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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14-7-24 08: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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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密室
The Invisible Locked Room
林斯谚
从台北车站搭上中午十二点多南下的自强号,我穿梭在走道上的人群,寻找座位。蚂蚁般的人们,燥热的天气,让我额上直冒汗。
好不容易找到位置,擦了擦额头的汗,把行李往架上放,便一屁股跌入靠走道的座位中,吐了口气。
期末考刚过,结束大三下法律系的课程。我准备回家过暑假。
想到自己毫无目标的未来,以及无聊的生活,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叹什麽气?”
这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吓了我一大跳,让我从沉闷的冥思中惊醒。我转头四下张望,一时无法判定声音来自何处。
就在我大海捞针的同时,又传来一句:“我在这里。”
原来,说话的人就坐在我隔壁。
刚才只专注在自己的沉思中,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早有坐人;这会儿我才聚精会神地仔细观察这名乘客。
那是一名五、六十岁的老人,戴着一副墨镜,头上覆着一顶绿色鸭舌帽,灰白的发丝从帽底窜出;他穿件黄色花纹短袖衬衫与黑色西装裤,右手腕戴着一副看起来新潮的手表,整体而言是很时髦的打扮,宛若走错时光隧道的老先生,散发出庄严的滑稽。
他的笑容十分难解,彷佛混杂着世故的玩世不恭,里头有最纯真的赤子之心,也有最历尽风霜的甘苦之谈。重要的是,在这一切之後,潜藏着一股诡异的亲和。
“呃、您、您好。”我乾涩地吐出断续不全的话语。
老人那黑色的目光直视着我,持续微笑;接着才将头转向前面的椅背,缓声说:“你很无聊是不是?”那语调有一种奇妙的高亢,一种突破传统的不安定感。
“啊,也没有,只是……”
“你一定是陷入年轻的茫然中了,”老人微笑道,“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曾有过。说实话吧,你现在是不是很无聊?”
真糟糕,我不太会跟年纪大的人聊天,不过礼貌上,还是得回答他的话。
“我现在的确很无聊。”照实回答。
“那好,”老人调整了一下坐姿,“想不想听个故事?”
我瞪大双眼,“故事?”
“是啊,你不是说无聊吗?刚好我们坐在一起,我来讲故事打发你的无聊吧!这样可以吗?”
真是莫名其妙。我心中既是疑惑又惊讶。怎麽会有这种奇怪的老人?主动说要讲故事给陌生人听!不过再想想,不听故事的话也真的是没事做,顶多就是睡觉打发时间罢了。姑且,就看看他葫芦里卖什麽药吧!
“如果您坚持的话……那我愿意听。”
老人又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呵、呵。太好了,这样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不算浪费时间了。”说到这里,他弯身从脚边的行李掏出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灌了一阵後,才满意地擦擦嘴巴,说:“我要说的故事是真人实事,我认识一位朋友名叫安德森,底下的事件正是他的遭遇。”
带着怪异的期待感,我聆听了奇妙老人所述说的奇妙故事。
□
安德森是台湾人,高中毕业後便举家迁移到美国加州,之後便继续在该处求学;安德森即是他在美国用的名字。
在他生活於国外的记忆中有一段特别鲜明,是关於父亲的一位朋友。
某次圣诞节的派对中,他们一家人认识了同是台湾来的男子杰德。当时杰德五十岁,在当地大学教授东方哲学,单身,是个很爽朗的人。
安德森的父亲与杰德一见如故,聊起了故乡的种种,很是投缘。
此後安德森家与杰德常有来往。他对杰德的印象深刻,因为对方是个很特别的人。
杰德虽然已年届五十,但心智却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老迈,反而是如同青春期的儿童一般,充满好奇心与童稚之心;每次与安德森见面时都是精神奕奕,不断畅谈各种时下流行的事物;一般中年人会关心的事情,从来不曾自杰德口中冒出。
这位“年轻”的先生住在乡间的一栋大宅邸,整栋房子中就只有他一人独自居住;清洁打扫等事宜,都是他花钱请人来打理的。据说那大房子是杰德一位很有钱的亲戚致赠的,为了答谢杰德某一次的援助。详情究竟是如何,安德森并不了解。
由於安德森的父亲很忙碌,有时候放假时,杰德会带安德森出去游玩。说真的,那段时光,他还挺怀念的,因为听杰德讲话十有趣,常常可以听到许多疯狂捣蛋的论点与故事;对安德森来说,那种想法与气质是十多岁的小孩才可能拥有的天真。
他记得,有一次杰德带他到拉斯维加斯游玩,体验赌城的气息。一路上杰德不断为安德森解说各家赌场的样貌与特色,并夸张地讲述了杰德自己在每一间赌场做过的蠢事。包括他在“马戏团”赌场玩用沙包丢倒积木的游戏时,刻意把服务员当成标靶,把对方丢得直呼求饶;还有他在“尖塔”大饭店顶楼乘坐自由落体的游乐设施时,从空中撒尿而竟然没有被发现;另一件壮举是,杰德拿着一条有绳勾的绳子,偷偷溜进赌场内某一间女厕,用绳子将门闩自外扣上,害得一群女士差点憋死在厕所前。
听过这些令人感到半信半疑的故事,安德森对於杰德的印象是又惊奇却又有一丝畏惧,因为他觉得杰德的天真中似乎揉混了一点点的残酷与邪恶,有说不上来的恶作剧感,因此他总是没有办法敞开心房地面对杰德。
经过那次赌城之旅後,时间是暑假期间,正巧安德森的父母要回台湾办一点事,他们安排安德森暂时寄住杰德家,杰德欣然答应。
安德森虽然感到不安,但也只能顺从父母。
告别双亲後,车行了好一段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踏入杰德宅邸的那一刻,他便嗅到一种古色古香的气息,彷佛里头是艺术展览室似的;脚下的地毯踩起来柔软无比,触感十分美好。他对宅邸的印象是,惬意但空洞。
杰德引领他到暂居的卧房,这时他才发现屋子内房间布置的错综复杂。许多长廊交错回转,一离开自己的房间就宛若步入迷宫。好在杰德替他挑的房间在一楼的尽头,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便能往返卧房与玄关。
於是安德森展开数个月的新生活。
他每天做的事不外乎是听听收音机、读读书,要不就是躺在床上发呆;偶尔他会自己出门散步,但因人生地不熟,後来就不自行外出了。每隔几天杰德会开车带他出去晃晃,但大多时候宅邸的主人总是关在书房里做研究或是出门参加学术读书会,这老教授认真起来的时候,总是一句话也不说,屋子里就会沉默得跟坟场一样。
晚餐桌上,杰德会讲些鬼故事或夸大的幻想故事;说实在的,安德森还满期待那段时光,因为那是略显单调的一天唯一散发出色彩的时刻。
乏味的日子久了,总是会有奇妙的事继之而起。
那是在一个晚餐是烤鸡配上蔬菜浓汤的夜晚。餐桌上,杰德放下刀叉,对安德森说:“孩子,今晚有一位客人要来拜访我,是关於工作上的事。那位客人叫薛宁教授,是美国人。我忘了跟他约好会谈时间,只说好是今晚。刚刚拨了他家电话,他好像已经出门了。”
安德森静静地听,并拿了纸巾擦了擦嘴巴。
“他是第一次来我家,我有给他这里的住址。正巧我们家电铃坏了,我告诉他直接打开门进来即可。由於我实在不知道他什麽时候会到,因此想麻烦你帮一个忙。”
“什麽忙?”
“你的房间就在我的书房对面,可以麻烦你就坐在房门口,万一薛宁教授进来时,指引他到我的房间,你再敲门叫我出来好吗?”
“为什麽你不坐在客厅等他呢?这样他一进门你马上就知道了。”
“我必须在书房内准备我们要研讨的文件,这很重要。”
“……好吧,反正我也没事做。”
“好孩子,等会儿我会帮你把桌子搬到门口。”
安德森没多想,只是漫应了声“好”。
餐後,回到房间,杰德把轻便的桌椅搬至安德森房门前,并为他准备了几本书,以防他无聊。
“那麽,我回房了。”
杰德拍了拍安德森的肩膀。接着安德森听见对面书房的门发出吱嘎声响。杰德进房了。
他知道书房的门已老旧不堪,开门关门都会发出极大杂音,但懒惰的杰德也没去管它,就这样放任之。
安德森坐的位置等於是直接监视书房,就算当他埋首书中没有注意对面的情况,门产生的噪音也会告诉他有人出入书房。
往左的走廊方向直通玄关,他只要等待薛宁来到即可。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
就在无声的寂静中,传来大门开关声。
安德森抬起头。访客来了。
他等待对方穿越走廊走过来。
“请问……”来客用的是英文,嗓音略显苍老,身上散发出浓重的古龙水味。
“您好,”安德森也用英文回答,“我是杰德教授的朋友,我叫安德森。您是薛宁教授吗?”
“正是,杰德跟我提过你的事,他说你是个好孩子。”
“啊,是这样啊……”他脸红了。
“呵,我跟杰德约好今晚见面。抱歉刚刚找路花了一点时间。”
“教授他在书房等您。就在对面这间房。请等一下。”
安德森起身,走向对面的房间,轻轻敲门。
“杰德!”敲敲门。“杰德!”再敲门。
得到的回应是无。
“奇怪,”安德森皱眉,又大喊了几声,但杰德还是没有应门。
“会不会是离开房间了?”薛宁教授说。
“不可能,我一直坐在房门前,可以肯定他没有离开房间。”
“这就怪了,会不会是睡着了?”
“我进去看看。”
安德森转动门把,门没锁。他踏入房内。
背後的薛宁教授突然惊呼一声。“里面没人啊!”
这句话触动了安德森紧张的神经,他反射性地大叫:“这不可能!一定在里头!也许在桌子或床底下……”
他发现自己趴了下来,用尽手脚的长度努力搜寻房间里的每一寸。桌子底下、椅子底下、床底下都没逃过他的搜索网,甚至连衣柜、置物柜跟抽屉都被翻找了一遍。
在薛宁教授的协助下,书房被彻底搜寻。但最後他们两人仍徒劳无功。
这时安德森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实。
书房的面积不大,而且里头竟然没有窗户;房内到处都没有杰德的踪影,那麽他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安德森整个晚上就坐在书房门前,丝毫没有听见门开关的噪音声响,这代表没有人进出书房,但杰德明明在稍早之前关门进了房间!
在只有一个出入口的窄小空间内,杰德到底凭空消失到何处?
安德森突然一阵毛骨悚然。他向薛宁教授解释这令人匪夷所思的情况。
对方显然半信半疑。
“杰德一定有出来,”薛宁说,“一定是你恍神没看到。”
“不可能,”他极力反驳,“那扇旧门的声音足以将人从睡梦中吵起,我不可能漏听。”
“不然怎麽解释这怪异的现象?”
“我……我不知道。”
薛宁教授叹了一口气。“杰德这家伙很爱搞怪,也许这是他的新把戏……他没提吗?”
“什麽都没说。”
“好吧。既然杰德不见踪影,那我待在这里也没有什麽意义。不介意的话,我先走了。”
“可是……”
“放心吧,我想杰德没什麽事的,这一定是他的鬼把戏之一。好好回房睡一觉吧,明天杰德应该会像魔术师一样地再度出现。”
薛宁教授的语气听起来很疲惫,他可能真的很累了吧。
“只好这样了。”安德森叹口气。
“晚安,书房的门我帮你关上,你快去休息吧。”
教授拍了拍安德森肩膀,便把书房的门关上。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薛宁教授离开了。
宅邸又恢复静谧。
安德森摇了摇头,感到莫名其妙。他甚至不确定杰德会不会回来。
就在他准备收拾桌椅时,意想不到地,开门的杂音突然划破寂静──
“安德森!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
熟悉的嗓音!
安德森不敢置信地回身……
“安德森!你在发什麽呆?我问你薛宁教授是不是来了?”
他後退了几步,刚拿上手的书几乎掉落。消失的杰德,此刻竟然又活生生地从那诡异的书房中出现……
“薛宁教授来过,”他颤抖地说,“可是你并不在房里啊!”
“胡说什麽!我一直都在啊!我刚刚有听到一些谈话声音,应该有人来过吧?”
安德森愈发不可置信了,“那是我与薛宁教授的谈话声……可是我们进去书房找过,你并不在啊!”
“安德森,我不喜欢被人耍,可是你今晚真的让我感到气愤。”
就在安德森欲极力反驳之际,杰德又抢先开口了:“算了,你大概是有点发烧吧,我昨天就觉得你的额头烫烫的,明天带你去看个医生……我会打电话跟薛宁道歉,你赶快去睡吧!”
说完,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安德森悻悻然地退回房内,也关上门。
荒唐!这一切到底是……
他拚命地思考,压抑住情绪的高涨,先试图理性分析推断。但脑袋像蒸腾的锅炉,不听使唤……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方才杰德再度出现时,身上散发出一种气味,熟悉的气味……
安德森握紧双拳,一阵愤怒涌上,但随即被酸浓的笑意掩盖,他又想哭又想笑,心中迸生交错的矛盾。
最後他只对着窗外的茫茫月色说了句:“是我太笨。”
□
收垃圾的清洁妇提着垃圾袋走过,我把铝箔包饮料投进袋内。
“你觉得如何?”老人笑着,问。
“什麽如何?”我皱皱眉。
“故事的谜底。杰德是如何从密室内消失的?”老人微笑的嘴角很有挑衅意味。
我再度皱眉。“很莫名其妙的故事,我完全猜不出来。”
“动脑筋想想。”
“……安德森看见杰德进入书房,他也发誓杰德没有走出书房,但杰德却消失了……这……根本不合理嘛!”
老人摇了摇头,“你刚刚说的话有点错误。”
我愣了一下,“什麽错误?”
“刚刚的故事中,安德森有说他‘看见’杰德走进书房吗?”
“难道没有吗?”
“你没有仔细听,刚刚我说‘安德森听见对面书房的门发出吱嘎声响’,至於下一句‘杰德进房了’只是安德森的主观认知;听见门的声音,杰德又说他要进房,安德森当然会认为杰德真的进房了。”
“你在说什麽?我愈听愈不懂了。”
“你仔细想想,薛宁教授长什麽样子?”
“唔……不知道。”
“那杰德长什麽样子?”
“……故事里没说吧。”
“那就是关键了。安德森完全没描述这两人的长相,尤其是薛宁到访时。你不觉得很怪吗?”
“是有点怪。”
“为什麽安德森在书房里找不到任何人?‘找’不到任何人是不是等於‘看’不到任何人?”
“……”
老人又笑了。“我就公布谜底吧。安德森为什麽无法在书房中看见任何人?因为他根本看不到。”
“什麽──”
“事实上,安德森是个瞎子。”
□
这次我没有皱眉,而是嘴巴半开。
“瞎子?可是他看书啊!”
“你不知道点字书吗?再回想一遍刚刚的故事关於安德森的叙述,你就会发现完全没有关於‘视觉’的描述。”
“……的确是。”
老人搔搔戴着帽子的头,说:“其实正确来讲,就算安德森没有失明,他也不可能在书房里发现任何人,因为那房间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在。”
“可是……”
“如我刚刚所说,安德森只听见杰德说要进房,然後便是门的吱嘎声。其实杰德只是把书房的门关上,然後往客厅去了。”
“难道安德森听不见脚步声?”
“房内的走廊都有地毯,只要放轻脚步,安德森很难察觉。”
“那薛宁教授与杰德是同一人了?”我开始明白了。
“没错,杰德玩了变声的把戏。他离开走廊後,便在客厅或其他地方等待,接着才故意弄出大门的声响,让安德森以为薛宁教授来到。接着他再上前与安德森交谈,伪装成薛宁教授。
“接下来的戏码你应该可以了解。因为房内没人,搜索当然徒劳无功,而这时薛宁教授再假意说要离开,并把书房的门带上,制造出声响,让安德森以为对方是关上门後离开,实际上是进入书房再关上门。也就是说,薛宁教授回到书房後又化身为杰德,再出现!”
“亏他想得出这种把戏。”
“盲人的听觉与嗅觉会比常人敏锐,杰德便是锁定了安德森的听觉作鬼把戏。由於他怕自己化身为薛宁教授时,身上的体味会被安德森嗅出进而识破其身分,因此喷上了厚厚一层古龙水。”
我拍了拍大腿,“我知道了,当杰德再度现身时,没有办法除去身上的香味;之後安德森回房後想起这点,才发现薛宁与杰德是同一人。”
老人点点头,“安德森也因此才发现先前杰德捉弄人的恶作剧。”
“但这一切有什麽意义?杰德只是单纯为了好玩?”我不解地问。
“我也提过杰德的个性,他就是这麽一名疯狂的人,连对自己朋友的小孩,也不放过捉弄的机会。不过我相信他绝不是出於恶意的。”
“我还是很难想像世界上有这种人。”
“你还年轻,以後会遇到的怪人多得是呢!”老人乾笑了几声。
我寻思半晌後,问:“对了,你说安德森是你的朋友,那他现在怎样了?还在美国吗?”
老人突然诡异地看着我。
“你还真迟钝,你还没发现吗?”
“什、什麽还没发现?”我又半张嘴。
老人比了比脸上的墨镜,不急不徐地说:“我就是那位安德森。”
□
恍然大悟。
我抑制不住惊讶之情,盯着那副墨镜。仔细一看,他脚边的行李靠放着一支白手杖,应该是盲人手杖。原来老人的打扮一开始就给了故事谜底的解答。只是我一直没发现。
“你、你是盲人?”我喘着气。
“用不着那麽惊讶吧?”
“原、原来如此。”我一时还无法从惊愕中回复。
盲人老人讲述自己的故事,还真奇妙!
这时,火车上的广播响了。
“桃园站到了。”
老人站起身。“啊,抱歉,该下站了。我朋友住这里,我要去找他。”
我赶紧把脚缩回,让老人过去。他看不见,要是被绊倒,那可就麻烦了。
老人抓起行李与手杖,走到走道上,转过身,对我鞠了个躬。“年轻人,很高兴认识你,这是我难忘的经验。”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
对方突然伸出右手,摘下墨镜。墨镜底下不是别的,正是闪亮、锐利的双眼!他笑着说:“至此,你应该明白,我不是那位安德森了吧。杰德才是我的正式名称。”
说完,也不管我再度涌起的惊讶,老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道尽头,像风一般地逝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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