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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樱花漫天》作者:张志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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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2-21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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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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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4-8-29 21:54: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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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序幕:樱花树下的相识

    “落日西下,若隐若现;流水淙淙,四处奔流;樱花飘逝,撒满苍茫大地;留下寂寥垂枝,随风摇曳。”樱花树旁,修剪枝杈的长辫女孩放声吟唱,丝毫没有留意身后正有人侧耳倾听。

    那是一个戴眼镜的男孩,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歌声里。许久,他温和地问道:“这里的樱花是你种的吗?”

    歌声停下了,女孩回头先是一愣,然后露出可爱的笑容,“只有一小部分,其余都由我哥料理。”她思索了片刻,“我认识你,你是‘樱花山庄’的大少爷!”

    “你叫什么名字?”

    “三儿。因为我在家里排行第三。”

    “这算是什么名字!”少爷有些惋惜,“不如我给你取一个?”

    “好啊!”女孩的眼中露出期待。

    “那就叫——”

    少爷刚开始思索,他身旁的另一个男孩应声道:“少爷,不如叫春桃、秋菊、夏兰或者冬梅!”

    “烟花之地去多了吧,小阮。”少爷笑着摆摆手,小阮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望着随风飘落的樱花,在溪水里开始流离的漂泊,少爷最终决定。“就叫你游樱吧。”

    二、阅读:被遗忘的手记

    深秋渐近,风过叶落,丝丝凉意已经消除人们心中的烦躁。课间休息时分,杨健把一样东西摆在三个同学面前。那是一个陈旧的记事本,纸质已经泛黄,每一页都是手写的钢笔字迹。

    “这是……”齐名代替哀艳和李歆道出疑惑。

    “在我家仓库里找到的,听说是我爷爷一个远房堂弟的遗物,已经存放了很久。他在这本手记里记录了几十年前的一起悬案。我问过爷爷奶奶,他们确实知道有这样一件事,所以应该真实可靠。因为没有人在意,它一直被放在角落里。我想,你们会对它感兴趣。”

    “你是说由我们来解答这件事情?”李歆问道。

    杨健点了点头。

    “好啊!就当课外轻松一下。”哀艳兴奋地说,其他两人也没有异议。

    “手记的开头其实不重要,你们从叙事部分看起就可以。”杨健为他们翻到那里。

    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我的家庭。我祖上是前清时的一员大将军,所以家中连续几代都是富贵豪门。直到那件事发生时,我家的仓库里还陈列着十余架云梯。听父亲说,这是我家荣耀和功绩的象征。有谁能想到,落魄的我也曾有过奢侈的过去。

    当时我们一家住在市郊的一座大庄园里,庄园的名字叫做“樱花山庄”。顾名思义,庄园里种满了樱花,每到樱花盛开之际,这里确实是一处人间仙境。在庄园里种植樱花的习惯,始于我的爷爷。他曾经到东洋留学,被那里的樱花深深地吸引,所以回国后为自己营造了这样的生活环境。

    我有兄妹三人,大哥杨凌光,三弟杨凌君,幺妹杨凌若。我和大哥凌光是父亲杨理的原配夫人所生。我的父亲作为富贵人家的主人,当然逃脱不了三妻四妾的成规,在成家后不久,他陆续娶了二娘和三娘进门。我还年幼时家中曾发生过盗窃案,虽然最后盗贼被绳之以法,可是母亲却在那件事中被盗贼杀害。也因此,身为凌君和凌若生母的二娘,成了杨家实际上的准夫人。三娘没有子嗣,但是家里人都清楚,那是二娘暗中使的坏。

    在兄妹四人中,我和大哥、凌若的关系很好。大哥作为家中长子,是理所应当的家产继承人。再加上他知书达理,做事沉稳,深得父亲的喜爱。妹妹凌若是个天生的美人,性情开朗,也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三弟凌君是那种典型的纨绔子弟,和我们走得较远,也不招父亲喜欢。而我,则是既不受父亲赏识,又不惹父亲厌恶。

    二娘——算了,还是尊称她为“二夫人”吧——当然还是喜爱自己的孩子,对我和大哥仅仅是礼节上的关心。她一直希望凌君能够继承家产,不止一次地劝说父亲,但没有令他改变主意。为了避免家族纷争,父亲还把凌君遣送到外地管理家中的生意。二夫人虽然嘴上没有过多埋怨,心里却恼怒得很。

    我要说的事发生在一九四八年初,依照当时的说法是民国三十七年春天,当时我刚满二十岁。那一年的二月二十三日晚上是元宵佳节,除了在外的凌君,全家欢庆畅饮,年过半百的父亲一时高兴,喝了许多酒,不想却引发了多年的隐疾。第二天他就严重高烧,再也下不了床。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成了我的家族破败的导火索。

    在元宵节那天还发生了些许风波,宴会开始以后,大哥还未到场。大家等了很久,他才从外面回来。多事的二夫人就此对他说三道四,但是父亲并没有太过在意。其实,如果当时父亲真的生气了,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大哥晚归当然事出有因,这件事除大哥外,只有我、凌若和大哥的贴身仆人小阮知道。大哥十几岁时,在城外的树林里认识了一个叫游樱的姑娘。从那时起,他就喜欢上她,所以经常在一起。这个姑娘本姓刘,“游樱”这个名字还是大哥起的。刘家连续两代专门为我家护理樱花,游樱父母早亡,她跟随大哥刘大住在城外的山脚下。听说她原本还有一个二哥,在她十岁那年被一辆军车撞倒后亡故了。

    大哥和游樱当然称不上“门当户对”,父亲也绝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这令大哥很苦恼。

    生病住院在当时很少见,父亲病倒后,都是由我家的私人医生古岳明照料,古大夫唯一的徒弟罗杰还专门留在我家护理。可是父亲的病情没有好转,意识一直不清晰。

    罗杰特意留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陪伴凌若。他们两个早就暗生情愫,也有着同大哥一样的烦恼,以二夫人的眼光绝不允许他们结合。

    罗杰是个非常喜爱西方化事物的人,平常除了跟随古大夫学医外,还与在本地的外国人研究新奇事物。“樱花山庄”四面的路旁各有一盏报时灯,就是他们的杰作。那些灯是常亮的,每到几点整的时候就会闪灭几下。不过,当时家里人并没有打算用这些灯看时间,用来照明亮度又不够,所以仅仅当做摆设装嵌在地面上。

    三月二日,父亲已经病倒一个礼拜。

    接近晌午时分,三娘的贴身女仆兰芳突然来找我。原来三娘准备为大哥说媒,想和大哥商量。大哥自然不愿意,为了躲避独自外出了,去向不明。所以三娘使人来问我可否知道。

    三娘平时待人随和,与世无争,她这样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其实就是为讨好大哥,在将来能有个依托。我猜大哥一定又去找游樱,所以谎称自己不知道,打发走了兰芳。

    三月来临,樱花盛开。傍晚,我和凌若、罗杰在园中散步,暮色已经悄悄包裹住四周的樱花,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粉色。我在心里不禁祈祷,父亲能够像这些樱花继续充满活力。

    刚才晚餐时,大哥还没有回来,二夫人又没好气地说什么“父亲病重,做长子的竟然不在床前尽孝”。凌若试图为大哥辩解,却马上迎来母亲的冷目。

    我也感到奇怪,就吩咐小阮外出去找。虽然我没有说去哪里找,但小阮已经心领神会。

    小阮回来时仍是一个人,大哥没有同行。他气喘吁吁,看样子是一路跑回来的。他在园中找到了我们。

    “我问过游樱,大少爷没有和她在一起,今天也根本没去过她家。”小阮的话令我更加疑惑,心中隐约感到不安。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凌若焦急道。

    “应该不会的,凌光少爷又不是小孩子,或许他有什么要事不能回来。”罗杰安慰道。

    罗杰的话让我们暂时安心下来。这一夜平静地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大哥还没有回来,我们不得不着急。早餐时,全家人都知道了大哥彻夜未归。然后我和管家李伯带着人出去寻找,向路人打听了许久都没有消息,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是多么困难。

    在忙碌了近两个小时后,仆人林汉突然慌张地跑来告诉我:“有人在城外的河里看到一具男尸,尸体还没有打捞上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不顾一切地奔向城外。城外的河很深,寒冬时节冻上了厚厚的冰层,许多人会选择踏冰过河。现今阳春三月的暖意已经消融掉冰层,许多地方都露出流动的河水。

    林汉所说的男尸就漂浮在河水的中段,在冰层与水流中若隐若现,而尸体的装扮分明就是大哥的,难怪林汉会那么慌张。我顿时眼前一黑。

    等我恢复过来后,尸体已经被打捞上岸,他显然在水中浸泡过很久,面目难以辨认,但是身形体态分明就是大哥。

    大哥横死的噩耗,给家里带来很大震动。在家中的内厅里,跟大哥感情很好的凌若哭成了泪人,沉默无语的三娘也忍不住叹息。

    大哥因何落水成为了我们的困扰。

    “一定是踏冰过河时失足掉进水里,年轻人就是气盛,半点危险也意识不到。”二夫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会的!”我反驳道。出城过河的确是大哥去游樱家的路径,可是大哥不至于如此不慎。猛然,我想到一个可能——是二夫人下的毒手。她一直觊觎大哥继承人的位置,现在父亲病重之际,她绝对有理由杀大哥。这一点我相信家里的人都能想到。

    “二娘,你怎么这么肯定,难不成是你……”我说到这里故意卖起关子。

    “难不成什么?”二夫人顿时变了脸色,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屋中的气氛也紧张起来。

    其他人及时劝住我们,情势倒也没有往更坏里发展。

    人命关天的事当然会惊动警局,警察对这件事探查的结论是“大哥于离家后踏冰渡河,因天暖冰薄,不慎落入水中溺毙。尸体先沉入水中,随河水流动才浮现水面。由于浸水缘故,无法确定准确死亡时间,约在大哥离家当天的傍晚前后数小时内。”

    当警察把这些告诉我们时,二夫人一脸难以捉摸的表情,那表情仿佛是在说:“是我派人杀的,可你能把我怎么样?”那时我真想上前和她理论,可是没有证据,只能沉默。

    插叙之一

    晚饭过后,杨健被爸爸叫去整理仓库。在收拾角落里破旧衣物的时候,杨健翻出了一个旧的记事本,好奇的他放下手中工作,阅读起里面的内容:

    三年的大饥荒已经过去了,有堂兄一家的照料,我才能够活到现在。虽然我还没到五十岁,但风烛残年的时刻已经到来,长期的饥饿与劳累令我的身体成为一颗摇曳的流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坠落。

    时间已经无多,我必须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对于我,那是一段可怕的回忆,是摧毁我家庭的魔鬼。可悲的是,至今我仍不明白在它背后隐藏的秘密。即使过去许多年,我也对它记忆犹新。这样说可能有些夸大,人的记忆怎么可能那么好?我只能把我还记得的原原本本地写下,这就足够了。希望将来看到手记的某个人,能够揭开真相,告慰那些在这件事里殒命的人。

    好吧,现在,就开始那段快被人遗忘的往事吧。

    读到这里,杨健看了看文章结尾的署名——杨凌谦,那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爸爸,杨凌谦是谁?”他把记事本拿给父亲看。

    “论辈分,他是你爷爷的本家兄弟,在我还年幼时就去世了,这本手记是他留下的唯一东西。”正清理木架的杨斌文回答道。

    “手记的内容你了解吗?”杨健又问道。

    听到这句话,杨斌文笑了笑。“不了解。据我所知,只有你爷爷还算在意这本手记,也是他要求把它保留下来。”

    杨健没有再发问,好奇心已经被勾起,他继续阅读起手记来。

    父亲依旧病重,大哥的事当然不能告诉他。可是在发现大哥尸体的第二天晚上,父亲便病情加重去世了。事后我才知道,是二夫人把大哥的死讯告诉父亲,还把大哥的灵位拿给他看,导致他急火攻心而亡。一个女仆在父亲房外听到了这些,因为害怕没有说出来。她还看到,当时父亲回光返照地起身抓住二夫人质问,却被二夫人挣脱推倒在床上,这正给了他致命一击。

    接连死去长少和家主,家门何其不幸,家里的人除了伤心,还要为操办丧事忙碌。大哥死了,父亲死时也没有留下遗言。将父亲尸体入殓后,二夫人就吵着要重新选定家主继承人,还派人去接正在回家途中的凌君。小阮因大哥的死整天哭哭啼啼,二夫人一脸厌恶,把他打发到去接凌君的人里。现在的她,哪里是痛失丈夫的寡妇,分明是争夺家产的女霸主。可是她确实在家中掌有权力,我们拿她没有办法。

    父亲去世的第二天上午,我在园中的樱花树旁看到游樱,她也同样看到了我。

    “二少爷,我想祭奠一下大少爷,请行个方便。”没想到她径直走到我面前,还说出这些话。她的脸色很难看,头发凌乱,眼角还留有泪痕,一定哭了很久。她手中的篮子里应该是祭品。

    “跟我来吧。”我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带她来到家中的祠堂,父兄的棺木都停在那里。

    游樱在大哥棺木前跪了很久才起来,向我道过谢,然后离去。看着她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远,我深叹了口气。

    那天深夜,整个“樱花山庄”的安宁是被一声惊叫打破的,当大家先后赶到叫声的源头——祠堂时,看到的只有男仆林汉恐惧的脸和女仆兰芳满含疑惑的神情。

    插叙之二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市区外的坟场显得尤为阴森恐怖。由于种种原因,这里一直没有得到合理的规划。

    然而此刻本不该有活物出现的这里,却偏偏晃动着四个黑影,从他们身上发出的光芒和奇怪的身形使他们显得更加诡异。不过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那些光芒其实是手电筒发出的,而奇怪的身形则因为手中拿着铁锹和锄头。

    “早知道晚上这么恐怖,白天来的时候就把坟墓打开了。”望着毫无生气的四周,哀艳心惊肉跳,其实,三个男生也一样。

    “可是那样太过醒目,会影响我们的行动。”说话的是齐名。

    “我记得就在附近,怎么找不到了?”杨健把灯光扫过身旁的墓碑。

    “在这里!”李歆指着一座墓碑突然喊道。其他三人兴奋之余,不约而同地把手电筒照向那里。因为李歆和墓碑贴得太近,三束光芒一起招呼到他的脸上,他连忙闪到一旁,齐名和哀艳不禁笑出了声。

    “目标已经找到,那就开始吧!”杨健提醒他们,于是四个人挖起了墓碑后的坟堆。当土中的棺木重现天日时,他们犹豫了。

    “真的要打开吗?这有些不好吧?”李歆问。但已经顾不了那些,他们继续下去,合力撬开棺木。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们还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令他们惊讶的不是棺中的尸骨,而是尸骨胸前放着的近似于圆形的物品。

    听他们讲,林汉今晚本来在祠堂守灵,不久前去了一趟后院的茅厕。回来时,一进门就看到有人在里面。起初那个人背对房门,但是当他回过头来时,林汉看清那个人竟然是已死的大哥!他一时腿软跌坐在门外,失声尖叫起来,那人便趁机蹿入夜色中消失了。然后,同样去后院茅厕的兰芳闻声而来,接着我们赶到。

    林汉的话同样令我们吃惊不已,二夫人的反应尤为强烈。特别是林汉讲到他看到大哥那苍白的脸和怨恨的眼神时,二夫人简直就要疯掉。“不可能,这世上不会有鬼的!”她放声吼道。

    林汉似乎被吓得不轻,仍然在说是大哥的鬼魂回来了,李伯叫人扶他回房。

    剩下的人一起进入祠堂仔细查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人的踪迹。兰芳也说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期间,二夫人表现得最为活跃,让人感觉她是在强作镇定。

    “会不会是在棺木里……”不知是谁低喃了一句,所有人面面相觑。

    冒着对死者极大的不敬,我们还是叫下人打开了两副棺木,大哥与父亲的遗体就安放在里面。

    “看来,刚才的事只是林汉那家伙的幻觉,等明天得好好说说他。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三娘做主吩咐道。我清楚地看到,二夫人非常乐意听到这个结果。

    第三天,即三月七日晌午,凌君回来了,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在外面的他纯粹是在享乐。父亲刚刚病重时,家里就叫他回来,他一直拖滞不归,现在他的脸上也看不到悲伤。

    整个午饭期间,最显眼的就是二夫人对凌君的极度欢迎和关心。我和三娘以及凌若只是在一旁默默吃东西。午饭结束后,二夫人还嘱咐凌君回房休息。

    “管家,我房间窗户上的玻璃换过了吗?”起身前,凌君唤来李伯问。

    什么玻璃?对了,凌君上次回来时,拿着一把从外面搞来的手枪四处耍弄,结果在窗户上留下一个不小的圆洞。他离开前吩咐李伯把那块玻璃换新,可是父亲对这件事很气恼,不准任何人管那些窗户,所以到现在那里还是原样。

    “这……”李伯难以启齿,还是凌若为他解了围。“因为家里的事情一直很多,所以父亲把这件事缓了缓。”她告诉凌君。

    凌君没再说什么,低喃了几句似乎是愤恨的话,准备回房。

    “凌君!”这时三娘叫住了他,“前天午夜时,我曾经听到你的房间里有响动,会不会里面有老鼠?你要留神。”

    凌君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径直去了。

    傍晚六点过后,大地已经陷入黑暗。我和凌若一起在罗杰房里聊天。接连发生的事情,让我和凌若倍感疲惫伤心,这个时候终于可以舒缓些许。

    父亲去世后,罗杰本打算离开,是我留住了他。现在,罗杰说起自己最新的研究事物,这些对于我和凌若来说很陌生,只有安静地听他讲。其间从窗外不断吹进寒气,罗杰特意去把两扇窗户关住。

    在这里,我需要赘述家中住所的布置。主楼是一座三层高的洋房,一层主要是内厅、会客厅、餐厅、厨房、多数仆人的房间及厕所。我们兄妹四人住在二层,向南侧中央左手边是我的房间,右手边是大哥的房间。我的房间往左住着管家李伯,大哥房间的右侧依次住着凌若和小阮。向北侧中央分别是三娘和凌君的房间,罗杰住在凌君左侧,即与我的房间相对。三娘的右侧是兰芳。其余的房间则是空的。住在三层的只有父亲和二夫人,不过他们已经分居很久,房间都在向南侧。祖父母及我生母的房间也在三层,多年来一直没有变动。

    在主楼的东侧是一栋二层楼房,是家中的休闲场所。主楼另一侧的高大房屋则是仓库,先前我说的云梯就放在那里。在后院还有几处平房,祠堂便是其中之一。

    相聊甚欢之际,兰芳敲门进来,她刚刚碰破了手,来找罗杰要止血药。于是罗杰为她包扎起伤口,我和凌若看时间已经七点多,告辞离开。

    说起来,兰芳也曾是大家闺秀,她的父亲曾是国民党的参谋长,在抗战时期战死了。三娘看她孤苦伶仃,收留做了仆人。

    七点半是晚饭时间,但是二夫人却在开饭前宣布要选出杨家新的主人,我们都明白,她要为自己的野心付诸最后的行动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这种事是无法反对的。当家不当家对我没什么吸引力,管他呢!我在心里说道。

    可是,在座的人里偏偏缺了二夫人最在意的凌君,这令她感到奇怪。

    “三少爷人呢?”

    “应该还在房里,没看到他出去过。”李伯应道。

    “还不快去叫他!”二夫人一声令下,李伯便唤兰芳去叫。

    不久,兰芳回来了,却没有凌君的身影。“三少爷的房门从里面反锁着,屋里灯也开着,唤他却不回应……”

    “凌君是怎么搞的!”二夫人有些愠怒。

    “大概是睡熟了吧,一连几天舟车劳顿也把他累坏了。”三娘劝道。

    “算了,去找老郭拿备用钥匙,把房门打开,叫醒凌君。”二夫人又下了命令。

    兰芳却有些犹豫,我知道她是怕吵到凌君受他责罚,于是我起身陪她一起去。如果是我开的门,凌君不会说什么。

    出了餐厅,兰芳去找看守仓库的老郭,我则先上楼。家里的房间都有两把钥匙,一把由房间主人拥有,其余的均由老郭保管。

    我在凌君门外叫了几声,果然没有回应。等兰芳取来钥匙开门后,我率先走进去,可房内映入眼帘的,却是地板上四处蔓延的鲜血,鲜血的源头——躺在床上的凌君,胸前赫然插着一把短剑。兰芳随即发出惊恐的叫声。

    “快,去叫罗杰!”我冲兰芳喊道,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话。随后而至的慌乱的脚步声、女人的哀号声、警察的询问声,都已经逐渐模糊,也就不再赘述。

    第二天下午,全家人散乱地坐在内厅里,警察则刚刚离开。

    警察的尸检结果我们已经获悉,在凌君体内发现了迷药的成分,他是被人迷倒后放在床上,用利剑垂直刺入胸膛杀死的。那把短剑上没有指纹,它本来放在三楼的走廊上,不知何时被人拿走。

    发现凌君尸体时,他的房间很凌乱。床上及周围流满了血;本来挂在墙边的高大壁画扣在书架旁的地板上,而书架上捆成匝的书也被扔得床上地上到处都是。

    更为离奇的是,案发时凌君的房间是个封闭的密室:窗户是由内反锁的,而门不论在房间内外,都必须用钥匙才能上锁,可钥匙就在尸体的大腿旁边,另一把钥匙又一直在看仓库的老郭那里。门窗皆无缝隙,只有玻璃上的圆洞可与外界连通,凶手究竟是怎样在杀人后离开房间的?难道凭空消失了?又或者凶手正是凌君自己,可是他已经昏迷了又如何能自杀,又为何要自杀?

    鉴于实际情况,警察认为凶手最有可能是“樱花山庄”的人。凌君的死亡时间约在昨晚六点到七点半,这段时间山庄里的人分布较散,大多独自行动,所以警察的询问没有太大收获。当时如之前所述,我和凌若、罗杰在一起,彼此可以证明。二夫人和三娘都说自己在房间里休息,因为是一个人,无人证明。

    现在的二夫人,有如行尸走肉一般呆坐在沙发上,丧子之痛让她全失了往日的跋扈。旁边的凌若试着安慰二夫人,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猛然,她从身上取出一把手枪——应该就是凌君用过的那把——指着在场所有人喊道:“凶手一定在你们当中,是谁?站出来!”她的眼中就要喷出烈火。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几个女仆已经哭泣起来。凌若、三娘和李伯不住地劝说二夫人冷静一些,却丝毫没有改变她举枪的意愿。我对罗杰使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和我一起趁二夫人分神之际,把枪夺了下来。二夫人随之瘫软下来,再次陷入痛哭。

    在场的人舒了口气,沉默不语,场面很尴尬。而这种局面却被小阮的一句话打破。

    “两位夫人,二少爷,小姐,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大少爷和三少爷的死状很像一首歌里的词吗?”他的表情很激动。

    “什么歌?”二夫人停止了哭泣,问道。

    “‘落日西下,若隐若现’。发现大少爷时,他不就是在冰与水中若隐若现吗?‘流水淙淙,四处奔流’。如果把血流如注比作流水,这不正是在说三少爷死时的场景吗?”

    我觉得略显牵强,但亦不能排除此可能。

    “这几句歌词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三娘思索着。

    “这不就是修剪樱花的刘三时常唱的吗?!”李伯接口道。

    “你是说那个叫游樱的姑娘?”二夫人说道。

    “没错!”小阮一气呵成地说出了大哥与游樱的事情,末了,他还加了一句,“她很有可能认为大少爷是被山庄里的人害死的,所以要为他报仇。”

    游樱确实有这个动机,可是生性善良的她会杀人吗?这几天发生的事真的是她做的吗?

    对了,她的哥哥刘大除了发型外,身形体态都与大哥相似。那晚林汉见到的“大哥”,难不成就是他假扮的?大哥戴着眼镜,只要他也戴上眼镜,在昏暗的灯光下极易认错。也就是说,当时他是故意来吓我们。刘家兄妹常来“樱花山庄”,熟悉这里不足为奇。而且自从那天我见到游樱后,他们这几天都没有再来过。我刚想到这里,李伯已经把这些全说了出来。

    在场的人,尤其是二夫人,已经认定刘家兄妹有嫌疑。于是,我和李伯立刻带着几个男仆,驱车赶往刘家。可是在那里等待我们的,只有空空如也的房屋。我们向附近的住户打听,也没有人知道刘家兄妹去了哪里。看来他们真的有嫌疑。

    我们把这些告知警察,得到他们的重视,对刘家兄妹开始追查。突发的命案,令“樱花山庄”混乱不已,父亲与大哥的下葬也只能延后。

    翌日,“樱花山庄”少有地安静。二夫人也很安静,整整一天躺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也不许任何人打扰她,送饭的仆人都被赶了出来。只有凌若顺利进去陪了她一会儿。没错,现在对二夫人来说,凌若是唯一亲近的人。

    晚上六点过后,警察局打来电话说抓到了疑似刘大的人,叫我们去确认一下。挂掉电话,我和小阮动身赶往警局。走出主楼时,我无意间抬头看到,二夫人正倚在房间里的窗户旁,望着前方出神。她似乎没有发现我们。

    由小阮开车,我们来到警局,我叫他留在车里,自己进去认人。被警察捉住的只是一个与刘大神似的街头流氓,我直接否定了。本来我当时就可以离开,但警察说还有一些事要询问,等我忙完回到“樱花山庄”时已经是八点多了。

    来到山庄门口时,我发现山庄内外都有人拿着电筒在走动,其中包括凌若和罗杰。

    我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凌若焦急地说:“八点十分左右,洪妈去给母亲送饭,却发现她不在房里,找遍整个主楼也没有看到她。我们担心会出事,于是一起出来寻找。”

    我顿觉不妙,吩咐小阮去停车,自己则加入寻人的队伍。我们三个一起在园中南端寻找。“樱花山庄”占地近千亩,山庄内几乎种满樱花,找一个人确实有些困难。

    我边走边呼唤二夫人,四周也不时传来仆人们的呼声,却没有任何回应。突然,一声叫喊传来:“快来人啊,在这里!”叫喊声是从山庄东面传来的,我们急忙跑过去。

    发出喊声的是洪妈,等我们赶到那里时,已经有几个仆人先一步赶到。他们正惊恐地看着地面上的一片突起,上面已经被樱花花瓣掩埋,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在电筒的照射下可以看到两点反光。这时我们也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因为那两点反光,正是二夫人充满怨恨的眼睛。

    插叙之三

    望着车前的人,车内的男人和女孩感到十二万分的慌乱。

    刚才在巷口拐弯时,男人没有留神,正好撞倒迎面而来的行人。

    “父亲,该怎么办,那个人没事吧?现在送他去看郎中应该来得及!”女孩焦急地问道。

    男人并没有回应,而是在大脑里思考着:撞人这种事倒也容易摆平,可是或多或少会影响我的声誉。现在正是上面提拔人才之际,我可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反正现在天色已黑,这里又偏僻,没有人看到。对,就这样。

    男人最终作出决定,踩下油门向前方加速而去,丝毫不顾身旁女孩失望而幽怨的眼神。

    警察再一次夜间造访“樱花山庄”。二夫人是被匕首刺入后背而死,匕首还留在尸体上,上面没有任何指纹。她戴着的手表被摔坏了,时间停在八点整,上面只有二夫人和凌若的指纹。那是她房中唯一的表,价值不菲,所以警方排除了盗贼入侵劫财杀人的可能。二夫人曾经拿过的手枪也被丢在一旁,看来在关键时刻没有派上用场。尸体附近的平坦土地上只有一座老旧的石像,由于案发后山庄里的人都曾聚到那里,脚印凌乱,所以警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后来在二夫人的房间里,警察发现了一张纸条,内容如下:

    杨二夫人,想不想知道更多关于杨凌君被杀的真相?如果想的话,请于今晚八点到山庄正东的石像旁,自会有人相告。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来。现在已过七点半,时间无多,赶紧考虑。另外,不要将你的行动透露给任何人,否则后果自负。

    由此看来,二夫人是被凶手约出后杀死的。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明显是用左手写的,说明凶手有意隐藏自己的笔迹。

    “樱花飘逝,撒满苍茫大地”——歌谣杀人又一次应验。警察对刘家兄妹的怀疑加重了。同样,“樱花山庄”里的人也脱不了嫌疑,警察对所有人审问了几次才结束,最终没有收获。

    尸检结果是二夫人死于晚上七点到八点半,依据纸条约见的时间和洪妈送饭的时间,可以把不在场证明的重点调查时段缩短到七点半至八点十分。这期间山庄里的人大都是两人以上行动,三娘与兰芳七点半到八点半在祠堂祭奠父亲,罗杰七点到八点一刻在凌若房里陪她,还有其他女仆作证,只有几个仆人是独处,比如李伯和老郭。

    警察核对了所有人的笔迹,可是因为纸条上的字不是惯用手写出的,本身就不明确,所以无法核实。

    又一次命案,给了“樱花山庄”更大的打击。凌若哭得昏天黑地,任我如何劝也无济于事。

    事情当然还没有结束。次日中午,我们发现凌若不见了,报警后便焦急地举家外出寻找。最后,我们在城外的一座山上发现了凌若的尸体。

    “留下寂寥垂枝,随风摇曳。”看到凌若后,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句歌谣。她悬在树上的身体正随风摇摆,甚是凄惨。警察断定凌若是被人勒毙,可她身上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至此,一连串的案件落下帷幕。

    警察认定凶手是刘家兄妹,动机当然是为大哥报仇,所以杀了二夫人及其子女三人。因为大哥的死状与歌谣相似,所以他们按照歌谣内容杀人。

    二夫人和凌若,都是被他们用某种方式骗出去杀害的。凌君死时的密室是这样解释的:

    当天凶手在凌君房间里将他迷倒,然后行凶杀人。锁好门后从窗户离开。因为玻璃上有洞,凶手可以在外面用细线把窗户锁住。现场散落的书本,应该是凶手无意间碰掉的。至于大哥究竟是不是二夫人害死的,已经无从查证。

    不知道这些解释是对是错,心烦意乱的我和三娘算是接受了。刘家兄妹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出现过,只是听警察说,曾有人看到貌似他们的人离开这里。

    凌若死后的第三天下午,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在寒风的衬托下,令大地显得格外凄凉。

    我独自坐在内厅的窗户旁,望着窗外发呆。刚才老郭来告诉我,他在庄外的一处凹地里发现了一架破损的梯子,他认出那正是家中收藏的云梯。他急忙回仓库确认,果然少了一架,可他确实不知道是何时丢的,因此来向我请罪。被一连串案件困扰的我无心理会这些,嘱咐他以后留心就行了。

    不久,李伯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来找我。“二少爷——不,应该称呼您为‘老爷’了——三夫人刚才说,现在有资格继承家族产业的人只有您了,叫我好好准备继任仪式,您也要做好准备。”

    老爷?没错,实际上我现在就是这里的老爷,在连续死了许多亲人后,我成了“樱花山庄”的主人。很多人费尽苦心都没有得到的,我却轻易地得到了。真是太可笑,太讽刺了!

    转头望向窗外,柔弱的樱花被无情的劲风吹落,却依依不舍垂枝的情怀,漫天飘散,哀艳地在空中飞舞,被雨水浸湿,被泥土沾染,最终尘归大地。

    但是,这样的时日并不长久。那一年的十一月下旬,共产党解放了张家口,拉响平津战役的序幕。作为封建剥削阶级的我家受到批判打击。所幸杨家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们只是被勒令交出家产充公。

    昔日一家之主的我,沦落为寻常百姓,也永远地离开了“樱花山庄”。山庄里的仆人都被遣散,各谋生计,只有李伯对这里感情颇深,留下做了看门人。罗杰因为凌若的死一直郁郁不欢,听说后来去了国外。而在这之前不久,三娘已经因旧疾突发而去世,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世上过活。

    后来,我在乡下偶遇到一个远房亲戚,就是先前提到的堂兄。他收留了我。

    但是,发生在“樱花山庄”的惨案,多年来一直缠绕在我心头。真相真如警察所说的那样吗?未免太过牵强。曾听外面的风言风语说,“樱花山庄”里有内鬼,是他协助刘家兄妹杀人,比如看仓库的老郭;又有人说小阮才是凶手,造谣称刘家兄妹比拟歌谣杀人,以此转移警察的注意力;更有甚者说,这一切全是大哥的冤魂在作祟。

    真相究竟是什么?

    杨凌谦执笔

    记于一九六二年元月二十二日

    三、寻找:散落在四处的线索

    看完手记的第二天下午,四个高中生在学校操场边聊起手记内容。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杨健问道。

    其他人摇了摇头。“总感觉里面的内容有限,我们应该多了解些关于‘樱花山庄’的事。”哀艳提议道。

    杨健说道:“我在网上找到一些信息,但大都是在介绍它的历史和构造,对命案的叙述并不多,和手记所说相差不大。里面还提到,事后有人曾质疑警察的解释,因为‘樱花山庄’主楼的窗台很窄,凶手在杀死杨凌君后,要从那里离开恐怕非常困难。还有人支持警察的观点,因为杨凌君房间的窗户朝向偏僻的一面,正下方的房间又是空的,所以不必担心会被人发现,只要身手敏捷,应该不成问题。”





    樱花漫天(二)




    四个人针对这起悬案展开调查,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值得一提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星期三中午放学后,齐名陪哀艳到一家精品店买梳子。在挑了许久后,哀艳最终确定目标。当她转身拿给齐名看时,却发现他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眼神迷离,哀艳的脸颊顿时变得通红。这时候齐名也意识到,同样露出尴尬的表情。

    可是,一旁的女店主已经看出端倪,饶有兴致地调侃他们,说什么“赶紧努力,千万不要错过哦”。更加尴尬的两个人逃也似的离开那里。事后知道这件事的李歆险些笑断了气。

    另一件事,周五晚上齐名到二叔家做客。晚饭过后,叔侄两人在客厅闲聊起来,齐名谈到了自己最近十分关注的“樱花山庄”悬案。

    “你有什么看法吗,二叔?”齐名问。

    在文坛小有名气的齐光辉略微思索道:“没什么头绪。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以前曾经搜罗过的创作素材,同样发生在年代久远的民国时期,同样是匪夷所思的命案,令我印象深刻。”

    “说来听听。”齐名好奇起来。

    “这是一个已经退休的警察讲的。建国初期,市区警局曾收到过一封信。信中提到发生在解放前的一桩谋杀案。大致内容是:在某个寒冷的清晨,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横尸在家中仓库里。独立的仓库和主宅间有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因晚上下过雪,这段道路盖满了皑皑白雪。发现尸体时,一串由仓库至主宅的脚印在雪地上清晰可见,无疑是凶手留下的。后经查证,这些脚印是府内一个仆人的,在他房里还找到仓库中遗失的物品。在铁证之下,这个仆人被警察以‘进入仓库偷盗却被家母发现后痛下杀手’的结论抓捕处决了。

    “写信人寄信来的目的,是要推翻先前结论,为那个仆人叫冤。信中声称,真正的凶手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姨太,她为了夺权杀死死者,嫁祸于仆人。她在夜间把死者叫到仓库里杀死,那时天已经飘起雪花,然后返回主宅区,等雪停后,又伪造出脚印。因为天气寒冷,会影响对死亡时间的判断,那个姨太还上下打点,所以逍遥法外。

    “说到这里,你应该很想知道伪造雪地脚印的方法,猜一下吧!”齐光辉卖起关子。

    “在小说里看到过一些,比如撒盐、扔‘冰脚掌’,在这件案子里会是用什么方法呢?”齐名思索着,眼睛无意间一瞥,看到刚收拾完饭桌的婶子正在熨衣服,她手握熨斗的动作令齐名灵光一闪。

    “我想到一种方法。”齐名兴奋地说,“用一根很长的木棍,在它两端分别垂直固定一根短木棍,两根短木棍要保持平行。”

    “你是说做一个横杆特长、竖杆又较短的单杠。”

    “没错,然后在其中一个竖杆底端固定仆人的鞋子。等雪停后,凶手在主宅这边把‘单杠’固定有鞋的那根竖杆伸进雪地中,另一端留在雪地外,将‘单杠’垂直立在地面上。然后再向下按横杆,就可以留下脚印。依此法,不断移动‘单杠’,就制造出了‘凶手’的足迹。因为雪地距离不长,横杆的长度可以满足。”

    “不错,你的想法八九不离十,那个‘单杠’其实是由云梯改造的。”齐光辉取来资料给齐名看。

    这份资料不是官方记录,只是一个有心人的随笔。当中说,因为命案事发已久,找不到原始记载,所以信中的内容并没有引起重视。警察曾根据来信地址寻找过寄信人,仅得知对方是个已故的孤寡人士,信是他在临终前寄出的。在信的最后还有一些奇怪的文字排列及一段话。

    读量潇丝弘敏著走江颓川踏净吴

    林布海暗寰悉如安功奉碌改全占

    耿落弥儿十惊人弓仑大李蒙册没

    若吉工在中少真多的右日乐劳丰

    哀树古前移句里隐身星密格闲经

    世死康碑目我的一相年秘生居正

    历村动月东水影后放藏地史缘空

    发推阳理灼土装坟棺清明歆家遗

    情其杜末言腐华分左原有恰黄恨

    金灵业香个天束道想墓木露青宁

    物平刮可景苇语田了光感刀假立

    第泰因形界甲爱车野红肖寒幻由

    冷贵刃龙兽怪盛雨健探石烟收骨

    云阴丁耐果白五膏国灭枪反黑静

    剥去三层华丽的外衣,是格兰姆达尔克立契写给格里尔特里格的真挚话语。西北方的明媚天空远比大地绚丽多彩,白云相间之处洒下的光芒,是升往天堂的精灵。

    但是,最令齐名感兴趣的,是凶手伪造脚印时所用的工具。

    “二叔,能找到这个寄信人的详细资料吗?”

    四、解答:尘封多年的往事

    1.齐名的解答

    又是一个星期天,四个高中生聚在齐名家里。

    “齐名,你是说你已经弄清楚‘樱花山庄’的案件了?”问话的是李歆。

    “没错。最先死去的凌光,我认为很可能就是二夫人派人推下水的,不过这并非本案的关键,关键是此后作案数起的凶手另有其人,我已经很有把握,现在就来推翻当年警察的结论。警察的解释虽有道理,但是,密室中散落的书籍、三夫人夜间听到的响动以及被丢掉的云梯,该怎么解释?可以认为书是凶手无意间碰掉的,响声是老鼠发出的,可云梯呢?”

    其他三人摇了摇头。

    “还是不卖关子了,我所说的凶手,就是手记中的罗杰。”

    “什么?”其他人又是一脸意外,“他为什么要杀人?而且凌君和二夫人死时他都有不在场证明啊。”

    齐名接着说道:“动机的问题和锁定他的原因等会儿再说。以他的身份,对杨家熟悉并不奇怪,他以此设计了密室和不在场证明诡计。

    “首先来看凌君的死。那天午饭后的某个时间,罗杰来到凌君房里迷倒他,把他放在床上,头朝向放有壁画的那面,然后开始了杀人计划。这是一起兼具密室和不在场证明两个要素的案件,那么作案手法让我直接考虑一种可能——远程杀人。

    “既然是远程杀人,那么密室内必有杀人机关,而触发机关的方法应在罗杰房中。根据现场布局和遗留证物,我想到一种可能:罗杰将从走廊里拿来的短剑立在凌君身上,并用两匝书夹住它以固定——要知道,剑刃远远长于书本的高度——然后通过细线牵引,远程操控壁画倒落,拍击短剑柄端,以这股力道刺死了凌君。

    “具体做法我推测是这样的:罗杰摘下高大的壁画立在墙边,将一根细线穿过壁画顶端的挂孔后并成双股线,绕过书架,再由窗户上的圆洞穿出,而后从隔壁自己的房间收回,固定在窗户上。还记得凌谦与凌若在罗杰房里时,他曾去关过窗户吗?立在墙边的壁画因此被细线拉动倒下,他就在那时杀死了凌君,同时获得了不在场证明。

    “之所以细线要绕过书架,是因为如果发现命案时壁画就落在尸体上,很可能会被人看穿手法,而将细线绕过书架后,继续牵引,壁画就会向书架方向挪动,离开尸体,最终落在书架旁的地板上。案发时,等凌谦他们走后,罗杰便可以进行善后,挪动壁画的同时固定短剑的两匝书也被拖倒,混藏在事先布置的散落于屋中的书匝里。由于细线是环状双股的,最后只要剪断某处就可以整根回收。

    “至于钥匙如何回到密室,可以如法炮制。先从楼顶放下双股细线,垂至凌君房间的窗外,再将细线穿过圆洞拉进屋中,绕过凌君的大腿系好。他用钥匙锁门后来到楼顶,沿着细线把钥匙从圆洞送回,再收回细线,密室就完成了。三夫人晚上听到的响动,应该就是罗杰在演练,他要事先确定细线所需的长度及固定位置。”

    “那他又是怎样杀了二夫人的?”杨健发问,“当时他同样有不在场证明。”

    “夫人遇害时手表上的时间恰好停在八点整,不多不少,这不是很不自然吗?就算是巧合,可尸体周围是平坦的土地,戴在腕上的手表会被摔坏得这么彻底吗?此处十分可疑。而如果那块表是凶手行凶后故意摔坏的,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显然是伪造死亡时间,我想罗杰是想误导大家认为二夫人死于八点前后,其实,他在这之前就杀了她。

    “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二夫人有手表,必然会等到约定时间才出来,罗杰要如何使她提前赴约呢?联系到那是房中唯一的表,我推测凶手会想办法破坏手表的准时性,从而模糊二夫人的时间概念。那天二夫人一直待在房里,整个三楼也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说她是与外界没有联系的,只要手表不再准时,她的时间概念就很容易被影响。

    “那天下午凌若不是曾去过二夫人的房里吗?我想就是她在那时对手表做了手脚,手表上有她的指纹也可以印证这一点。这里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凌若直接偷偷将表调快一个小时,于是二夫人赴约的时间就会整整提前一个小时,但这么做很容易被发现,毕竟如果二夫人之前间歇看表的话,不可能发现不了一个小时的差别。所以我倾向于后一种可能——趁机将手表时间调乱,甚至佯装无意将表摔坏,让二夫人彻底失去对时间的把握。凌若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应该不是帮凶,不然她完全可以通过作伪证来使罗杰获得不在场证明,而不必在凌君的命案上大费周章。我想她是被利用了,比如罗杰可以骗她说有办法能让他们在一起,而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虽然手表不再准时,可沉浸在悲痛中的二夫人应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等到了晚上,罗杰悄悄把写好的纸条塞进二夫人的房中,并敲门引起她的注意。一般我们在约别人时,只会写出约见的时间地点,却很少写明发出约定的时间,可罗杰的纸条里偏偏有‘现在已过七点半’这种奇怪的话,其实就是在混淆二夫人的时间概念。

    “看过纸条后,因为天色已黑,加上手表早就不准了,二夫人真的以为是七点半多了。我想纸条上的内容一定很吸引她,所以她决定赴约。可是她没有表,递纸条的人又不让她联系别人,她该怎么按时赴约?猛然,她想到院子里不是有报时灯吗?从窗户能够看到它,只要等到最近一次闪烁,就是赴约之时。于是,她倚在窗户旁静静等待‘八点’的到来。凌谦曾经看到二夫人在窗户那里发呆,就是在观察报时灯。

    “不久后,地面上的报时灯开始闪烁,二夫人动身赴约。她没有忘记带上手枪防身,可罗杰还是趁她不备杀了她。之后他将手表时间调至八点再摔坏,戴回她的手腕上,制造案发时间是八点的假象。其实当时的实际时间应该还不到七点,报时灯当然不会闪烁,是罗杰用了一种手法,令二夫人误以为它在闪烁。

    “联系案件中的可疑之处,我想到了那把被丢弃的云梯。罗杰从仓库里将云梯偷出后横放在报时灯前,从一侧拉动,因为云梯上有间隔均匀的横杆反复遮挡光线,从远处看来灯就是在不停闪烁,他只要数好是闪灭八下就可以了。报时灯的光线亮度很弱,所以无法照明周围物体,于是二夫人被骗了。为了保证她会中计,他还可以授意凌若在她房里时有意无意地提到报时灯。

    “其实这个手法,我是在那天陪小艳去精品店,她拿梳子从我眼前闪过时想到的。当时我陷入了沉思,才会有后来的尴尬。”讲到这里,齐名脸红地澄清道。

    “说凌光和凌君的死状是比拟歌谣,其实解释得比较牵强,有相似度却并不高,我想这应该并非凶手本意,却被小阮误以为真。于是罗杰顺水推舟,开始按照歌谣杀人,并嫁祸给刘家兄妹。最后,由于凌若肯定能猜到罗杰是杀死二夫人的凶手,所以他将其骗到山中灭口。”

    “闹鬼的事是罗杰所为吗?”杨健问道。

    “关于这点,我更相信是刘家兄妹做的,目的当然是恐吓杨家,为凌光抱不平。但他们应该没有杀人的打算,在装鬼后就举家迁走了。这里还有一些其他推论,刘家兄妹晚上出入‘樱花山庄’轻松自如,须得有人接应才能做到,这个人就是兰芳。当晚她并未守灵,夜半时分起夜,主楼里明明有厕所,她却偏偏到后院方便,正是这点暴露了她。”

    “可是兰芳为什么帮他们……我知道了!”哀艳疑惑的脸上现出笑容,“手记里说过,游樱的二哥是被一辆军车撞死的,而兰芳的父亲又是一名军官,我想游樱二哥的死很可能与兰芳的父亲有关,也许她父亲就是肇事者。因为这件事她心有愧疚,所以才会帮他们。”

    “嗯,是有这个可能,根据手记中的只言片语,我们也只能这样猜测了。”

    “可是,罗杰为什么要杀人?”杨健又问道。

    “在解释这个疑问前,先听我讲一个故事。”齐名把周五时和二叔的谈话复述出来,并把那份资料给三个同学看。

    “初看之下,很难把这件事和‘樱花山庄’联系上。但是,资料中记载凶手伪造足迹所用的工具,正是由云梯改造的,一般人家很少有这种物件,这不禁让我联想到杨家的云梯。于是我拜托二叔帮忙,调查出寄信给警局的人恰好就叫罗杰,也曾经出过国。

    “这不太可能是个巧合,所以我断定那个大户人家就是住在‘樱花山庄’的杨家,死者就是早亡的大夫人,而凶手就是二夫人。如此就说得通了,那个被陷害的仆人应该是罗杰的亲人,罗杰为了复仇杀死了二夫人母子三人。”

    “可是,这些毕竟是你的猜测。”李歆说。

    “没错,但罗杰也给我们留下了暗示,我们可以从信末尾的那些文字中找到线索。”齐名把资料翻到那里,“作者故意把秘密藏在这些文字里,而那段奇怪的话就是解开密码的密钥:‘剥去三层华丽的外衣’,就是去掉最外面三层文字,即只剩下这些。”说着,齐名把剩下的文字框了出来(如下所示)。

    在中少真多的右日

    前移句里隐身星密

    碑目我的一相年秘

    月东水影后放藏地

    理灼土装坟棺清明

    末言腐华分左原有

    香个天束道想墓木

    可景苇语田了光感

    “接下来是密钥的第二句。你们还记得《格列佛游记》这本书吗?其中第二个故事讲的是格列佛落难来到巨人国,被一个农夫带到家里当成宠物,他的女儿负责格列佛的起居。而‘格里尔特里格’和‘格兰姆达尔克立契’则是格列佛与农夫女儿之间的昵称。巨人国的书写方式与众不同,是从左上斜着向右下书写,所以,‘格兰姆达尔克立契写给格里尔特里格的真挚话语’是在告诉我们,保留下来的文字要由左上向右下斜着看。

    “然后是‘西北方的明媚天空远比大地绚丽多彩’,说明要从矩阵的西北方,即左上方的‘在’字开始。‘白云相间之处洒下的光芒,是升往天堂的精灵’,说明这些文字要间隔一个来看,到行末时转至上一斜行,才是最终的答案。”齐名按照他说的方法把那些字圈了出来(如下所示)。

    在中少真多的右日

    前移句里隐身星密

    碑目我的一相年秘

    月东水影后放藏地

    理灼土装坟棺清明

    末言腐华分左原有

    香个天束道想墓木

    可景苇语田了光感

    所以由这些字组成的话是——在我坟墓中的棺木里,放有隐藏多年的秘密。

    2.凶手的自白

    我不知道会是谁看到这封信,也可能永远都没有人发现,所以无需在此写下称谓。

    很小的时候,我就没有了娘亲,只有爹陪伴我成长。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而且案发那晚是我七岁生日,他特意悄悄回家陪我,天明时才返回杨家,又怎么可能偷盗杀人?只因为大夫人很信任爹,可恶的二夫人才会把他选为嫁祸对象。

    爹被冤死后,杨家的医生古岳明因怜悯我,收养我为徒弟。师父是个聪明人,从二夫人曾让老郭改造报废云梯这一疑点,便看破了大夫人遇害的真相,但是为了明哲保身,他并没有道出实情。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爹报仇,爹是被二夫人害死的,应当用她和她儿女的命来偿还。

    依靠师父,我开始与杨家熟悉,不仅和二少爷杨凌谦成为知交,还与四小姐杨凌若两情相悦,复仇计划也逐渐成熟。

    一九四八年初春,离爹去世已有十四个年头。那时,杨家的主人病逝,长少杨凌光溺亡,家中为了争权矛盾重重。我看到了时机。

    首先,我设计机关杀死二夫人之子杨凌君。在隔壁我的房间触发机关时,凌若、凌谦也在场,但他们没有察觉。没想到凌光和凌君的死亡场景,竟被人误解是按照歌谣杀人,嫌疑还指向了他人,我心中暗喜,便在以后的行动中全都比拟歌谣。

    然后,我又把二夫人单独引出杀死。为了混淆她的时间概念,我骗凌若说一个外国朋友对二夫人的手表感兴趣,想借去研究。凌若是个傻姑娘,轻易相信了我,便把手表偷了出来。二夫人失去唯一的一块表,只能依靠院中每逢整点便闪烁的报时灯确认时间,她看到纸条后必会赴约,于是我早早用云梯反复遮挡报时灯,制造灯光闪烁的假象,使她相信约定时间已到,杀死她后再把偷出来的手表摔坏,戴回她的手腕上。如此一来,我又一次证明案发时自己不在现场。

    接下来,我把凌若骗出杨家灭口,她没有任何反抗。那时我才明白,她早就知晓我的意图,心甘情愿地被我利用并杀掉!我,真不是人!怀着对凌若的愧疚,我没有娶亲,孤身一人直到现在。

    几年前,师父因年迈去世。这世上知道当年我爹冤死真相的人就剩我一个了。前些时间我被确诊罹患绝症,时日不多了,希望有关当局能够为爹洗刷冤屈。至于看到这封信的人,要如何处置“樱花山庄”案件的真相就请自便,我没有任何怨言。

    罗杰

    一九七二年六月

    这封信是在罗杰的墓中发现的,它被放在一个真空的实验器皿里,看来罗杰想以此法将它长久保存,不过信上还是出现了许多年代久远所致的黄点。

    器皿中还有一张陈旧的照片,里面是一对青年男女侧首相依的合影,背面的署名是罗杰和杨凌若。一直仅存于文字中的模糊身影,终于变得清晰。那紧贴在一起的快乐面容,还有飘落在身上的樱花,恰是他们二人曾经深深相爱的最好证明。

    五.追忆:最后的真相

    1.雨中的自述

    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这应该算是今年的第一场雨。杨三夫人这样想到。

    轻轻舒展身体,却感到腹内疼痛难忍。她知道那是旧疾复发的缘故,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我真是个苦命人!被那个恶毒的女人害得不能生育,我恨死她了!可是这么多年来,又不得不对身为二房的她卑躬屈膝。可她一定想不到,我虽然已经不能生育,却不代表我没有孩子。

    其实老爷很早就与我暗生情愫,却因种种原因不能娶我过门,后来我怀上孩子,最终把这个私生子生了下来——他就是凌谦,杨家的二少爷。

    凌谦出世后,老爷硬是把他带回杨家,让他叫别人母亲,这是多么令我焦心的事!后来,我终于如愿嫁入杨家,虽然得到应有的名分,却不能与亲生儿子相认。

    更可恨的是,老爷喜欢大夫人的儿子、二夫人的女儿,却唯独不喜欢我的孩子。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我发誓要让凌谦成为杨家的继承人!

    凌光和游樱的事我早有耳闻,我便设计使他外出,又派人推他下水。凌光死了,老爷又不喜欢凌君,杨家的下一代主人只能是凌谦。

    二夫人向来排斥凌光,在老爷病重之际他却死了,正好可以把罪名推到二夫人头上。而且二夫人在听说闹鬼之后的异常反应,更加重了她的嫌疑。其实,我知道她并不是恐惧凌光,而是老爷。老爷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曾有一个女仆目睹这一幕并告诉了我,但我叫她不要声张。正因此,二夫人心里有鬼,就更加害怕别人提到鬼神之说。

    让我没想到的是,刘家兄妹又接连杀死了二夫人、凌君和凌若。真是天助我也,凌谦没有任何敌人了,现在该是凌谦继承家产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三夫人诡笑着对身旁的女仆说:“去,把李伯叫来。”

    2.街道上的回忆

    一九六五年的春天,一对中年男女出现在市区的街道上,饱经风霜的痕迹在他们脸上分外明显。

    “终于回来了,这里的变化可真大。”男人感叹道,“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大哥的坟墓,我们需要去祭奠一下,当年是他代替我死去,我才得以幸存。”

    “当小阮来我家问你在不在时,我就预感不妙。等他走后,我立刻出去寻找,果然在河流的浅滩处找到了你。”

    “那两个人一定是二夫人的爪牙,可惜他们太大意了,还没有确认我是否死绝就急着回去领赏,也因此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我记得那时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你带回家,你一直处在昏迷中,又严重发烧,嘴里不住地说着‘不想回家’、‘不想做一家之主’、‘只想和我在一起’,都把我急哭了。”

    想到这些,女人怅然地继续说道:“那时候,一旁的大哥对我说,他想代替你去死,我顿时惊呆了。我明白大哥的想法,他已经患上绝症,每天都被病魔折磨,命不久矣,死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我们一直没有过好日子,所以能冒充你这位富家少爷去死,然后风光大葬一场,他也感到无憾了。而且如果二夫人发现你没有死,一定会再次伺机而动,只怕下次你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成全你和我……”她顿了顿,“后来大哥便穿上你的衣服走了,任我怎样阻拦也无济于事。那天晚上我一直哭到天明。”

    “嗯,还好有你大哥的牺牲和你的照顾,我才能活到现在。但是想不到父亲也……要不是兰芳从中相助,身为‘死人’的我根本无法进入‘樱花山庄’祭拜父亲在天之灵,尽最后一点孝道。只是没想到被林汉撞见了,幸好我及时逃走,远远离开了‘樱花山庄’。”

    “听说‘樱花山庄’早已经人去楼空,你的家人怕是难再找到了。”

    “见或不见,念或不念,又有什么关系?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这些年的漂泊可以结束了,我们就在这里度过余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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