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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15-2-21 1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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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认为千里是凶手吗?”
左洲问道。他是我选修的《法医学》课程的老师,同时也是一名真正的法医。
若只针对问题本身而言,答案是“正确”,但联系左洲提问的目的,答案则是否定。
“不……”我回答,“千里并不是杀死陈纪滢的凶手。”
我坐在左洲冷气充足的办公室里。左洲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布置简单,给人一种无处藏身的感觉。我的视线不自觉地望向放在办公桌一角的水竹,水竹的外形纤细优雅,我望着它是因为它是办公室里唯一一件拥有明亮色彩的物体。
我们继续先前的谈话。
“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左洲说,“千里是唯一符合行凶条件的人。”
“因为现场是一个密室吗?”
陈纪滢死在F教学楼二楼的一间教室,死因是毒杀,当时整间教室处于完全的密闭状态。门锁是常见的球形锁,被人从内部锁住,门窗上的月牙锁也被扣紧。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就是尸体的第一发现者,阿将和我在一起,发现门被锁上的时候,阿将根据他所钟爱的推理小说中的经验,果断地飞起一脚踢开了门——门轻易地就被踹开——拜F楼古老的历史所赐。随后我们看到了一幅诡异的场景:
陈纪滢仰面倒在地上,她的脸已成青色,当时就已经死了。千里则趴在桌子上,头朝下枕着手臂,脚上仍绑着石膏。我过去推他的时候,一开始他并没有反应,一段时间以后才微微地睁开眼睛,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我注意到千里的桌子上有两个空了的一次性杯。
“小夏,我……”千里用手抵着额头,似乎是感到头晕。千里的皮肤本就苍白,当时就更加没有血色,仿佛一个白日幽灵。一开始的时候千里还勉强对着我微笑了一下,但是当他看到倒在地上的陈纪滢的尸体的时候,千里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几乎是在同时,手机从千里的衣服口袋滑出。我望着那只手机,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些什么。阿将弯腰拾起手机,把它递给千里。估计是坠地的时候碰到了某个按键的原因,手机的屏幕是亮的,显示的是短信发件箱的画面。千里望着屏幕上显示的页面,从他的角度应该能看到那部手机最后发出的一条短信内容。
我不认为一个意识不清的人在那个瞬间能够理顺所有的经过,但如果对象是千里的话,我就不再确定了。
千里按下了手机的退出键。但是他却没有抬头,保持着沉默。刘海微微地盖住了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千里把手机放到桌面上的时候,手指竟有轻微的颤抖。千里并不是一个个性活跃的人,但他如此沉默的模样简直令人无法忍受。在我的印象里,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即使是在孤岛上和林洛的那场赌命游戏,千里也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我从未见过千里如此……像是压抑着什么的神情。
现在回想起来,那并不是一段漫长的时光,但对于当时的我而言,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帮我报警吧,谢谢……”
这是我最后听到千里的声音。千里的声音冰冷而又平静,但是从他依然低着的头,以及假手他人如此简单的事情这两点,我知道千里尚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或许这是千里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展现软弱,然而也是在那一刻,我产生了一种预感——与千里分别的预感。
——没有人能够与“无”共存,千里肯定也有支撑他的某些东西,我要撕下他的假面具……
两天前有人曾对我说过这句话,说话的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躺在这个教室里面。
“密室是原因之一。”左洲回答,“但让警方做出‘千里是凶手’这一判断的理由却不止于此。凶手有可能采取某种手段伪造了密室,又或者是凶手原本就有教室的钥匙——这些可能性都无法排除,然而解释密室的理由却无法解释你收到的那条短信……”
我想起那条短信,很简单的内容——SOS F楼——求救,以及地点。
收到短信的那天是星期天,当时我正陪着阿将在市中心的数码广场挑选笔记本电脑,显示同样信息的短信在同一时刻发到了我和阿将的手机上,之后我们赶回学校,在F楼201室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千里和死去的陈纪滢。
“那条短信是从千里的手机发出的,时间是下午2:05,经过技术人员的调查,已经排除了定时短信的可能,即那条短信是在那个时间点被某个人亲手发送出去的。与此同时,警方还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什么?”
“通过调查千里的手机发件记录,警方发现了内容一模一样的连续两条短信——同样的‘SOS F楼’——一条是在陈纪滢死亡当天的6月17日,另一条则是在早七天前的6月10日,收件人都是你和阿将,我想知道,6月10日那天你们也收到过同样的短信吗?具体的情况又是什么?”
“是的。那天千里被人从F楼楼梯上推下,扭伤了脚。找我和阿将帮忙的时候,千里发送的正是这条短信。”
“同样的F楼,一模一样的短信啊……”左洲若有所思道,“对于之后陈纪滢死亡当天,千里手机发送的那条短信,警方的判断是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与衣服之间产生了摩擦,导致发件箱中的最后一条短信在千里本人也不知晓的情况下重发给了你们。”
“警方做出这个推测是因为怀疑千里是凶手,而凶手不可能在杀人之后还发送求救信息,短信只可能是无意中发出的,对吗?”我问。
“不止如此……”左洲无奈地笑了笑,“你从收到短信到你到达案发现场,大概经过了多少时间呢?”
“我没有具体计算过时间,但当时我陪阿将去市中心买新的手提电脑,距离学校需要换乘两辆公交车,根据往常的经验的话,时间不会短于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你们到达F楼最早也是在2:35了。201教室在F楼最西面的位置,正好被夹在教学楼西墙和一条楼梯之间,那天有个男生一直站在二楼等人,他所站的位置恰恰是离201教室最近的那条楼梯处。根据男生的证言,他站在那里的时间是从下午2:00到你和阿将到达现场为止,并且在那段时间里面,没有人从他的面前经过,也就是说,除非是以下三种可能——1、真正的凶手从窗户离开;2、凶手一直藏在201教室里面,你和阿将却没有发现他;3、男生的证词有误——抛开这三种可能性,我们只能得出唯一的结论——当时的房间里只有千里和陈纪滢两个人,而陈纪滢死亡的时间是下午1:30左右,最迟也不会超过2:00,发短信的只能是千里本人。
“F楼的窗户正对学校附近的一条商业街,人流量较大,这么做风险很高,因此第一种可能性排除;至于第二种可能性,千里随时可能醒来,而你和阿将到达的时间也并不确定,教室里没有可供人躲藏的大型壁橱,躲在窗帘背后有可能被窗外的人发现,凶手只能藏在桌椅之间的间隙,或是门背后,被人发现的几率较大,就我看来是得不偿失的,第二种可能性排除;针对第三种可能性,警方从男生的室友处了解到男生离开寝室是在1:50,与男生2:00到达F楼的证词相吻合,从时间上看,男生不存在杀人的可能。调查也显示男生与陈纪滢之间没有联系,因此他也没有必要撒谎。此外,该名男生一口咬定自己不会看漏,因为他之所以来到F楼2楼,是因为他和一个在学校论坛认识的网友相约在那里见面的原因,也因为这个原因,男生强调说若是有人经过,他肯定会特别留意,不可能看漏。警方目前正在调查男生口中的那名网友的身份,但是通过与证人的接触,我认为他说的都是真话。如果以上三点可能性都被排除,那么结论就是,短信是千里本人发出的。无论有意无意,这都说明千里在2:05的时刻,他的状态都是清醒的——如果他在当时就已经陷入了昏睡,手机理应不再受到外力的作用,短信也不可能被发出……
“陈纪滢的死亡时间是下午1:30左右,短信的发送时间是下午2:05,而你和阿将到达案发现场的时间是2:35以后。从下午2:00到你们到达现场之间,有个男生能够证明没有人进出案发现场的201教室。问题就在于——从陈纪滢死亡到发送短信的那段时间里,千里究竟在做什么?千里的血液中的确有安眠药的成分,但是那条短信证明陈纪滢死后千里其实是清醒的,教室里只有千里一个人活着的情况下,他之后的昏睡只有可能是他刻意造成的,或是伪装的……
“在陈纪滢死后,千里有过其他的行动——否则短信不可能发出。如果千里不是凶手,为什么他既不报警,也不拨打求救电话?为什么之后还会因为安眠药而睡着?……我找不到能够证明千里是清白的理由。讽刺的是,如果短信真的是无意中发出的,感觉就像是陈纪滢的亡灵作祟,在指出真凶,不是吗?”
“为什么……”
“什么?”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分析,为什么还要找我过来?千里现在正作为杀死陈纪滢的第一嫌疑人,被警方拘留,为什么你不直接向千里提问呢?”
“我当然问了。”左洲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失落,“但是千里始终保持沉默……”
“保持沉默?”
“是的,千里拒绝回答警方的任何提问。这一点非常地不妙,我不认为千里是凶手,这么漏洞百出的犯罪完全不像他的风格,如果千里能够开口的话……我认为千里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能够获得他人无条件的信任,只要他开口,或许能够改变不利的局面。为什么他要如此彻底地放弃抵抗?我很想知道背后的理由,我想我只能来找你了,因为你是千里唯一的朋友。”
“我不知道……”
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
千里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千里为什么保持沉默?
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毫不知情。”
[二]
“SOS F楼。”
十天前,我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正在上课。
我没有兴趣去破译这种“不说人话”的短信,按下了手机的退出键,就在这时,坐在我旁边听课的阿将用手肘捅了捅我胸口。他偷偷地将自己的手机举到我的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是同一条短信的内容——看样子发件人预期到我会无视他的短信,因此给阿将也发了一条。
“喂,千里好像有麻烦了。”阿将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道。
我回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千里只会带来麻烦。
“怎么可以这样呢?”阿将生气地指责,“朋友遇到危险,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阿将继续解释:“SOS不是求救信号吗?千里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说不定被人绑架了,只能趁着歹徒不注意,偷偷地发送简单的求救讯息……”
阿将喋喋不休,为了阻止他自以为小声的音量继续放大,我只得选择了妥协,趁着教授在黑板上列式的间隙,我们溜出了教室。
“虽然说我答应和你一起去找千里……”离开教室以后,我依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F楼是人文学院的教学楼,没有人会试图在一幢教学楼里绑架学生的。”
最终,我们在F楼三、四楼之间的楼梯平台处找到了一脸轻松的模样坐在平台角落,还微笑着向我们打招呼的千里。
趁我没有发怒,千里急忙解释道:“我被人推下了楼梯,好像站不起来了。”
但是这种解释依旧令人不爽,因为千里看上去轻松自在,丝毫不像是遇到了麻烦的样子。更何况,只不过是被人推下楼梯这种小事(看上去毫发无伤),根本没有必要特地叫我过来。“直接吼一嗓子不就行了?教学楼里这么多人。”
千里挑了挑眉。“笨蛋,现在是上课时间,会影响到别人的。”
千里明显是在撒谎,因为我和阿将也在上课。
“正因为是上课时间,你擅自逃课,激怒了老师才会被推下楼梯吧。”
不好意思,但是看到千里这种过分幸运的家伙难得遇到一点麻烦,不禁让我觉得有些开心。
然而千里却以轻松的口吻回答:“不,推我下楼的并不是老师。”
“你知道对方的身份?”
“我知道。”千里靠着墙坐在地上,仰起头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是我的‘女朋友’嘛——陈纪滢。”
陈纪滢是总与人保持距离的千里身边唯一的女性。关于和陈纪滢在一起的理由,千里的解释是这么做就能阻止那个“摄影狂人”将镜头对准自己,但在他人眼中,两人俨然是一对情侣,所以千里也喜欢开玩笑地以“女朋友”称呼对方。我并不清楚千里与陈纪滢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由于两个人都是怪人,走在一起就变成了怪异的平方。
我大吃一惊,那个看上去安静乖巧的女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你看到了?”我问。
“不,只是我的猜测……”顿了顿,千里又补充,“不排除错误的可能性,但是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才对。”
关于这点,我必须向千里强调,他实在是过度自信了。
这个故事,以千里最终被诊断为跟骨骨折,左脚上固定了厚厚的石膏为止,得到了快乐的结局。
但是后续的发展就不怎么美好了,因为照顾千里的重任毫无疑问落到了与他有着十年以上的交情的我的身上。幸好我还有一个犯花痴的双胞胎妹妹小雪,极其情愿分担我的麻烦,帮我减轻了不少负担。
有一天,小雪把一张尚未拆封的电影影碟放在了我的桌上,她没有留下字条说明,因为我已经看过那部电影了,于是我把它带给了由于脚伤的原因出不了门的千里。
电影的名字叫做《大鱼》。讲述一个年轻人,他的父亲快死了,但是他却发现自己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对方。他厌倦了父亲时刻挂在口中的,带着强烈童话色彩的人生经历,认为那不过只是父亲虚构的故事。在最后的告别到来之前,他开始调查,渴望了解真实的父亲,而不是一个只存在于童话里的英雄……
——你只看到冰山的10%,剩余的90%都隐藏在水下,而你……你就是那座冰山。
我忆起电影中的台词,把影碟带给千里,希望他能够了解我对他的感觉。
我不希望拥有一个脚骨骨折还能微笑,喜欢撒谎,总是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永远不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的朋友。我希望我的朋友是一个符合常识的,我所能够了解并读懂的人,而不是一个迷或是问号。
然而对于儿子的评价,那位父亲的回应是:
——我就是我,如果你不能认识真正的我,错误的也是你,而不是我。
我能够预计千里也会做出这样的回答。
千里之前在英国读大学,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到我的学校,很快半年的交换期即将过去,我不知道千里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也从未提起。但是无论千里选择留下还是离开,我已隐约看到了这段扭曲的友谊的终结。
[三]
由于走路不方便的原因,那段时间每到将近饭点,千里会特地将门打开,方便访客进出。我去探视的时候,千里正一个人缩在沙发角落里看电视,看到我进来,千里露出了“欢迎光临”的笑容。
看样子这家伙过得挺不错。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沙发对面的茶几上摆满了零食和水果。电视上正播放着广告,当画面转为电视剧的时候,千里却换了一个台,继续看广告。
“我觉得应付自己的事情已经很麻烦了,不想再去挂念他人的生活。”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可能不被理解,千里这么解释道,“不觉得电视剧实在太嗦了吗?没有必要讲得这么明白。”
说着,他从茶几上找了一块草莓蛋糕递给我。
我不知道千里那出众的头脑根据什么判断出我会喜欢在午饭时间吃草莓蛋糕这种甜甜的东西,不过我还是硬着头皮接过,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千里奇怪的发言,总得找点事情做。
“对了,这是陈纪滢给我的。”
我吃到一半,又喷了出来。
“怎么了?”千里狡猾地笑着,明知故问。
“你是想让我帮你试毒吗,既然你在怀疑陈纪滢。”
“谁知道呢?”千里轻描淡写地答道,身体向后靠着沙发。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访客推开虚掩的房门,走了进来——正是我和千里正在讨论的话题的主角,陈纪滢。
陈纪滢拎着一只三层不锈钢饭盒,显然是特地为千里准备的,我想还是不要打扰这对“情侣”为好,匆匆地告辞离开。没有想到的是,陈纪滢只是把饭盒放在桌子上,跟着我一起走了出来。
陈纪滢是个娃娃般娇小可爱的女生,却背着一只与她的身材形成巨大反差的超大型帆布包,根据我先前的经验,里面装的八成是单反相机,还有各种规格的长镜头——希望里面没有三脚架。
“要我帮你吗?”我问。
陈纪滢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我问:“千里有跟你说过是谁把他推下楼梯的吗?”
我的确很好奇,做出这种事的人真的是陈纪滢吗?
“说了。”陈纪滢不带感情地回答,“千里叫我不要再做那种事情。”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脸部的肌肉是僵硬的。
“可是……”我顿了顿,“我以为你很喜欢千里。”
作为回应,陈纪滢向我投来了怪异的眼神。
“不,千里是我的敌人。之前我说过我通过相机记录自己的情绪,其实是骗人的——至少不是完全如此……”
她说道:“我之所以摄影,是因为我讨厌面对现实。所以我通过镜片将现实与我隔离开来,幻想是在观看一部记录生活的电影,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应付现实世界。千里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他就像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一样,不必通过镜片我就能够接触到他,因为他给人一种超越现实的感觉……
“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千里是与我一样的,‘另一边’的人。但是单独来看的话,我们却完全不同,千里好像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什么愿望,像空气一样能够完美地融合进周围的环境里面,并且不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但我却只是在逃避而已,我很想成为千里那样的人,但是和千里相处越久,我就越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越加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比起没有愿望,拥有愿望却没有实现的可能要残酷得多——千里继续活着的话,我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我想要问些东西,然而脑袋里面却堵着一团理不清的乱麻,让我什么问题都问不出来。
“不要误会……”陈纪滢解释道,“虽然这么说,不过千里对我很好,我不会真的杀了千里的。我只是希望证明千里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懈可击。
“很可笑吧?”陈纪滢继续,“对于千里,我反而想要看到他真实的一面,想要打碎那块玻璃……千里或许伪装得很好,但是没有人能够与‘无’共存,千里肯定也有支撑他的某些东西,我要撕下他的假面具……”
所以她才会把千里推下楼梯吗,想要看看千里会不会露出惊慌的表情?
我不禁笑了,因为发现陈纪滢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如果你的计划能够成功的话,我倒是很想看看到时候千里脸上的表情。”
“可以啊,我会帮你记录下来。”
陈纪滢口中的记录应该是指用摄影器材拍摄下来。
“非常感谢。”我笑道,“只不过以我的经验,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达成的计划呢。”
“不,快了。”
“为什么?”
“因为千里快要离开了。”陈纪滢回答。
“是吗……”离开是指千里要回英国吗?虽然我早有准备,但是从陈纪滢的口中听到还是觉得很惊诧。千里从未跟我说起过这件事。
“千里的课程已经提前结束了,要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而我也——”
陈纪滢垂下了眼睛。“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不知道令陈纪滢害怕现实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陈纪滢为什么对撕下千里的面具这件事如此执著,以至于做出危险的举动。陈纪滢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秘密,却在那天向我袒露了心事,然而后知后觉的我却没有留意到其中隐藏的危险。
我们在生活区门口告别,分开的时候陈纪滢从背后叫了我的名字。我回头,她不知什么时候从包里拿出了相机,对着我按下了快门。
“你啊……”我叹了口气,有点哭笑不得。
陈纪滢放下相机。
“说定了哦。”她说着,向我伸出手。
“什么?”
“我会让计划成功的,也会让你看到。所以我们说定了。”
真是奇怪,因为握手这个行为往往意味着你需要从对方身上继承一部分责任,代表双方之间产生了一定的联系,而我只把这件事看做玩笑,并不觉得是什么约定——尽管我这么想,但我还是懵懵懂懂地伸出了手。
“不要忘了这件事。”
最后的时候,陈纪滢说道。
[四]
与陈纪滢交谈后的第二天,我遇到了气呼呼地跑来质问我的陈静之——陈纪滢的表姐。
“千里那家伙去哪了?”陈静之直入主题问道。
“什么?”
“为什么他突然就从陈纪滢身边消失了?千里把我妹妹甩了吗?”陈静之冰封着一张脸问道,她原本是个个性冷淡的人,表现成这样说明她已经非常生气了。
看来她还不知道千里摔下楼梯脚骨骨折的事情,以及把千里推下楼梯的人正是陈纪滢。于是我省略真相将结果告诉给她。
“这样啊……”陈静之的表情软化了下来,“这就好,因为我第一次看到陈纪滢主动去接近什么人,虽然那个千里也是一个怪人。”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知道事实以后陈静之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的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情,真不像是她的风格。“能不能帮我一件事情?”她说,“帮我转告千里,希望他能重视陈纪滢对她的感情,因为他的态度给我的感觉非常随便。”
我只得告诉对方,这么做几乎不可能会有效果,因为千里是个非常自我的人。
对于我的回答,没想到陈静之竟露出了一抹悲伤的笑容。“我知道,但是你是唯一有可能说动千里的人,至少我听说你们有很久的一段交情。”
是啊,我初识千里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我的名字叫做竹夏,班主任的一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把我们联系在了一起,当时懵懂无知的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和千里之间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直到初三那年,千里向我承认杀人的事实,然后不告而别——一直到半年前,才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回来后的千里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但对于我而言,逝去的时间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曾经无条件地信任过千里,而现在,千里是我最无法信任,也无法了解的人。
“不好意思,但是我想并没有用,而且我也不想勉强千里。”
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陈静之苦笑回应:“不,该说抱歉的是我……我好像有点过于冲动了。只是……妹妹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
“她原本身体就不好,当初就说她可能活不过20岁,上次检查,医生告诉我们已经只剩几个月的生命了……的确,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呢……那么竹夏,我可以拜托你照顾一下我的妹妹吗?我希望她能够幸福地度过最后的人生。”
陈纪滢那天的确说过“已经没有时间了”,但当时我以为她说的是千里将要离开,所以没有时间了,真相的揭晓使我有些悲伤。虽然我与陈纪滢接触不多,但她的坚强和脆弱却都让我难以忘怀。我想她一定承受了很多,这样的事实对一个年轻的女孩来说实在过于残酷了。
“我答应你。”我回答,就在这时,我看到陈静之的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开,投向了我的后方……
陈静之惊讶地张了张嘴,叫出了妹妹的名字:“陈纪滢……”
我回头,看到背着超大型帆布包的陈纪滢站在我的身后,陈纪滢没有回应姐姐的呼唤,而是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离开了。
我跟着对方来到了一个空教室。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感到一阵难耐的沉默,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关系的……”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陈纪滢说道,“不需要顾忌我的心情。”
“说实话,我很高兴姐姐告诉你这件事,省得我亲口说明。”
陈纪滢微微地勾起嘴角,她似乎并不为此伤感,相反地,闪现在她眼里的是坚定与执著。
“这样的话,你就能够理解我接下去的做法了……”
[五]
陈纪滢死后第五天,我第二次遇到了左洲。这一次,左洲告诉我千里被释放了。
“由于这起案件的疑点过多,千里又拒绝开口,因此警方再一次搜查了案发现场,这一次,技术人员在黑板边框不起眼的缝隙中找到了一个微型摄像机。之前我们从未料到在一个毒杀现场竟会有摄影器材的存在,通过调查里面的内容,已经排除了千里的嫌疑……”
“那就好。”我说。
“录像显示陈纪滢死于自杀。她死前先让千里喝下了掺有安眠药的饮料,跟着服毒自尽。因此短信的事情,并不如我先前分析的那样是千里发出去的。虽然录像里并没有拍到究竟是谁发送了那条短信,但是我认为……或许我之前的想法完全错误了……尽管很可疑,不过既然真相已经清楚,千里也没有打算追究,因此警方也已经放弃调查了。不过最让我奇怪的一点,是陈纪滢明明想要嫁祸给千里,为什么还要安装摄像机拍下整个过程呢?”
“陈纪滢一定会安装摄像机的……”我回答,“因为她活在镜头的世界里。”
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在死后看到她的计划的成功。
左洲露出了苦笑。“虽然你们是我的学生,但是每当看到你和千里两个人,都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抱歉,我并不是不想把话说清楚。”
只是因为,太复杂了,连我都不能完全理解,更无法表达。
“我还有课,下次找个机会,你可以慢慢告诉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接着,左洲提醒我,“看样子你必须处理一些事情了。”
“我知道。”我回答。
[六]
我回到父母为我和妹妹小雪两个人租下的公寓,进门就看到沉着一张脸坐在饭桌旁的小雪,桌子上没有饭菜,只有《大鱼》的影碟放在上面,我意识到这是我今天需要处理的第一个麻烦。
小雪从小就无来由地很喜欢千里,虽然她现在有了男朋友,正谈着恋爱,但我想千里在她心中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我的妹妹非常聪明,能够读懂人心,我不知道在这件事上她知道多少,但是显然她是一个很难应付的对手。
“千里来过了吗?”我问。
小雪点了点头,“但是他把雨伞落在这里了,待会儿你给他送过去吧。”
“好的。”接下去,我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小雪似乎叹了口气。
“我把影碟放在你的桌子上,并不是要你带给千里,这部电影是给你的。”
“咦?”
“电影是关于一个儿子找寻父亲真实的人生经历的过程吧。那么你觉得找到真相这件事,究竟对谁更有意义呢?儿子还是父亲?以及——真正重要的并不是真相,并不是如何区分虚构与真实,而是父亲对孩子的感情不是吗?主角到最后也没能彻底解开父亲的迷,但他还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决定接受这样的父亲——这才是这个故事想要表达的,你和千里之间,不明白的人究竟是谁?至少,千里把你当成朋友,只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小雪的话令我想起自己初三那年,千里离开前说过的那句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唯独这句话希望你能够相信。”
直到现在我才记起,是啊,如果我能够相信这句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至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低下了头,闪躲着小雪责备的眼神。
“哥哥你给我送伞的时候,信号灯变成了红色,于是我看见你站在马路的另一头,而我在一家超市前面避雨……”
一开始,我不明白小雪想要表达什么,因为我并没有给她送伞。
小雪并没有理会我的提问,顾自继续道:“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一条小弄,有个男孩把自己的围巾当被子,裹住了被冬天的雨水打湿,在屋檐下避雨的灰猫母子。男孩没有带伞,看起来好像很寂寞的样子,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我分不清在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眼泪……隔着雨幕,我们一直凝望着彼此,哥哥你带着伞来到我的身边,只是一闪神的工夫,那个男孩子就不见了……
“我有脸盲症,但是我却忘不了那个男孩子,他有一双颜色特别的眼睛,但我记住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后来,那个男孩又出现了,却和第一次给我的印象完全不同……”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那个人就是千里吗?”
像是回应我的提问,我那个比男人还坚强的妹妹,第一次在我面前落下了泪水。她曾说永远不会告诉我喜欢千里的理由,但如今她却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喜欢千里,还是……”小雪啜泣着,晶莹的泪水不断滑落,“但是就因为是千里那样的人……我认为我是唯一知道千里另一面的人,我们之间就应该有某种联系,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千里不会漏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一件事情……我恨你,哥哥,你把一切都搞砸了……”
小雪哭得不能自已。
“不过是隔着一条马路,因为我看到了,所以千里永远都不会亲近我了……”
[七]
我来到千里的公寓,把伞拿给他的时候,千里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接着千里告诉我,这把雨伞并不是他的,他也没有去过我的公寓。
“对了,那张影碟是我拜托阿将送还的。”千里又补充了一句。
千里的左脚上依旧绑着石膏,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了了。我注意到房间里横卧着两只打开的大行李箱,其中的一部分容积已被占据,整齐地码着书和衣服。
“你要走了吗?”我问。
千里只回答了一句“是”,却没有告诉我离开的具体时间。看到千里拖着受伤的脚,整理行李终究有点不便,于是我主动提议帮忙,千里也愉快地答应了。
整理的工作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了,千里决定把大多数东西留在这里,只带走必要的。
“至于剩下的,麻烦你帮我处置一下吧。”千里笑着说道,用玻璃杯盛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我。
正好我觉得有点口渴,就在我把水杯递到嘴边的时候,我听到千里说:“别喝,那杯水有毒。”
千里平静的口吻好像只是在说“这杯水里有一只苍蝇”一样。
“千里!”我有点生气了,直到现在他仍然死不悔改。
千里没有理会我的反应,他的手里握着另一杯水,举到我的面前。
“要换一杯吗?”他问。
我望着站在对面的千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原本透明的眼睛仿佛笼罩着一层雾霭,此刻的千里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令我看不清楚。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大概十秒钟以后,他把水杯放到了茶几上。
“骗你的,没有毒,你可以放心——如果你相信这句话的话。”接着,他又说,“但是你还是会觉得不能排除风险吧,所以‘不喝’这个选择是最好的,反正你又不是身处沙漠。”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千里的嘴角浮现出微笑。“你是这么想的吗?”他问,“既然你来了,或许能够解释一下你选择陷害我的理由吧。”
[八]
陈纪滢告诉我她的计划的时候,我的回答是拒绝。
“太荒唐了!”我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千里如此执著,但是要完成这件事根本不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
陈纪滢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什么代价……”
她的语速很慢,说话也很轻,但她的每个吐字都无比清晰,坚定的语气有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因为我已经快要死了,既然这是我的命运,作为补偿,那我至少应该拥有选择自己的死亡的权利。我需要向千里证明,他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人,我想要证明我们之间的联系。我不想被遗忘,唯独千里,我希望他能够牢牢地记住我,我也希望能够在他的身边,在另一个世界中死去……”
“但是你还有家人啊,你不觉得这么做会伤害到他们吗?”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听到“家人”两个字,陈纪滢脸上原有的些许哀伤的神情也顿时散去,她面无表情地回答说:“不会的。”
陈纪滢冷漠的回应使我悲哀。或许陈纪滢承受的悲伤要远超我所了解的部分,或许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必须做出的决定,根本无需犹豫;但是对我来说,我并不能够理解她的做法。
“抱歉……”我说,“希望你能够打消这个念头,我不想陷害千里。”
我没有说再见就离开了教室,像是逃跑一样。我以为只要我拒绝陈纪滢的请求,她就会放弃,但是我低估了她的决心。
那天下午,我和阿将在市中心的数码广场挑选笔记本电脑。突然间,我的包里响起了手机铃声,我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我不常使用的夹袋里面找到了手机,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时间是13:15,我认出这是千里的手机,按下了通话键,手机接通了,下一秒却被挂断。
我记起陈纪滢说过的计划,为此感到不安,我又重新翻了一下放手机的夹袋,在那里找到了陈纪滢写给我的一封信。
信上说当我收到这通电话的时候,计划已经开始,并且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如今选择权移交到了我的手上。但是信的最后,陈纪滢写道:
“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陈纪滢或许是在早上见面的时候,趁我不注意把这两样东西放进了我的包。她打电话过来时用的号码并不是她平时使用的手机号,应该是为此特别准备的,我不知道事后她会如何处理那部手机,但是藏起一台手机怎么样都比藏起一个人要容易得多。陈纪滢细致的个性令我觉得她不会犯下太大的差错,因此唯一的关键是——我究竟应该做出哪种选择?
我没有想到陈纪滢会如此快速、如此决绝地实施她的计划。我曾有过机会阻止,然而却由于自己的过度自信,导致了无法挽回的结果。尽管我拒绝了这个请求,但陈纪滢却不这么想,她认为事情还有余地,才会愿意冒这个风险,决心来一场没有后路的赌博——我想她真的很聪明。
“你怎么了?”一旁的阿将注意到了我的心不在焉,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是吗?可是……你好像露出了非常伤心的表情。”
[九]
千里站在我的面前,我回答他:“因为我想要实现陈纪滢的愿望。”
这个被世界遗弃的孤独的少女,内心唯一一次想要证明的东西,唯一一次想要和一个人产生联系……我想要帮她实现愿望,尽管如此荒诞。
是我用千里的手机给自己发送短信,和阿将一起赶到上锁的教室以后,把手机放到千里的口袋里的人也是我。但是我的目的并不是要千里受到惩罚。千里永远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无论面对如何复杂的情况他都能够处理,如果是千里的话,应该能够找到脱罪的方法——不,尽管我这么想,但事实却不止如此。
我知道我应该为陈纪滢的死亡负责,千里也应该为她的死亡负责,当我把手机转移给千里的时候,事实上,我是把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责任推卸给了千里。当时的我无法应付无能为力的情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在向千里求助,尽管我曾以为自己是如此地不信任对方……
“就这样?”千里问。
我认为没有必要把一切都解释给千里听,只回答了一句:“是的。”
“你在推卸责任,小夏……”千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和陈纪滢没有关系,做出选择的是你。愿望只有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才有实现的意义,否则就只是自欺欺人的幻想,迫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并不是陈纪滢的愿望,而是你自己的……”
我无法回答。千里说得没错,我做出那样的决定并不只是因为陈纪滢的关系。陈纪滢想要撕下千里无懈可击的伪装的愿望,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我自己的愿望,陈纪滢或许是意识到了这点,才会向我坦白秘密,与我定下约定……千里说出了真相,我从未如此讨厌自己。
“我看过那部电影了……”
“是吗……”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千里说,“但是我从未刻意向你伪装什么。”
千里低下头笑了笑。“虽然我经常撒谎,很多事情都不会告诉你,但是那些都是真实的我的一部分。或许你认为知道真相能够让我们的关系好转,但我并不是这么想的……即使将一切告诉给你,我也依然只能是现在的样子,如果这让你觉得讨厌的话,那就结束吧。”
那条短信发送的同时,我知道我同时按下了我和千里之间的友谊的结束按钮。我就像千里所说的一样,面对一个可能存在风险的选择,决定避开那个选择。因此当我发现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千里的时候,为了避免受到伤害,我做出了结束这段友谊的选择。曾经我有点讨厌千里的阴魂不散,但事实却是千里从来不会勉强他人的陪伴,所以一旦当他做出决定,他也不会留下后路。我觉得千里就像彼得潘,注定只能与人短暂地邂逅,所有人衰老、离去以后,他还能够躲在自己的永无乡。
“祝你一帆风顺。”那一刻,千里的脸上露出了年少时毫无阴霾的笑容,然而千里的笑容却令我感到悲伤。
“再见。”
[十]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到我的额头时,我意识到特地去送伞的我,却忘了拿回自己的伞。
那一刻,有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那个念头告诉我,或许我还有一次机会,可以回到千里的公寓,向他诚恳地道歉,或许千里还会愿意继续做我的朋友。除此之外,我还想问千里,为什么他明知道那条短信是我发的,却还选择沉默?
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千里公寓的窗户。灯光在玻璃上投射出一个人的影子,我惊讶地发现千里也在看着我。我的视线无法从那扇窗户上移开,直到千里拉上了窗帘。
我打消了原先的计划,淋着雨走回了家。
初三那年千里对我说再见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千里会离开这么久;而这一次,我却清楚地明白——那个总是微笑着,固执地不愿显露任何软弱,却比谁都要聪明,声称能够看到未来的……年少时最重要的朋友,永远地离开了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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