，只是温柔地看着我：“不用理会他们啊，他们一定是收不到礼物而嫉妒你。圣诞老公公不会送礼物给不乖的小孩。”
    “。。。。。。爸，真的有圣诞老公公吗？”我抬起头，鼻子抽动了一下，看着他。
    “嗯？”爸爸似乎略微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又恢复笑容，回答，“当然有啊，他每年不是都会来吗？”
    “可是白蚂蚁他们说礼物是你买的，真的是这样吗？”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得到带着点责备的语气，但我看不出爸爸脸上的表情，有任何变化。
    “他们不相信是吗？这样啊。。。。。。”爸爸右手托着腮，做出深思的动作。他喃喃自语了半晌，才突然说：“看来他们得要亲眼看到才会相信了。这样好了，下礼拜圣诞夜，你把那些不相信圣诞老公公的同学都找来我们家过夜，让他们亲眼目睹，这样他们应该就会相信了吧。”
    “人这么多，圣诞老公公能现身吗？”我问。
    “把他们找来就对了，圣诞老公公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的；他们没看过魔法吧？如果圣诞老公公施展神奇的魔法，他们一定会吓呆的！”
    “圣诞老公公的魔法？”我睁大眼睛，脑中突然泛起白蚂蚁那群人惊呆的表情，整个心情都不一样了。
    “嗯，你明天记得要约他们啊，现在先回家去，有客人来了呢。”
    “喔。。。。。。好。”
    就这样，当天晚上，爸爸将邀约同学们的细节大致告诉了我之后，隔天一早，我便兴致勃勃地冲到学校去，对昨天那群人宣布这个消息。
    “我爸说如果你们不相信有圣诞老公公，”我得意地说，“就请在下礼拜圣诞夜的晚上到我家来，要记得别吃晚饭喔，我爸打算请你们吃汤包！”
    “去你家干什么啊？”另一个叫大胖的擦着鼻涕问道。
    “来我家过夜，圣诞老公公会表演魔法给我们看。”
    “骗人！”白蚂蚁扮了个鬼脸。
    “如果不相信就来啊！搞不好还能分到礼物呢！”我用夸张的手势比划。
    爸爸告诉我，如果他们不来的话，就用礼物诱惑他们。
    “他说得有道理耶，搞不好还有额外的礼物”，大胖用右手擦擦鼻子，沾了一沱黏液，“而且还有汤包可吃耶！他爸卖的包子超好吃的。。。。。。你们去不去？好像蛮划算的。”
    “这个嘛。。。。。”白蚂蚁看起来似乎有点动摇了，不过我看得出他是想吃包子。
    “好啦，去啦去啦！可是到时候如果发现你骗我们，你就要送我们五十粒汤包。”
    “一言为定。”
    最后决定要来我家的，总共有六个同学。我当天一下课立刻奔到店里告诉爸爸。
    “六个啊，”爸爸一边捏着包子，一边说，“那好，人数不多不少。”
    “爸，”我还是有点担心，“你要怎么做啊？你有事先跟圣诞老公公商量吗？如果他不喜欢曝光呢？”
    “嗯，我想到一个方法，我们不用跟圣诞老公公商量，而他也不用曝光，就能让大家见证他的存在。”
    “怎么可能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到爸爸执意不透露的态势，我也没再追问，反正我知道只要有爸爸的保证，就绝对一切OK。
    怀着期待又兴奋的心情，时间推移着；在圣诞夜到来的几天前，学校生活还是一样，单调而悠闲，白蚂蚁那群人仍旧对圣诞老公公嗤之以鼻，但一提到圣诞夜的晚餐，便满脸笑容。
    礼拜四-------圣诞夜晚上，正当我在厨房帮忙爸爸张罗晚餐时，门口有人喊道：“小柯！开门啊！我们来了！”
    爸爸对我点点头，我赶忙奔到门口，打开门。五个人站成半圆形，挤在我家玄关。
    “白蚂蚁，大胖，小呆，笨猫，阿炮。。。。。。咦，少了一个？”
    “小叮当发烧啦，”大胖一边擦着鼻涕，边说，“谁叫他天天只穿着一件衬衫在操场乱跑，终于得到报应了。”
    “你们都是梦行的朋友吧，我是柯爸爸。”爸从厨房走出来。
    “柯爸爸好！”
    爸爸点点头，环视了在场的小朋友们，笑道：“喔喔，有几个有来跟我买过包子喔！你们应该肚子都饿了吧，赶快来吃晚餐吧！”
   “耶！”一群饿狼冲进屋内。
    令我惊讶的是，爸爸在晚餐时间完全没有提到圣诞老公公的事，而是认识了每一位同学，聊聊他们的家庭、学校生活、喜欢与讨厌的事。。。。。。气氛虽然轻松，我的一颗心却七上八下的，紧张又期待。
    吃完了晚餐，大伙儿坐在客厅里看着圣诞节的特别节目，又玩了几局扑克牌与象棋，九点之时，爸爸站起身，宣布：“好啦，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想各位今天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知道圣诞老公公究竟存在不存在吧？那么，请你们跟我来，我告诉你们怎么证明。”
    爸爸带着我们来到了走廊，中段左侧有一扇门，那是我的卧房，爸爸在那里停了下来。
    “这里是梦行的房间。我想关于圣诞老公公的故事，他应该都告诉你们了吧。每年圣诞节早上，梦行都会发现桌上放着礼物，那正是圣诞老公公趁他熟睡时悄悄放置的。”
    小孩们顿时起哄，爸爸用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梦行问过我一个问题，晚上的时候我们家的门都锁起来，圣诞老公公是怎么进来的呢？那是因为圣诞老公公会魔法，穿越上锁的房间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这是不可能的事啊！”白蚂蚁叫道。也许是因为有长辈在场，他的语气没有在学校里那样嚣张。
    “对啊对啊，听起来像在演卡通。”大胖也说道。
    “那这样好不好，我们来做个试验，”爸爸用神秘的语调说，“就算你们不相信，我们也先假定圣诞老公公能穿越墙壁，而且他今晚也会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试着增加他送礼物的难度。”
    “什么意思？”大家异口同声问。
    “今天晚上。我们都睡在梦行的房间门口，这样如果有人要开门进去，一定不可能不被我们发现对不对？”
    “为什么啊？我不懂。”小呆抓这头问。
    “因为我们都睡在门口，如果有人要进房间，一定会把我们都吵醒啊。”爸爸解释。
    “可是如果那个人动作很轻呢，也是有可能啊。”这次问问题的是我。
    “那我们就事先拿胶带来，把门的四条缝都封死；就算要进去的那个人动作很轻，很小心，没有踩到睡在地板上的我们，可是他如果要开门的话，就要把胶带都撕掉，撕胶带的声音大家都听到过吧，撕掉那么长的胶带不可能不吵醒我们。而且，”爸爸右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大串钥匙，“房间的钥匙在这串钥匙中，我们等一下会把门锁起来，然后把钥匙塞在白蚂蚁的枕头中；如果有人要进房间，一定要拿到钥匙，可是他不可能在不吵醒白蚂蚁的情况下，取得枕头内的钥匙。你说对不对啊，白蚂蚁？”
    “啊，如果是那样的话当然不可能。可是为什么要我啊？”
    “你不是最不相信圣诞老公公吗？如果圣诞老公公可以不用钥匙就进入房间，那你应该就心服口服了吧？”
    “可是。。。。。。”
    “我知道柯爸爸的意思了，”大胖打断白蚂蚁，“柯爸爸是想要让我们确定，小柯的房间没有人可以进入，而圣诞老公公却还是能进入送礼物，对不对？”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很聪明喔！”爸爸频频点头，“我们睡在走廊，把房门堵住，然后门缝又被贴上胶带，房门也锁住；如果说明天早上，房间内还是出现礼物的话，那不就可以证明圣诞老公公真的来过了吗？”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原来爸爸是想要用这种方法证明。如此一来，不用事先跟圣诞老公公商量，也不用担心他会曝光了。
    “可是。。。。。。”大胖吸吮着手指，问道，“如果没有圣诞老公公的话啦，会不会是柯爸爸一惊先把礼物都放在房间里了啊？这样我们明早打开房门，里头当然有礼物啊！”
    爸爸笑了，“所以说呢，为了要避免这种嫌疑，我现在准备打开房门，让你们进去搜查。你们进去之后，要注意两件事，第一，房间里有没有事先藏好礼物？第二，房间里有没有秘密通道？这样了解了吗？好！”
    爸爸对我点点头，在取得我的同意之后，便打开了房门以及房内的灯。
    “原来这是小柯的房间啊！”大家叫道。
    我的房间摆设相当简单，正对房门的是一扇窗，窗前摆着一张书桌，书桌右手边则是我的床铺；床铺对面的墙前设置着书架，书架分两个区域，分别堆满书籍及排列着我的模型玩具。书架邻接着一个小衣架，伫立在两墙交角处，刚好与打开到底的门相交，衣架上挂满我的衣服。
    “哇！好多机器人啊！”小孩们齐声叹道。
    “现在不是观赏机器人的时候，我希望你们在不弄乱，不随意碰触房间物品的前提下，搜查我刚刚讲的重点。要找仔细喔！免得你们又说这个实验不公平。你们慢慢找吧，我去拿胶带过来。”
    说完，爸爸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五人组在房间内，像五只猎犬，东闻闻，西嗅嗅。身材魁梧的白蚂蚁趴到地板上，睁大了眼睛检查床底；大胖伸出他的脏手翻着书架上的书，似乎想要找出背后有没有秘密空间；小呆一手搔着头，另一支手臂轻敲墙壁，大概是在找隐形通道吧；笨猫双眼扫视着小衣架，皱着眉；阿炮则是盯着那堆模型，脸上扭曲着怪异的表情。
    “怎么样？有结果吗？”爸爸拿着两圈胶带与两把剪刀回到房内，五名小孩都摇摇头。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确定房内没有事先放礼物了吧？而且这房间没有秘密通道。”
    “不过。。。。。。”白蚂蚁拍怕衣服上的灰尘，说，“房内唯一的窗户是开着的，假设真的有圣诞老公公好了啦，他可以从窗户进来啊。”
    “你说的没错，”爸爸走近窗前，比划道，“没有铁窗，只有一般的纱窗和铝窗。因此我们当然要把这扇窗户从内锁上，接着，再用胶带把窗户边缘全部封起来，如此一来，要想从外面打开窗户简直是不可能了！梦行，你先把书桌收拾一下。”
    “好。”
    因为窗户是在书桌上方，有点高度，如果要黏贴四条缝的话，得要爬上桌面才方便作业。我快速收拾了桌面，让出空间。
    才刚清出一片干净的桌面，爸爸便轻巧地爬上桌子，打开铝窗与外面的纱窗，说：“如你们所见，这是很普通的窗户，没有任何玄机；而外面。。。。。。”他弯身探出船外，却突然因身体的移动而立足点不问，就只那么一瞬间，整个人往窗外跌了出去！
    “爸！”我叫了一声，赶忙爬上桌子，其他人也紧张地围了过来。
    “我没事，呵呵，”爸爸从窗户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还好这里是一楼，抱歉让你们吓到了。”
    确定爸爸没事后，我跳下桌子，并跟其他人协助爸爸从外头攀爬进来；爸爸管好窗户，把刚刚摆在桌边的胶带与剪刀交给白蚂蚁他们，说：“封窗户这工作交给你们来做，免得你们说我作弊，没有黏好或锁好，制造漏洞让圣诞老公公进来。你们一人拿胶带一人拿剪刀，一人去黏贴吧。”
    我爬上桌子协助黏贴胶带。
    “记得锁上窗户啊。”爸爸提醒道。
    笨猫也爬上桌子，检查窗户无异状后，把窗户的锁扣扣上，并让其他人检出。接着大胖，白蚂蚁拉胶带。爸爸站在门边满意地看着我们工作。十分钟后，六个人便把任务完成。
    “你们做的很好，”爸爸用赞赏的语调说道，“那么，工具那好，我们到走廊去，再来要封门。”
    我们六人鱼贯踏出房间，来到外头的长廊，爸爸按下房门的喇叭锁，把门带上：“你们来转转看，确定有锁上。”
    白蚂蚁跟大胖上前去扭动门把，门把纹丝不动；爸爸掏出先前的钥匙串，拣出一把钥匙，插入钥匙孔一转，门把中迸出锁弹开的声响。
    “这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这把钥匙的确是用来开这房门的。”他解释。
    爸爸把门微开，右手伸到门后再度按下锁，再把门一拉关上，对我们说：“再确定一次有没有锁上吧！”
    这次换阿炮和笨猫试转门把，门的确锁的死死的。这时，大胖突然把两人推开，面容严肃，说：“让开，我来确认。”他往后退了几步，吸了几口气，倏地往前一冲，整个身体直接撞在门板上！下一瞬间，肥大的身躯反弹回来。
    “小心啊！”爸爸慌忙过去接住反弹中的大胖，“要是撞坏了，今天就白忙了。”
    大胖揉着手肘，重新站稳身子，喃喃道：“至少我可以对你们发誓，门的确锁上了。”
    “那你们开始黏门缝吧，我去那张小凳子来给你们垫脚。”
    就这样，封锁门缝的工作也完成了。现在我的房间，可以说就像一个密封的礼物，用包装纸封得死死的。应该连一只小虫都进不去了吧。圣诞老公公真的有办法进入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出入口的房间吗？今天实地操作封死门窗的工作之后，才发现这个问题的现实性。没有亲自动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穿越墙壁”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之事。
    “封成这样还有人能进得去，我头给你。”大胖似乎是黏胶带黏到兴起，咧着嘴笑道。
    “辛苦你们了，”爸爸说，“接下来，你们跟我去拿寝具吧，我们在这房门口打地铺，也差不多是睡觉的时间了。”
    一行人跟着爸爸到二楼的房间搬棉被、枕头、毯子，因为天气较冷，棉被多搬了几条；走廊先前已打扫过，也用拖把拖过了，铺条毯子后，睡在上面没有问题。由于走廊不宽，我们小孩六人采取两人并排的方式，分成三列，就这样躺卧在我的房间前。爸爸则睡在行列的最上端，也就是第一列近旁。
    至于那钥匙串，也已经塞进白蚂蚁的枕头中。
    “祝各位有好梦。”说完，爸爸关掉走廊的电灯。
    一片黑暗陡然落下，安静得氛围中，甚至听得见外头不知名昆虫的叫声。一开始白蚂蚁等人还会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不到五分钟，大胖的鼾声就已经传来，将大家都催眠了。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左手边睡着笨猫，我的头顶则是阿炮和大胖的双脚。还好现在是冬天，有棉被抱着，不然光是大胖的双脚应该就会熏死我了吧。
    把这些无聊的事扔到一边，我开始意识到今晚的不可思议氛围，从一开始朋友的到来，接着晚餐、搜查房间，封死门窗。。。。。。一切都显得新奇有趣，尤其是我从未与同学们一起有过这样的体验，而在爸爸的导引下，今晚的经验既神秘又令人充满期待感，今年的圣诞夜，真的相当不同。。。。。。
    我的右手抵触着房门，虽然隔着棉被，仍然可以感觉出那厚实得木板。明天早上，房间里头真的会出现礼物吗？
    当然会啊！往年一向如此，圣诞老公公不也穿越了我家上锁的大门？如今只不过再多了一道锁而已。不过圣诞老公公来到走廊时，能够在不吵醒我们的情况下进人房间吗。。。。。。
    想着想着，意识愈来愈模糊，隐隐约约地，我看见了一片白雪，我看见圣诞老公公以及他的驯鹿，就像魔毯一样在空中飞翔，一大袋的礼物放置在雪橇上。。。。。。
    夜空中，这样一幅奇妙的情景，犹如缤纷的颜料般蔓延开来。


    恍惚，一阵曼妙的铃声飘动。
    那清脆的旋律，勾画出冰天雪地里，天际一道红色的身影，好熟悉--------
    铃声持续着，我也不自觉地跟着旋律，在雪地中摇摆着身体，落下的雪片幻化成晶莹剔透的音符，围绕在我身旁。
    好美啊-----------
    就在那一瞬间，我睁开双眼，发现映入眼帘的不是方才白茫茫的世界，而是音乐带着物体轮廓的黑暗。
    耳际回想着优美的音乐，那时耳熟能详的旋律，我猛然醒觉，这不是“圣诞铃声”吗？
    其他人似乎也被音乐声所吵醒，纷纷半坐起身；我把耳朵贴近在房门上，感到一股冰冷传进脑中。音乐好像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
    “怎么会有音乐啊？”白蚂蚁揉着惺忪睡眼，问道。
    “不知道，感觉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我回答。
    “难道是圣诞老公公？！”小呆大叫道。
    “噢！你们都听到了。”爸爸从棉被窝里站起身，他高达的身影在黑暗中投射出模糊的轮廓， “我想该是我们进房间的时候了。”
    “进房间？现在就要进去？”我讶异地问。
    “嗯，你们大家不是都想知道圣诞老公公的存在吗？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啊！快拆胶带吧！”爸爸说着，打开走廊的灯。
    也许是因为太兴奋了，也没有人多问，所有人立刻从被我中跳出，开始七手八脚地拆下黏封在门四边的胶带。
    没多久，被揉成一团的胶带散置在毯子上，我们一群人围在门前，每个人紧张得身躯不断抖动。爸爸站在我们身后，两手交叉胸前，说：“打开门吧！”
    在门把正前方的白蚂蚁，从钥匙串中拣出房间钥匙，右手一伸，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也许是因为太激动的缘故，竟然插了三次才成功。一旁的大胖擤着鼻子叫道：“快！快啊！”
    白蚂蚁转到钥匙，门锁嗒的一声弹开。说时迟，那时快，大胖不待白蚂蚁转动门把，自己就右手一挥、上前开门，门被往内推，里头一片黑暗泄出。
    “电灯开关在右手边墙上！”爸爸在后头提醒。
    圣诞铃声的音乐仍然持续着，那是水晶般的旋律。在瞬间，以黑幕为背景的音乐舞台，转换成一片绵延的光亮与刺眼，我眯着眼睛朝室内望去，尽最大的努力看清房内的景象---------
    我听见有人倒抽了一口气，也有人大叫，但多数人发出惊叹！
    在那神奇的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用手背揉了又揉，揉了再揉，仍未改变眼前所见到的景况。那幅影像混杂在圣诞铃声中，深深地烙印进我的意识之中！
    书桌前的地板上，堆满了礼物，不只一盒，而是好多好多！每一盒礼物都用粉色的包装纸包裹着，整齐地堆叠着，宛若小小的堡垒；而书桌面的正中央，立着一座打开的音乐盒，盒子里头，坐在雪橇上，驾着驯鹿的圣诞老公公正飞过一片冰天雪地，看起来，简直就像真的一样！小模型衬托着圣诞铃声的悦耳音乐，房内荡漾着如梦似幻的氛围。。。。。。
    短暂的时间内，没有任何人出声，所有人似乎都被眼前的不可思议的景象给震慑住了，僵立在门口。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爸爸的声音才从后头传来，催促道：“还不赶快去拆礼物！”
这句话就像扣下扳机的指头一样，我们一群人像子弹似的冲向前去，每个人都抱起了一盒礼物，以迫不及待的姿态拆开包装纸，惊叹声连连响起。
    “哇！是BB战士！”
    “魔动王！”我兴奋地拆掉包装纸，紧盯着那一盒盒的模型玩具；惊喜之情洋溢之际，突然窗户外头，传来一阵铃声，不同于音乐盒的旋律，那时货真价实的铃声！
    所有人抬起头来，望向黑压压的窗外，我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尖叫出声了！
    窗户仍旧封死着，锁扣也紧扣着，透过窗玻璃，远处黑暗的彼方，一道环绕着光晕的剪影从天际飞跃而过，虽然只有短短几秒，给我的震撼却是永恒！
    我看见圣诞老公公的侧影，他坐在雪橇上，大礼物袋垂在身后，熟透驯鹿硕长的身躯两两并排，延展在雪橇前头，呈现波浪形的队列。这一支队伍，就这样飞过远处的天际，瞬间消逝。
    久久不能自已，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我才从耳边听到白蚂蚁的喃喃自语，他的语调果断却坚决。
    “世界上真的有圣诞老公公！”
3
    柯梦行拿起杯子，一口气把水灌完，他润了润嘴唇，似乎在等待着若平开口。
    “接着呢？”若平试探性地说，他眨了眨眼睛。
    “接着？接着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进房间那时是清晨四点左右，大家拆了礼物，就在我的房间玩起机器人大战来了。因为圣诞老公公多送了很多礼物，爸爸就让来访的同学每个人带一盒回去。那件事之后，学校里没有任何人再跟我说起过圣诞老公公不存在这件事。”
    若平微微皱着眉，托着腮露出沉思的表情：“那个音乐盒，也是圣诞老公公送的？”
    “没错，我发誓在我们封死放假之前，那个音乐盒绝对不在里头，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它出现在我们家中。”
    “那么，”若平维持沉思的表情问道，“在你们拆胶带之前，你确定房门的胶带，以及窗户的胶带，都没有异状？比如说没有黏贴好之类的。”
    “虽然拆房门胶带时很匆忙，但我可以保证没有你说的那种情况。至于窗户的胶带也是，黏的死死的。”
    “窗户的锁扣呢？”
    “当然是紧紧扣着，”柯梦行双眼游移到空气中的某一点，“如你所见，我的房间在当时是一个完全无法进出的密闭空间，不但窗户从内反锁，门口也有七个人驻守着，不可能有人能抱着十盒的礼物外加音乐盒，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房内。”
    “嗯，况且，那窗户外头出现的圣诞老公公所以很硬，似乎也无法解释。”
    “是的，那从天际飞过的影像，不可思议的送礼队列，我至今仍无法忘怀。”柯梦行闭上双眼，整个人陷入沙发中，跌入了思考。
    良久之后，他睁开双眼，缓缓说道：“如你所听到的，这就是我所谓的矛盾，我的直觉告诉我圣诞老公公就是我爸，但客观事实看来，不可能是他。”
    “我再问一个问题。你能确定那晚睡在走廊时，你爸没有离开过？”
    “这个嘛。。。。。。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不过，他睡的那一端已经接近走廊尽头，如果他要离开走廊的话，势必得跨越我们人，我觉得很难在不被我们察觉的情况下做到，因为走廊很窄。”
    “了解。”
    “而且就算他跨越了，也不可能进到房间里啊！”
    “的确。那么封死房间之前，你确定房里真的没有事先藏着礼物吗？”
    “这点是再确定不过的事了。我的房间中，除了床底下，没有可以收藏十盒礼物的空间。而床底下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的密道，俺们，或者天花板的隔间？”
    柯梦行摇头：“完全没有。”
    “。。。。。。”
    “你或许会觉得，这件事到底是出于我爸之手还是圣诞老公公之手，有那么重要吗？我不是研究传说故事的人，圣诞老公公存在也好，不存在也好，我不是很关心有哪些证据去证明他存在。最重要的是，我只是想知道，这么多年来扮演圣诞老公公的究竟是不是我爸，或者是，至少在那个不可思议的圣诞夜，是不是他取代了圣诞老公公的角色，他是否真的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只是想知道这点。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没这么重要。”柯梦行的眼神中，流露出热切的眼光。他要的是“确认”。
    若平盯着访客的脸庞好一会儿，才点头说道：“我明白，我明白。”他沉默了半晌。
    “那么，你能接受我的委托吗？”
    若平放下抵着下巴的右手，抬起头望着对方，说： “我当然接受。因为我也想知道答案。”
    若平有一种感觉，要用确切的文字去描述一个人受到感动的样态，相当困难，但你却可以感受得出，感动之情正在对方体内流窜。柯梦行正是处于这种状态之下。
    “真的很谢谢你。。。。。。我并不期待会有人花时间接受这种私事的调查，所以尽我所能，特别准备了一笔费用，虽然很微薄。。。。。。”他伸手探向口袋，鼓起的形状刻划出皮夹的外形。
    “不，等等，”若平伸手制止，“这件委托，不论成功与否，我都不收费。”
    柯梦行似乎有些吃惊：“为什么？就算是业余侦探也是工作吧？况且我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和金钱啊。”
    “因为，”若平严肃地说。“亲情是无价的。”


    坐在柯梦行的车中，若平望着窗外远处的山峦，静静思考方才所听到的故事。
    若平接下委托之后，他认为第一步该做的事是到当年的事发现场视察。这虽然不是一件谋杀案，但发生地点仍旧可以类比为“案发现场”；所谓犯罪现场是线索的宝库，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固然十六年过去了，现场许多线索可能已经随着时间灰飞烟灭，但亲临现场调查，还是会有一定的启发。
    他深深思索翻腾于这个事件背后的那股力量，那股蛰伏在深处、若隐若现的光芒；如今他必须去查明这光芒来自何处。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交谈太多，柯梦行提起目前他的工作，他自己经营一家模型店，而且还替某电玩杂志设计插画，经济生活方面并无虞虑。柯梦行的住处离吉安市区有一小段距离，从若平任教的大学出发约十多分钟车程；从公路旁驶进小岔路，来到一林木交杂之处，一栋两层楼的老旧房舍，颓然站立在蓝天之下，远处起伏的山峦交织成壮丽的背景，令人心旷神怡。屋子前有个小小的庭院，将车子停放在空地后，两人便下了车。“家里很乱，”对方苦笑，“因为只剩我一个住，很少在打理，请勿见怪。”
    “不会，我家可能比你更乱。”
    “说笑了。”
    穿过老旧的铁门，屋子的主人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客厅，右手边一道门半开着，隐约可判别出是厨房与饭厅；左手边一条走廊笔直地向后眼神，似乎通往无尽头之处。
    “以前一楼是要脱鞋进入的，不过现在不用了，请直接进来吧。”
    若平踏入这冰冷的空间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屋子里过往的历史游移在空气的缝隙，形成一张朦胧的包围之网，已逝之人的行迹，仿佛依稀可见，犹如烛火忽明忽灭地闪烁。
    “要不要喝点什么？”
    “喔，不用了，时间宝贵。你的卧房在哪里？”
    “跟我来。”
    柯梦行朝长廊走去，进入走廊后，右手边出现一道紧闭的门，紧接着，左手边也伫立着一道门扉。柯梦行指着后者，看了若平一眼，说：“就是这里，已知道现在，我都还是睡在这房间。”
    这是一道老旧的暗色木门，门板中央刻着俗丽的花纹，乍看之下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不好意思，房里很乱。”对方往内打开房门，示意若平先进去。
    房里的摆设基本上与柯梦行锁描述的并无太大差异，正对房门的那扇窗前依然立着一座厚重的书桌，右侧靠墙处是一张单人床，素色的棉被被掀开一般，显示出下床的匆忙。左墙前的大书架上新旧书籍零散排列着，有些空格子中摆放着精致的机器人模型，但数量不多。书架与门边交接处，原本应该是书架的位置变成了一座小衣柜。
    书桌上，一座斑驳的相框框起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的主角有两个人，一名大人与一名小孩。两人倚着栏杆站着，背后是壮丽的山泉。年长的男子一手环绕着男孩的肩膀，露出亲切慈祥的笑容，以奇妙的组合交织着无以言喻的真挚。
    “那是我爸，”柯梦行说：“在我国一的暑假时拍的。”
    若平点点头：“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他是个很乐观的人。”
    将眼神从相片别开，若平的视线落到了机器人模型上。
    发现若平盯着模型看，柯梦行解释道：“我另外有一间模型工作室，这里放的是一些我特别喜欢的成品。”
    “原来如此。”若平转头环视四周，房间整体来说并不特别凌乱，也许是因为物品不多吧。
    他走近窗户，仔细检查了锁扣，那时类似耳朵，由下往上扣的窗锁。若平问道：“门锁以及窗户的锁从那个圣诞夜之后都没换过吗？”
    “没有。”
    若平打开铝窗及纱窗，往外头探去；着窗户开在整栋屋子的左侧，外边是庭院的一部分，水泥地的庭院之外则延伸着一片杂草与树丛，再更远边则是公路。幽静的乡下景致犹如一面巨大的壁画，瘫躺在窗外。
    品尝了美景片刻，若平关上纱窗以及铝窗，并将锁扣搭上，他检查了窗框的缝隙，发现窗户本身与窗框卡得死紧，连条细线都无法穿越，更何况当时的缝隙还被胶带封黏住。
    “除非把窗户打破，”若平喃喃地说，“否则不可能从窗户进来。”
    柯梦行疲倦地叹了口气，“可是窗户没破啊，它还是好端端地在哪里。”
    “这就是怪异之处。”若平转身走到门边，转了转门把。是寻常的喇叭锁，只要按下锁头，再用力把门关上，门就等于从内侧锁上了，除非有钥匙或开锁技巧，否则无法从外侧入侵。
    侦探托着腮，又沉思起来，他的双眼不时地从房内的一角跳到另一角。突然间，不知从何处扬起一声清脆的哔响，柯梦行赶忙掏出手机，原本疲惫的面容顿时闪烁起来，急切地说道：“抱歉，我回个电话。”
    “没关系，你去忙吧。”
    对方匆匆忙忙地离开房间了。
    若平松了口气。事实上，只要有旁人在场，他便无法专心地思考，只有在空无一人的状况下，他才有办法完全地集中注意力。他人的存在是一种干扰，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许多人嫩他跪在众目睽睽下公开地展现各种“才能”，对他而言，只有在最孤觉的状态下，才有可能自然地展现所谓的“能力”。
    若平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银框眼镜，快速扫视房内。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冰冷，在这样的氛围下，他试着于脑中重建十六年前圣诞夜的景象，将之与着房间的具体形象结合起来。他仿佛看见当年的六名小孩群集在房间内，每个人带着兴奋与雀跃，在一名父亲的领导下，逐步验证一桩令人无法置信的事实。
    就在封死并被监视的房间内，原本空无一物的房间出现了成堆的礼物。。。。。。
他愈陷愈深，让自己掉入当年夜晚的漩涡之中，让自己成为孩童中的一名成员，以同样的心情去迎接奇妙的景象。房间的影子，如同浮在水面上的白纸，随着涟漪而扭曲，在他的意识中激荡出了若隐若现的火花。。。。。。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匆忙的嗓音将若平从冥想中抽离，他抬起头，看见柯梦行急忙地走进房内，停留在门边，将手就塞进口袋中。当对方也抬起头时，视线对上了若平。
    “你、你怎么啦？发生设么事了？表情那么奇怪？”柯梦行似乎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问。
    若平僵立在原地，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他感到身体内的血液逆流，心脉搏动，脑袋嗡嗡作响。一道黑幕突然从眼前被拉开，就像黑色的画布陡然泼上叹了白色颜料，舞台上绽放出光亮。
    “圣诞夜那晚，你们进房间拆礼物时，你爸就站在你现在的位置吗？”他用紧绷的语调问。
    “没、没错。”柯梦行的眼神有点惶恐，“到底怎么了？”
    若平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一贯漠然的面孔，用平缓的声音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明天是圣诞夜，”若平站在车外，对这坐在驾驶座上的柯梦行说，“我大概在十一点左右会过去找你，这样可以吗？”
    “当然，”对方慎重的点点头，“一切就麻烦你了。”
    “谢谢你送我回学校。明天见。”
    “也谢谢你。再见。”
    红色的小车从校园的停车场驶离，在夕阳的余晖下消失了踪影。若平转身往文学院大楼走去，拉紧了身上的外套。
    柯梦行坚持要送他回学校，因为不好意思婉拒，便接受了对方的盛情，在踽踽独行中，脑中浮现方才在车上的谈话。。。。。。


    “为什么还不能告诉我答案呢？”柯梦行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转过头看着若平。
    “因为我只解开了一半，另一半还需要花一点时间。”
    “。。。。。。我会等你的答案。”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晚上十一点左右。”
    “十一点？”
    “嗯，我怕你那个时间跟女友有约会。”
    “这。。。。。。”柯梦行猛地将方向盘往左一打，一道强飙让车上两人剧烈摇晃，往右偏的车体差点就就撞上了护栏。车子稳住后，柯梦行连头也不敢转的问：“你又吓到我了，你怎么知道我有女友？”
    “从你刚刚看手机的表情便可略知一二。如果你明晚有约会也无妨，我等你约会完再去。”
    “我们之时吃个饭，最晚十点半就会结束了。”
    “那好，”若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可以听到好消息？”
    “应该快了吧。。。。。。这个。。。。。。”
    不等对方说完，若平又径自问了下一个问题，“在你国小六年级那段时间，除了在汤包店帮忙的那名年轻人外，还有没有谁是与你爸特别熟稔的友人或亲人？”
    “这个。。。。。。”思索了半晌，柯梦行说：“应该只有我伯父吧，我爸只有一个哥哥。他住在花莲市，但常常会来找我爸，他对我也很好。我爸过世之后，他给予我很多协助。”
    “嗯，当年圣诞夜他有出现在你家吗？”
    “没有，我没有看见。”
    “你有他现在的地址与电话？”
    “当然有啊。”
    “等一下请你写给我。”
    柯梦行疑惑地看了若平一眼，但或许对于这名侦探的言行已经见怪不怪，没多加思索便回答：“好的。”
    “谢谢你，这就是我全部想问的问题了。”



    书房内只有桌灯的光芒，光芒未及之处泼洒着一片黑暗。
    当晚十一点，若平深陷在书房的旋转椅中，眼前摆着对于圣诞节案件所做的笔记，他随意翻了翻，便阖起笔记本，用脚挪动椅子，滑行到与书桌并排的电脑桌前，开始用滑鼠点选液晶荧幕上的连结。
    根据他所查到的资料，柯梦行经营的模型店在花莲小有名气，网路上不少人讨论，还吸引许多外县市的模型迷来搜购；这么一想，似乎的确在市区的某条巷子中看过类似的店面，就外观看来，确实予人专业的感觉。
    柯梦行在杂志上所刊载的机器人设计与绘制专栏也颇受欢迎，这应该是用他大学美术系所学的技术来呈现的。在他的个人网志中，也有诸多模型绘图的展示，若平不得不承认，他独具的美感与想象力堪称一流。
    若平闭上双眼，往椅背一靠，根据人体工学设计的高级座椅往后倾斜，他两手交叉胸前，开始在脑中快速梳理整个事件。没错，谜底已经揭露了，接下来，只需要证据证明他的想法。整个事件在明晚应该能有完美的落幕。
    他熄掉桌灯，在黑暗中继续沉思。
4
    “今晚还愉快吗？”若平笑着问。现在他人正站在柯梦行家中的客厅。圣诞夜出奇的冷，比起昨天，气温又陡然下降了好几度。
    “出乎意料的顺利，”对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相当满意我送的圣诞礼物。。。。。。丰盛的晚餐，以及------求婚。”
    “那太好了，恭喜你。”
    “不。。。。。。这不是今晚的重点，”柯梦行摇摇头，“我们今晚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这是你今晚来的目的吧。”
    “嗯，那么就让我们在圣诞节来临之前，把这件事做个了解吧。到你的卧房去。”
    “好的。”
    两人进入走廊，来到了那关键的房间前，柯梦行转动门把，将门往内推，并打开电灯。若平随后步入房内，并把门带上。
    房间摆设与昨日所见无异，窗户依旧紧闭着，棉被依旧散乱；不同的是，流泻在空气中的氛围，已经无形中从疑惑的冰冷转变为趋近豁然开朗的不安。
    柯梦行频频望向若平，数度欲言又止，似乎在等待着他开口；若平扶了扶眼镜，踱步到书桌前，以平静的语气说：“首先，我来概述一下当晚事件的流程。主要任务总共有七人，你加上同学共六个人，还有你父亲。吃完晚饭后，你爸带领你们进到这房间，首先检查有无秘密通道，以及隐藏的礼物，后来证明完全没有；接下来，你们锁上窗户，并在窗框四边贴上胶带；完成后，全数退出房间，你爸将门锁上，你们确认门已上锁，并同样将四边门缝胶封，七个人便在门前打地铺睡了。”
    “清晨四点左右，‘圣诞铃声’的音乐传来，你们惊醒，在你父亲的指挥下，拆掉了门缝的胶带，进入房间，却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板上竟然出现了成堆的礼物，而书桌上也多了一个音乐盒，‘圣诞铃声’的旋律就是从音乐盒中传出的。你们上前拆礼物，这是，一阵真实的铃声响起，你们猛然目击到船外远处的天际，闪过了圣诞老公公以及驯鹿飞跃而过的影子。以上这些，就是当晚事件的概略情况，我有任何说错的地方吗？”
    “完全没有。”柯梦行摸着下巴，表情困惑地回答。
    “很好，那么现在摊在眼前的难题很明显：礼物是如何送进被监视的密室之内？还有浮现空中的身影是怎么回事？在我们进入这些核心问题之前，我想先做个澄清，”若平加重语气，“我从来不否认圣诞老公公的存在，因为我没有办法找出证据证明他不存在。人类所知实在太少，不应该断然否定掉许多无法证明为假的宣称，因此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排除这整件不可思议的时间出自于圣诞老公公之手。”
    “不过，正因为没有办法能证明圣诞老公公的存在，而朝这条路调查显然得不到任何去定的结果，因此我采取另一条途径，先假定策划这件事的，是你父亲-------因为我们只有两个选项，不是圣诞老公公就是你父亲-------而他用某种方式达到目的。我的想法是，如果能找出他实行这件事的方法，而且找到确切证据证明幕后操控的人就是他，那么整件事的答案就明了了。先不管这条途径能不能成功，至少它比证明圣诞老公公存在的那个调查方向，成功的可能性要来的高。简言之，这种先定下假设，再去寻找证据支持的推理方法，在逻辑上称为设证法。”
柯梦行有点带然地紧盯着若平，这位年轻的哲学系助理教授平常上课时，也是这么冷静又断然吗？他在推理时的神情与平常言谈的神情，简直判若两人。
    “接下来我们检视密室的问题。既然我们的调查方向锁定在你父亲身上，那么就可以摒除所有超越目前物理科学之元素介入的可能，例如魔法。好，在不使用魔法的状况下，要怎么将十个礼物盒子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运入密室之内呢？既然我们已经排除了礼物事先就藏在房内的可能性，因此礼物一定是从门或窗户运进去的。目前为止这样的推理，应该都很清楚明白吧？”
    “很清楚。”
     “我们先讨论从房门进入的状况。这扇门被三道障碍封锁，第一，门锁；第二，胶带；第三，七个守在门前的人。继续讨论下去，你会发现，运礼物的人要跨越这三道障碍，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这个人，要完成以下八件的工作，而进行每一件工作时，都不能吵醒你们任何一个人。”
    “第一，他要能够在拥挤的走廊找到放置十盒礼物的空间。第二，他要从白蚂蚁的枕头中取出钥匙。第三，在黑暗中从钥匙串中找到正确的钥匙，而不使用发光器具。第四，消除开门锁以及锁头弹开的声响。第五，拆掉至少三条长胶带。第六，消除离开房间时关门的声音------因为锁头已被按下，势必得打理关门。第七，再重新贴上至少三条长胶带。第八，把钥匙放回白蚂蚁的枕头。”
    “也许有人会争论，这八点不必然都要成立，例如在第一点中，运礼物的人可能背了一个特大号的背袋，这样他就不用在地板上找放置礼物的空间。而在第三点，有可能这个人已经适应黑暗，或者他纯粹使用触觉从钥匙串中找到准确的钥匙。但就算这两点不成立，其他六点都是无可避免的情况。即使每一件工作个别被完成时，没有吵醒任何人，但有可能连续完成这六件工作而不惊醒任何一名睡在房门口的人吗？”
    “这。。。。。。”
    “假设还是有人不相信的话，我再提出最后一个最有力的论点，来证明运礼物的人绝对不可能从房门进出。当你们听见‘圣诞铃声’这首音乐时，是否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惊醒了？”
    “没错啊。”柯梦行的表情依旧疑惑，似乎摸不清若平的问题重点在何处。
    “有没有可能音乐已经播放一段时间了，你们所有人才在同一时刻惊醒？”
    “这、这太荒谬了，当然不可能。”
    “因此就常理来说，你们醒来的那一刻，应该是音乐正开始播放的时刻。如果这点确定的话，我们便会发现一件诡异的事实，亦即，倘若运礼物的人是从房门进出，那么他在完成上述第六、七、八件工作时，是在音乐盒运转的情况下进行的！”
   “。。。。。。”
    “音乐盒是被放在书桌上，运礼物的人势必得将音乐盒放好并打开后，才能离开房间；而第六到第八件工作是一定得在离开房间之后才能实行！你看出其中的矛盾了吗？”
    柯梦行呼了一口气，用力点头，“当然，既然音乐响起的时间几乎就是我们惊醒的时间，那运送礼物的人绝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完成最后几件工作。”
    “正确，”若平看着十六年前放置音乐盒的桌面，“根据上述推理，我们得到一个结论：运礼物的人不可能从房门进出。既然进出房间的途径只有门或窗户，如果确定不是从房门，那就是只能从窗户了。”
    “窗户？但我看不出。。。。。”
    “别急，我们一步一步来检视，”若平换将眼神挪向房内唯一的那一扇窗，“在那一晚，窗户的锁扣从内扣上，而且窗框四边被奉上胶带，如果礼物要被运进来，势必得先打开窗户。而打开窗户这件事，从开窗者的位置来说，分为两种，从内打开以及从外打开。”
    “我们先来看看从外打开的情况。我检查过了，窗框边被胶带黏住，没有缝隙，窗户四周也没有任何裂缝或洞孔，无法用绳索来操控锁扣。对一名身处在窗户外头的人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入口’可以侵入，进而拉开锁扣；因此很明显，要从外头打开上锁的窗户，是不可能的事。既然不能从外，那就只能从内了。”
    “从内打开？这也不可能啊！”
    “不，”若平摇头，“你结论下的太快了，从内打开窗户真的行不通吗？我们来看看从内打开窗户的条件是什么，那意味着，送礼物的人一开始就在房间之中。”这次换柯梦行摇头了，“你忘了吗？我们检查过房间啊！里头没有任何藏放任何礼物，更何况是人！”
    “人跟礼物不一样，礼物不会移动，但人可以。没错，一开始的时候，你们详细搜查过房间，任何一个小角落都没有放过，在那时候，当然没有任何人或礼物能躲藏。但之后呢，搜完之后呢，你们花了一点时间封死窗户，而在你们离开房间之前，有再搜一遍吗？”
    “可是一开始不是搜过了吗？”
    “我说过，人会移动，如果这个人在你们搜房间与离开之前没有再搜房间一遍的话，这个人不久顺利地留在房内了？”
    唯一的听众眉头愈皱愈深了：“话是没错，但他潜入房间的时候，怎么可能不被我们发现？而且他要躲在哪里？房间里除了床底下没地方好躲啊！他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地走近房内，钻进床底而不被我们察觉？我们就站在床边！这实在很荒谬！”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所以他开始不是躲在床底下。你仔细思考一下，这房间还有一个死角可以躲。”
    “还有死角？”柯梦行持续皱着眉，用疑惑的眼神扫视着房内，逡巡一圈之后，事先回到若平身上，右手抓搔着下巴，“我看不出来。”
    “我只要做一个小动作，你就马上能明白了。”若平离开书桌，走到放门前，将关上的门柱往内打开。
    “啊！”房间主人突然发出惊喊，“原来如此！”
    “很常见的死角吧，”若平微笑，并将门往内开到与墙壁约为45度角的状态，“我记得你们当时并没有把门关上，再仔细回想一下，开门的是你爸，他为了方便让送礼物的人潜入房内躲藏，将房门开到现在这样的状态；这没那个送礼物的人我们称他为帮手A，也就是协助你爸完成计划的人。”
    “帮手A？难道是。。。。。。”
    “姑且不管帮手A是谁，总之他在你们搜完房间后，偷偷潜入房内，并躲在门后。”
    “可是，就算是偷偷潜入，要不被我们察觉，这个风险也太大了吧？有人走进房间，应该是很容易被发觉的一件事。”
    “嗯，在一般的状况下，有人进走进房间，房里的人当然很快就能发现。但是，如果那时房里的人，眼睛完全望着房门的相反方向，那么帮手A要潜入房中而不被发现，就轻而易举了。回想当时的情况，有没有发生什么状况，让你们所有人都一致往窗外的方向看去的？”
这次柯梦行没有迟疑，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我爸！他从窗户摔出去！”
    “答案揭晓。这个看似粗心的举动，其实是整个计划的一个关键。你父亲攀上书桌，接着检查窗户的名义，表演了摔出窗外的戏码。那时你们全部都被惊呆了，理所当然地，注意力全放在窗外，制造了帮手A潜入房间的机会。”
    “进入的方式可以了解了，那进入之后呢？”
    “进入之后，帮手A静静等待，你们离开后，他一直等到深夜，所有人都熟睡了才开始行动。我估计开始行动的时间应该是三点左右吧。首先他必须拆掉窗户的胶带，这工作必须得小心进行，不能发出任何声响；拆下胶带之后，打开窗锁，推开铝窗与外面的纱窗，同一时间，帮手B一惊准备好礼物在外头等待，他将音乐盒与礼物一件件透过打开的窗户传递给帮手A。”
    “帮手B？”柯梦行睁大眼睛。
    “没错，一定要有帮手B的存在，理由稍后陈述。将礼物传递完之后，帮手A关上纱窗、铝窗，并将刚刚撕下的胶带重新贴上。当然也有可能他私下带了胶带，贴上新的，而把旧的带走，反正这点并不是很重要。”
    “重新封死窗户之后，他把地板上的礼物堆叠好，接着，将音乐盒放到书桌中央，并打开它。音乐流泻而出的一刹那，帮手A以最快的速度奔到墙角，也就是先前他藏匿的地方，如此一来，当门扉再度开启时，他又能借着相同的掩蔽而隐藏自己了。”
    “那他如何离开房间呢？”
    “同样是利用注意力被转移的空挡。至于这次，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的，是圣诞老公公的身影。当所有人被窗外不可思议的景象所震慑时，帮手A便偷偷溜出房间，那时你爸爸就站在门旁，正好也可以成为帮手A溜出房外的遮蔽。”
    “制造出不可思议的圣诞老公公身影有两个作用，除了增加戏剧效果与说服力之外，也是为了吸引房内的人的注意力，以利帮手A脱逃。”
    “那空中的神秘影响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时整个事件最简单的一部分。你看过卡通‘蝙蝠侠’吗？当警方要与蝙蝠侠联络时，他们会将顶楼的蝙蝠探照灯打开，将光束打到天空中，天际便会出现一个大大的黑色蝙蝠标志，被圈在黄色的光晕里。这次事件也是一样，当你们在房间里拆礼物时，躲在外头的帮手B便摇动手中的铃铛，吸引你们往窗外看；接着打开事先准备好的探照灯，往天上打去；探照灯上贴着圣诞老公公、雪橇以及驯鹿的剪影。照射的角度应该是事前就演练好的，以防到时候灯打出去，房间里的人却看不到影像的窘境。这也是为什么我先前说一定要有帮手B存在的缘故，因为最后这件工作得由外面的人来完成。”
    “小孩是很好骗的，光是这样的效果，就足够让他们目瞪口呆了。以上，便是整个圣诞夜事件的真相。”若平停顿下来，凝视着柯梦行。
    当年的小男孩似乎一时无法自已，他紧抿着嘴唇，一下子托腮，一下子扭动着手臂，最后才接下若平的视线，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可以了解你所说的。。。。。。不过，帮手A与帮手B究竟是谁？”
    “这也不难猜。显然帮手A应该是在你那些朋友还没到来之前就已经躲藏在你家中了。再加上愿意帮这种忙，有可能是与你父亲亲近的人，我猜是你伯父。至于帮手B，应该是在汤包店帮忙的彦明哥吧，由他在半夜将你爸事先托付给他的礼物运过来，并在外头接应，这角色十分适合他。”
    “若平。。。。。。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不过你在开头也说过，你的理论需要证据支持。我希望能够找到铁证，如此我才能放下心中的猜疑，全心全意去接受。”
    “我了解，证据在这里。”不知道在何时，若平手上亮出了一张泛黄的信封，他递给柯梦行。
    “这、这是？”
    “你爸爸留给你的信。我去找过你伯父，信在他手上，他还不知道你的喜事呢。。。。。信还没拆封，你打开看看吧。”
    信封上以工整的字迹写着“梦行”两字，收件者战战兢兢地打开了信封，以颤抖的手抽出了米黄色的信纸。
亲爱的梦行：
    当你阅读到这封信时，代表你即将成家立业，拥有自己的家庭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无法等到那一天，因此我把要说的话写下来，暂时委托你伯父保管，希望他在能在得知你找到与你共度一辈子的人之后，将信交给你。在这个时机让你明白事情的真相，我认为是适当的。因为此时你的心智已经成熟，也即将面对人生中的许多重责大任。
    小孩是天真、纯真的，人活在这世界上，如果市区了赤子之心，也将同时丧失品味美好人生的能力。如果每一个人始终能保有善良的情感，永远真诚待人，那这世上的残酷、算计与罪恶，是不是能减少一些？
    因此，在你出生之前，我便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育我的孩子。他在功课方面可以不必超群，但一定要是一位正直善良的人，而且充满梦想。对，就是梦想。
孩子总是有诸多想象，可以天马行空地编造出许多连成年人都无法构思出来的故事。他们对于别人诉说的事不会多加怀疑，这并不是盲信，而是对人的一种信任，是大人世界最欠缺的纯真情感。
    赤子之心便是最单纯、纯真的情感，而梦想便以这情感为温床而滋长。
许多做父母的人，因为求好心切，在无形中扼杀了小孩的梦想。他们过早引入了人生的现实面、人生的残酷，将孩童抛入冰冷的漩涡。不，小孩就是需要梦想，这并不是一种虚幻的灌输，而是因为梦想就是他们的生命，梦想本来就是人生的一部分。如果在孩童时代便将他们的梦想扼杀，将他们塑造成对人生抱持恐惧，悲观的心态，那样压力重重的扭曲灵魂，还能有快乐可言吗？
    没错，人生并不总是美好，但我以为，只有从小便抱持着梦想、对世界充满想象的人，才能坚毅地面对人生的挫折。不仅是因为他的人格获得了正常的发展，也是因为梦想的力量，会无止境地支持他的人生，让他永不放弃。就算是在最浓的黑夜中，也能靠着微弱的光芒，制造出更大的光明。
    因为这样的理念，我在对你的教育上，费了极大的心思。
    你喜欢机器人，每次经过玩具店时，你总是会驻足观望。相信在你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任何一次，我拉着你的手说：“不要看了，赶快走吧。”相反的我总是问你：“喜欢什么？爸爸买给你。”这两者所造成的效果，是天差地远的，前者是对梦想的打击，后者是对灵魂的滋长。
    这不是溺爱，也不是浪费，而是我坚信，善良纯真的心灵，能独自培养出节制的观念。因为我对你的信任，我相信你的赤子之心，不会做出任何违背你良心的事，也因此，你甚至有时候会告诉我：“爸，玩具太贵，还是不要买好了。”
    我花了很多时间陪伴你，与你一起看卡通，与你一起讨论机器人。你的模型完成之后，会拿来与我分享，我们一起针对机器人的造型做评论，我们也有着共同的信念，相信这些机器人都是实际上“存在”的，他们都有着灵魂，有着神奇的力量，只是不轻易在人类面前展现。
看着你尽情发挥着想象力，告诉我各式各样机器人的故事，那一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孩童的笑容，是最美、最纯粹的，那时的我深深地冀望，你能继续以这种笑容去面对世界。
    为了让你的生活快乐、充满想象，我费尽心思，在你的生活中引入了圣诞老公公这号人物。这名慈祥的老者，在冰天雪地中发送礼物给时间的小孩，我想他对孩子们来说，确确实实，是梦想的化身。
    也许在你脱离青春期之后，你也能渐渐意识到，童年时期那名送你礼物的人的真实身份了。每个圣诞夜，我蹑手蹑脚地抱着礼物，偷偷进入你的卧房，看着你熟睡的模样，我的心底总是浮起一阵温暖。如果我这手中小小的礼物，能够带给你最大的快乐，如果这小小的礼物，能让你编织最大的梦想，对我做父亲的人而言，将是最大的欣慰。我总是在放下礼物之后，静静地在床边望着你，想抚摸你的脸庞却又怕将你惊醒。但只要一想到能亲眼看见你得到礼物的喜悦，我便心满意足。
    我一直希望，至少在你的童年时期，能让圣诞老公公的故事存在于你的心中而不破灭，不过事情并非总是如此顺利，就在你国小六年级那一次，你带了一个消息回来，你的同学质疑圣诞老公公的存在，并认为送礼物的是我。
    没错，我现在要说的事，应该困扰你很久了，我将告诉你那个夜晚的真相。
    当我听到你的质疑时，一开始我有点动摇，想直接告诉你事实，但一想到我苦心经营的最初理念，我当下毅然决然，决定要继续捍卫这个梦想，因此便告诉你，把同学都找来，要证明圣诞老公公的存在。
    至于确切的方法，实在是后来才构想出来的。
    为了让圣诞老公公的存在更有说服力，我花了好大的心思在有限的时间内拼命想办法，连在店里的时间，大多数的心神也都放在这件事上。也许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终于让我构想出戏剧性的剧本。
    我找了你伯父和彦明来帮忙，他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相信他们能守密一辈子。把具体的做法告诉他们后，两人都很乐意协助。
    那天晚上的细节我相信你都记得，因此不再重复说明。你还记得我爬上书桌检查窗户，并且摔出去的事吗？事实上，在你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窗户时，你伯父已经蹑手蹑脚地潜入房间，并躲在门后了。而封死窗户后，我催促你们离开房间，当时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我，按下锁头、把门带上的也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你们发现门后躲藏着人。一切都很顺利。
    等到你们都熟睡之后，你伯父将窗户的胶带拆掉，并打开窗户。在外头，彦明早就把我买好的礼物送到窗外等候了。他把礼物和音乐盒递进屋内交给你伯父。
    伯父把礼物布置好并重新封死窗户，再躲到原来的位置。同时你们被音乐盒的声响吵醒，并进入房间。躲在外头的彦明摇着铃铛，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探照灯------上头贴有圣诞老公公与驯鹿的剪影，并把灯光打向天际。你伯父再趁大家注意力集中在窗外时溜出房间。。。。。。这便是整件事的真相。
    我始终相信，能够保持赤子之心并且怀有梦想的人，想象力会更加开阔，看待生命的态度也会更加真诚。虽然我看不到未来的你，但我知道，往后的人生就算遇到挫折，没有爸爸在，你还是能撑过去的。因为你有梦想。
   我一生对你从来没有要求过任何事，但现在，只有一件事，请你务必要记住。
    用你的方式，将梦想的重要传承给你的下一代，与你的另一半共同为你们的孩子编织梦想。。。。。。很遗憾你妈已经不在了，要不然她一定很乐意扮演圣诞老公公的角色。如今，你们有两个人，一定能比当年的我，做的更好。
    这封信是我送给你的最后的圣诞礼物，也是我所体悟到的人生理念。
    孩子，圣诞快乐。

                                           永远爱你的   爸爸

    柯梦行握着信纸的手颤抖着，他低下头，闭上了双眼。几滴晶莹的水珠，已悄悄滑落他的面颊。
    “爸。。。。。。谢谢你。。。。。。”
    立在书桌上的老旧泛黄照片，十多年前脸上的笑容。相片中的父亲，紧紧凝视着自己的孩子。
    若平转身，踱到窗边，远方不知何处的教堂，传来阵阵钟响，圣诞夜降临了。
他心中溢着一股波动，望着那黑压压的夜幕。
    圣诞老公公背着礼物的身影，仿佛就在那一瞬间，划过了天际。

                                                                完

夏天

是啊，很好的父亲！
一个秘密隐瞒了这么多年，也很佩服这个父亲，密室制造的很好，很强大。

鱼加冰

当初就是看了这篇小说，才喜欢林斯谚

十寒

很典型的台湾写法，腔调就是不同

omega

为甚我看不到啊，好囧

peaking

书呢？？我怎么看不到啊？？？？
杯具了{:14_543:}

水光潋滟

为什么？是不是我显示有问题~直接点进来文章就没有显示~要从搜索里面进才有文章显示？

小土豆超人

真的好感人~好美的故事~

香含竹韵草

喂喂喂……
我居然看不到！……

y526759892

路过 攒币~~~~~~{:soso_e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