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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死者的来信》作者:三好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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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4-10-21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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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8]以坛为家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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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4-2-15 08:32: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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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者的来信》三好彻

      【作者简介】

      三好彻本名河上雄三,一九三一年生於东京。旧制横滨高商毕业後,曾入读卖新闻社任记者。他是继松本清张後出现的现代社会派推理小说名家,主要作品有取材於政党总裁选举的《光与影》,取材於广岛原子弹爆炸的《闪光的遗产》,结构缜密、富於悬念的《风尘地带》等。後者获一九六七年度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他的作品,都以社会性强而着称,在日本拥有大量的读者。

      《死者的来信》是作者以新闻记者为探案主人公的案列作品之一,情节离奇,富於悬念。作品描写了日本社会弱肉强食的现象,人物都是活生生的:为了个人发财而嫁祸於人的竹垣,感情脆弱、结果做了牺牲品的吴羽,聪明而有计谋的令子,特别是富於正义感的年轻记者胁坂的形象,给读者以深刻的印象。


        一

      这封内容离奇的信被投递到B报社读者部,是在四月上旬的一天。所谓读者部,是编辑室的一个部门,负责选择处理读者来信,回答读者就所登消息提出的问题。部员人手很少,同社会部或政治部相比,是一个极为艰苦朴实的部门。部员也以老龄者居多,他们每天都阅读桌上堆积如山的信件,根据内容转给其他部门,或据此写成稿件等等。在来信不多,或者工作提前处理结束而有空闲时,即使外出蹲蹲茶室、玩玩弹子盘消磨时间,别人也不会多嘴而提意见。与此同时,要是报纸刊载了什麽特稿,作为记者的那种引人注目的风头,也是轮不到他们出的。

      胁坂春也对於这样的平庸生活,颇为不满。他那些年过四十的同事,最关心的就是月薪的多少和职务的高低。胁坂邻桌的尾田,虽说到退休还要过五六年时间,可他每天早晨来上班,首先要做的,竟然也是打开报纸的股票栏。

      胁坂还不到三十岁,他从地方分社调来读者部,还只有半年。他的愿望,是调到社会部去工作。他不喜欢眼下这种刻板的工作,看到那些和他同时进社的人在社会部和经济部干得很活跃,他的心里怪不好受。可是,日常的工作又不能不做。那天,他照例趴在桌上剪拆来信的信封,考虑来信的内容。

      “这小子不是开玩笑嘛!”尾田吃惊地说,把手里的信抖得哗哗作响。

      “怎麽啦?”胁坂问道。

      “喂,倒茶来!”尾田向勤杂工喊道,然後说:“大概是天气关系吧,我的脑袋瓜也有些不听使唤。简直是愚弄人!信上说:我是在三途川【注:按佛教教义,人死之後最初七天在冥土渡过的河流,叫三途川。渡河途径有三:好人走桥,轻罪人涉浅滩,坏人泅深渊。】的河滩上写这封信的。……”

      “在三途川的河滩上?”

      “是啊。”

      “请让我看看。”

      “毫无价值,读完就扔进废纸篓吧。”尾田说,喝着勤杂工送来的茶。

      胁坂把那封信放到了眼前。

        ※

      我是在三途川的河滩上写这封信的。我的肉体已经不在世上,用尘世的话来说,我已经死了。我的葬仪操办得很隆重。公司同事和亲友都来吊丧,他们对我的死都深表同情。可是,我是被杀的,不是自杀,也不是车祸。知道这一点的,只有我自己和杀害我的凶手,可遗憾的是,我不能看出那个凶手究竟是谁,那是因为我从背後遭受不测,不能亲眼看清那个凶手的姿态。这个悔恨的念头迫使我滞留在三途川。我不能使自己渡到彼岸。你们会想,死了的人怎麽还能写信呢?要是那样,那就错了。这虽说是尘世不能理解的事,可是用科学解释不通的事多的是哩。灵魂确实是存在的。现在在我的周围,和我一样保留着良心而不能渡过三途川的人,也多的是哩。为了想对关心我的灵魂的人做点工作,我才不得不写这封信。也许会颇费时间,不过这封信,一定会以某种形式触到尘世众生的眼睛吧。

        ※

      “怎麽样?看得懂吗?”等胁坂读完信,尾田问道。

      “真是封莫名其妙的信。”

      “究竟要说明什麽呢?奇谈怪论。把我们报社当成什麽东西了?”

      胁坂检查了一下信封。封面上只写着“东京都中央区”的字样,下面写着报社的名称。没有写具体的路名,可是B报社的所在地,邮局是了解的,所以不费周折地投递到了。整整齐齐地贴着十五元邮票,还盖着邮戳。

      反面,写着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地址是世田谷区【注:东京都的一个区。】奥泽,门牌号码也写明,姓名是吴羽诚四郎。

      “世界上可真有这样的怪人!”尾田说,像在下结论。

      “的确是。可是写这封信的人,究竟想达到什麽目的呢?”

      “愚弄人嘛。”尾田说,发泄了他的不满。

      可是胁坂想,要想弄清情况,那是很费功夫的。他忽然想起来了,检查一下邮戳看看。

      盖邮戳的邮局,是热海【注:热海市,在静冈县,以温泉出名。】,日期是二月八日。胁坂像条件反射般地翻阅了日历。其实,不翻阅也知道,已经是四月份了,可他还是翻阅了一下。

      胁坂也知道,最近邮件的投递,比以往更花费时间,即使城市和城市之间,费时四五天是不足为怪的。尽管如此,从静冈县的热海到东京,也总不需要两个月之久吧。由於没有写清报社的具体地址,可以认为,在某种程度上也要耽搁时间,可即使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两个月也太长了。

      胁坂不由得想起了信中的一节,“也许会颇费时间”。他原来也想,如尾田所说,把信扔进废纸篓算了,可邮戳的日期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得不认为,似乎存在着什麽不能以常识来衡量的情况。

      他拿来了电话簿,在确认是去年七月发行的之後,翻了起来。有吴羽诚四郎的名字,登载着号码,地址也一致。他一把抓过尾田面前的电话机,拨了号码。立刻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是吴羽君府上吗?”胁坂问道。

      “啊呀,不是。”

      “不是?”

      “是这样的:这里以前是吴羽君家的房子,可现在他们已经搬家了。”

      “是吗?什麽时候搬家的?”

      “上个月底。”

      “您可知道搬到哪儿?”

      “这里附近的一幢公寓。”

      “那末电话号码呢?”

      “啊呀,听说好像没有装电话。”

      “我想随便问一下:吴羽君身体好吗?”

      对方踌躇了片刻之後,才说:“听说吴羽君已经死了。……”

      “哦,死了。什麽时候死的?”胁坂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反问。

      对方客气地问了一下:“您是哪一位?”对於这种寻根究底的提问,她突然提高了警惕。

      胁坂向对方通报了报社的名称和自己的名字,然後说:“我们确实想问问吴羽的情况,这才打电话来的,至於他已经死了,我们并不知道啊。”

      “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可他的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说起来快三个月了。”

      “您以前就认识吴羽吗?”

      “不。因为吴羽太太把房子转让给我们,我们这才了解情况的。”

      “是吗?那就多谢您了。”胁坂表示了谢意,就挂断了电话。

        二

      “怎麽样?”尾田迫不及待地问道。

      “尾田君,那个人早就死了。据说已经三个月了。”

      “是被害的?”

      “那还不知道。据接电话的人说,在吴羽死後,她家买下了吴羽家的电话和房子。”

      “看你把脸胀得通红,那麽激动!不管怎麽说,那家伙是恶作剧。哪有死人会写信的道理!”尾田终於冷静地说,像在责备胁坂多管闲事。

      “不,也没有什麽可激动的,不过我总觉得不放心。我倒想来研究一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算了吧。毫无价值。”

      “那末,这封信是花费两个月时间才到达报社的。就这一点,我仍然认为不可理解。”

      “可也是嘛。不过你在这样的事情上下功夫,是不会有什麽结果的,徒然浪费时间而已。”

      对於尾田这一番话,胁坂没有回答。他明明知道,死者在三途川的河滩上给活人写信,这类事绝不会有。首先,三途川这个地名本身,实际上是没有的。江户时代【注:江户时代:也称德川时代,即由德川幕府在江户︵东京前身︶建都直到幕府灭亡为止的时期︵一六○三|一八六七︶。】没有,当今也没有,要是哪一个吃报社饭的人说也许有这麽个地名,人家会以为他神经错乱呢。

      尽管如此,胁坂仍然想追究这封奇怪的信的谜底,他的这种心情无法抑制。当天晚上,他把信藏进口袋,依照电话簿上的地址,去访问吴羽家原来的住所。

      住所在一条幽静的住宅街上,新的住户姓上村。一位五十开外、仪表端庄的妇女接待了他,而当主人知道来客就是白天打电话的人时,有些为难地说:“我们家和吴羽家,就只有这点买卖住房的关系。您如果要了解详细情况,请直接到他家去问问看。就在这里前面的一撞公寓里。”

      胁坂问清了去那幢公寓的走法。就在离这里不足百步的地方,有一幢木结构的二层楼建筑,楼下一端的住房前,贴着写有“吴羽”字样的纸招。

      胁坂按了门铃之後,心里跳得厉害。里边传来了女人的声音。窥窗的遮帘拉开了,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请问是哪一位?”

      胁坂说了报社的名称。

      “我家已经订了报纸,别的报纸不需要了。”

      “我不是来推销报纸的。请恕我来得冒昧。我听说您丈夫去世了,实在是为这件事情来的。我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可理解。……”

      “不可理解?什麽地方不可理解?”她疑惑不解地问。

      “您丈夫给我们报社写了信。”

      “我丈夫?”

      “是的。”

      “您这是什麽意思呢?”

      “听说您丈夫大约三个月以前去世了。”

      对方没有回答,可是从她在窗口张望的眼睛来看,她默认了这点。

      “就是您那位照理已经去世的丈夫,居然给我们报社写来了信。”

      “都写了些什麽啊?”

      胁坂把那封信的话重复了一遍。他一面叙述,一面想到,自己还可能会被人当作凶手哩。

      其实,事态的进展正如胁坂所预料的那样。吴羽的遗孀||後来知道她的名字叫令子||用疑虑重重的眼神凝视着胁坂,仍然不打算开门。胁坂想,事情固然不能勉强,可要使自己的打算半途而废,又心有不甘。他焦急得脸上冒汗了。他说:

      “二月八日,应该认为您丈夫已经去世了,可就在那一天,他给我们报社写了信。就是这封信,请看一下吧。”

      “竟有这样……”吴羽令子原来想说“荒唐的事”,话已经到了嘴边,可她转念一想,这麽说有失礼貌,终於没有说出口来。她改口说:“那末这位确实是报社的先生了。”

      “我理解您的心情。那末请看吧。”胁坂把自己的名片连同那封信,塞进了门上的信报投送口。他似乎感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多久。

      “我的天哪!”传出来了呻吟一般的声音。

      “您怎麽啦?”

      “这……”

      胁坂感到门内有一种气喘吁吁的情景,也感到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揉磨着他的胃。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里边将要吐出的话。他想,肯定会有令人惊奇的情况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

      “这……这封信……”对方说不下去了。

      “您怎麽啦?”

      “岂有此理!怎麽会有这样的事!”

      “太太,您可以开开门吗?”

      “这封信,真的寄到了你们报社?”

      “是真的啊。您好歹先把门开了吧。”

      “对不起,我就开。”里边传出了打开锁链的声音,门开了。

      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妇女,靠近土间【注:日本人住房中,进门後脱鞋的一小块地方。】的墙壁站着,手里拿着那封信。她瞟了胁坂一眼。胁坂跨进了土间。职业的习惯支配着他,转瞬之间,室内的陈设他已一目了然了。

      在三张铺席【注:铺席即“榻榻米”,每张约长二点一米,宽一点○五米。日本以铺席的张数来计算房间的面积。】大小的板壁房间内,放着小桌子和椅子。里边部分,用布帘遮着,那大概是卧室了。

      她似乎不能支持自己站着,在餐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读着那封信,似乎忘了胁坂还站在那里。与其说她在读信,倒不如说她整个儿的感情都被这封信吸引住了。她翻动着信笺,一言不发地读下去,读完之後,又翻到了第一页重读。胁坂就抓住她第二次读完的机会说:

      “太太,这封信能提供什麽线索吗?”

      “线索?”她喃喃地说,终於扬起眼来。似乎是胁坂的提问,使她从一度沉湎的境界回到了现实中来。“您说的线索是指什麽呢?”

      “是指所写的内容,或者是指字是谁写的,就是这类情况。”

      “真奇怪啊。”

      “为什麽说奇怪?”

      “因为我丈夫是自杀的。不,不能那样说。他是被杀的!再说,在三途川的河滩上怎麽怎麽,真说得没头没脑!不过……”她闭住嘴,吸了一口气说:“这些字,倒是我丈夫写的。”

        三

      胁坂想,这样的事不可能有。已经死去的人,哪有还会写信的道理呢!要是会发生这样的事,太阳真会从西边升起,男人也会生孩子了。这种事,比童话还缺乏现实性。可是,这话他还不想立刻说出来。

      “太太,这确实是您丈夫的字吗?”

      她点了点头。

      “我冒昧问一下,您丈夫是什麽时候去世的?”

      “一月十五日。”

      “您不是说是自杀的吗?……”

      “是的。去热海的时候,投海自杀的。”

      “在热海!”

      “是的。”

      “要是您方便,能不能谈谈事情的经过?”

      “不过……”她有些迷惘,可是看到胁坂始终一片诚意,就张开了她很少说话的嘴,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吴羽诚四郎是东西电机公司的信息室主任。他的公司是一家电子产品的零件制造商。他和令子结婚是在十年以前,死的时候是三十岁。

      一月十五日是节日,可是从前一天下午开始,在信息室工作的六名职员,已经在热海的旅馆里开新年联欢会了。这是每年都要举行的活动,大体上是前一天打麻将会串,第二天不是打高尔夫球取乐,就是去钓鱼什麽的,以此来度过。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没有人不会打麻将,即使刚被分配来时还不会,过不多久也都学会了。同广告公司和信息人员交往,不会打麻将之类,那是办不成事情的。

      室长大庭、副室长坂元、室员中屋、佐冈、室井,再加吴羽一行六人,到达热海,是十四日下午七点左右。洗澡和吃饭大约花费了两小时,从九点左右起,牌戏就开始了。

      因为是一行六人,照理就得有两人轮空,而吴羽说,他有些头晕,就不参加了。他从东京出发时开始,脸色就有些阴沉,关於这一点,其他几个人都有同感,以後在警察对他们作调查时,他们都作了证。

      “不要紧吗?”大庭担心地问道。

      “哎,不要紧的。我去房间里按摩一下看。”吴羽这麽说,就去自己的房间了。顺便说一下,和吴羽同房间的,是叫中屋的职员。

      即使少了吴羽,也不妨碍牌戏进行,立刻就开始了。骰子一掷,第一个轮空的人决定了。大庭掷出的点数最少,首先轮空。然後,按照点数,顺序轮空进行。

      打了三圈告终,将近十二点了。

      “年纪不饶人呵,我累得想睡了。”大庭说着,站起身来。他从第二圈起加入,连赢两圈,占了上风。

      “室长,赢了就想溜可不行呵!”年轻的室井说。

      “哪儿的话!明天还得应付高尔夫球呢,你饶了我吧!”大庭笑着说。

      “要这麽说,你去把吴羽叫来参加。”室井说。

      到现在为止,他们完全忘记了吴羽的情况。可是大庭的提议,其他四人都不肯接受。要是吴羽来参加,就可以有人轮空了。谁都想让牌戏进行下去。

      大庭“哼唷”一声叫,站了起来。留下的人,又开始和起牌来。牌局结束,已经是凌晨五点了。输的人还想继续打下去,可要是不睡上一会儿,就有碍打高尔夫球了,这才不得不收场。

      中屋进房间一看,不见了吴羽的踪影。房间附设的浴室和盥洗室内,也都没有。在铺着的两床被子中,靠近院子那一床是凌乱的,吴羽无疑在那里睡过。

      人到哪儿去了?中屋尽管在心里牵挂着,可是也许他太累了,倒下去立刻睡着了。直到女服务员来通知他吃早饭,他才醒来。他起身一看,还是没有吴羽的踪影。毕竟因为他放心不下,洗脸也是草草了事,就赶往吃早饭的房间。那里,仍然没有吴羽的踪影。

      “吴羽君怎麽搞的?”

      “怎麽啦?不是跟你在一起的麽?”坂元说。

      “不,天亮我回房间的时候,他就不在了。可是我累得要命,身子一横,就睡着了。”

      “奇怪!”说这话的是大庭。“我睡觉之前去张望了一下,想看看他的情况怎麽样了,可那时候,他正好端端地睡在被窝里呢。”

      “要末就出去散步了。”坂元谈了他的意见,可大庭不同意。大庭说,早晨五点,天色还暗,而且,即使是比东京暖和的热海,在冬天的早晨,仍然是寒气袭人的。在这样的时刻,不会钻出被窝去散步。肯定是发生了什麽情况。

      这样说来,也不会去高尔夫球场。

      中屋一口气把酱汤喝完了,再一次回到房间里去看看。他发现吴羽的西装也不见了。

      根据中屋的报告,其余的人都在大庭的带领下,检查了房间。留着盛放大衣和洗脸用具的小旅行箱,还有高尔夫球的袋子。

      他的皮鞋,寄存在门口的存鞋处。中屋一问,鞋还留在那儿。总不会赤了脚外出的吧。後来查明,吴羽是穿了放在铺路石上的一双木屐,从院子里外出的。

      高尔夫球自然没有打成,他们这一行人,除了留下副室长坂元之外,都在傍晚回到了东京。在这之前,大庭去报告了当地的警察,警方受理调查前一夜发生的情况。大庭说,有关失踪的原因,一点线索也没有,不过大约有一星期时间,吴羽看上去都有点神经衰弱,垂头丧气。

      令子接到通知赶到热海,是在那天下午一点左右。坂元到车站来迎接。两个人默默地乘上了出租汽车,直开警察局。大庭也在警察局,他对令子说了些安慰的话。

      令子对这种安慰表示感谢。她对丈夫的去向放心不下,要求值班警官帮助她早点见到丈夫。

      “刚才我们已向各处发了通报。为此,我也想请问一下,您丈夫的情况会不会发生意外?”

      “您这话是什麽意思?”她的脸色刷白,反问道。

      “总之,我们也得如实相告,关於这类失踪,可以作出两种设想。一种是死於车祸或自杀,另一种是自发的失踪。”

      “我的天哪!”

      “您认为怎麽样?”值班警官望着令子的脸,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催问。

      令子认为,两种结果都不可能。要是有可能,那多半也是死於车祸。夜里到外面去走走,所以是拖着木屐出去的。也可能给车撞了吧,肇事车只要把屍体往车上一装,就可以逃之夭夭。这种不负责任的司机多的是呢。

      关於这一点,值班警官说:“已向邻局发出通报,要求协助调查,据告之,没有接到过发现这类屍体的报告。这种侦破所必需的,是确切可靠的情报。您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警方也将竭尽全力。所以,您是否想到过吴羽有自杀或者失踪的动机?如果有,我倒想请您直率地谈谈。”

      “要是自杀,也应该有封遗书吧。”令子用有点歇斯底里的声音说。

      “一般来说是如此。不过,也有人没有留下遗书。那是一时冲动而寻死的。”

      “要说是自杀,我绝对不能相信!”令子重复着说。

      他们夫妇关系是融洽的。城四郎在社会上发迹并不早,以他的年龄而当个信息室主任,倒不如说是晚的。对於公司里的工作,他确实怀有不满情绪,可是不能认为这会成为他自杀的原因。

      经常加班的坂元也作证说,吴羽对工作似乎多少有点牢骚和不满,可这是谁都会有的,凡是靠工资维持生活的人,无不如此。

      不久,来了新的情报,是一名出租汽车司机提供的。这名叫前泽的司机,前一夜,确切地说,十五日凌晨两点左右,在旅馆附近接纳了一位男客。这位男客穿着西装。司机载客时并没有留意,而在客人下车时,他才注意到客人穿的是木屐。

      那男客问司机准备开到哪儿去。

      “我可不知道您要上哪儿去啊。”

      “上哪儿去都行。”那男客说。

      乘客中双双对对的情侣,这样说的例子倒不少,可是单身男客这样说,那是极少有的。可是司机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让那男客上了车。

      “您去山边呢,还是去海岸?”司机问道。

      “哪儿都行,不过,就去海岸看看吧。”那男客说。

      司机把车向伊东【注:伊东市,在热海市以南沿海。】的方向开去。从反光镜里看出,那男客抱着胳膊,心事重重,时而把视线投向窗外,可是又漫无目标。车窗左边,在辽阔的大海中,只有渔火点点,其余的东西,什麽也看不见。

      进入伊东的街市时,司机问过客人,是不是慢慢地把车开回去。司机感到,那位沉默不言的客人,有点令人望而生畏。可客人说:不,再开一会儿。

      “客人,您不要紧吧?”司机忍不住地问道。

      “钱我有的是!”

      “不,我不是说车钱。”

      “那你担心什麽?”

      “您究竟要上哪儿去?”

      “你只管给我开!”

      “可是……”

      “你要不愿意,我就在这里下车啦!”

      客人说得斩钉截铁,不料司机也有点意气用事,停下车说:那就请便吧!这里是火车站附近。客人付了到此为止的车钱,就下车了。司机有些後悔,可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也只能作罢了。客人连找头也没拿,拖着像喝醉酒的步子,在黑暗的夜色中走去。

      司机放心不下,就把车开回了热海。

      根据这名司机的证词,年龄和相貌都跟吴羽一致。吴羽诚四郎踯跚在深夜的街头,而且从此消息断绝,这情况大致是确实的。

      吴羽为什麽要这样做呢?连妻子令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四

      胁坂问道:“那末,您丈夫是否真的去世了?这一点您清楚吗?既然这封信是您丈夫的字,是否可以认为他还活着呢?”

      “可是……事情发生一星期之後,我丈夫投水身亡的屍体,在伊东尽头的海岸边打捞上来了。”令子有气无力地回答。

      胁坂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凝视着黯然神伤的令子。於是,他在内心自问:这封信究竟是怎麽回事呢?既然相信邮局的邮戳,那末信件投邮肯定是在吴羽死後。既然死者不能写信,那就必须看作是活人写的。

      “太太,这确实是您丈夫的字吗?”

      “……”令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字迹。

      过了一会儿,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钻进了房间的後部,随即捧着一本日记簿回来。她打开日记簿给胁坂看。

      是同样的字体。用一丝不苟的楷书写的。

      胁坂拿在手里看起来。极为平常的生活日记,从一月一日记到十三日为止。

      “我拜读一下不妨吗?”

      “可以。”

      胁坂快速浏览。哪一天的文字都不怎麽长。不过可以认为,内容都是极有暗示性的,特别是以下四天,值得注目。

        ※

      我完全厌倦了。我被出卖了。已经对谁都不相信了。究竟该怎麽办呢?︵一月五日︶

      担心的事成了现实。另一方面,我倒是乐欢了。奇怪的存在。不许做的又是什麽呢?不过,为这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气馁,那怎麽行!对於想排挤我的阴谋,我将全力对付,与之战斗。了解真相的,只有我。︵一月八日︶

      有人正在瞄准我。我想还是心理作用,不过不能掉以轻心。难以相信。不过,世界上难以相信的事,常常会成为现实。要是那样,就为时已晚了。︵一月十二日︶

      近一阵子,室长和常务理事每天都在密谈。内容不得而知,不过已有眉目,还不是关於那个操作。不能认为那样的弄虚作假都会以失败告终。不过,紧急关头的牺牲者多半不会是他们,而是别人。明天开新年联欢会,也只能以酒浇愁。即使如此,我公司的经营阵容也是令人吃惊的。为此,将遭到优秀公司的耻笑。大家都腐败。要是警察知道了,怎麽办!︵一月十三日︶

        ※

      日记到此结束了。十四日的热海之行,没有记下来。字体,看来和信上是相同的。关於笔迹鉴定,胁坂一窍不通,不过,假定是模仿工作,那也是模仿得相当高明的。第一个印象,只能认为出於同一个人的手笔。

      “这封信上的字,看来是您丈夫的。”

      “我也认为这样。不过,总没有死人会写信的道理。”

      “是的。您刚才说您丈夫是自杀的,而从我所拜读的日记来看,却有他杀的嫌疑。您丈夫不是写着,有人在瞄准他吗?”

      “我知道他有这些日记,还只是最近的事。在这以前,我也顾不得去整理他的写字台之类,什麽事也没有着手做过。这几天,好容易下了决心,开始了整理,而在他的屍体打捞上来那一阵子,我还不知道有这些日记。……而且,警方作了种种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可以看作自杀。”

      “太太,那现在您自己是怎麽考虑的?”

      “我……”令子低着头,痛苦地说。“读了这些日记後,不能同意,真感到坐立不安。”

      “您丈夫的遗体,当然也由警方作了解剖?”

      “是的。”

      “解剖的结果怎麽样?”

      “照警方的话说,因为喝了海水,仍然认为是投水自杀。还有证词说他有点神经衰弱。”

      “这是谁的证词?”

      “据说是公司里的人。”

      “公司里的谁?”

      “这点,倒还不清楚。”

      “照太太以往所看到的,他确有神经衰弱的徵象吗?”

      “从去年底开始,似乎为了什麽事情,心里有些不愉快,不过我看,还没有到神经衰弱的程度。”

      “日记中写的有谁在瞄准他,这样的事情,他回家後说起过没有?”

      “我倒想不起来了。”

      “他因为工作而心情不舒畅,这从日记上也看出来了,不过具体情况究竟怎样,您听说过没有?”

      “他这个人,回家不大谈论公司里的事。”

      “这些日记,您还给其他什麽人看过没有,例如警方的人员或者公司里的上级?”

      “我实在迷惑不解,不知道该怎麽办。我该怎麽办才好呢?”

      令子像缠住人那样地说。

      十三日那天的日记中,也有只记日常琐事的地方,可是五、八、十二、十三这四天加起来,可说不同寻常了。危险已经逼近身子,或者说,已经闻到了死的气味。大概吴羽知道了公司里的什麽秘密,为此而对上级的作风表示愤慨,也预感到也许自己要成为牺牲品了。

      胁坂认为,整个案件有必要重新进行调查。与此同时,职业意识在内心驱使他准备战斗。对於坐读者部的办公室,他早已经厌烦了。他平时感到,不能进行采访执笔的记者,实在是徒有其名的。他不愿成为邻桌尾田那样的人。

      “太太,这些日记可以借给我吗?”

      “您准备干什麽?”

      “应该彻底进行调查。有这些日记,警察就不能简单地作自杀的结论了。我想来想去,您丈夫死得反常,他的死,同公司里的什麽事情有牵连。决不能听凭如此不明不白地了事,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报社行吗?”

      “准备写成报导吗?”

      “能不能写,现在还不知道。可是,对予您丈夫的死,如果能从新的角度来加以解释,我倒是想写成报导的。”

      “报导这样的事,也会使我感到为难。”

      “那末,如果是他杀呢?”

      令子沉默了。她没有回答,而是悄悄地把日记推给了胁坂。

        五

      第二天,读者部副部长龟井听了胁坂的汇报,就说:“真是一派胡言!我们部不管这种事,你告诉社会部,让他们去管吧,怎麽样?”

      “让社会部管?”

      “看你脸上还有些不愿意呢。那你考虑吧。现在谈狐说鬼,时令还嫌早呢。”

      “是的,这点我知道。”

      龟井说,死人断无会写信的道理。这点,胁坂也知道。可是,一个人死了却是事实,一封信花费按常识难以理解的时日寄到报社,也是事实。此外,已经处理而定为自杀的案件,现在却有了新的材料。可以认为,有再进行调查的价值,那是显然的。

      也许像龟井所说,这是社会部处理的事情。可是,胁坂不想把事情托付给别人。他想对龟井说:那就让我去做做看。龟井长期习惯於坐办公室,份外的事从来都不想插手。

      “让社会部去管算啦。他们那儿都是专家嘛。”龟井用不冷不热的口气说。

      胁坂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办公桌上,读者来信照例堆积如山。自己作为记者而时运不济,他已经预感到了。他想,要是那样,那末待在地方分社,比这里还略胜一筹呢。为什麽自己不被调到社会部,偏偏被调到读者部来呢?其中原委,胁坂本人又怎能摸得透呢。这只能说,是命运女神出了点差错,他才落得如此的。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来信,胁坂越来越感到乏味。“无非是一个齿轮”,这种想法,更使他心烦意乱。

      “你怎麽啦?”邻桌的尾田向他发问。

      “就为了昨天那封信。”

      “唔,那封信你准备干什麽?”

      “昨天回家途中,我去访问了信上的住所哩。在那儿,了解到了意外的新情况。……”胁坂作了说明。

      “嘿,是哪个公司的职员吧?”

      “尾田君,你在东西电机公司有熟人没有?”

      “你问这个干什麽?”

      “也没有什麽,只是据说写信的是那个公司的人,才想问问你看。”

      “没有熟人,不过,据说那个公司有问题呵。”

      “你说有问题?”

      “你没有看到报纸?”尾田带点责备地说。

      “那我去看看。……”

      “找股票栏。”

      “股票栏?我跟股票这劳什子毫无缘份,所以是不看的。”

      “别自以为是啦!报纸上最有价值的,就是这个股票栏。至於谁当选,谁被杀,谁打本垒【注:打本垒︵HOME RUN︶:也作本垒打,棒球术语。打出一球後,可安全跑完一圈,再回到本垒。】,这些事儿,怎麽结局都行,跟你我这些人的生活风马牛不相及。”尾田滔滔不绝地说。

      胁坂沉默不语。对方的话可能言之有理,可是他还是没有去看股票栏。他没有要同股票打交道的想法,他也没有那样的资金。

      “东西电机公司的股票,现在你手上有多少?我可以问问吗?”

      “哈哈,你问我有多少?”

      “昨天的收盘价是一百三十五元。上星期以来,大约跌了十元。”

      “噢。”

      “不过在去年底,这种股票突然涨过价。那一阵子,总摆动在一百四十元上下,而在年底最後一次交易会上,还曾经突破二百元大关。”

      “诚然如此。”

      “为什麽会如此暴涨呢,你可知道?”

      “是因为买主蜂拥而至吧?”

      “说得对。为什麽买主会蜂拥而知呢,这是关键所在吗?”

      “这倒不知道。”

      “开市不一会儿,就传出消息,说东西电机公司发明了一种彩色显像管的荫罩,成本只有原来那种荫罩的一半,要是使用上那家伙,就能叫彩色电视机的价格大幅度地下跌。东西电机公司本身不制造电视机,可是该厂的零件为那些大制造厂所采用。这一阵子,彩色电视机受到消费者活动的攻势,价格下跌厉害,可这是为了调整以往盈利过多的做法。要是采用那种零件,材料成本可以下降许多,所以即使产品价格也下降,盈利仍然可以不变。於是,买主就一哄而上了。开市才只有半天,就暴涨了六十元以上,原因就在於此。在开市几天以前,我因为没有摸透行情,把我所有的那家公司的股票都脱手了,可等我一看当天晚报,才後悔莫及,一下子泄了气啦。”

      “那末尾田君也干股票买卖罗?”

      “还谈不上什麽干股票买卖。”

      “那末後来又怎麽样呢?”

      “可是到新年开市那一天,股票价格暴跌,原来是在年终和年初的假期内,人们了解到,所谓新发明,纯属子虚乌有。”

      “真缺德!可又怎麽会有那样的事呢?”

      “原来是交易所拍板的经济人捣的鬼。就是这麽回事。这是一种司空见惯的手法,不过以往是利用周末出笼的居多,没想到有人竟会利用年终交易会的机会,来耍这种手法。……只因为这样,大家都受骗上当了。”

      “那末,放出假情报的家伙是谁,知道了没有?”

      “是经济部的一个家伙,同交易所那帮子人狼狈为奸,放了空气。可是没有证据。因为有那样的事,我自然会关心起那家公司来。听了你的话,吴羽这个人的奇怪的死,似乎同他们有关系。”

      “我认为绝对有关系。”

      “有还是没有,要看……如果吴羽是被杀的,那就可以看作有关系。”

      “可副部长说过,这件事要委托社会部去管。”

      “龟井这个人,是说一不二的。大夥儿取材写文章,也都习惯於秉承上司的旨意。”

      议论工作,却和议论股票截然不同,於是尾田的态度就变得冷淡了。

      要是想搞采访来写报导,就必须去热海了。为此,又得有龟井的许可。

      胁坂不甘心就此放弃这个案件。如果情况需要,他愿意自己掏腰包去热海。要是能掌握到杀人的证据,那也是可以感动龟井的。说不定总编辑也会赏识他的采访能力,调他到社会部去哩。

        六

      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来信,可以腾出时间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要是在平时,总会出去喝上一杯咖啡,悠闲自在地逛上个把钟头,可是今天,胁坂跳上了出租汽车,直奔证券交易所的记者俱乐部【注:记者俱乐部,是日本新闻界一种独特的供稿和采访的组织形式,是各种新闻机构消息的重要来源。在日本,从政府的中央机关、司法机关、警察局到地方政府,从大的经济团体到各主要政党,都设有这种记者俱乐部。】。和他同时期进报社、分配在经济部的竹垣,在记者俱乐部参与工作。

      胁坂进俱乐部一看,只见竹垣正在写交易市场行情的稿件。

      “难得光临,有何贵干?”竹垣见到胁坂就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嘛,出去一下行吗?”

      “行啊,我就写完。”竹垣重新握起了笔。

      同事的这种气派,叫胁坂羡慕不已。竹垣显得神气十足。胁坂想,自己成天价埋在读者来信堆里,同竹垣的这种气派相比,只能感到低人一等,自惭形秽。

      不一会儿,竹垣把铅笔一撂,把写成的稿件装入信封,往桌上一放。他放下卷起的袖口,拿起了上装。“那就走嘛?”

      就在这一刹那间,一个信封从上装的内袋里掉到了地上。一叠钞票从信封里露了出来,看来足有一百万元。

      “嘿,老兄现在也阔啦!”胁坂在跨进附近一家茶室时说。

      “想买点股票,才攒了这点钱。读者部的工作怎麽样?”

      “只叫人厌烦而已。我真羡慕你们呵。”

      “快别这麽说。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嘛!”可是竹垣言不由衷,他的神情还是美滋滋的。“哦,有什麽要说的?”

      “是为那家东西电机公司股票的事。”

      “你也打算涉猎那家公司的股票?”

      “不是。据说从去年底到今年初,股票价格发生了奇怪的涨落,我就想调查一下这件事。”

      “原来如此。你说的情况,倒是有过的。”

      “大致的情况,我已问过熟悉股票的人了,可是那个散布新产品流言的人,你是否知道?”

      “知道得不太清楚。不过当时,公司方面是有责任的。”

      “这话怎麽说?”

      “流言传开的时候,我给那家公司打过电话,那个来接电话的搞信息的小子,说得极为暧昧。”

      “这情况你作过报导?”

      “是的。流言在交易所一散布,立刻传开了,一下子订出了三十万股,按时价付款。”

      据竹垣说,东西电机公司的股票价格,同一年前相比,正在步步下跌。股票的命运有两种,一种红得发紫,一种无人问津。同样是棒球场上的选手,有的走红,有的不走红,股票的情况也与此相同。为什麽会这样呢?谁都说不清。

      “那个搞信息的小子叫什麽名字,还记得吗?”

      “记不得了。後来我追问过,要对方通名报姓,可是公司方面只说请原谅,一再说:引起了您的误解,表示道歉。”

      “是不是姓吴羽的?”

      “到现在已经记不起了。我当时也很匆忙,没有问清楚对方是否负责股票价格,以至於到现在没有证据。只要他是负责这工作的,一下子就赚进了一亿五千万哩。以一股获利六十元计算,就是一亿五千万元。说得保守一些,一亿元是不折不扣的。”

      “不过,这也需要巨额资金啊。”胁坂表示了怀疑。

      “不。那种股票是凭信用牌名购集【注:以信用牌名买卖,即不凭现款或支票,只凭某种商品的信用进行的买卖。】的。当然需要资金,但只要三分之一就行啦。”

      “即使那样,个人也是无能为力的。”

      “你怎麽说都行。其实不存在这个问题。以个人来说,拥有一二亿资金的人,在兜町【注:东京地名,证券交易所的集中地,即金融市场。】遍地皆是。这点数字的资金,不会成问题的。”竹垣俨然在用一种世界大富翁的口气说话。

      “个人也罢,集体也罢,由於东西电机公司而发了一亿元横财的家伙,说什麽我也要揭下他的画皮!”

      “你等一下。我现在说的,无非是我个人的想像。是否真的有人将一亿元捞进了腰包,我可说不准。你想写报导,还是算了吧。凭一封死人的信,扯淡!”

      “不过,你的推理也许还是正确的。你看这个!”胁坂把带着的日记给竹垣看了。

        七

      第二天,胁坂去了热海。他事先给龟井挂了个电话,说有些感冒而请假。事件要是能公开化,他的假话也会不攻自破,他打算到时候再请求原谅。

      热海警察局的经办官员,是姓野尻的巡查部长。他听完胁坂的话就说:“哦,有那件事,不过不能认为是他杀。”

      对於既经处理结束的事,有人跑来刁难挑剔,他感到有些不快。

      “那末你们说他自杀,又有什麽确凿的证据呢?”

      “就因为没有他杀的迹象!例如,考虑到他从旅馆出走的情况,我们认为是自发的出走。丝毫没有用电话之类把他叫出去的迹象。”

      “不过,也许被害人同阴谋杀人的人有过什麽约定。也可以认为,他相信对方,不知道自己会被杀而出门的。因为肺内有海水,就此认定他是溺水,是自杀,我认为是轻率的。”

      “要是有约在先,那就不会搭了车子兜来兜去了。时间毕竟是时间呵,为什麽不直接去目的地呢?”

      “难道没有理由认为,是假装深夜散步吗?”

      野尻为胁坂的固执己见感到吃惊。“因为工作的关系而造成神经衰弱,这也有证词。不妨认为,他是在弃车之後跳海的。”

      “照你这麽说,这些日记又该怎麽解释呢?”

      由於胁坂紧追不放,野尻的态度也软了下来。“这些日记吗?这不也是他神经衰弱的表现吗?竟说什麽有人在瞄准他。”

      胁坂想,要重新进行侦破工作,那是够麻烦的。要是肯定是他杀,那末作自杀处理的错误,就得以成立了。他们坚持说自杀,事情就可到此结束了。

      胁坂突然想起,便问:“那末,打捞上来的屍体本身,是否确实无误,肯定是吴羽呢?死後经过一星期,不是很难辨认吗?”

      “撞在岩石上,身上稍微受了点伤,而脸上并没有受伤。伤也是死後造成的,解剖的结果作了肯定,公司里的人也加以确认了。”

      “让他太太看了没有?”

      “他太太只是瞥了一眼,她情绪很坏,是让公司里的人来辨认的。大概是一个姓坂

    元的人。”

      胁坂作了这样的想像:其实吴羽不是一月十五日凌晨死的,在写那封信之前他还活着,他是在写信之後被害的。可以认为,只有这点才能解开那封信的谜。

      “公司里提供神经衰弱证词的人,是那个姓坂元的人吗?”

      “不仅仅是坂元,而且有几个人都提供了证词。”

      “那末,请看一下这封信。可以吗?邮戳上的日期是二月八日呵。这封信送到我们报社,还只在两三天之前哩。这封信,您作何考虑呢?”

      “嘿,竟然要两个多月。确实历时太长了。哪儿会有这麽慢的信呢?”

      “假定你承认这一点,而且信又是吴羽写的字,这又该作何考虑呢?”

      “是谁伪造的笔迹吧!哪儿有死人会写信的道理!还说什麽在三途川的河滩上写的,这不是捉弄人吗?”

      “死人不会写信,这我也承认。可是,说信迟到也是偶然情况,这我不能承认。”

      “事情倒真棘手。照你所说……”

      “能不能对案件重新进行调查?”

      “倒不是怕麻烦。不过,要重新调查的话……”

      “看了这日记就知道,东西电机公司的经营者不是在进行一项什麽工作吗?”

      “是这样。”野尻用缓慢的口气说。

      胁坂心里很焦急。要是那样,只把某种程度的事实写成报导,充其量只是敲警察几下屁股而已。

      他一返回东京,就给竹垣打了电话。他现在想知道,委托竹垣追踪股票的动向,结果究竟怎样。

      “那件事,怎麽啦?”胁坂提高了声音问道。

      “哦,那件事嘛,因为时间隔久了,不能轻易打听清楚,还得请你等一段时间。”

      “要等到什麽时候?”

      “不管怎麽说,我总得去请居间的证券所帮忙,请他们调查记录,查明你说的那个家伙,总得一个星期吧。”

      “时间再短一些不行吗?”

      “让我去看了再说,我也不想要你久等,不过,我得写稿呵,现在难於分身。”竹垣用并不热情的口气说。

      在竹垣看来,这个案件不属於经济方面的新闻,他就不会有多大的热情了。在胁坂看来,这虽说不上是个了不起的案件,可是他不能听之任之,他下了决心,要追究到底。

      第二天,胁坂找了社会部主任,把他至今调查到的材料,统统提供了出来。主任姓泷下,他叼着烟斗倾听着。胁坂的话结束後,他拿起了日记和信说,“哦,死者的信吗?以此作为标题,那多有意思呵。我倒要看看。”

      泷下叫来了机动记者藤泽,说明了案件的大概情况,然後下了指示。写这封信的人是谁,要追查清楚。也可能是公司里了解情况的人,出於同情死者太太,模仿了字迹写的。因为吴羽写的东西,公司里是肯定保留着的。

      胁坂和藤泽一起去访问吴羽令子。事情将近水落石出的那种兴奋,抓住了他。

      当天之内,社会部再次确认了胁坂所调查的事实,马上把突然接到那封奇怪的信的消息、日记的内容以及股票价格等情况综合起来,决定写成稿件,在结尾处作出暗示:死者有被谋杀的可能性。决定以这样的形式打出第一炮。

      “那封三途川的来信,我感到,也许就像主任所推理的那样。肯定是室长大庭干的勾当。因为只有此人,无法提供不在现场的证明。如果是他,即使他不从外面打来电话,也可以向吴羽下命令。他也可以从後门悄悄溜出,跟踪吴羽所乘的车。至於股票价格情况,他也可能对吴羽说:要是报社来函查问,只要按他的关照覆信。”藤泽在车上说。

      胁坂也有同感。剩下来的,只有一个谜:信的投递时间太长了。

      不巧,吴羽令子不在家。问邻居,回答说不知道。两个人一直等到近午夜十二点。

      “时间不早啦,你看怎麽办?”

      “回娘家去了吧?不过,她的话你已经听过了,现在还有什麽要问的?”藤泽说。

      “可也是嘛。不过,我想再等一会儿看。你先回社会部去,请把稿件写出来。”

      “那好,就这样吧。”藤泽大大地点了点头,管自先走了。

      胁坂站在黑暗的小巷里,继续等待。他看到令子的身影,已经是午夜一点左右了。胁坂一开口招呼,她有些吃惊。

      “太太,是我啊。”

      “我当是谁,看把我吓了一跳。”

      “我开门见山地说,还是那件事。明天早报要刊登了,看来,您丈夫还是股票买卖的牺牲品呢。”

      “这,可是真的吗?”

      “他在股票买卖问题上没有错误。只是关於他的死因和那封信,还有疑问。”

      “真的要登在报上吗?”

      “是的。现在社会部的记者正在写文章哩。”

      令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把胁坂让到了屋里。

      胁坂详细地讲了他所调查到的情况。令子不时地提出问题,他都作了补充说明。等他全部讲完,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我们还决定继续报导,所以还得请太太协助我们。”

      令子点了点头。“那末,真的要登在报上吗?”

      “可能的话,肯定要这样做的。”

      胁坂给社会部挂了电话,一听到轮转印刷机已经转动的声音,就把这消息告诉了令子。

      令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刚才,先生谈到了那封信的日期。要我把那花招告诉您吗?”

      “花招?”

      “是的。那是先用铅笔写上自己家里的地址,收到之後就用橡皮擦掉,再写上你们报社的收信部门,过了两个月,就交给你们报社的传达室。”

      “啊……”

      “我丈夫是自杀的。自杀的原因嘛,是你们报社竹垣这个人造成的。竹垣放出空气,说什麽东西电机公司开发了新产品,藉此抬高股票价格。当然,背後还有一个拥有巨额资金的集团,与之狼狈为奸。此人自己干了坏事,却倒过来归罪於我丈夫。为此,他受到了上司的叱责。他是个胸襟狭窄的人,总是闷闷不乐。於是,终於在那天夜里走了极端,自杀了。公司里有人提供证词,说他神经衰弱,那也是事实。”

      胁坂无言以对。那一叠掉到地上的钞票,又重现在他的脑海里。

      令子继续说:“我想替我丈夫报仇雪恨,自己就杜撰了那样的日记,还给报社写了信。光写信,你们一定会不理不睬的,所以我就特地跑到热海去,从那儿给自己家里发了几封信。我使用了其中邮戳盖得最清楚的那个信封。算我丈夫倒霉,那天他不去接竹垣打来的电话就好了。据说竹垣只是问了一下:听说有个新产品说明会,是真的吗?虽说是新产品,其实也是极为平常的东西,可是有说明会却是事实,我丈夫回答说是的。结果呢,竹垣就扬言开发新产品的话是我丈夫说的,正好借刀杀人,嫁祸於我丈夫。我丈夫反覆说过,他很倒霉,可是……”

      胁坂说不出话来,他恨不得大声地说,倒霉的岂止是你家主人哩,可他竟连这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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