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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怒 2024-10-21 2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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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4 20:4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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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漆黑一团,我仍然看不清任何东西,做不了任何事。可是有趣的是,我似乎反而能从一个梦境自由地穿到另一个梦境。风带着异味吹在我的脸上,我看见盘踞在地上 的任法兽慢慢活动起来。头晕目眩中,我发现自己错了,那是我的老头子二甲王。二甲王合起来是个“理”字,好笑的是,最有理的二甲王八个徒弟名字恰恰是最不 讲道理的。二甲王告诉我,只要我有需要,他什么都可以答应。那个时候,我真想跪在地上抱着他大哭一场,当然,我并没有那么做,我很冷静地告诉他我需要什 么。烟O雾散去,在我面前的仍是一尊任法兽,我忽然明白了,任法兽代表的就是个“理”字。情和义固然值得千O金,但走遍天下的却还是一个理字。
八
海 水冰冷浸骨,看不到尽头,大海蛟已经游了一个时辰了,凉气从脚底直渗进来,仿佛有人在把他拼命往下拉。他终于明白,自己如果不赶快返回到孤岛上,这一次将 真的活不成了。三公子、彭尊、洪爷都站在海边,看见他悻悻归来,失望过后又不禁舒了口气,隐隐还有些高兴的意思。下午,当大海蛟醒来的时候,没等他们说完 扭头就走,毫不犹豫地一头跃进大海,消失不见,留下身后三人面面相觑,半响说不出话来。他们这才想起这个悍O匪大海蛟的外号绝非浪得虚名,心中既盼着他找 到一条出路,但也怅然若失,心恨自己没这个本事。洪爷忍不住问了一句:“大海蛟犯的什么家法?”彭尊未置可否,“哼”了一声。洪爷怒火暗生,心道:“你将 棺内留言通通烧去,是何用意?想抓着我的把柄敲一笔么?我一旦能够逃离孤岛,怎甘心受你牵制?不如趁早将你结果了。”心念一动,杀机已生。他哪里想到,大 海蛟和滚地雷皆是心狠手辣、悍不畏死之徒,平时作恶也多挂在嘴上显摆,哪里还在乎多一个人知道呢?另外,令彭尊震惊的倒不是大海蛟所犯之恶,而是他生还之 理由,“……然而百善孝为先,大海蛟虽强横不法,作恶多端,但事母至孝,有夏饱蚊虫,冬温枕席之举,乌鸦返哺,羊羔跪乳,念其天良尚存,暂留其头,希早悔 前非,莫待天O戮。”彭尊暗自思索:是他,还是滚地雷……
大海蛟回到院中后,怔了一怔,随后定下神来。看似粗野的大海蛟竟然心细如发,当他查过厨房后,便断定不久便会有结果了,三人都有些好奇,大海蛟指着食物告诉 他们,这里的食物存量不会超过二天,如没有外运的话,这个隐藏的人必会现身,当然,他又补充道,这个人可能已经混迹我们其中了。三个人顿时都觉得自己象个 瞎子。三公子目光中露出询问之色:“那么你看是谁最有可能。”大海蛟反问道:“你看呢?”三公子道:“我不知道。”彭尊道:“不如这样,反正闲着没事,我 们把每个人心里怎么想的坦白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发现线索。”三公子道:“好,我先说,我觉得是哥老会林爷。”其余三人忽然都一起抬头看他,表情十分古怪, 三公子面红耳赤,道:“说好了猜着玩的,错了也不用这么看我吧。”洪爷缓缓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是他?”三公子道:“我们八个人当中,有七人是江湖中人, 老爷子、杆头、教主、大掌柜等等,唯有他,与我们不同。”彭尊冷冷道:“哥老会舵把子也是江湖中人。”三公子道:“话虽这么说,前一阵子东岗起义,听说便 是他领的头,在座各位有谁参与了?这毕竟就是他与我们之间的区别。”大海蛟咳嗽几声,道:“哥老会由洪门派生而来,成分复杂,有入湘军打自己人的,也有一 门心思反清复明的。按你所说,他与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又何必花心思把我们聚集在一起呢?”洪爷和彭尊都默默点头。
彭尊道:“我看最有可能的人是 青帮桥爷。”三公子兴趣陡生,道:“怎么说?”彭尊道:“我看过每具棺材上的留言,有二个人给我留下印象,一个是林爷,那里只叙说了他平生战功,还有一个 就是桥爷,竟然也没见着什么过错。”洪爷道:“在天津卫青帮中,谁听了桥爷的名字不翘拇指,没过错也是对的。”彭尊讥诮地道:“你说的对,既然他没犯‘越 边抽舵’,也没犯……”他看了看大海蛟,把后一句话咽了下去:“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一个什么错都没犯的人怎么也被送到这孤岛之上?”三公子若有所思的道: “这与我好像有些关系,不过我不相信是桥爷。”大海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来听听。”三公子支吾道:“这是我们青洪两家的事情,与外人无关。”彭尊叹气 道:“虽然棺材上没明说,我现在知道了,是你想杀桥爷。”三公子脸红道:“不错,我是不喜欢他,但想杀他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只是在后面推了一把而已, 那个时候,我也确实不相信桥爷会被家法处死……”他看着彭尊艰难地道:“但是按你所说,救我们的人必定是害我们的人,那一定就不是桥爷,我不是中家法而 死,而是被人所害,那个时候,据我们洪门内线所报,不管真的还是假的,桥爷的‘尸首’确实被运离天津了,虽然不知道到了哪里,但即便他真的活着,也绝无时 间回来把我救了。”彭尊点点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三公子其实没有想到,除了他以外,彭尊、洪爷、和大海蛟也没有把桥爷真的当作幕后之人,而是不约而 同地想到同一个人身上……
洪爷看着彭尊道:“我看是你。”彭尊哭笑不得:“你从哪方面看出是我了。”洪爷道:“不是你的话,你为什么要把棺材上的 字全烧掉?”彭尊苦笑道:“那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犯的过错,行不行,至于你们,我确实有些私心,想拿捏一些把柄在手上,日后或许有用。话说回来,这反倒 成为确实不是我的理由,如果是我,我辛辛苦苦刻了字在棺材上面,又反而把他烧了,岂不是疯了么?”洪爷想了想,无话可说。
轮到大海蛟时,他沉默了很久,忽然道:“我小的时候,父亲被人诬陷坐了大牢,后来死在狱中,母亲一病不起,我没有法子,很小就进入了匪帮做事。”其余三人都十分惊愕,不明白大海蛟为什么突然说起自己的往事。
大海蛟道:“那时候在衙门大堂上,我看见画着一只神兽,他们告诉我叫任法兽,见到没理的就会顶他,我听了好高兴,然而这毕竟只是个故事,没做错事的父亲还是入了牢,从此我不再相信故事,只相信那我自己,陷害我父亲的人也早被我杀了。”
“这些年,我杀了更多的人,管他有理的没理的,瞧着不顺眼的就是一刀,可是,老实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一闭眼就是血淋淋的人头在我面前乱滚,这种感觉没法说的清,当我犯了家法被处以‘背毛’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有多么害怕。”
“我不怕死,我知道,我犯的过错已足够我死很多次了,我只是害怕到了那一边,见到我的父亲,他问我这些年在做什么时,我怎么回答他,难道我告诉他我这些年一直在做的就是杀人?”
“你们肯定想不到我会和你们说这些事,因为我刚才又一次看见了任法兽,就在这屋子外面的院中……不,不是任法兽,只是有些类似的石兽而已……不过太象了, 他看着我,看的我不寒而栗,我开始觉得他是来审判我们的,我想,即使是别人犯了错,也不应该成为我们自己也犯错的理由,在任法兽面前,我承认自己是个有罪 的人。”
他抬起头,眼光扫视着三人:“我觉得这只石兽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的,或许是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人用来警示我们的,宣布我们当中有人犯下了无可弥补的过错!”
屋外有人轻轻点了点头,他没有想到大海蛟竟然能够预先说出自己以后要说的话,而且有所发现……当然,这反而更好,更容易让他在隐蔽处找到那个人。
接着,他又偷偷返回棺材之中,吞下一片药丸,这片药丸,可以令他的身体呈现出四肢僵硬,气息闭塞的样子。
他没有想到,邪恶的力量正在暗处滋生,带来了不可预见的后果。
九
梦断了,我仍然摆脱不了黑暗的羁绊。在守候光明到来的同时,身体内部的疼痛带着我一步步滑向深渊。
手!我能感觉到一只手在触碰我的身体,这只手还在颤抖。
是雾哥的手吗?感觉好象,但我看见自己摇了摇头。
他现在怎么样了?永远停留在八岁,对处于青帮的我们,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幸运。
假如龙哥还活着,如今面对任法兽,我想,他也不可能再向第一次那样,在我们面前,第一个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
“龙虎梦牙鬼雾桥塔”中也只有雾哥有这个资格了。
雾爷能看见我们看不到的事情,我不喜欢。
我不想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那样会失去无数乐趣,何况我的生命中已无乐趣可言。
但这并不妨碍我对雾哥的钟爱。
他一直记得我,我离开时,他哭了。
十
三公子被惊醒了,虽然屋内幽黑幽黑的,他还是觉察到头顶上有人在冷冷地注视着棺材里的他。
他想喊,却被捂住了嘴巴,他嘴里只有支吾着道:“放……开我,你……是谁,想要……干嘛?”
那个人忽然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说干嘛,找老朋友叙叙旧啊。”
听到那人的声音,三公子放下心来,原来是锅匪混混儿大寨主滚地雷,三公子不禁骂道:“吓死我了,你身上肉又痒痒了欠揍吧。”由于地盘交界,二人倒是熟人。
滚地雷眉花眼笑,道:“还是洪门龙头了解我。”说着将脸凑过来,道:“来,赏一个。”
锅匪是不畏皮肉苦痛的泼徒,有“卖打”之勇,说是“有刀剁来,袒胸相向,斧头来砍,用头去迎”,挨打时稍微咧嘴喊疼的,就是“栽了”,谁也瞧不起,非但立马被取消锅匪混混儿资格,还要成为终身笑柄。
可以说这群泼徒不怕死,爱打架是出了名的,谁见了头都痛。
三公子推开他,道:“去去去,先恭喜你活了过来,有什么话明个再说。”
滚地雷道:“别啊,我转了一圈了,没明白咋回事儿。我好不容易瞅见你了,心想好歹咱们也算哥俩啊,你不给我说说,我心里憋屈啊。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来,打我几下消消气。”
三公子苦着脸道:“算我倒霉行不行,谁和你是哥俩啊。”他将事情大概向滚地雷说了一遍。然后道:“滚吧,等明天这孤岛上的人都活转过来了,也就应该清楚了,那个人不可能永远藏在幕后吧。”
滚地雷听得极其认真,不过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拍了拍三公子的棺材,笑道:“您这棺材比我的大啊,我刚刚复原,精气神不大好,您权当可怜可怜我,让我睡这吧。”
三公子可真的火了:“识相的给我滚开。”
滚地雷没说话,竟然从后背摸出把刀柄奇短的匕首来,三公子又吓了一跳:“你这玩艺从哪弄来的?”
滚地雷笑笑:“这个……哪个锅匪身上没好几把这玩意儿?老子本来准备受死后带一把到那边玩玩去,没想到在这碰上用场了。”
三公子道:“你……你要干嘛?”
滚地雷道:“别怕呀,我能伤害兄弟吗?你要是觉得我占了你的铺不高兴,在我胳膊上划一块肉去,有二天没见着荤星了吧?和哥哥我说啊。”
后来三公子睡在滚地雷的棺材里好长时间睡不着,心里把他骂了个千百遍。
任法兽已经被阴影遮盖。
屋内光线渐渐消退,随着人数的增多,说话的反而更少了。
滚地雷劲头倒是挺足,和谁都凑上去称兄道弟,可一句话不投机,不是把头伸过去让人打,就是把匕首递过去让人捅一下,到最后几乎是人见人烦。
三公子忍不住了,道:“你不能歇一下么,好了伤疤忘了痛是吧。”
滚地雷立马声明尚未痊愈,将上衣脱了,拉着三公子数伤疤,若少于一百条,少一道请三公子补一道。
彭尊笑道:“神鬼怕楞人,果然不假,若找到害我们的人,你敢不敢把他捅了。”
滚地雷瞅了他一眼,缓缓道:“干嘛,我自己捅自己玩儿呀?”
众人心头都是一震。
洪爷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听听。”
滚地雷道:“说了又怎么样,你个老叫花子,不好好要饭,还偷别人东西,就是我把你告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黑龙鞭打在身上的场景再次出现在洪爷脑海中闪现,背部隐隐又开始疼痛,他一下掀开桌子,扑向滚地雷,二个人扭打在一团。
大海蛟将他们分开,对洪爷道:“别急,我说一句。”他看着滚地雷道:“你也别急着承认,我倒要问一下,我犯的什么家法?”
滚地雷眼珠儿一转:“不稀罕说,有本事打我啊。”
大海蛟笑笑,指着彭尊:“他犯的什么家法?”
滚地雷道:“哼……那个……”眼见再也编不下去。
三公子大笑道:“滚地雷啊滚地雷,见过爱打架的,没见过你这么爱打架的,听我说一遍你就利用上了。”
彭尊笑笑:“果然,我原先只透露过洪爷一人的秘密,你真是爱闹事的种,现在只剩还没醒的桥爷、林爷或陆财神三人了,要知道是其中的哪个把你害了,你还不生吞了他啊。”
滚地雷翻翻白眼,道:“你懂个屁啊,不是他,我能尝到扫帚枝的滋味?我谢谢他还来不及呢。”
大海蛟坐下,暗自想道:“事到如今,看来只有他了。他到底是何用意。我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总归出了分力,他不至于要害我啊。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要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洪爷气喘吁吁地心想:“竟然给这个锅匪给耍了……不过想想也是……他有什么能耐……难道真的是他……我虽然拒绝过他……但依他的性格……怎么能……”
彭尊心中也在算计:“大海蛟……滚地雷……不……谁也指靠不上……是他……一定是他……”
连锅匪滚地雷都在想“……等一下他醒来我看他怎么说……真是有趣……”他忽然摸了摸衣服,觉得有件事不大对头……
十一
情形颇为蹊跷,我本来以为会看见青帮中我最好的兄弟,可是关于青帮的梦境戛然而止。
我仿佛又开始听见那已消退的山呼海啸般的杀戮声。
我独立站在被撕裂的大地之上,看见沙尘席卷天地,野火熊熊燃烧,此时,大风掠过,乌鸦的叫声响彻天空。
浓雾中,出现许多身影,有的人失去了双臂,有的人扶着长枪拖着残腿踽踽而行。
我与他们一一拥抱。
最后一个没有头的汉子经过我的身边,用不知在哪里发出的异常古怪腔调对我说:“快点吧,就等你了。”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开始步伐轻盈地向前迈去……
十二
陆祥森不情愿地大声呕吐,他的记忆刚刚被海水所唤醒。他又一次感到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包围,充满他的眼睛、鼻子、耳朵。他无法呼吸,不断下沉。
人世间该享的福几乎他都享受尽了,现在,他似乎要为那些荒唐的岁月一次性还债。他没受过这样的罪,反应似乎比他人都要强烈。
海滩边,众人先后走近,默默注视着他。
事情太奇怪了,跪在地上,他已开始陷入深深思索当中。
远星俱乐部说白了就是一个大赌窟,陆祥森的手伸的太长,不但经营上层社会玩的“赛马”、“跑狗”、“回力球”等,连下层世界的“花会”、“白鸽票”、“山票”等他也一个也不放过。
“有赚钱的机会,就不要错失”,他的精明是公认的。他想,这确实是我的错。
因为他知道是谁对自己下的手,这个人在他的俱乐部中已倾家荡产,当他约自己出来谈谈时,他本以为房契应该可以到手了,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脚已被捆住,塞进麻袋之中。
他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可是他如今竟然又在这孤岛上醒来了,是谁救了自己?那些租界的英国佬?陆祥森惨然地笑了,他知道这绝不可能。
他悲哀地发现这一辈子好像没做过一件好事,没交到一个真正朋友。
不!
他的脑海里突然电光火石地一闪,还有一个人!
如果说自己还做过一件好事的话,就是那一件了。
这个人在不在这个岛上?如果这个人在,一切就清楚了……
他为自己的想法激动起来,他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原路返回。
此刻已是黄昏,血色蔓延着整个天空。
清醒过后的陆祥森面对着五人,又恢复了原先精明强干的模样,他道:“我可以和诸位打个赌,假如按你们所说这的确是个孤岛,没人进得来,那么把我们聚集在一起的人必定在我们当中。”
洪爷道:“废话少说,你说是谁不就完了吗?”
陆祥森笑笑:“我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三公子叫起来道:“谁?是谁?”
陆祥森道:“不要着急,我其实我怀疑在座的各位都已经知道了。”
三公子疑惑地转首:“你们都知道了吗?”大海蛟、彭尊、洪爷、滚地雷都避开了他询问的目光。
陆祥森叹气道:“其实令尊大人也应该知道,他大概没有告诉你。这总算是个秘密。”
三公子的父亲是洪门的老龙头,不久前刚刚去世。
三公子更加疑惑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陆祥森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如今在洪门真正当家的是三公子的二个哥哥,他接着道:“虽然我们平时多无交往,我相信肯定有一根线把我们紧紧串在一起,因为有一点我们几乎是相同的。”
大海蛟笑笑:“老头子、龙头、杆头、大掌柜、教主、寨主、会长、舵把子,我们说话多少还是有些兄弟会听的。”
陆祥森道:“不错,虽然说起来脸红,但我们多少是有些份量的。我越来越相信,我们当中有一个人肯定和我们都有过联系,这个人会是谁呢,他为什么会找上我们?”
滚地雷嘴巴咧了咧,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难得见他如此安静。
陆祥森顿了顿:“其实各位心中都很清楚吧,当然,一开始,你们自己也不能确信,因为这个人是和你们单线联系的。”
洪爷不自然地点了点头,气氛更加压抑。
陆祥森忽然道:“前一阵子东岗起义,各位都出了多少力?”
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讯息,焦虑的藤蔓正在疯长,一切令人窒息。
陆祥森苦笑道:“都不愿意说的话,我来先说。几十年前的太平天国长毛起义,几年前的义和团,还有数不清的会党在闹事,瞎子也能看出来,大清朝快要玩完啦。 说句丑话,咱管那么多干啥呢,我一介开赌场的,跟谁混不是活呢,不过俗话说得好,‘一壁打鼓,一壁磨旗’,凡事可得做二手准备,所以林爷找到我的时候,我 立马给了他一笔银子,嘴上不说,心下都知道这是用来买火枪的,果然不久哥老会就发动了一次东岗起义。各位,‘只要人手多,牌楼抬过河’,你们都是当家的, 林爷想必为人手不足也找过你们吧?”
大海蛟率先开口:“既然事情已到这一步了,大家只有坦诚相对。你说的没错,在下蒙林爷看得起,之前曾找我商议,以民族大义相激励,说要推翻满虏,光复汉人 自己的河山,让我把各个山头弟兄们汇集起来,加入哥老会,共同参与起义,不过‘虎不离山,龙不离海’,非但我手下几个掌柜不同意,就是我自己也心存担忧, 不是我自己瞧不起自己,离开了三圣山,我大海蛟值个屁么。到最后我只是尽我所能,送给林爷二十支长枪,四千发子弹,之后再无联系。”
洪爷接着道:“我没什么可说的,林爷找过我,我没答应,这事太危险,搞不好就要掉脑袋。”
彭尊也道:“就是,我与大家一样,我是礼门教主,总得为手下人考虑吧。”
滚地雷没有说话,他只是点点头,表示和在座各位一样。锅匪爱打架是出了名的,但真上战场却也缩了头,说出来挺没脸的。
陆祥森道:“东岗起义失败人所共知,不过我一直心存一个疑惑,彭尊,林爷棺材中有没有写到他失败的缘由?”
彭尊想了想,点点头道:“有。”
“是什么?”
彭尊缓缓念道:“友军告密,阵前倒戈,内外夹击,措手不及,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无数兄弟丧命战火,令亲者痛,仇者快……”
陆祥森道:“好了,别念了,大家应该很清楚了。”他环视着众人:“我们当中出了叛徒!”
大海蛟摇头喃喃道:“不可能,林爷和我联系时也没有告诉具体时间,甚至谎称在一年之后。”
陆祥森道:“毒蛇口中吐莲花,你没有答应他,难道没有其他人答应了他而最后告密了么?”
三公子骇然道:“谁,究竟是谁?”
没有人应声。
陆祥森道:“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我虽不知这人是谁,但我想林爷醒来后就应该真相大白了,一定是他把我们聚集在这孤岛上,要把叛徒找出来报仇!”
大海蛟脑中一闪,忽然大叫起来:“你说的不对,一定不是他!”
陆祥森道:“你说什么?”
大海蛟道:“假如是林爷,他肯定清楚是谁背叛了他,直接找到那人不就行了,又何必费劲心思把我们都聚集在一块!”
“你说的不错!”窗外有人说道:“我们还没有找到那个人,但是他自己已经急啦。”
青帮老爷子桥爷满脸悲痛的迈进房中,手中抱着林爷的尸体。
林爷的胸口正流着鲜血。
十三
陆祥森吃惊的道:“他好像被人捅了一刀。”
众人都把眼光投向滚地雷,滚地雷气急败坏地喊起来:“看我做什么……”他指着洪爷:“我和他打架的时候,刀就不见了,再说那刀本来就不是我的。”
桥爷摆摆手,道:“我们当中有人害怕了,杀了林爷,其实我想告诉他的是,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因为,在我们当中,唯一不能活过来的就是林爷。”
大海蛟道:“这是什么意思?”
桥爷将林爷平放在地上,解开衣服,众人都不禁闭上眼睛。
林爷结实肌肤上布满累累伤痕,刀伤和枪伤交错呈现,旧伤的烙印尚未消失,新伤又已添加。
桥爷道:“从救回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活不成啦,再好的草药也最多只是延续他最终闭眼的时间而已,”他的眼光喷出了火:“我们青帮一定要把害他的人找出来!”
陆祥森道:“难道是你把我们聚集到这个岛上来的?”
三公子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桥爷看着三公子道:“我其实要谢谢你,洪门要杀我恰好给了我一个机会,在我服用父亲的驹光丹假死十天瞒过你们后,正好开始我的复仇计划。那十天中,我们青 帮弟兄分别开始行动,将我们掌握的内幕向你们的上层暗自告发,使你们遭受家法后再迅速救下带到孤岛上来,不过,也有二个意外,一是陆祥森,他还没有在我们 行动前就遭了暗算,我们恰好救了他,另一个是三公子,洪门龙头已经过世,而他并不知情,但是他遭八我王暗算,也恰好被我的父亲所救,情况紧急,没有办法, 也只有带到孤岛之上。”
三公子苦笑,你忽然知道你最想杀的人救了你自己,你会有什么感觉?
桥爷道:“每个人伤势不同,连我也搞不清谁会先醒过来,我只有暗中替你们敷药并伺机监视你们。因为林爷和每个人毕竟都是单线联系,那个有罪的人一开始看见有这么多人,或许心存侥幸,不敢确信,当他明白确实是为了东岗一事,最终定会铤而走险,把矛头对向林爷。”
大海蛟沉声道:“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桥爷摇摇头:“我……还不知道。”
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桥爷接着道:“但是有人知道。”
洪爷哑声道:“谁?”
桥爷站起身,指着院中的任法兽:“它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中,我相信苍天有眼,我还相信天下有公正有天理……很小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看着众人,道:“伸出你的手,和我来。”
时间又仿佛倒退到多年前的夜晚,那一群孩子高高地庄严地举起右手,如今物是人非,这群人的手不再干净,不再纯洁,而且也变得粗糙了,就和他们的心一样。
然而在风影之中,仍有一种使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挨个摸过独角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彭尊立刻笑道:“我觉得应该静下心将那人找到,替林爷报仇,不应该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桥爷忽然看着他,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彭尊犹豫了一下,缓缓张开手,他的手中间出现了一个红点,脸刷的白了。
桥爷道:“是你,是你答应了他然后又去告密。”
彭尊道:“不是我……”
桥爷道:“是你,当你醒来时,你看过所有棺材上的留言后,你已经开始怀疑是针对你而来,但你不确信林爷是否死亡,又想隐瞒林爷如何而死的真相,所以将棺材上的留言统统烧去了。你故意透露出洪爷的秘密,是做出你要抓住别人把柄的样子。”
彭尊汗水涔涔而下。
桥爷又道:“你一直在告诉每个人带我们来岛上来的人就是害我们的人,我还怀疑,你一直在考虑是激大海蛟还是滚地雷替你下手,然而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他们毕竟没做对不起林爷的事。”
“到后来,你终于决定铤而走险,无论如何,亲手解决了林爷,谁也不会知道你做的事。你知道滚地雷的秉性,暗自挑拨,他和洪爷打架时,你将匕首悄悄藏了起来。”
“最后,你趁众人不注意,来到林爷的房中,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只是你没有想到的是,那时候林爷已经是个死人了,而我一直在暗处等待那个最终要进来的人。”
最后,桥爷手指天空,看着他:“你真的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没人知道吗?”
彭尊看着自己的手,忽然大笑起来,“你根本没有证据,别诳我了,把你们的手全部伸出来,我相信你们每个人的手上都会有红点。”
桥爷伸出自己的右手,他的手上没有红点,其他的人也不禁看着自己的手,每人都是干干净净。
彭尊象是被抽了一鞭子,恐惧地看着任法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又一次笑了起来,声音凄烈可怖:“没错,是我,都是我做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你把我杀了吧,反正我已死过一次了。”
桥爷道:“从你烧掉留言开始,我就怀疑你了,不过我还是想听见你亲口承认。”
彭尊道:“他不过是哥老会一个普通舵把子,和你青帮有什么关系?你要如此帮他,和这么多人作对?”
桥爷缓缓道:“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三公子忽然想起来自己初次看见林爷,有一种觉得在哪里见过的感觉,在他还小的时候,父亲带着他到青帮谈事,他见过这个人,他不禁大喊起来:“梦爷!他曾经是龙虎梦牙鬼雾桥塔中的梦爷!”
十四
第一次杀人后,我就觉得这不是我要的生活,虽然我以后杀了更多的人。
当我决定要退出青帮时,谁也没有责怪我,但我知道包括虎哥在内的很多人没有原谅我。
老头子二甲王告诉我,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梦,我无法挽留你,但你毕竟是青帮带大的,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只要我还有口气,我就会帮你。
我从此改名姓林,我把我的一半留在青帮。
我又一次回到青帮时,是需要他们的帮助,老头子帮了我很多忙,雾哥看到我离开后,哭了。
这也许就是我后来命运的预兆吧……
我赶上了人群,知道自己真的快要离开了。
夕阳下,我再次回头,终于看到了桥爷。我还看到他的眼中含着泪。
当我离开青帮的时候,桥爷没有说过一句话,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桥爷陪着我上了战场。
战场中,我们分散了,我一直想再看看他,看看我最好的兄弟。
他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我没有和他拥抱,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这些。
我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十五
过了很久,三公子还是想不明白,他道:“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大海蛟早已心知肚明,他微笑着道:“你第一次见到这只石兽时没觉得奇怪吗?”
三公子恍然大悟,他第一次见到孤岛上的任法兽时,它缺了一只角。
大海蛟道:“我也说过,它只是很象任法兽。当桥爷带我们去见任法兽时,我注意到任法兽的独角已经被重新装好。”
洪爷道:“独角就是那把匕首!”
滚地雷道:“我说呢,这把匕首太奇怪了,刀柄太短,原来本身就是安在任法兽额上的独角。”
桥爷笑笑:“我一直在暗处观察你们,陆祥森醒来来到沙滩时,唯有彭尊偷偷落后一步,那时我就已经清楚了。”
他又看着滚地雷道:“锅匪身上多出把匕首来是天经地义的,我只有把它放在你的身上。我相信依你的性格,你会递给每个人,而那个人也会千方百计拿走这把匕 首,因为他不确定梦爷何时会醒来,最迅速的方式就是刺死梦爷,而且完全不必要带走凶器。匕首的刀柄极短,有一个活动倒钩,这倒钩本来就是连接这只任法兽独 角的卡口,只要那个人下刺,握在手里的倒钩就会反弹刺下一个红点。”
三公子叹气道:“原来那个时候红点已经留在彭尊的手中了。”
当接应的小船来到孤岛时,大火开始燃烧起来,众人在海岸边掉过头,房屋已在浓烟滚滚包裹之中。
桥爷没有杀彭尊,彭尊表示要永远留在这个岛上,没想到他点燃了所有房屋,想要自杀。
桥爷向回跑去,三公子拉住他:“你干什么,他是罪有应得。”
桥爷到:“我的兄弟还在里面。”
三公子道:“你疯了吗,林爷已经死了。”
桥爷看了看他,甩开他的手。
洪爷道:“我们怎么办?是到船上去,还是留在这里?”
三公子举起右手,那里干干净净,但三公子仿佛看见一个红点,宣告所有的人都有罪的一个印记。
他忽然开始也向房屋跑去。
慢慢的,众人都开始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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