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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我的头不见了》作者: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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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4-10-21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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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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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1-25 20:05: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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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的 头 不 见 了
    第一幕  无头人陈尸高塔
        夏日的夜晚,冰轮挂树梢,天际仿佛黑色的幕布,仅有一个被圆月打破的圆圆的残缺。
        远离城市,远离喧嚣的人群,在这寂静的森林中,我的内心也感到了一丝宽慰。我俯视着眼前的丘陵与树木,听着如同耳鸣般不厌其烦的嘶叫着的夏虫,感受着迎面拂来的丝丝微风,内心顿时产生一阵清爽感。
        父亲将别墅建在这样的地方,似乎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这温馨的风景吧。别墅的风格刻意仿照欧式建筑,在别墅中央还耸立起一幢高塔,如今的我,正位于高塔的最顶端那一层,享受着这难得的雅致景色,内心如同天人合一般,心都醉了。
        没有纷乱,没有竞争,没有丑恶,这个地方没有沾染任何城市里的阴暗面,感受到的是纯然的大自然气息,我就喜欢这样的感觉……
        只可惜……这样的感觉,也只是暂时的。
        我没有忘记,我来此地的目的;我没有忘记,这近三十年来的每一丝痛苦;我来这里是为了夺回曾经属于我的一切……包括这别墅,这高塔,以及眼前这醉人的风景,这些本都应该属于我。
        顿时,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我要……将这些东西夺回!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
        三十年前的痛苦记忆,三十年间的苦难,以及三十年后我站在这个高塔上感受到的点点滴滴,如同放映机般顷刻间全部灌入脑中。激动、悔恨、愤怒、恐惧,每一种感受,都促使着我去复仇!去夺回一切!
        这时,被复仇心冲昏头脑的我,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踏、踏、踏……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沉重,在这样寂静的夜晚,这种脚步声让人顿时感到头皮发麻,恐惧心顿时涌上心头。
        我打了一个激灵,转过头,向高塔中央蜿蜒而上的楼梯看去。在那里,昏黄的灯光打在楼梯口,墙壁被映照着一片橘红。
        脚步声越来越响,墙壁渐渐闪烁出脚步主人的身影,在灯光照耀下,那个身影略微扭曲,身材比例脱离了应有的协调感,乍看如同一个猛兽。
        我咽了一口唾液,冷汗从额头上划过,我绷紧嘴唇,静静地等待楼梯上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并非我没有危机感,也并非我已经惊吓的无力去反抗,但我只有等对方显现出面容来,才能决定我下一步的行为。目前的我,只有夹紧双腿,握紧拳头,等待对方一步步靠近。
        “啊,原来你也在这儿啊。”对方从楼梯口出现了,他看到我,面带笑容的说,“是不是觉得这里的风景不错呢?我晚上有时候也喜欢到这里来俯视一下森林呢。”
        “啊——是啊,这里的景色确实不错呢。”看到来者的面容,我的恐惧感顿时消逝,虽然他确实是我的敌人,但他目前仍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在撕破脸皮之前,他没有对我不利的动机,我也没必要太早采取报复行动。
        尽管如此,面对这个仇人,我却仍要装出一副真诚的模样,这点让我尤为不爽。
        “这里的景色真是难得一见啊。”为了不让自己内心的愤怒泄露出来,我刻意转过头,面向窗外的森林,装作欣赏景色的样子,不让他看到我扭曲的表情。
        “是啊。”没想到他也靠上前来,我听到他渐渐靠到我身后。
        不对……
        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
        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
    我猛然回过头,这时正看到银光一闪,有东西落到我的头上,顿时间,我感到视力模糊。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你就要死在这里了……”那个人咬着牙,恶狠狠的说,此时此刻,月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他的半边脸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看着他扭曲的面容,心中充满了疑问。
    可是……我已经无法再思考下去了,我感到我眼前的景象越来越不清楚,只有耳中还传来他那恐怖的笑声。
    我要……死了么?
    我还没来得及报仇,我就要死了?
    父亲……父亲……我要舍你而去了……
    这个凶手……这个将我杀死的凶手……父亲你要替我报仇啊……

    初生的太阳透过窗户撒进房间,杨国立缓缓睁开双眼,他坐起身,让后背靠在床沿上,接着便在伸手可及的书架上拿了一本小说。
    杨国立每天早晨都会看半个小时书再起床,这一来是安逸清闲的生活习惯所致,另一方面,这也可以有效避免老年人因起床太迅速而引发心脑血管疾病突发的症状。
    杨国立打了一个呵欠,他带上老花镜,继续接着昨晚的进度阅读着小说。
    忽然,一阵急促的电铃响起,床头的电话响了。
    杨国立拿起电话问:“什么事?”
    别墅里有两种电话,一种是外线,只在各个待客厅和餐厅里有,由杨国立的管家负责接听;另一种是内线,接到每个房间里,用来让这个家的成员彼此间联系。当外线打入时,由管家负责按照对方的要求转接到相应的房间里,转接的外线电话与内线电话铃声是不同的,作为别墅主人的杨国立,一听便知只是内线电话,于是他才会在接起电话时,用毫不客气的口气跟对方问话。
    “杨先生,您已经睡醒了么?”电话另一边传来管家米守金的声音,他无论遇到任何紧急的事情,都会用字正腔圆的舒缓口气说话,而这次杨国立却明显听到了对方语气的激动。
    “睡醒了,现在正坐在床头看书呢。”杨国立一边揣测着米守金因何事变得魂不守舍,一边刻意作出悠闲的口气说道。
    “杨先生,我想……您最好到大厅来一下,发生了一点事情,必须由您处理才行……”米守金支支吾吾的说道。
    “哦……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杨国立没有再细问事情的原委,他挂下电话,翻开搭在身上的毛毯,从床上下来。
    杨国立站起身,随即感到一股晕眩。
    为什么……为什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国立倒了一杯矿泉水,故作镇静的问道。
    “杨、杨先生……”米守金难以遮掩内心的激动,他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保姆,颤抖着声音说,“我、我想还是让小欣来解释吧。”
    小欣的全名是金晓欣,她今年三十二岁,是这个别墅的保姆,此时的她正躲在米守金的身后,低着头,即使听到米守金的催促也一语不发,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米守金只比金晓欣大一岁,两人一前一后忸忸怩怩的样子,乍一看就像一对害羞的情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国立生气的质问道,“犹犹豫豫的,这算什么样子!”
    “杨先生……您、您听我说……”米守金哆哆嗦嗦,他走上前,双手捂住杨国立的胸膛——似乎预计杨国立听到自己告诉他的消息后会失控,“刚、刚才小欣去塔顶打扫卫生,却、却看到……令郎他……他……”
    “他怎么了!?”杨国立抓住米守金的手,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他被杀了……头被砍了下来,不知所踪……”
    晕眩感再次涌上杨国立的心头。

    就在杨国立得知自己儿子被杀的半个小时后,三辆警车前赴后继的向案发的别墅驶去。
    “该死!这些富豪都他妈的有病!竟然在这种山区盖别墅!”×县刑警大队的队长张铭志坐在警车的后座上,一边感受着颠簸的山路,一边不住地骂道,“既然这么有钱,为何不住在市区嘛!”
    “队长,人家追求的就是这种生活情调哦。”坐在张铭志前面开车的警员小王说道,“在市区里盖别墅,不管盖多大都没有这里的绿色气息嘛。”
    “狗屁绿色气息,住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要是有人生病怎么办?救护车都开不进来!”
    “人家可是大陆数一数二的富豪,所以肯定有自己的家庭医生嘛。”
    “臭小子,你怎么老替别人说话!”张铭志拍了一下小王的后脑勺,“专心开你的车!别老在那里瞎扯!”
    “哦——是、是的。”小王急忙应和道。
    “队长,我听说这次是一起无头尸体案啊,好像推理小说里写的一样呢。”坐在副驾驶座的警员小赵搭话道。
    “对啊,不过与推理小说不同的是,尸体的主人已经确定了。”张铭志说道,“他是别墅主人杨国立的儿子——杨继业。”
    “既然是无头尸,他们又是怎么确认出尸体的身份的?”小赵傻傻的问道,他刚工作不久,显然经验不足。
    “你笨哪?”当队长的好处是对比自己职位低的人可以任意恶损,于是张铭志毫不留情地说道,“看来我带你来真是个错误,真应该让你在文职工作上再锻炼一两年……尸体是在自家别墅发现的,就算头部不见了,多半情况下尸体的主人也是家里人吧?更何况,据报案的管家说,死者的尸体不论是身材还是衣着都与杨继业的相同——单从这方面来看,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死者是杨继业了。”
    “对啊对啊,队长分析的真有道理。”小王言不由衷的奉承道。
    “少废话,开你的车。”张铭志又拍了一下小王的头,“等会儿一到别墅,先检查有无外部侵入的痕迹——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凶手就很可能是别墅内的人了。”
    “会是抢劫杀人吗?”小赵又问了一个很弱智的问题。
    “你白痴啊?抢劫杀人有必要把头都带走吗?”
    “那……这么说来,只能是仇杀喽?”
    “是啊……”张铭志点了一支烟,他长叹一口气,“这些大富豪家都或多或少有些难言之隐……比如说婚姻啊,遗产啊之类的纠纷,因为这些事情导致杀机的可不在少数哪。”

    让我们把时间倒转回半小时前,镜头也从疾驰的警车掉转回在别墅的大厅里。
    当米守金告诉杨国立他的儿子被杀的噩耗时,杨国立的双眼顿时呆滞,仿佛得知天要塌下来一般,他浑身都在颤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忽然间,杨国立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杨先生,杨先生!”米守金顿时慌了神,他无助的叫着,沙哑的嗓门在整个大厅里回荡。在金晓欣的帮助下,两人慌慌张张的把杨国立扶起,让他躺在长沙发上。
    杨国立的脸色铁青,呼吸也变得急促,嘴中不断重复着儿子的名字。
    “继业、继业……”
    “杨先生、杨先生……”米守金轻拂着杨国立的胸膛,想借此缓解他心脏病发带来的痛苦,“你深呼吸……放轻松些,先不要想这些、不要想……”
    “守金……杨先生的右边口袋里有药。”站在一旁的金晓欣提示道。米守金听罢,立即从杨国立右边口袋中掏出一个小药瓶,他打开瓶盖,倒出一粒药丸,这时,金晓欣恰好端来了水。米守金让杨国立咽下药丸后,金晓欣立马把水送入他口中,只见杨国立的喉头一阵蠕动,药丸顺利的吞了下去。
    吞下药的杨国立,脸色渐渐复原,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米守金与金晓欣见状,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
    “你去把刘医生叫过来吧。”米守金吩咐金晓欣道,“让他给杨先生检查一下身体,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是赶快送到医院比较好。”
    “哦,好的。”金晓欣答应的很干脆,她放下水杯,马上向刘医生的房间跑去。
    米守金嘴中的“刘医生”指的是杨国立的家庭医生刘培峰,他今年三十五岁。半年前,杨国立因嫌弃现任家庭医生年纪太大,在应付一些突发状况时不太保险,于是辞去老医生,让刘培峰接替了这个位置。刘医生每天都住在别墅里,以便杨国立身体不舒适时随时进行诊治。

    金晓欣走出大厅后,米守金拿了一个毛毯改在杨国立的身上,随即打电话报了警。
    通话结束后,米守金坐在长沙发旁边,眼神呆呆的看着躺在沙发上缓缓睡去的杨国立,不禁叹了一口气。
    从五年前开始,米守金就作为管家在这个别墅里住了下来。杨国立作为一个拥有极大产业的大富豪,每年住在这个别墅的时间并不长,一般只在夏季最热的那两三个月在此避暑,其余时节,这个别墅通常是空无一人的(虽然有时杨国立的儿子杨继业会偶尔回来住几天),在那时米守金就会担当起看家人的角色,负责保管好别墅的财产;而在杨国立入住时,米守金就要同时负责服侍杨国立。
    担任管家的这五年来,从来都没有发生任何一点小的波折,自己很安分的履行着职责,杨家也从未发生过任何大小事故,米守金还以为自己直到退休都会如此顺利下去。
    可是这次……在这个别墅里怎么会有人被杀?而且,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杨国立的儿子杨继业!死者的头甚至都被砍下,找不到所在!
    米守金感到脊梁发冷,顿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凶手会是谁呢?如果说是有盗贼闯入,可是却没有看到任何从外部侵入的迹象,更何况,杨继业横尸高塔,那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谁会到那里去偷东西?另外,强盗杀人会砍下对方的脑袋吗?
    如果凶手不是外部人,那是别墅的人干的?米守金因产生这一想法而浑身颤抖不已。
    这个别墅虽大,但住在这里的只有六个人:除了主人杨国立、主人的儿子杨继业、家庭医生刘培峰、保姆金晓欣以及作为管家的自己外,还有一个担任保卫角色的人,他叫张炜,今年二十六岁,是个壮小伙,平时不在别墅里,因为他住在别墅外铁门旁的传达室里。
    杨继业被杀,目前这个别墅里还有五个人:杨国立、刘培峰、金晓欣、张炜和自己,难道凶手在这之中吗?
    可是……大家都没有杀人的动机啊,首先,杨国立是杨继业的父亲,他们父子俩关系一直很融洽;刘培峰仅是一个家庭医生,根本没有任何杀人的理由,如果说是为了谋财害命,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丢失了任何贵重物品;金晓欣是个胆小的女人,借她一个胆子她都不敢杀人,更别说把别人的头砍下来了;张炜也不像是会行凶的人,他个性单纯善良,每次杨国立给他点奖金他都会感激的要命,这样的人去杀人?米守金做梦都想象不出来。
    那么……凶手会是谁呢?
    第二幕  午夜亡灵
    米守金正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这时,别墅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着,大厅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四五个身着警服的人,张炜跟在最后面。
    “老米。”张炜脸上透出了惊慌,“这群警察说接到这里的报案,说这里发生了杀人案。”
    “对,是我报的案。”米守金点点头。
    “谁……谁被杀了?”
    米守金看着张炜呆呆的表情,他懒得去解释,只好想办法把他支开:“小张,这些事以后再告诉你,你先出去吧。”
    “哦——好……吧。”张炜挠了挠头,走出别墅。
    “你好。”为首的警察掏出自己的证件,对米守金说道,“我是刑警大队的队长张铭志,你就是这个别墅的主人吗?”
    米守金看了看躺在长沙发上刚刚入睡的杨国立,小声说道:“我只是这里的管家而已,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杨国立,被杀的人是他的儿子。他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因为太过激动而心脏病发,现在刚刚平稳下来,请你们小声说话,不要打扰他休息。”
    “报警的人是你吗?”张铭志刻意压低声音问道。
    “是的。”米守金点点头,他看了看依然酣睡的杨国立,“请你们跟我到陈尸的地方来吧,我在那里给你们讲事情的经过。”说罢,他向张铭志递了一个眼神,示意警察们跟着他走。
    米守金走出大厅,沿着一个长廊向前走去,张铭志等警察跟在米守金后面。
    “这个别墅真是大啊。”小赵一边张望着长廊两边摆放着的艺术品,一边感叹道,“装饰得这么豪华……真不愧是全中国数一数二的富豪啊。”
    似乎是小赵的夸张语气再次触怒了张铭志,他回头瞪了小赵一眼,小赵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跟在后面的小王忍不住笑了。
    米守金似乎故意对几位警察的行为充耳不闻,他自顾自地向前走着,走到长廊尽头后,他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门。
    张铭志首先把头探入门内,他本以为这是一个房间,熟料,这其实是一个楼梯口,映现在眼前的是呈环形而上的阶梯。张铭志抬起头:阶梯如同弹簧一般连绵不断,竟然在自己视力所及的范围内无法看到尽头。
    “这个楼梯是通往高塔的吗?”张铭志问,在进入别墅之前,他曾在警车上看到别墅中央耸立着一个极其可观的高塔。
    “是的。”米守金点点头,“杨继业先生的尸体就在最顶层。”
    张铭志对身后的小王、小赵等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上去,他随即又看了看在前面引路的米守金,那表情仿佛在说:请带领我们上去吧。
    米守金没有挪动步子,他嘴巴张了张,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了?”张铭志问。
    “其实……我并没有见过杨继业先生的遗体。”米守金踌躇着说道,“因此,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不是你报的警吗?”张铭志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你怎么会没有见过尸体?”
    “最先发现杨继业先生被杀的不是我,而是这里的保姆金晓欣。”米守金解释道,“她本来打算去打扫一下塔顶,结果却看到了杨继业的尸体。于是匆忙跑下来告诉了我,我告诉杨先生后,便打电话报了警,随后就一直等你们赶来,没有机会去现场确认尸体。”
    不是没有机会,是不敢吧?张铭志心理嘟囔道,他轻咳了一下,说道:“你身为管家,没有确认这么重大的事就报告给你的主人,难道你不会觉得不安吗?毕竟这个高塔灯光昏暗,那个叫金晓欣的保姆有可能因此而产生幻觉啊。”
    “这不可能,金晓欣又不是眼睛或脑子有毛病的人。”米守金说,“而且,本来杨继业先生让我今天早晨叫他起床的——因为他有一个商业策划要做,结果今早我却发现他不在房间里,我想他可能自己早起了,于是就在别墅里找他,可是各个房间都找不到……就在这时,金晓欣一脸慌张的告诉了我她发现尸体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张铭志点点头。
    “所以……”米守金咽了口唾液,“不如你们自己上去吧,说实话,我不敢看没有头的尸体。如果之前见过的话,还多少会有点心理准备,可是……”
    “我知道了,你回大厅等我们吧。”张铭志说道。
    张铭志话音一落,忽然从长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米守金和众位警察都把目光放到门口,只见一张女性圆脸显露在大家面前,脸上汗水直冒,透着焦急。
    “守。守金……我终于找到你了……”金晓欣俯下身子,喘着粗气。
    “小欣,你去哪里了?我正找你呢!”米守金一看到金晓欣,就焦急的说道,“我让你去找刘医生,你怎么找了这么长时间?”
    “我、我正要告诉你这件事呢……”金晓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我找遍了各个房间,都找不到刘医生……我以为刘医生出去散步了,于是刚才问了问小张,他说从今天早晨开始,根本就没有人离开过别墅。”
    “什、什么……”米守金看了看张铭志,一脸不解。
    “一人被杀,一人失踪,这别墅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王插嘴道。
    “难不成……是畏罪潜逃?”张铭志眉头紧皱,说道,“难道那个姓刘的家伙昨晚杀害了杨继业,然后便趁着夜色逃走了!?”
    米守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莫名的惊恐涌上心头。

    两小时后,别墅一行人全部集合到大厅里,张铭志正向众人进行着询问,而随刑警一起赶到的鉴证人员则正在别墅的高塔忙着进行验尸。
    “各位。”完成对每个人的询问后,张铭志合上自己随身带着的笔记本,说道,“刚才我对你们各位挨个进行了询问,并且初步总结了有关这起无头尸案件的相关细节问题,现在我把我总结的内容复述一遍,请诸位仔细听,如果认为这其中的内容有误或不够完备,请立即提出来。”
    张铭志说完,环视了一遍坐在自己旁边的米守金、金晓欣、张炜,随即用刻意装出来的官腔叙述道:
    “昨晚二十三点时,杨继业仍然在大厅里喝茶,那时杨国立、刘培峰、金晓欣、张炜等人都已经就寝,只有身为管家的米守金尚在大厅。杨继业回房间之前,让米守金第二天早晨七点叫他起床工作,之后就离开了大厅,那个时候大约是二十三点五分,而这也就是杨继业被目击到仍然活着的最后一刻。”
    “我想这个地方我要更正一点……”米守金忽然站起来,说道,“你刚才说到‘杨继业回房间’,事实上,我并没有看到杨继业回房间,他只是离开了大厅而已,也许他后来去高塔了也说不定……”
    “我知道了。”张铭志点点头,继续按照刚才的思路说道,“今天早晨七点时,米守金按照昨晚的约定去杨继业房间叫他起床,但杨继业的房间空着,没有人在,于是米守金以为杨继业已经起床工作了,但是杨继业不在书房里。于是在七点到七点半的这段时间内,米守金在别墅的各个房间里寻找杨继业,都没有找到。在七点半时,金晓欣前往高塔打扫卫生——那里按照惯例一星期打扫一次,今天正好是打扫的时间,等到金晓欣来到高塔时,看到了被砍去头部的杨继业的尸体。于是她急忙跑下高塔,并将此事告诉米守金,米守金又告诉杨国立,然后打电话报了警。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了吧?”张铭志看了众人一圈,“这一部分没有什么问题吧?”
    米守金与金晓欣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
    “法医正在验尸,鉴证人员正在检验现场。”张铭志继续说道,“虽然有些事情需要他们检验完之后才能做出结论,但现在我先问大家几个疑问,希望你们能老实回答。
    “第一个问题,今天早晨你们谁见过刘培峰?”
    大厅里一片沉默,没有人说话。
    “那昨天晚上呢?”
    “八点半之前他还在大厅里与杨国立先生和杨继业先生聊天,后来他就离开了。”米守金回答道。
    “是回房间了吗?”张铭志问。
    “不知道。”
    “在那之后,就没有人再遇见过他吗?”
    又是一片沉默。
    “第二个问题,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更直截了当地说,谁听到过凶手袭击死者的声音?”
    “我想这是不可能的。”金晓欣说道,“高塔离我们每个人的房间都比较远,更何况这个别墅的墙壁都是拿隔音材料做的,声音很难传递出去。”
    “这样啊……”张铭志咂了一下嘴,他显然对这样的回答不太满意。
    “我曾经听到过一些动静。”一个略显衰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张铭志回过头:是杨国立。
    “杨先生,不是让你回房间休息吗?怎么又回来了?”米守金担心地说,“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啊。”
    “我已经没事了。”杨国立摆摆手,“儿子被杀,刘医生又失踪了,我根本睡不着。”
    “你刚才说你昨晚听到一些动静?”张铭志问。
    “确切的说,是看到的。”杨国立说,“半夜两点时,我曾经苏醒过,因为觉得有些心烦,就想到大厅里坐一会儿,在长廊上我看到有人向高塔走去。”
    “那个人是谁?”
    “我没看清楚,但是肯定是这个别墅里的人。”杨国立说,“因为那个人的身影一点也不显得焦急,不像是从外部潜入的。这个别墅里很多人都喜欢爬到高塔去赏景,所以当初我没有很介意。”
    “半夜两点去赏景?”
    “这也不奇怪嘛,毕竟这是夏天,也许有人睡不着啊。”
    张铭志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样看来,当时上高塔的人不是杨继业就是刘培峰,刘培峰在高塔杀死杨继业后,便连夜逃离了别墅。”
    “我不相信刘医生是凶手。”杨国立用沙哑的声音说,“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张铭志没有理会杨国立,他把头转向米守金:“请你给我一张刘培峰的照片,我们要用这个制作通缉令。”

    别墅的高塔上,小王和小赵正陪同鉴定人员对尸体进行检验。
    “已经可以确定大体的死亡时间了。”一个法医打扮的人蹲在尸体旁,他摘下眼镜,站起身,转过头对小王和小赵说,“死者死于凌晨两点半到三点之间,从死者的躯干上没有发现任何足以致死的伤痕,因此可以确定致死伤在丢失的头部上,死者的血型是A型,而据这个别墅的人说,杨继业的血型也是A型,这么一来可以初步确定死者就是杨继业。”
    “高塔的窗户和地板上都有血迹。”法医发言结束后,鉴证人员又汇报检验成果,“根据检验,这些血迹的血腥也是A型,初步判断应该是同一人——也就是死者的。”
    “不一定哦。”小王眉头紧锁,认真地说道,“我刚才跟这个别墅的管家打听过,好像刘培峰的血型也是A型的。”
    “你的意思是,这个杀人现场曾经发生过两人的打斗?”小赵问。
    “很有可能。”
    “那无所谓,既然已经得出了结论,没有必要再进一步做DNA检测了,只要制作好通缉令,将刘培峰逮捕归案就行了。”身穿白大褂的鉴证人员说道。

    太阳从东升到西落,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了,残阳如血,晚霞染红了大地,在这红色的海洋中,别墅的高塔如同岸边的灯塔,冥冥之中给人以指引。
    “根据初步得出的鉴定结论,死者是在凌晨两点半到三点之间被杀的,在那个时间段内,大家都在睡觉,肯定不会有不在场证明,因此调查诸位在不在场也就没有意义了。”张铭志依然操着一口正经无比的官话,对杨国立说,“另外,这个别墅还需要我们做进一步调查,但这里太过偏僻,与我们局里相距太远,来回一趟会花费很多时间,所以我想……”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杨国立说道,“既然明天需要继续调查,那各位就请住在这里吧,反正房间很充足,足够十人以上居住呢。”
    “只有我和小王、小赵在这里,明天会对相关问题进行进一步调查,其他人我已经让他们离开了,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
    “张队长……你……”杨国立挤了挤眼睛,周围的皱纹顿时被带动起来,“你真的认为凶手是刘医生吗?”
    “是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这样。”
    “不、不会的……”杨国立低着头,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地说道,“不会的……凶手绝对不会是刘医生……绝对不会……”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即使是位于耸立在郊区的别墅内,夏夜的炎热与烦闷仍然很明显的感受得出来。
    米守金安置好在此暂住的三位警察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一头栽在床上,劳累了一天的四肢顿时间完全放松下来,米守金长舒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五十了。
    米守金翻过身子,伸手把床头的灯关掉,接着便紧闭双眼,打算去见周公了。
    ………………
    睡不着。
    米守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整个黑暗的房间。
    今天发生的事,犹如放映机般一一在脑中显现,尽管没有亲眼见到那恐怖的无头尸体,但只要稍微的加以联想,米守金就感到十足的恐怖。
    谁会是凶手呢?米守金又回到了今天警察赶到之前自己思考的这个问题。
    真的是刘医生吗?
    杨先生已经反复对张铭志说:刘医生不可能是凶手,其实不仅杨先生这样想,这个别墅的人都不会认为刘医生是凶手。自刘医生与杨先生住在一起开始,他一直非常称职的担任着家庭医生这一职位,性格和气、待人宽厚,这样的人,米守金怎样都无法与杀人凶手这一角色划起等号。
    那凶手会是谁呢?金晓欣?张炜?或者……杨先生?想到这里,米守金自嘲似的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越想越糊涂了。
    正在这时,一阵敲打声刺破夏夜的空气,进入米守金的耳中。
    啪、啪、啪。
    起初,米守金没有在乎这个在寂静中略显异样的声音,他仍然沉浸在自己对案情的思考中,但这个声音却毫不间断的持续响着,最后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高。
    米守金终于听清楚了——有人在敲打自己房间的门,但似乎是不想让别墅的其他人注意,所以故意压低了敲门的声音。
    “谁啊?”米守金问道。
    门外没有回应。
    米守金怔怔的看着房间的门,他禁不住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全身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窗外的森林不时传来各种昆虫的声音,野猫不适时的叫声如同婴儿的啼哭,这让米守金顿时感觉如同身处地狱的入口——一片鬼哭狼嚎。
    迟疑了一会儿,米守金还是决定站起身,紧张与夏季的炎热让他全身的毛孔活跃起来,汗液已经湿透了自己的背心,他壮起胆子,走到门前,缓缓将门打开。
    在门打开的那一刻,米守金假设了自己可能看到的多种情况:是牙上滴着血的僵尸,还是诡异的裂嘴女?是前来夺魂的黑白无常,还是手持镰刀的死神?
    门“吱呀”一声开了,长廊上昏黄的灯光投进房间。
    米守金看着眼前的情形,愣住了。
    门外竟然——空无一物。
    米守金正迟疑,忽然感到脚边有东西搁着,他动了动脚,那个东西向外滚动开来。
    米守金低下头,在阴暗的灯光下,他只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球形的东西。
    也许是沉闷的夏夜和一天的劳累让自己恍惚了,米守金想到,于是他揉了揉眼,再次低下头去看脚边的物体。
    这次他看清楚了:
    失踪的刘医生的头颅,正在地上瞪大双眼看着他。
    第三幕  名侦探的推理
    现在,让我们暂时把视角偏离这个连续发生古怪事件的别墅,关注一下我们的胖侦探段宏磊。
    就在米守金看到刘培峰的头颅的第二天一早,段宏磊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我有急事需要帮忙,请务必立即来一趟,详细情况我已经给您发到了电子邮箱里。
                                        米守金
    看完短信后,段宏磊收起手机,在脑中竭力思考米守金这个人:由于两人并没有太多的来往,所以段宏磊几乎想不起在哪里认识的这个人。在经过很长时间的会议后,段宏磊才记起他是在一次饭局中认识此人的,当时他受理了一桩商业欺诈案件,并出色的完成了雇主的委托,雇主为表示感谢,特意宴请他,在饭桌上,另有一位陪酒的人,就是这位米守金。吃完饭后,两人交换了手机号,但当时段宏磊只把这看成一种社交上的习惯行为,并没有想到之后两人仍会有来往。
    段宏磊按照短信中所说打开电脑,登陆上自己的邮箱,打开一封新收到的邮件:
    段先生:
    我是米守金,是那位给全国首屈一指的富豪杨国立担任管家的人,相信您大概已经忘记了我吧,但今次我遇到了十分离奇的事件,请务必发挥您的推理能力,伸出援手,鼎力相助。
    在我给您写这封邮件的前一天,也就是8月3日的早晨,我所工作的杨国立先生的别墅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杨先生的独子杨继业,被发现陈尸于别墅的高塔!更离奇的是,杨继业的头被砍了下来,不知所踪。我们立即报了警,待警察赶到后,我们又发现杨先生的家庭医生刘培峰失踪了,于是警方怀疑刘培峰就是杀人凶手,他是在杀人后潜逃的,但杨先生和我都认为刘培峰不是那种人。
    更为离奇的是,就在案发的当晚,在接近零点时,就在我即将入睡的时候,被一阵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叫起,于是我走上前去开门。打开门后,没有在长廊上发现任何人,却看到地上有失踪的刘培峰的头!就在我惊恐之时,忽然感到后脑勺被人重击了一下,接着我就晕了过去。
    这一击并不重,不到半个小时我就苏醒了过来,似乎行凶者并没有打算夺去我的性命,我摸了摸后脑勺:伤口起了一个包。我又看了看四周:刘培峰的头颅已经不见了。
    我立马通知了杨先生和别墅的其他成员,又告诉了当时在别墅过夜的几位警察,但由于当时已是休息时间,别墅的墙壁又采用了隔音技术,所以没有人听到或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一开始他们以为我所说的都是幻觉,但当他们看到我后脑勺的伤口时,不得不相信。
    段先生,这就是事情的始末,由于我已经卷入了这起事件,甚至成为了受害人之一,所以我无法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我的主人——杨国立先生一直待我不薄,看到他儿子被杀,我也很心痛。昨天晚上的遭遇也更是让我不寒而栗,于是我连夜赶出这份邮件,希望您立即赶来处理此事。我深知您是当今首屈一指的名侦探,在处理这种离奇案件上,您更是超人一等。因为事先并没有得到杨先生的同意,所以我的这次委托是以我本人名义进行的,因此在酬劳方面,可能相比全国知名富豪的委托来说会少了点,请原谅。
    杨国立的别墅就在省城×县郊区,您所在的市搭火车到达省城后,再转乘汽车,不久就能到,路上花费您的时间不会超过五个小时。
    请立马赶来,我已经被这件事缠得焦头烂额了,感激不尽!
    米守金
    2009年8月4日
    段宏磊看完邮件后,内心已经被这个离奇的事件刺激的兴奋无比了,他立即简单打点了一下行李,准备前往火车站。
    希望还能买上今天前往省城的车票,段宏磊心想。

    当天下午两点,段宏磊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这个发生惨剧的别墅。
    杨国立似乎对段宏磊的来到很不欢迎,他更倾向于借助警方的力量解决这个案件,他瞥了段宏磊几眼,对米守金说道:“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雇佣私家侦探?这种事让警察来处理就行了。”
    “杨先生……”米守金一脸歉意地看了看段宏磊,“您儿子被杀了,我又被人袭击,我总觉得这种事情很不一般,段先生是很有名的私家侦探,所以我才请他来……”
    “竟然请这种私家侦探来,你真是脑子进水了。”张铭志忽然插嘴道,“虽然你声称看到刘培峰的头颅,但我们找遍了别墅和四周的地区都没有发现,这件事还真是让人感觉匪夷所思哪。”说到这里,张铭志把头转向段宏磊,用充满敌意的口气说道,“你是那个叫段宏磊的私家侦探吧?虽然现在国家已经放开了对民商事私人调查业的限制,但在刑事领域的私家侦探工作仍是不允许的,所以我劝你最好识相点,不要给我们警方捣乱。”
    “我并非接受了委托来办案的,我只是作为米守金的朋友前来帮忙的。”段宏磊面不改色地说。
    张铭志瞪了段宏磊一眼,没再说什么。
    杨国立叹了口气:“既然来了就都是客人,守金,你为段先生安排房间吧。”
    “好的。”米守金笑着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
    “警察和你的主人似乎都不欢迎我嘛。”段宏磊坐在沙发上,看着米守金在段宏磊房间的床上铺上凉席。
    “请你原谅啊。”米守金铺好凉席,转过身来,对段宏磊说道,“本来这事就是我自作主张委托你的,杨先生对陌生人有些抵触……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不过……”段宏磊挠挠头,“我想我今晚可能没有必要住在这里。”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也许我在这之前就破案了。这个案子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我已经看出些端倪了。”
    “天哪……你真是太让我惊讶了……”米守金难掩喜色,“你知道谁是凶手了?”
    “差不多吧,但是我还需要了解一些情况。”顿了一顿,段宏磊又说,“不如我问你一些问题吧。”
    “你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你。”
    “我怎么一直没看到这个别墅的女主人?”
    “杨先生的妻子在三年前就过世了。”米守金回答得简明扼要,“他是杨先生二十七年的老夫妻了,两人一直很恩爱,他们的儿子杨继业也一直很孝顺。记得女主人去世时,杨继业简直哭成了泪人。”
    “被杀的杨继业做什么工作?给父亲帮忙吗?”
    “是的。杨继业在商业方面很有头脑,别看他只有三十岁,但在这方面的经验一点也不次于他父亲。”
    “那个失踪的刘培峰今年多少岁?”
    “三十二吧……要么就是三十三。”米守金想了一会儿,说道,“他人很和善,作为家庭医生一直都很负责,杨先生在他的照料下,身体一直维持的很好。不过……我记得他曾经与杨继业发生过几次小的争吵……尽管如此,我们也都不认为杨继业是他杀的,再加上昨晚我看到了他的头颅,这就证明他已经被杀了……我想一定是某个杀人狂连杀了他们两人。”
    “可是毕竟他的头颅没有人找到啊,你昨晚会不会看错了?”段宏磊又问。
    “绝对不会看错。”米守金非常认真的拍了拍胸脯,“我向你打包票。”
    “我知道了。”段宏磊咂了一下嘴,“我的问题问完了,原来我心中尚未补缺的那几个疑点也基本上得到解释了,请你告诉大家,让他们到大厅里集合。”
    “集合?有什么事?”
    “当然是公布事件的真相喽。”

    “为什么鉴定科的鉴定结果还没出来啊?”张铭志生气的攥着小王的领口,怒吼道。
    “这个……因为昨晚他们开车回去时,因为路线太过崎岖,不小心撞到了树上,所以中途耽误了很长时间。”小王慌忙解释道,“刚才我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说鉴定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
    “真是让人心急如焚……”张铭志松开小王的领口,嘴中不断的骂骂咧咧。
    “张队长,”小王不解的问道,“杨继业的死亡时间不是已经出来了吗?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
    “当然有,我需要他们对尸体做一下DNA鉴定。”
    “DNA鉴定?我昨天听鉴定人员说,没有必要做这个啊,为什么忽然又要做?”
    “是我临时决定的,我感觉有些必要。”张铭志说道,“那个昨晚忽然出现的头颅让我有点心存戒律……”
    “张队长,”正在这时,小赵走进来,“刚才米守金让我们去一下大厅。”
    “去大厅做什么?”张铭志点了一支烟,问道。
    “据、据说……”小赵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叫段宏磊的私家侦探自称找出了凶手。”
    “什么!?”张铭志惊讶的张大了嘴吧,刚放在嘴边的烟掉在了地上。

    段宏磊站在大厅的中央,正随意的踱着步子,他看了看周围的沙发:杨国立、金晓欣、张炜、米守金都已经入座,那三位警察还没有来。
    “你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了,这是真的么?”杨国立问,脸上透露出怀疑。
    “当然是真的。”段宏磊自信地说,“请您放心,杨先生,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了。”
    “谁允许你搞这种侦探游戏?”忽然,大厅的门被十分暴力的推开,张铭志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小王和小赵,“你还真把自己当推理小说中的名侦探了?”
    “先请入座吧,张队长。”段宏磊做了个“请”的姿势,“只要你们耐性听完我的讲解,就知道我所说并非儿戏。”
    “好吧,那我就洗耳恭听喽。”张铭志愤愤地说道,他用力坐到沙发上,一半身子都陷进了沙发柔软的材料里。
    “那我们就开始吧。”段宏磊轻咳了一下,他环视一遍众人,开始了自己的讲演。
    “我总结了这个案件的几大疑点:第一、凶手为什么割去死者的头部?第二、凶手为什么要袭击米守金?第三、凶手处心积虑的让米守金看到刘培峰的头颅,又把它藏起来,这是为什么?
    “其实,这个案件本身并不复杂,只不过我们被一直呈现出的恐怖气息迷惑了而已。我刚才提出的那三个问题,只要考虑一下凶手的心理,就可以直接作出回答。首先,凶手为什么割去死者的头部?这个问题很简单,人的头部是识别一个人的关键部位,凶手之所以拿走头部,是因为他想隐瞒死者的身份。”
    “隐瞒身份?”张铭志敲着二郎腿,十分不屑地说道,“那凶手为什么不脱去死者的衣服呢?我们早就根据死者的衣着判断出他是杨继业了!”
    “问题就在这里。”段宏磊把手一指,说道,“凶手的目的就是让我们以为死者是杨继业!事实上,那具尸体是刘培峰的!”
    “什么!?”众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脸上透着惊讶。
    “你是说……那句尸体是刘医生的……这怎么可能?”杨国立用衰老的声音,缓缓地说道,但内心的惊讶根本遮掩不住。
    “第二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袭击米守金?”段宏磊没有理会众人的反映,他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分析下去,“米守金的伤口很轻,很显然凶手袭击他不是为了泄恨;另外,米守金之所以看到刘培峰的头颅,也是凶手一手策划的。从这两点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凶手需要某人看到刘培峰的头,以证明刘培峰已死,因此他才故意设计米守金看到头颅,接着又将他打晕,并将头颅取走,因为凶手不希望头颅被公开。
    “接下来也就是第三个问题了,凶手为什么不希望头颅被公开?因为一旦头颅被公开,警方就会拿去做鉴定,那凶手的伎俩就会被发现!我们就会知道无头尸与头颅都属于刘培峰一个人!”
    “竟、竟然是这样……”张铭志陷入沙发的身子猛地弹出来。
    “这么一来,凶手是谁就一目了然了。”段宏磊说,“凶手就是我们在这之前一直以为被杀了的杨继业本人。”
    “这、这么说来……”金晓欣说道,“这起案件其实是杨继业为了隐瞒他的杀人事实,故意做出一场让自己‘被杀’的戏?”
    “是的。”段宏磊点点头,“我想他现在已经逃到外地,或者干脆已经出国了。既然大家都以为他死了,那他只要办个假身份证,搭乘任何交通工具都没有问题,我建议警方立即排查各航空公司和各大铁路的乘务记录……”
    段宏磊话未说完,张铭志的手机忽然响起来,这打断了段宏磊的分析。
    “喂?”张铭志接电话,“你说什么?……好的,我知道了。”
    张铭志挂断电话,他环视了众人一圈,深吸一口气,说道,“刚才我接到消息,对案发现场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通过分析尸体的DNA与杨国立先生的DNA,可以判断他们是父子的可能性仅为0.1%,也就是说,死者并不是杨继业,段宏磊的分析是正确的。”
    听到这个消息,杨国立瞪大双眼,嘴中如同呻吟般反复叫着他儿子的名字:
    “继业……继业……”
    第四幕  尾声
    第二天一早,张铭志、小王、小赵都已经离开了别墅,杨国立为了感谢段宏磊的帮助,特留他在别墅过夜。如今,别墅又再次回到了之前的安静氛围,米守金、金晓欣、张炜也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着,别墅的大厅里,只有段宏磊与杨国立正面对面而坐,两人热情的攀谈着。
    “段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不过……”杨国立踌躇地说道,他刻意装出笑脸,但难掩不住内心的苦涩,“……我到现在也想不到为什么继业要杀死刘医生。”
    “杀人动机这种事情,有时候很难说。”段宏磊摇摇头,“我听说刘培峰与杨继业曾经有过几次争吵,我想这也许就是他杀人动机萌芽的所在吧。”
    “也许吧……”
    “不过,这个案件确实有几个我感觉不太对劲的地方。”段宏磊忽然话题一转。
    “什么?”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让米守金看到刘培峰的头颅?”段宏磊拖着下巴,边回忆边说,“如果我是杨继业,我在杀死刘培峰,拿走头部之后,就不会再冒险返回已经有警察蹲守的别墅,这样太危险了。更何况,如果刘培峰的头部没有冒出来,警察更会自始至终都认为死者是杨继业,那凶手的目的岂不更容易达到?正因为他做出了让米守金看到头颅的行为,才进一步提示了我们,让我们往‘死者身份有误’上想,不是吗?事实上,在米守金看到头颅之前,警方由于认为死者是杨继业无疑,所以根本没有考虑要去做DNA鉴定*,但在刘培峰的头颅出现后,张铭志立马就安排部下去做鉴定,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也在考虑死者不是杨继业的可能性。凶手为什么要冒险做对他非常不利的事情呢?”
    “这个……”杨国立怔怔的看着段宏磊,说不出话来。
    “我对此的解释是,凶手是故意把我们推到这一思路上的。”段宏磊咂了一下嘴,认真的分析道,“换句话说,让我们以为死者是刘培峰并非对凶手不利,再进一步说……”段宏磊顿了一顿,他看着杨国立,说道,“凶手并非杨继业,死者也不是刘培峰。”
    “你、你说什么啊……这与你昨天说的完全不同啊。”
    “昨天的那番推理是错误的。”段宏磊说,“事实上,在作出那个错误的推理之前,我就已经发现了真相,我是基于某些原因刻意说出错误的推理,现在我就把真正的事实告诉你:横尸高塔的死者就是杨继业,而凶手就是你。”
    “别胡扯了!”杨国立拍案而起,他隐约感到了自己心脏的异样,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生气地说道“警方的鉴定结果都已经出来了,死者不是我的儿子,张队长告诉我们这个结论时,你也在场,不是吗?”
    “警方的鉴定结论没有错,错的是……”段宏磊看了一眼杨国立,“错的是我们都认为杨继业是你的儿子。”
    杨国立双腿一软,瘫倒在沙发上。
    “我来到这里以后,曾经问过米守金几个问题。”段宏磊双手合十,用回忆的口气说,“从那几个问题中,我得知您的妻子在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你们两人是二十七年的夫妻,而杨继业今年恰好三十岁,从这个信息中,我就发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之处——27+3=30。换言之,杨继业出生之时几乎是你们刚结婚不久。
    “三十年前正是七十年代,那时中国尚未对外开放,民风尚很淳朴,婚前性行为并不是很常见,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杨继业竟然在你们结婚不久后就出生,着实让人匪夷所思。唯一让人可以得出的结论是,您妻子在与你结婚之前就怀孕了——孩子并非你的骨肉,而她隐瞒了此事。也许杨继业出生后你很快就从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但由于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更迫于当时保守的社会风气,你没有对外透露。”
    “就算是这样,但继业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我就因为他不是我的儿子而杀掉他吗?”说到这里,杨国立剧烈的咳嗽着,他深吸几口气,继续说道,“如果我真的因此心存怨恨,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他已经三十岁了?”
    “单单因为他不是你的儿子当然不会构成杀人动机。”段宏磊说,“但问题是,你在结婚之前曾经有过越轨行为,虽然结婚后你没有与你之前的女人再接触过,但你没想到,那个女人也怀上了你的骨肉,并且三十多年来靠一己之力把他拉扯大,你的这个亲生骨肉就是刘培峰。”
    “你……你别胡说!”杨国立猛砸了一下茶几,他的嘴唇不断抖动着,少顷,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药瓶,段宏磊见状,立即拿起杨国立的茶杯,递上前去。
    “你、你别胡说……”杨国立边吃药边喃喃地说道,“刘医生他……怎么会是我的儿子,你别胡说……”
    “米守金曾跟我说,杨继业和刘培峰曾经不知什么原因多次争吵,想必是刘培峰感到杨继业夺去了他本应继承的一切,所以怀恨在心吧?”段宏磊继续分析道,“我想,刘培峰最初来找你时就告诉了你他的身份。你答应还他一个名分,于是让他以家庭医生的身份住在别墅,准备寻找恰当的时机公开此事。
    “杨继业得知此事后,所遭受的打击是不言而喻的,他一怒之下杀死了刘培峰。案发当晚,你曾说你在深夜两点左右看到有人登上高塔,事实上,那时你清楚的看到那人就是杨继业,你感到事有蹊跷,于是悄悄地跟在后面,没想到正好看到了杨继业杀死了你的亲儿子!亲眼目睹到此事的你,顿时火冒三丈,一怒之下,你失手杀了杨继业?我说的对不对!?”
    杨国立紧闭双眼,静静地听着段宏磊的解释,但是剧烈起伏的胸口仍然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虽然杀死杨继业后,你感到很后悔,但是摆在眼前的更重要问题是:现场已经被杨继业、刘培峰两人的血液污染,你无论怎样清理都会被警察发现(卢米诺试剂可以检验出被擦拭过的血迹)。另一方面,你又对自己从未抚养过便死去的儿子刘培峰感到由衷的歉意,这么一来,你想让刘培峰被杨继业杀害一事能够公布出来,但如何在公布这一真相的同时,又能掩饰自己的犯罪行为呢?在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后,你终于计划出这一巧妙的杀人诡计!
    “你之所以让米守金看到刘培峰的头颅,第一是为了把我们的思路往‘死者是刘培峰’上引导,第二就是能让警方产生怀疑,接着他们便会对尸体进行DNA检验,这么一来,全天下的人都会认为死者是刘培峰,而‘凶手杨继业杀人后逃匿’的这个伪造的真相,就会根植于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杨国立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昨天我来到这里后,你对我这个私家侦探很排斥,但最终竟然答应让我住在这里,这不是很奇怪吗?细细想来,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首先,你害怕我这个侦探会识破真相,所以想把我排除出去;其次,你又忽然想到,正好可以利用我做出你伪造的真相的推理,这么一来,你杀人的事实就更加不会被发现了。
    “我的话说完了,杨先生。”段宏磊长舒一口气,“如果昨天我没来这里,警察在检验结果出来后,也会得出你事先误导的结论,而这正是你求之不得的。我之所以明知真相但仍然说出错误的推理,原因有二:第一,这是一起因复杂的人伦纠纷产生的悲剧,说不清谁对谁错,在这种情况下,真相不公布出来也并非是一件坏事;第二,我所做的这些推断虽然合情合理,但没有任何确实的物证。”说完这一番话后,段宏磊好像很疲惫,他把身子靠在沙发上,意味深长的看着杨国立。
    “段先生,你只告诉我一件事……”杨国立终于开口了,他那沙哑的嗓音仿佛从哪个一个世界传来,给人以强烈的失真感,“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打从一开始就怀疑了。”段宏磊说,“这起案件死了两个人,但只有一个没有头的尸体被我们发现,另一个尸体和头颅在哪里?即使凶手不是内部人,他也不可能扛着这么重的东西到处跑吧?所以尸体和头颅一定藏在这别墅附近,但问题是,具有极强排查能力的警察竟然怎样都找不到……我想,解释这种情况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凶手把它们藏在了一个不被众人所知的隐秘地方,比如暗室、地道之类的,谁会知道别墅有这种地方呢?那就只有别墅的主人——你了。”
    “真是高明。”杨国立佩服的大点其头,“尸体藏在高塔顶层的藏酒室里,由于里面都是名贵的葡萄酒,我为了能妥善保存,本来就把它设计成暗室的样子,不让任何人知道,命案发生后,我正好用它来藏尸体了。”
    段宏磊不置可否,他叹了一口气。
    少顷,段宏磊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在他打开大门时,他留下了一句话:“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是隐瞒此事还是投案自首,你自己决定吧。”
    杨国立看着段宏磊的背影,忽然跪倒在地,他双手抱头,嘴中发出了咆哮般的哀号。

    附注:
    *在中国,DNA鉴定由于成本较大,尚未成为一个普遍的法证技术,只有在确有需要时才可以申请使用,地方刑警每年都有固定的调查经费,在有限的经费内,经不起过多使用DNA鉴定技术的开支。

    简单的生活,

         何尝不是一种华丽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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