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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怒 2024-10-21 2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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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站在自由之丘车站前,焦急地拨打着手机。有几个把头发染成公鸡羽毛似的家伙已经从我身边走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斜眼瞅着我。在奇特装扮下的虽然是几张稚气尚存的脸,可是流里流气的表情却让我不寒而栗。该死,怎么还没有人接电话呢。
电话那头的铃声响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拿起了话筒:“喂……”
“我是佐藤……”
“啊呀,你在什么地方呢?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我们的头发都快要等白了!”我刚开口,就被电话那头连珠炮似的说话声打断了。
“我迷路了呀。”我沮丧地说,“我现在正站在自由之丘车站前,看着人行道发呆呢。”
不出所料,电话那头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真服了你了,只要是独自出门就一定会迷路,名不虚传的超级大路盲。”
“讨厌,”我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我该怎么过来呀,怎么也弄不清楚路了。”
“喂,”那头有人抢走了话筒,“小舞吗?你在哪儿呢?”
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人声和音乐声。
“我在自由之丘车站前,不知道该怎么走。”我回答道。那几个家伙又从我身边走过去了,不怀好意地斜睨着我。
“知道了。你看到路口的K.D.百货大楼了吗?”
“看到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就沿着百货大楼东门前的人行道往南走,到了第一个路口就右转,再往前走两个路口就能看到滨野公寓的大楼了。楼下门口有牌子,你不会错过的。记住,我们在5楼E室,直接坐电梯上来好了。”
“那个,”我迟疑着,“东门是哪扇门?”
电话那头哑然了。
“真是败给她了。”我听到他在电话那头低声嘀咕。
“我是超级大路盲嘛。”我自暴自弃地嚷道。
“好了,好了,对不起。东门前的广场上有一个红色的雕塑,你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低声地笑了,“因为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丑的雕塑了。”
“那,哪个方向是往南呢?”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你上中学时,地理课尽逃课了吧。你只要站在东门前,脸冲大街,右手就是南边。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我没有信心地说,“如果还是找不到路,我再打电话过来。”
“要是这样还找不到路,你以后上街就得随身带好GPS了。”
讨厌,这算是鼓励的话,还是挖苦的话呢。
我照电话里说的,慢慢地往前走,生怕错过他说的标志物。本来这一切都可以避免的,我懊丧地想。
我的同学葛山明美从幼儿园起就和我是好朋友,以后的小学和中学也都在一起。我们正是人们所说的死党一派,因此她20岁生日的庆生会,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参加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就算是东京城被怪兽毁灭了,我也会来的,我曾在她面前指天发誓道。
明美的哥哥圭介君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要是东京城真的毁灭了,大家还不都忙着逃命去,谁还顾得上某个小女孩的庆生会啊,他嘲讽地说。明美听了这话,立刻扑上去作势要打他。兄妹俩闹成一团。
圭介君大学毕业以后,进了电视台工作。他是所谓的秀才,学生时代就一直是让人仰视的对象。工作后不久,他的父母送给他一套公寓,就在自由之丘车站附近的滨野公寓。其实是想让他靠这个骗个老婆回来,明美有次这么说。那是在开玩笑,因为即使没有那套公寓,愿意嫁给圭介君的人也不少。
这次的庆生会,明美邀请了许多同学参加,怕在父母家里举行会有诸多不便,因此央求哥哥能在他的公寓里开。圭介君起初不答应,但是经不起明美的软磨硬缠,终于点头了。他们兄妹的感情好得让人羡慕。
这天我原本要和其他朋友一起去的。可是下午大学里的讲座却没能在预定时间结束。等到结束时,约好的其他人都已经先走了,我只好一个人坐车到了自由之丘,结果一下车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你的人体磁场天生紊乱,明美总是这么打趣我。
我按照圭介君说的一路找过去,15分钟后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我在滨野公寓楼下按下了5楼E室的按钮,很快就听到了圭介君的声音。大门打开了,我进了门,坐电梯到了五楼。
我顺着走廊往前走,一边察看着两旁房门上的号码,很快就到了E室门前。
室的门没有关,露着漆黑的门缝。我犹豫了一下,转头确认门口的名牌,是葛山没错。也许是忘了关门了,我这么想着,抓着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一时之间,我又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房间里没有开灯,角落里点着蜡烛,光线十分昏暗。四周家具的轮廓都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这是在搞什么鬼啊,我试探地喊了一声:“明美!”
哎……
一声象叹息似的声音仿佛从我脚底的地板下传出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烛火被气流带动着,摇曳起来。房间里的景象越发显得不真实了。
“讨厌,快点出来吧,在搞什么鬼啊。”我埋怨着,转头寻找电灯开关,眼角却瞥到一样东西。
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缓慢地移动着。
我定睛一看,一个象长长的面口袋一样的东西在地上蠕动着。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只能看出它正以奇怪的方式靠近我,就象一条蠕动着的大虫子在缓慢向前。
我愣愣地看着那样东西。它越来越接近了,突然冲着我抬起了前端。我吓得一哆嗦。
那是一张人脸。尽管漆黑的长发耷拉着,遮住了整张脸,完全看不见五官,但肯定是人的脸。就在我的注视下,人脸慢慢地摇晃起来,挡在脸前面的头发甩动着,露出底下鲜血淋漓的脸,中间凸出几乎看不到瞳仁的白眼珠。长长的血迹从惨白的脸上淌下,消失在脖颈下。嘴和鼻子的位置也是鲜红一片,看不到嘴唇和牙齿。人脸下的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响,象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的声音。
我吓得魂不附体,手脚冰凉。这是我的梦魇吗?还是恐怖片里的场景突然变成了现实?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东西,着魔似的动弹不了。
地板上的那个东西突然挣起前半身,十指尖尖,拼命地向我抓来。血红的指尖在我身前晃动着。我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东西挪动到我的脚边。它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触碰到我的鞋子,同时还把脸凑了过来,贴着我的裤腿轻轻摩娑着。我听到脚下传来象是老鼠磨牙一样的声音,一声声让人的血液都随之冻结了。
“啊!”我惨叫一声。不知从身体哪一处冒出来的力气驱使我死命挣脱了那双手,转过身,踉跄着逃向门外。
我拼命地逃进电梯,哭着按下按钮,浑身抖得象筛糠一样,完全感觉不到电梯在动。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叮”的一声。我不及多想,颤抖着夺门而出,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我不顾一切地抓住那人的胳膊,号啕大哭。
(二)
我放下手中的笔,注意到桌子上有一抹桔黄色的日光在跳动。我转过头,看到窗外的夕阳已经落到跟窗框一样高的地方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四点四十二分。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八分钟。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在伏案工作。偌大的房间里只听到笔尖在纸上擦过的沙沙声和手指敲击键盘的劈啪声。办公室的空调温度似乎有些过低了。我抬手轻轻擦了擦脸颊,重新把目光集中到面前的文件上。可是,我的脑子在那一刻似乎已经停止了运转。我瞪着眼前的纸,好半天才意识到什么也没看进去。纸上的那些字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东西在我的眼前跳动,跳得人烦躁不安。
我偷偷又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一分钟。我勉强才把那种焦躁的心情压抑了下去。
手表的指针终于指向了4点57分,我收起了文件夹,把它搁到一旁。
点58分,我关掉了桌上的电脑。
点59分,我锁上了办公桌的抽屉。
点整,我几乎是轻轻地舒了口气,站起身。
川岛抬头看着我,“您需要什么吗?”
我犹豫了一下,“不,今天没事了,大家都下班吧。”
他露出一丝吃惊的表情,但随即点了点头,“是。”
我故意忽略他的惊讶,穿上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我顺着走廊向电梯方向走去。走廊里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在两侧紧闭的门后面,此刻还有许多人正在埋头工作。往常我也会在那里,一直待到夜色深沉,反正也没有非回家不可的事。可是今天我却觉得意兴阑珊,就是提不起往日的干劲,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办公室疲劳综合症吧。想丢下一切的冲动让我有一点点内疚。
没关系,工作是永远也干不完的,明天干也一样,我这样安慰自己,来到地下车库。
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车子一辆紧挨着一辆,慢慢地向前移动着。我漫无目的地跟着车流往前开,不知不觉来到了丸之内公园的北侧。路口亮起了红灯,我在停车线内停下了车,后面很快跟上了一长串车子。
接下去要去哪里呢,我漫不经心地想。今晚没有非去不可的酒会,也没有跟人约好见面,一个人去吃晚餐的话实在提不起精神,可是回家自己做饭的话就更让人厌烦了,光想一想就让人头疼。我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方向盘,苦苦思索下一步的行动。闲暇时光竟然会让我感到烦恼,这在别人看来一定是不可思议的事,我一边想着一边苦笑了起来。
有人在后面按响了喇叭。我抬头一看,原来交通灯已经转绿了。我连忙发动了汽车,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
我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顺手把它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它却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最后,我只好重新拿起它。
“喂。”
“啊呀,真是难得啊,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意料之中的声音用夸张的语气说道,“你在哪儿呢?不会还在办公室吧。”
“我在工作。”我撒了个谎。
“一起吃晚饭吧。”大石久美子不管不顾地说,“我准备了一顿大餐,足够六个人吃的了。”
“我……”
“我说足够六个人吃的可不是夸张哦。我还请了其他客人,并不是只请了你一个,你不用担心。”
“现在说请客太晚了吧,哪有事到临头才通知客人的。”
“这个是有原因的,你来了再告诉你。”
“我今晚有事。”我又撒了个谎。
“骗人吧。你这会儿大概正在什么地方的街上瞎转悠呢,我都听到汽车喇叭声了。”
当律师的女人还真不能小瞧。
“好了,阿俊,就算是我向你赔礼。上次是我不对,不该开那样的玩笑,别再生气了。”她放低了语气说道。
“我没有生气。”我说,可口气生硬得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如果没有生气,就过来吧。我介绍几个有趣的人给你认识。”
“喂!”
“放心吧,这次不是给你介绍女人。”她咯咯地笑了,声音里又漏出了捉弄人的味道,“我知道你的眼界高,瞧不上一般人。碰过一次钉子还记不住吗?”
我沉默了。
“我就在自由之丘车站附近的滨野公寓。你知道那里吧。”
“我知道。”我脱口说道。
“6楼E室,我们会等你的。”她飞快地说道,不容我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现在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呢?我犹豫起来。我很少会这样优柔寡断,可是不知为什么,今晚我特别不愿意一个人待着。一想到空荡荡的住处,那个象八爪鱼一样可怕的女人也变得可爱起来了。
我拿定了主意。
我径直开车来到了滨野公寓。把车停在公寓外的露天停车场后,我拿着在路上买的红酒向公寓里走去。
久美子给我开了楼下的大门。听对讲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她非常高兴。她是不是又安排了什么恶作剧呢?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可现在抽身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走进门厅时,电梯门恰好打开,一个女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一头撞在我身上。我本能地伸手扶住了她。
她一把抱住我的胳膊,伏在我的肩上放声大哭。
“您怎么了?”我有些吃惊,也有点尴尬。
她抽抽嗒嗒地哭着,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您没事吧?”我尽量和蔼地问道,想起训练手册里说的,面对情绪激动的当事人首先要让她平静下来。对她说话时要放缓语速,让她感觉安全。简直是胡扯,哭成这样的人哪还听得到你在说什么呀。
“鬼……鬼……有鬼……”她在哭声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大概服食了迷幻药。
我把她从身边推开了些,“请您冷静一些。”
她抬起头。尽管满脸泪痕,那张脸非常年轻,最多二十岁,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圭介君的家里,我看到了,有,有一个死人。”她声音颤抖地说道。
虽然她神情慌乱,说话语无伦次,但是大睁着的眼睛里并没有吸毒后的瞳孔收缩现象,身上也没有酒精的味道。
“请您冷静点,慢慢地告诉我。”我沉声说,“我是警察。”
(三)
我和门厅里遇到的陌生男人一起坐电梯上楼。
他自称是警察,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问我出了什么事时,神情有些冷淡,语气也似乎有些不耐烦。我想他大概以为我是在胡闹。可奇怪的是,他这种有些疏远的问话方式却让我觉得安心了不少。这大概是因为他平静的语调和神态给人稳如磐石的感觉。
电梯里的空间相当宽敞,可是我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他的身边,似乎这样就能得到些保护。借着电梯里的光线,我偷偷地打量他。
他大约有二十四、五岁,高个子,长得象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圭介君长得也很英俊,是那种温文尔雅的书生型。而这个人给人的感觉要凌厉得多,就象是,嗯,我想了想,就象是时代剧里冷着脸、手起刀落的剑侠。
他正低头看着什么。我顺着他的视线向下望去,落在自己的身上。我的裤腿上有一块红色的污迹。这是什么东西?我迷惑地想,无意间看到鞋子上也沾了同样的东西。我恍然大悟。
“是那个人的血。”我低声说。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睛里闪了一下。不过,那也许只是电梯指示灯的反光。
电梯停在了五楼。我们走出电梯。
“是E室吗?”他转头问我。
我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面。越靠近那扇门,我就越慌张,心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室的门仍然虚掩着。他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那扇门,又从门缝处往里看。他的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门里的情景。
他看了一会儿,小心地推着门边,把门打开,准备迈步时又停了下来,“对不起,请您放开我的衣服。”
“什么?”我茫然地看着他。
“您抓着我的衣角,我没法进去。”他的语调没有丝毫改变。
这时我才发现我不知不觉地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下摆。我慌忙松开手。
“对不起。”我低声说。
“我进去看一下,请您就留在这儿。”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进了房间。我战战兢兢地探头往里看,房间里还跟我逃走时一样,那个可怕的东西躺倒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倒真象是没有生命的面口袋。
那个人小心地走近地板上的东西,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他俯下身,伸手去触碰那个东西。我拼命地咬着嘴唇,否则就要忍不住喊叫出声了。
那人似乎在黑暗中摸索着地上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腰,转头看着我。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我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笑容。
“是番茄酱。”
(四)
“这么干有点太过分了吧。”我看着那帮有点兴奋过头的家伙,事不关己地说。
“啊呀,不用担心,只是个玩笑而已。”多木由香里一边说,一边往身上套一件看不出款式的白袍子。我敢肯定,他们早就计划好要这么干了,连道具都特地带来了。
“事先声明,要是到头来惹出什么麻烦,我可不替你们收拾噢。”我有点幸灾乐祸地说,心里未尝不是有点想看看那个恶作剧能否奏效。
“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明美在一旁说,兴奋得蹦蹦跳跳。
“会开这种无聊玩笑的家伙,就算户籍本上已经成年了,心理年龄离成年还远着呢。”
由香里突然一把抱住我,吓了我一跳。
“圭介君真是个稳重的大好人啊。”她说着,调皮地把头发甩到眼前,做了个鬼脸,“石崎呢?石崎!石崎!”
“来了,来了。”被她叫到的人突然从我背后窜了出来,又吓了我一跳,“这个应该可以吧。”
石崎久夫把手里托着的盘子举到我们眼前。他是个外表瘦弱的年轻男人,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有点不修边幅的样子。
“这是什么东西?”我狐疑地看着盘子里的东西。
“是番茄酱。”
“干什么用?”
“干这个呀。”由香里笑着说,一把抓起盘子里的东西涂在自己脸上。
“啊呀,真是恶心啊。”我退开了一步。
由香里咯咯地笑着,继续把盘子里剩下的番茄酱往脸上、身上抹。
“看起来不是很象啊。”我上下打量着她。她脸上涂得东一块、西一块,看起来并不恐怖,倒是有几分滑稽。
“灯光太亮了,所以不象。待会儿把灯一关,在蜡烛光下,舞台效果可是一流的。”石崎乐呵呵地说。
“头发上也该抹一点。”野村龙夫懒洋洋地搭腔。和石崎不同,他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我猜学校里一定有不少女孩子为他倾倒。他正斜倚在柜子上看着他们折腾。
“这样就够了,头发上不抹没关系。”由香里说着,把手掌上沾的番茄酱使劲擦在袍子上,“好了,就看接下去谁会来了。”
“别把我的家具弄脏了。”我补充了一句注定不会有人听的话。幸亏没铺地毯,我暗自庆幸。
十分钟后,第一批受害人到了。说他们是受害人其实并不准确。
在他们按过楼下的门铃后,那帮恶作剧的策划者飞快地点上蜡烛,关掉了室内所有的灯。明美猛拽我的胳膊,“哥哥,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拜托千万别出声。”
“我可不参与这么幼稚的事。”
“啊呀,哥哥,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让我高兴是你神圣的义务啊。”她嘟起嘴撒娇道。
我只好如她所愿,躲到了厨房的门后。明美、石崎和野村也各自找地方躲好了,由香里则躺到了沙发后面。
来人刚迈进房门,由香里慢慢地从沙发后面爬了出来。她在地板上蠕动着,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突然觉得背上发毛。她演得相当逼真,屋子里顿时鬼气森森,昏暗的烛光似乎一下子又黯淡了许多。
她并不是职业演员,而是大学戏剧社的台柱。可是,依我微薄的经验来看,她的演技不输给许多职业女演员。如果加入正式剧团上台表演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大红大紫的,我看着她的身影暗暗想道。
来的是一对男女。他们蓦然站住了,紧盯着地上移动的身体。我以为他们被吓懵了。
“可以了,你表演得不错。”男子的声音有些冷漠。眼镜片反射着烛光。
由香里从地上坐了起来,心犹不甘地说:“讨厌,我就知道吓不到你。”
一起进来的女子冷笑了一声,“这么幼稚的事也只有你们才想得出来。”
“是吗?有些人连个小角色也演不好,幼稚什么的也轮不到她来评论吧。”由香里不屑地说。
噢,我听出了火药味。
来的是我妹妹的大学同学加川邦人和山根美纱。他们不是明美的同班同学,但却是同一戏剧社的成员。今天,大家都是来参加明美的20岁庆生会的。
加川邦人是典型的秀才,将来一定前途无量。而山根美纱是个聪颖俏丽的美人。但是,她没有由香里那种艳光四射的感觉。这就是明星和普通人的差别。
来的第二批客人是速水悟。我听明美提过他是大学棒球队的队长,身体高大,肩膀宽阔,虽然算不上是美男子,却是个开朗健康的年轻人。
他刚看到由香里爬出来时,“啊”的一声站住了,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紧张地盯着地板上挪动的身体。
当由香里快要靠近他时,他突然笑了起来。
“这招还真不错,新年晚会上再玩一次吧。”
我听到明美泄气的叹息声。
“啊呀,真是太失败了,连速水君都不害怕。”由香里坐在地板上说。
有人在黑暗中冷笑了一声。我猜是美纱。
“那是因为你挑错了目标。我呀,就算棺材里的死人伸出手来也不会害怕。”速水高兴地说。
“还有谁没来?”由香里回头问道。
“还有古岛和佐藤。”石崎在柜子后面回答。
“好,说什么也要吓倒他们。石崎,再拿点番茄酱来,我要补妆。”由香里斗志昂扬地说。
第三批客人来时,由香里终于如愿以偿了。
也许是有了经验,这一次她演得格外吓人。当她在地板上抬起头,伸出纤细的十指往空中乱抓时,我真象是看到了刚从裂开的坟墓中爬出的鬼魅。我打了个冷战,就象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我脖子后面吹了口凉气,脖子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
他们在布置时做得还真彻底。厨房的百叶窗放下来了,连最微弱的光亮也没有,家具的轮廓都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我突然产生了奇怪的错觉,厨房里似乎有细微的声响。我定睛仔细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再侧耳倾听,厨房里静悄悄地什么也听不到。
我竟然被由香里吓到了,我苦笑了一下。明知道在演戏,还会感到恐怖,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一定会被取笑胆小的。现在的年轻人可不会给人留面子。
就在这时,我听到佐藤舞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等我转过头,她已经夺门而出了。
糟了,她大概被吓得不轻。我连忙跑出来,冲到门外。走廊上没有人,她已经坐电梯下去了。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追下楼去,听到屋子里“扑通”一声,有人大声惊呼。我连忙转身回来,看到由香里坐在地板上,裹着那件沾满了番茄酱的袍子,正揉着胳膊。
“怎么了?”我问她。
“不小心被袍子绊倒了。”她撒娇似地拖长了尾音说。
“我看差不多了吧,应该玩够了。”加川在屋子的某个角落里说,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漠。
“还有一个家伙呢。竟然迟到这么久,不可饶恕。”由香里斩钉截铁地说。
她父亲是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家里很有钱。加上人又长得漂亮,养成了刁蛮娇纵的个性。
今天的事可不要收不了场啊,我无可奈何地想。
我还在为舞子担心时,她却去而复返了,还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个男人进了房间,径直走到由香里身边,俯身察看,随即便干净利落地拆穿了这套把戏。
“你们太过分了呀。”舞子嘟着嘴发脾气。她和明美是多年的好朋友,就象是我的亲妹妹一样。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向她道歉。
“肯定是那些家伙的主意。圭介哥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
“圭介君,你有个崇拜者啊。”由香里从浴室里出来,取笑道。她冲了个澡,换掉了那件恶心的长袍,脸上也重新化了妆,看上去容光焕发。
有人轻轻咳了一声。“既然没事了,我该告辞了。”
是那个陪舞子回来的男人。灯光下,我发现他相当年轻,穿着西服,神情严肃。
由香里回身抱住了他的胳膊。那个男人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来。但是由香里紧紧地抓着他。我觉得她有时有些过于随便。
“啊呀,参加庆生会如果不吃蛋糕就走的话,会遭遇到不幸的呀。”
这是什么话呀,一定是她胡编出来的。
“是啊,是啊,现在就开始点蜡烛,切蛋糕吧,时间也不早了呀。”石崎在一旁说道。
“古岛不是还没来吗?”速水说着,向四处东张西望。
“那个家伙没个准啊,等他的话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野村也这么说。
于是,蛋糕摆了出来,点上了蜡烛。
“把灯关掉吧。”由香里象在自己的庆生会上似地指挥道,手里还紧紧地挽着那个不知姓名的男人。
明美对着蛋糕上的蜡烛许愿。她看上去非常漂亮,眼睛闪闪发亮,倒映着烛光。再过几年,她就会穿上白色的婚纱,和某个幸运的家伙步入结婚礼堂,我不由得这么想。
当蜡烛吹灭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啊,对不起,是我的电话。”黑暗中那个陌生男人说道。
我感觉到他从由香里身边走开了。
“对不起,我在……”他走到房间一角,低声和某个人通话。
灯重新打开了,明美开始切蛋糕。速水和舞子帮着她把蛋糕分给每个人。
舞子把第一块蛋糕递给了那个男人,“对不起,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那个男人笑了笑,接过了蛋糕。
蛋糕分得差不多时,古岛清夫终于来了。他带来了一瓶红酒,很快就大声喧闹着和别人开起了玩笑。
有人打开了音响,音乐声流淌在空气里。大家都拿到了蛋糕和饮料,不一会儿就三三两两地聚集到一起闲聊起来。气氛轻松安逸,真正显得象个晚会了。我是不是可以就此松口气了呢?
那个男人把空碟和叉子放到桌上,“谢谢款待,真的该走了,我另外约了人。”
我正要开口,身后传来打破东西的声音。我回头一看,由香里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脸色怪异。
“哎,怎么了?”我问她。
她没有回答,蹒跚地往前走了两步,一头栽倒在地上,手里的酒杯摔得粉碎。
(五)
我恨她。
我不记得这种恨意是从哪一刻开始的,但是它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积聚在我的心中。它就象是在噩梦里现身的魔物,沉默而顽强地在我的身体里生长着。当我觉察到它的存在时,它已经充盈了我整个身心,仿佛随时都要撕裂我的胸膛,喷涌而出。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每当我看到她那张美丽而恶毒的脸,听到她高亢而粗暴的嗓音,我的内心就不自禁地涌出一个念头,想要冲上去,用双手掐住她那纤细脆弱的脖子,狠狠地、狠狠地掐下去……
她丝毫也没有觉察。她从来看不到别人的痛苦,眼里只有自己的世界,这使我更加痛恨她。
我已经不敢再正视她了。因为我知道,如果直视着那张让我如此痛恨的脸,我的恨意会再也不受抑止地流露在脸上。就算是瞎眼的人也会觉察到我那如深潭般暗黑色的恨意。
这样的日子再也不能忍受哪怕一天了。我再也不想象地底的鼹鼠那样,在听到她的脚步声时怯懦地转身逃走,更不想在她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时,假装若无其事地避开她的视线。
我恨她,我希望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渴望过某件事。我向上天祈祷,祈求我卑微的愿望能够成真。
如果神听不到,我就自己拯救自己。
我必须让她消失。只有这样,我才能重新找回平静,依我想要的方式生活。
我终于这么做了,因为我别无选择。神会宽恕我。
此刻,我的心在别人看不到的黑暗中欢唱,为自己歌唱。
(六)
我低头看着警察手册里的记录。
葛山圭介,朝日电视台助理导演,公寓的主人。
葛山明美,圭介的妹妹,东都大学文学部二年级生,庆生会的主角,学校戏剧社演员。
佐藤舞子,东都大学社会学部二年级生。
野村龙夫,东都大学医学部三年级生,戏剧社演员。
石崎久夫,东都大学理学部三年级生,戏剧社演员兼剧务。
加川邦人,东都大学经济学部三年级生,戏剧社社长兼导演。
山根美纱,东都大学经济学部二年级生,戏剧社演员。
速水悟,东都大学工学部三年级生。
古岛清夫,东都大学文学部三年级生,戏剧社编剧。
以上这些人就是滨野公寓死亡事件的现场目击者。除了公寓主人葛山圭介外,其他人都是东都大学的在校学生,大部分还是学校戏剧社的成员。而死者多木由香里也是东都大学的学生,在医学部就读三年级,还是学校戏剧社的女演员。他们聚集到这个公寓来是为了给葛山明美庆祝20岁生日,结果却闹出了人命。
这是一起发生在我眼前的死亡事件。当我朝死者跑过去时,她已经在一阵抽搐中停止了呼吸。
我给她做了十分钟的急救后,确定她已经死亡。从她死时的症状和迅速死亡的事实来看,心脏病发的可能性极微。她死于中毒,这样一来,剩下的就全是警察的事了。
现在这间公寓里挤满了刑警和鉴识人员,再过一会儿记者也会闻风而至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我皱起眉头,苦苦回想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警部,”一个刑警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把一个瓶子递给我,“这是在死者的手袋里找到的。”
我戴上手套,接过了那个瓶子。它与常见的药瓶相似,瓶身外贴着花花绿绿的标签,印满了外国文字。我勉强认出了几个德语单词,“孕妇禁用”、“医生”、“指导”。打开瓶盖一看,瓶子里有大约半瓶左右白色的小药片。
“死者的手袋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厨房的架子上。”他把手袋递给我。那是个小巧的晚装手袋,绿色的底子上用金线绣着花卉图案,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这个手袋价格不菲,是用来搭配晚礼服的。
我把手袋还给刑警,拿着瓶子回到客厅里。那些人都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彼此靠得紧紧的,象是互相壮胆。
我把瓶子给他们看。“你们有谁知道这是什么吗?”
片刻沉默后,我注意到有好几个人点了点头。
“是减肥药。”葛山明美开口道,“如果是在由香里的包里找到的,肯定是减肥药。她一直在吃那个。”
“没错,我也看到过她吃那个。据说是从德国进口的特效减肥药,饭前服用效果特别好。”野村龙夫也回答道。
“那个人格外在意自己的身材,简直到了神经质的地步。也难怪嘛,那个对她很重要。”山根美纱不咸不淡地说。
“这么说,你们都知道她吃减肥药?”
“我不知道。”佐藤舞子怯怯地说。
“我也不知道。”速水悟大声说道。
其他人没有吭声。我转向葛山圭介,“葛山先生也知道吗?”
他微微点了点头,“许多女演员都吃减肥药,这再普通不过了。”
“那么,今晚她有没有吃过?有人知道吗?”
速水迟疑地举起了手,“我看到她吃药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她是什么时候吃的?”
“大概是分完蛋糕以后吧。”
我点了点头,“是谁把死者的手袋放到厨房的架子上去的?”
“是由香里自己放的。”葛山说,“当时正在布置客厅,有些乱哄哄的,所以她随手把手袋放到了厨房的架子上。”
我缓缓地扫视着那些人,“大家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几乎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我的目光相遇。
山根美纱突然站了起来。我看向她,“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有些窘迫,“我,对不起,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我摇了摇头,“抱歉,那里还没有搜查完毕,请您再等一会儿吧。”
她没有吱声,手里抓着自己的手袋,重新坐了回去。
我向四周望去。房间里仍然残留着庆生会的痕迹。家具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生日蛋糕、小食和饮料散放在桌子和茶几上。但是,沙发前的地板上画着白线,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里。从敞开的厨房门口可以看到鉴识课的人还在那里忙碌。
尸体虽然已经运走了,那种阴郁不祥的气氛却弥漫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七)
我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由香里出人意料地倒在地板上后,小舞带来的那个男人第一个反应过来,跑过去给她做人工呼吸。哥哥在愣了几秒钟后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其他人都屏气息声地盯着那人的动作。十分钟后,他抬起头,宣布由香里死了。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拿出证件,告诉我们他是刑警。
现在屋子里挤满了警察。由香里在我们惊恐的目光中被抬出了房间。不知道眼前这些讨厌的事还要到几时才能完。
“警察先生。”有人大声说。我转头一看,是速水。他象小学生似地举起一只手,“请问,我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那个刑警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当他拿出证件时,大家都心烦意乱的,没顾得上仔细听他说话。老实说,在那之前,谁也没想到他会是刑警。说他是演员,倒是会有不少人相信。可是现在,我开始觉得他的眼神比普通人冷峻得多,就象锐利的刀锋一般。
“对不起,因为还需要向各位收集证词,请再耐心等一会儿。”他神情严肃地回答。
“收集证词?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了,由香里不是心脏病发作猝死的吗?为什么会来这么多警察?”
“你知道多木小姐有心脏病吗?”刑警语气冰冷地问。
“不,”速水愣了一下,有些难堪,“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心脏病。不过,这么年轻却突然死去,难道不是因为心脏的问题吗?报上不常有这样的报道嘛,好端端的突然倒下,结果一查是心脏猝停。”
“你还不明白吗?”古岛懒洋洋地开口,“警察怀疑由香里是被毒死的,我们这些人全都是嫌疑犯。”
速水猛地转过头,“这怎么可能呢?你在胡说些什么?”
古岛呵呵地笑起来,“你真是太天真了。由香里是被毒死的,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所以警察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
“你是小说写得太多了吧,什么凶手就在我们中间,简直是胡说八道。”美纱的脸色很难看。
古岛微微眯起眼睛,脸色有些阴沉,“凶手什么的,大概有人心里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定急着想离开这里吧。”
“你这个家伙!”速水一下子站了起来。
“诸位,”加川开口道,“请你们都冷静些,这样吵吵闹闹地什么也解决不了。动起手来的话,还要麻烦警察。”
那个刑警没出声,神情冷淡地看着大家,好象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你说得倒轻巧,你又能干什么呢?还不是象我们一样束手无策。”速水的态度有点粗鲁。比赛时如果比分落后,他就会象这样变得急躁起来。
“那可未必。既然谁也走不了,我建议我们不妨来分析一下,胜过傻坐在这里浪费时间。逻辑的力量是强大的,没准我们能找出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凶手。那样的话,警察可以省点力气,其他人也可以早点回家了。”加川说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
速水重新坐了回去,语气嘲讽地说:“是吗?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高材生到底能干些什么有用的事。”
“查案的事,还是让警察去做吧。”石崎犹豫地说。
“不用担心,这就象纯粹的学术讨论,不会妨碍警察的工作的。”加川说着,看了看旁边的刑警。刑警还是没吱声。
“首先,讨论的前提当然是由香里是被毒死的。”加川用做学术报告的口吻说道。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速水打断了他,“也许她就是心脏病突发呢。警察可没有宣布她是被毒死的。”
“您怎么说呢?”加川看着刑警。
刑警坐在离我们稍远的椅子上,脸上毫无表情,“在医生的检验结果出来以前,还不能轻易下结论。”
“可是,至少您怀疑是中毒吧。”
刑警没有回答。加川转头问野村,“你怎么看呢,野村?你是学医的,最有发言权。”
野村摸了摸头发,样子有点做作,就象是意识到舞台的灯光集中到了他身上,摆出了演戏的架势。
“由香里的死亡非常迅速,死前有呼吸困难和肌肉痉挛的表现,的确不太象心脏病猝发。如果真是中毒的话,很可能是某种神经性毒药。通常毒药进入人体有两种方式,口服或是注射。”野村说着,抬头看了刑警一眼。
“死者身上没有发现针孔。”刑警不动声色地说。
野村点了点头,“那就是说毒药是通过口腔进入体内的。由香里今晚都吃了些什么?”
“生日蛋糕,”古岛的脸上挂着讨人厌的笑容,“在庆生会上当然都吃过生日蛋糕。”
“蛋糕没有问题,大家都吃了。”哥哥开口道。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让我感觉安心了些。
“不,先不要急着下结论。”加川急忙说道,“蛋糕是从西点店订的吗?”
那个生日蛋糕是三天前向西点店订的。傍晚的时候,那家店的店员将蛋糕送到了公寓。那时,由香里、野村和石崎都已经到了。蛋糕送来后就一直放在厨房的料理台上,谁都能看到。当蛋糕在大家面前打开时,外面的包装袋封得好好的,这一点没人质疑。
“如果蛋糕真的有毒的话,那么只能是在打开之后下的毒。有机会下毒的,当然是能够接触到蛋糕的人,首先就是明美。”加川慢条斯理地说道。
“什么?”我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到我的名字。
“等一下!”速水大声说道,“明美切蛋糕的时候,大家都看着她呢。她怎么可能有机会下毒?”
“她无法直接在蛋糕上下毒,可是还有别的办法。”加川从镜片后面凝视着我,“比如事先在切蛋糕的刀上涂了毒药,也可以把毒药涂在盘子或叉子上。”
“你这么说根本是在胡乱猜测。”哥哥冷冷地说,声音里有一丝怒气,“吃蛋糕用的盘子和叉子是和蛋糕一起送来的一次性用具,同样封在袋子里,当着大家的面打开的,绝对不可能被下毒。如果是切蛋糕的刀上有毒,那么吃第一块蛋糕的人就会中毒,切蛋糕的人不可能切到一半再往刀上涂毒。可我记得那块蛋糕是警察先生吃的。”
刑警微微点了点头,“没错,佐藤小姐把第一块蛋糕给了我。”
“再说,明美只是切开蛋糕,分蛋糕的人并不是她。除非她事先就能算到由香里会吃哪一块,否则的话怎么下毒?”
“如果有同谋就可以了。”古岛慢吞吞地说,“把蛋糕拿给由香里的人是速水。如果他们事先串通好,一个负责下毒,一个负责把有毒的蛋糕递给被害人,事情就这么简单。你们俩是在交往吧?”
速水蹭地跳了起来,我慌忙拉住他,他气得脸色铁青,“你这个疯子,你以为是在编你那些三流小说吗?”
“这只是学术讨论而已,不用那么激动。”古岛眨着眼睛说道。
“其实,我倒是认为速水下毒的可能性比明美更大些。明美始终在大家的注视下,很难动手脚。可是速水把蛋糕拿给由香里时,没有人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他要下毒更容易些。”加川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我紧紧地拉着速水的衣服,生怕他扑上去打人。他微微战栗着,沉默了一会儿,怒极反笑,“可是,我为什么要毒死由香里?明美又为什么要毒死由香里?难道我们都疯了吗?”
“杀人动机吗?”古岛笑了,“那再简单不过了。你曾经追求过由香里吧,可是由香里不仅拒绝了你,还到处拿你爱的表白当笑话说。那个女人真是到处树敌而不自知啊。”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
速水满脸通红,低头看着我,“不是的,明美,那个,我……”
有人冷笑了一声,是美纱。“你现在否认已经太晚了。被由香里玩弄的男人多得是,你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她就喜欢到处卖弄风情,恨不得让所有男人都拜倒在她的脚下。”
美纱的声音里透着鄙夷不屑,还有一丝怨毒。
“至于明美嘛,杀人动机也许是嫉妒,也可能是积怨。你不是在戏剧社活动的时候,和由香里争吵过好几次吗?那个人确实过于霸道了。对于你来说,也许嫉妒和积怨两者兼而有之吧。”古岛死死地盯着我。
我愤怒地看着他,泪水情不自禁地涌上了眼眶。身旁的速水攥紧了拳头。
“那么你呢?你曾经和由香里交往过,后来却被她抛弃了。相比起来,你不是更有杀人动机吗?”我声音颤抖地质问道。我不会任由人诋毁而不还击。
“明美说的有道理。”野村直起了身子,“由香里喝了你带来的红酒,没准那里面被下了毒。”
古岛扭头看着他,“可惜,你的推理不能成立。酒是我带来的没错,可是我和加川也喝过。如果酒里有毒的话,我们早就倒下了。可我们现在都活得好好的,这就足以证明酒里没有毒了。”
“那可未必。瓶里的酒虽然没有毒,由香里的酒杯里却可能有。你只在那一杯里下了毒。”
“哼,”古岛从鼻子里发出了轻蔑的声响,“酒是我倒的,这也没错。但是,由香里喝的那杯可不是我给她的。借用圭介先生的说法,我又怎么可能事先算到她会喝哪杯呢?”
“借用你的说法,有同谋就可以了。”速水怒气冲冲地瞪着古岛,“你事先在酒杯里下了毒,加川把那个酒杯递给了由香里。你们俩是同谋,现在还合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这就是你拼命想掩饰的真相吧。”
“等一下,”加川插了进来,“我为什么要和古岛合谋毒死由香里?”
“因为你想摆脱由香里。她一直缠着你不放。不,也许你们早就勾搭上了。可是你现在厌倦了,想抛弃她另结新欢。真要那么做的话,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那个女人是绝不会甘心被人抛弃的,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你想以荣誉生的身份毕业,和女人闹出丑闻可不行。你的脑子好使,完全可能想到杀人这一步。”速水一口气说道。
加川轻轻地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却冷冰冰的,“你太过奖了。我的脑子虽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使,可还不至于想出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这种昏招来,更不用说和古岛合谋了。跟人合伙杀人,等于自己往自己的脖子上套绞索。我的智商还不至于这么低。”
古岛象给他鼓掌似地拍了两下手,“说得好,我也没有跟人合伙杀人的打算。真要干的话,我会一个人动手,不用担心会被同伙出卖。”
“野村的猜测有个很大的漏洞。”加川冷冷地说,“你认为毒药事先被放进了一个酒杯里。可是酒杯并不是谁从外面带来的,而是原先就在这间公寓里。古岛打开酒瓶时,圭介先生才把杯子从玻璃柜里拿出来。酒也是当着大家的面倒进杯子里的。众目睽睽之下,要怎么在酒杯里下毒才不会被人发现呢?”
“我记得推理小说里有过这种事。”一直沉默着的石崎突然开口道,“由香里拿到的那杯酒未必一开始就有毒。凶手可以在自己的杯子里下毒,然后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掉换一下酒杯。”
“说得不错。加川和古岛,你们两个人都有可能在酒里下毒,当众毒死由香里。”速水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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