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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15-2-21 1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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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犯(一)
1.
“姐,快救救我,我没有杀人啊!”男孩的声音暴风骤雨般地透过探监室的玻璃窗传来,“一定是那该死的段鸣!是他陷害我!姐你一定要为我申冤啊!”男孩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疯狂地拍打着玻璃。一旁的警卫见状,立刻将他按在椅子上。
“吴拓,你冷静点,姐姐相信你肯定是清白的!”
窗外探监的美丽女子名叫雅瞳,是嫌疑人的姐姐,也是H市刑侦大队的女刑警,因办案一向雷厉风行,被誉为“霹雳警花”。
此刻她底气十足地回答着弟弟的哀求,然后指了指身旁的男生,“你看,我把霍思鸿给你请来了,他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吴拓顺势看去,只见一个面色白皙的男生正细细打量自己。男生的个头大约一米七八,年龄只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看上去显得很木讷,眼神中还带着大男孩的羞涩,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浑身散发出一股文绉绉的书生气。
这不是跟自己一样,一个腼腆的大学生嘛!看起来还不如自己成熟。这样的人能救我?吴拓肥硕的面庞上写满了怀疑。
雅瞳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吴拓,相信姐姐,霍思鸿很神的!时间不多,你抓紧把重点讲给他听。”
“好吧……”吴刚犹豫了一下,陷入回忆。
在他眼前,那个让他惊惧无助的场景像一个漩涡,在空气中旋转开来。
2.
吴拓确认自己是在午睡,那是他每天中午的习惯。
时值寒冬,春节将至,大学已放了假,学生们相互拜着早年离开校园。男生宿舍楼里,只剩下他们203室的四个学生还没有走,他们要么买晚了火车票,要么因为家在本地,不着急回去。
吴拓不归是因为他患了感冒,浑身乏力,实在懒得收拾行李,只好窝在床上,打算等感冒好些再动身。
此刻,宿舍楼内阒静无声,寝室墙上的挂钟渐渐指向了2点。其他人去打篮球还没回来。
他躺在床上,紧闭双唇,正在做梦,他梦见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自己拔牙。
惨淡的阳光穿过关闭的窗户照射进来,屋内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渐渐地,他感到一阵凉意,翻转一下壮硕的身躯,转醒过来。
头晕晕的,嗓子干得要冒烟,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很不舒服,嘴里也有点涩涩的味道。
寝室外传来敲门声,一个男音响起:“奇怪,门怎么开不了?吴拓!你怎么把插销插上啦?你小子在里面干什么勾当哪?”
他听出那是他室友莫晓天的声音,他觉得奇怪,自己何尝插上过插销了?
他睡眼惺忪地下了床,慢慢站稳身躯,忽然觉得自己手里握着一样东西,低头看去,竟然是一把沾染鲜血的刀子,他不禁吓了一跳,把刀丢到了地上。
下一秒,他望见对面的床铺上,有一双狰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他想惊声尖叫,却没能发出声音。
那双眼睛属于他的室友郭誉荣,他瘦高的身躯正直挺挺地趴在床上,脖子上被刀割开一条数公分长的口子,血正缓缓地流淌到床单上,形成一个鲜红色的湖泊。床下躺着那把刚刚被他丢弃的刀子,此刻仿佛正朝他展开一个诡异的狞笑。
恐惧山一样地压下来,他失去重心,险些跌倒。他趔趄着往后退到门边,靠在门上喘着粗气,一边伸手去开门,门果然拉不开,奇怪……
他抬头看向门的右上端,那个插销果然牢牢地插着,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头泛起一丝不祥。来不及细想,他急忙打开插销。
“你小子在屋里搞什么鬼哪?”门外站着他的两个室友,莫晓天和段鸣,边说边走进来。
下一秒,两人同时惊呼起来,冲到郭誉荣的床边,又惊恐地退回来,望向吴拓。
吴拓像一摊烂泥似的靠在门上,神经质地摇着双手,早已语无伦次:“我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段鸣指着吴拓,“你看看你手上!”
吴拓这才注意到自己鲜血淋漓的手,不禁神情恍惚……难道我还在梦里?
段鸣又四下环视一番,喊道:“门是从里面插上插销的,窗户又是关闭的,现场就是一间密室!那么除了死者之外,唯一留在这间屋子里的你——就是凶手!”说完,他立刻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杀人!”吴拓着急起来,“窗户是我午睡前关的没错,可我根本没有动过插销!一定还有其他人在我睡觉的时候悄悄走进来,杀害了郭誉荣。”
“就算如此,他是怎么离开这间密室的呢?”段鸣咄咄逼人。
吴拓无语,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滴下来。
十分钟后,H市刑侦大队赶到现场,一阵勘查过后,得出的结论与段鸣一致——死者系他杀,现场是一间密室。
刑侦队长慕容灰双眉向上一挑,一双小眼睛盯在吴拓身上转了一圈,厉声道:“带走!”
冰凉的手铐铐在手腕上的那一刹那,吴拓忽然明白过来,歇斯底里地大喊:“段鸣你浑蛋!策划了密室杀人来算计我!你等着,我一定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段鸣鄙夷地摇摇头,发出一声冷笑。一旁莫晓天看在眼里,满脸震惊。
3.
吴拓陈述完毕,探监室里一片死寂,霍思鸿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
良久,雅瞳问道:“死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知道吗?”
“我午睡是在1点,中间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进出房间,但始终没有醒过来。”
“你有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可能是我感冒了睡得比较沉吧……总之没有被吵醒过,直到敲门声响起,我才注意到郭誉荣死在床上。”
短暂的冷场,霍思鸿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吴拓,还是没有开口。
吴拓呆了半晌,仿佛还处在梦里,“姐,郭誉荣他……真的……死了吗?”
雅瞳点点头,“死亡时间就是下午1点到2点,正好是你午睡的时候。”
“不可思议……”吴拓喃喃自语,“那凶器找到了吗?”
“就是你手里的水果刀,刀刃的形状与伤口吻合,”雅瞳黯然道,“刀柄上验出了唯一一组指纹,是你的。”
吴拓肥厚的嘴唇颤抖了一下,“这怎么可能?我绝对没有——对了!肯定是段鸣栽赃的!如果他在我熟睡时悄悄把刀塞进我的手里,我是肯定不会察觉的。”
“你为什么认定是他陷害你?”霍思鸿忽然问道,这是他探监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们不知道,那家伙太阴险了,”吴拓咬牙切齿,“当初郭誉荣有个女朋友叫岚溪,他俩感情很好,我们都为他们感到高兴,偏偏段鸣看不惯,在背后说三道四,说什么岚溪那么漂亮的妹子跟郭誉荣那根火柴棍在一起,岂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然后三番两次向岚溪表白,自称是‘英雄救美’。岚溪当然不理他,他又跑去威胁郭誉荣,叫他主动把岚溪让出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极品?”雅瞳义愤填膺。
“还有更绝的呢,他见威胁郭誉荣没用,竟然买通一个女孩去勾引郭誉荣,叫她跟郭誉荣拉拉扯扯,他则躲在一旁拍照,发给岚溪。岚溪信以为真,伤心欲绝,便跟郭誉荣提出分手。郭誉荣气得七窍生烟,发微博揭露段鸣的阴谋,大骂他卑鄙无耻。段鸣恼羞成怒,找到郭誉荣,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郭誉荣虽然个子很高,可是身体羸弱,哪里经得起打,没几下就败了。
“当时我也在场,忍无可忍便出手相助,把段鸣打跑了。临走时他指着我跟郭誉荣说:‘你们俩给我等着,有你们好看!’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威胁恐吓,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他会真的害死郭誉荣,还把罪名加到我的头上……”
“岂有此理!”霍思鸿忽地站起来,一脚踢翻座椅,把门口的警卫吓得都要去掏枪,“人渣!看我怎么收拾他!”说完他径直跑了出去。
吴拓把眼睛瞪得溜圆,望望霍思鸿那疯狂的背影,又望望他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哪个精神病院请来的疯子?就他这样还能破案?
雅瞳微微一笑,“放心吧,老弟,只要你是清白的,他一定能帮你洗冤。”
4.
雅瞳出了公安局,远远望见霍思鸿站在路边,竟然又在哈哈大笑了。
虽然已经很了解霍思鸿的脾气,知道他就是个行为怪异、喜怒无常的人,可她还是跑过去,一脸担忧地问道:“又在发什么神经?”
“密室哦!瞳姐!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密室啊!哈哈!”
“密室怎么了?你真以为现实中存在侦探小说里的那种密室杀人情节吗?凶手可以自由出入封闭的房间?”
“你不信?”霍思鸿反问,“那你找我来干吗?”
雅瞳叹了口气,“我当然希望这是有人刻意制造的密室杀人,那样吴拓才有希望。可是你单凭我弟弟的一面之词就认定他是被段鸣陷害的,是不是太武断了?”
“你以为我是感情用事的人吗?刚才他说话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他的神情和眼睛,我能看得出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如果有谁在撒谎,他的瞳孔必定放大,神情也会有微妙的变化,这些都瞒不过我的。”
“你是不是《Lie to me》看多了?”雅瞳揶揄道,“那只是人格心理学上的推论,而我们警方却注重证据,你要是拿这套说词去跟我们队长解释,他只会当你是胡扯。”
“那个贼眉鼠眼的慕容灰?”霍思鸿不屑地撇撇嘴。
雅瞳笑了起来,“他确实长了一张老鼠脸。”
“他认定你弟弟是凶手了?”
“不是认定,简直是坚信不疑!无论我提出多少其他可能性他都听不进去,说什么我是嫌疑犯的姐姐,要避嫌,而我又找不到有力的证据加以驳斥,所以……”
“哈哈,别说了,这就去现场。”
5.
明珠大学男生宿舍203寝室外已经拉起了“禁止入内”的警戒带,刑侦队长慕容灰站在门口,向两名学生问话。
“当时是我用钥匙开门的,”莫晓天戴一副眼镜,样子憨厚,“门没有反锁,却推不开,我就知道是门后那个插销插上了,我听见是吴拓把它打开的。”
“房间里的东西都没动过吧?”
“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段鸣满脸谄媚的笑,“要配合警方破案,不能破坏现场,这些我们都懂。”
慕容灰满意地点点头,“窗户也没动过?”
“都没有,进屋时窗就一直关着,这大冬天的,谁还去开窗啊。”
“这么说来,现场的的确确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凶手只能是吴拓。”
“慕容警官真是好眼力啊,”段鸣笑得更加暧昧,“一下子就看出了凶手。”
慕容灰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对了,死者跟凶手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当然有啊,”段鸣抢道,“我看到他俩经常打架,有一次吴拓还拿着刀子追杀郭誉荣,两人扭打在一起滚下楼梯,吴拓还摔断了右腿,在医院绑了两个多月的石膏呢,你说他会不恨郭誉荣吗?”
“不是不是,那只是他们闹着玩而已,并没有动真格,段鸣你不能乱给吴拓扣帽子呀。”莫晓天着急地辩解。
“没动真格?那吴拓拿刀干什么?”慕容灰显然不信。
莫晓天还想解释,慕容灰摆摆手,“不要说了,究竟怎么一回事,等审讯了犯罪嫌疑人就清楚了。你们先去其他寝室暂住几天,这里要临时封锁起来。”
“队长,我回来了。”
一声娇喝,远处走来雅瞳靓丽的身影,慕容灰立即向她绽开一个笑容,却在看到霍思鸿之后僵住了,“你找他来干吗?”
“队长,你不是要我避嫌吗?所以我让他来提些看法呀。”雅瞳回答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段鸣。
慕容灰一脸无奈,把雅瞳拉到一边,抱着她的双臂,语重心长道:“雅瞳,你的心情我理解,刚才我们又仔细勘查了一遍现场,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得出的结论是——这就是一个不可能出入的密室!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弟弟在屋内行凶,没有其他可能了。”
“可我觉得有……”雅瞳把探监时弟弟的话转述了一遍。
慕容灰不以为然,“即便段鸣也有动机,可现场只有对吴拓不利的罪证。”
“那一定是有人陷害!”雅瞳斩钉截铁,“我请霍思鸿来,就是要拆穿真凶的诡计。”
慕容灰干笑一声,酸溜溜地说道:“你以为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能有多大能耐?”
“谁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啊?”霍思鸿冷不防从一旁走过来,双臂抱胸,一脸坏笑地望着慕容灰。
慕容灰满脸愠色,“我们警方办案,你来瞎掺和什么?”
“哦?这么说,慕容队长是不同意我协助调查了?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们局长打个电话啊?”
慕容灰白了他一眼,“霍思鸿,我知道你有点小能耐,也知道你叔叔在警界的威望,更知道你爷爷当年是何等叱咤风云的人物。今天你要勘查现场,我不拦你,可是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
“我要是把现场折腾得乱七八糟还破不了案的话,你就要上告省公安厅,让大家知道霍育刚的侄子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小混混!你想这样说,对吗?”
“……”
“你这话都说了五六遍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拜托快让我进去!”说完,霍思鸿一把扯开横幅,大踏步走入现场。
慕容灰站在门口,气得咬牙切齿。
6.
男生寝室历来都以脏乱出名,如今学校放假,无人管理,203室更是杂乱。
一进门,臭袜子的味道就扑面而来,霍思鸿捂着鼻子走进来,没有直接去看命案现场,而是先回头看起了插销。
那个铜质的插销竖直地安装在门的右上方,它分为插杆和插孔两个部分,插杆部分钉在墙壁上,而插孔部分则钉在了门上。霍思鸿抬起插杆上下抽动,感觉非常顺畅,一点也没有生锈,他一松手,插杆“咚”的一声稳稳地落进门上的插孔里。
然后他打量起整个房间,地上乱七八糟丢满了书本、零食、吃剩的方便面,门边的水槽里丢着换洗的内裤,牙刷和毛巾胡乱堆放在一旁。他看了半天,对一包散落在门四周的零食产生了兴趣。他从裤兜里拿出手套戴好,捡起一根来细瞧,原来是细长条的鱿鱼丝,上面浇了一层奶油。
他问慕容灰:“你说检查过这里所有的东西,那这些鱿鱼丝你们查过没有?”
慕容灰哭笑不得,“你打算把这里每一粒灰尘都查一遍吗?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多,难道警方要把每一只臭袜子每一条内裤都带回去化验吗?知道怎么去伪存真吗?”他指指脑子,“得靠这儿。”
“可这些鱿鱼丝有问题啊。”
“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鱿鱼丝是谁的?”
段鸣走了进来,冷冰冰地说道:“是我的,怎么了?”
“请问你的零食怎么会散落在地上?”
“不小心打翻了呗,”他没好气地回答,“有问题吗?”
“有,打翻的零食怎么会分散得这么开?”
“……我怎么知道,这跟案子有关吗?”他不由得抿了抿嘴。
霍思鸿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一瞬间的反应,微微一笑,“没关系就不能问问吗?”
“你谁啊?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调查?”他口气不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案发当时你在哪里?”霍思鸿话锋一转。
“怎么?你怀疑我?”
“不可以吗?”
段鸣一阵冷笑,“证据呢?”
“会找到的。”
“哈哈,痴人说梦!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凭什么回答你?!”段鸣凶相毕露。
“段鸣!”雅瞳大声说道,“请配合警方调查,午后1点到2点之间,你在哪里?”
段鸣朝地上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篮球场,你问他。”他一指门外的莫晓天。
“并非都在打球,”莫晓天立即说道,“中途我看到他离开过。”
“几点?”雅瞳问。
“大约一点一刻。”
“是这样吗?”雅瞳转向段鸣。
“我不过是口渴,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牛奶喝。”段鸣很不耐烦。
“买完牛奶不是回过寝室吗?”莫晓天不依不饶。
“就是回来上个厕所,前后也就十分钟,你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吗?”
“十分钟足够了。”霍思鸿插嘴道。
“你说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段鸣朝霍思鸿走过去,后者毫不畏惧地迎候着他。要不是雅瞳及时拉开两人,恐怕早已动起手来。
雅瞳紧盯着段鸣,“你敢说回来真的就是上个厕所?”
“真的就是啦,大姐!”面对雅瞳,段鸣摆出一脸无辜相。
“当时门后的插销没有落下吗?”
“没有,不然我怎么能进去。”
“寝室里有谁在?”
“只有吴拓在睡觉,郭誉荣还没有回来,我进来上完厕所就走了,莫晓天可以作证,他看见我出来的。”
莫晓天点点头,“这点我可以作证,他没有撒谎,当时我等了他大约10分钟,始终没见他回来,就等不及跑去催他。快到203室的时候,我看见他开门从里面出来,就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他说没什么,回寝室上个厕所。”
“这么说当时房间还不算是密室……”雅瞳沉吟片刻,瞥了一眼霍思鸿,后者浑然不觉,又蹲到地上看鱿鱼丝去了。
段鸣煞有介事地说:“依我看,一定是我们走后,郭誉荣回到了寝室,与吴拓两人发生争执,吴拓决心报复,便锁上插销,杀死郭誉荣。”
雅瞳自然不信段鸣的话,却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忽听得霍思鸿蹲在地上喃喃自语:“不知道这些鱿鱼丝味道如何……”
段鸣嘲讽道:“吃吧,把它们都吃光。”
雅瞳想呵斥,却听霍思鸿说:“那我就不客气啦。”说完真的捡起一根放嘴里咬着,吃相夸张,半天才咽下去,咧嘴一笑,“有韧劲,很耐嚼,味道也不错,哈哈。”说完又捡起几根吃了。
雅瞳脸上顿时三道黑线,段鸣则哈哈大笑。
慕容灰满脸鄙夷,“小子,你到底是来破案的还是来讨饭的?”
霍思鸿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来到死亡现场。
死者的床铺让人不忍卒睹。尸体早已抬走,床单上留下一大片血迹,像一块凝结了的深褐色伤疤,光是看到这个景象,就不难想象死者的惨状。
雅瞳递来死者的照片,“死者郭誉荣,男,23岁,身高一米九零,致命伤是脖子上的那一刀。”
照片上,郭誉荣单薄的身躯直挺挺地扑倒在床上,空泛无神的双眼圆睁着,嵌在一张消瘦的面颊上,更显恐怖,他的脖子上赫然一条长长的伤口,触目惊心。
霍思鸿放下照片,又在床边蹲下身,观察地面上喷溅的血迹,那应该是刀子割开喉管时喷涌出来的。
雅瞳道:“死者是趴在床上身亡的,根据他的出血情况来看,这里就是第一现场,不存在移尸的可能。而从死者倒下的方向和血迹喷溅的角度来看,凶手应该是从背后伸过手来割开死者喉咙的。”
霍思鸿点头赞同,但当他看见血迹旁边摆放着一把椅子的时候,又变得非常困惑,抓着头发问道:“这把椅子一向都是摆在这里的吗?”
莫晓天点点头。
“那样的话,喷溅出来的血迹是不是少了一点啊?”
“你是什么意思?”雅瞳不解。
“我的意思是,从椅子摆放的位置来看,血迹不应该刚好喷到椅子旁边吧,多少也该有些溅在椅子上才对。”
“是吗……”雅瞳半信半疑,“可是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椅子上没有一丝血迹啊。”
“那就说明,案发当时椅子上摆着一样东西,有一部分血溅在那东西上了,而那个东西事后却被凶手处理掉了。”
慕容灰从鼻孔里哼出响亮的一声,好像马儿打了个响鼻,“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
“我可是做过血液喷溅研究的,”霍思鸿信誓旦旦,“从伤口的长度可以计算大致的出血量,再结合血液喷溅的角度以及椅子摆放的距离,肯定有更多血迹不会错。”
“哈,你会血迹研究?是你专业呢,还是警方专业?”慕容灰声色俱厉,“我们的鉴定人员刚刚来过,整间寝室里没有查出任何带有血迹的物品!如果你还坚持自己的观点,那就请你找出来给我看看!”
霍思鸿犹豫了片刻,问道:“屋内有没有发现擦洗血迹的痕迹?”
“也没有!每样东西都是干燥的,上面都积着少许灰尘,在这种天气条件下,如果凶手擦洗过某样东西的话,应该非常容易鉴别出来,更何况就算清洗过,也绝对逃不过鲁米诺试剂的检测。”
“那有没有销毁物品的痕迹?”霍思鸿仍不甘心。
“更没有了!屋内连一只打火机都没有;水槽和厕所马桶的下水管道我们也都检查过,一切正常。”
“段鸣身上搜过没?”霍思鸿刨根问底。
“已经搜过,没有可疑物品。”
“那就是被他丢到外面去了。”
“应该不会,”莫晓天插话道,“刚才警方已经让我协助查看过房间里的物品了,一样不少。”
“你确定?”霍思鸿很惊讶,“这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多……”
莫晓天自信地一笑,“你听说过‘瞬间记忆能力’吗?”
“瞬间记忆?我只在一些推理作品里看到过,这种人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对周围事物过目不忘,你别告诉我现实中也有这样的人存在。”
“有,而且他此刻就站在你面前。”
“是你?”
“没错,不信的话你可以测试我一下。”
“好啊,”霍思鸿来了兴致,从兜里掏出三张百元大钞,只在莫晓天眼前晃了几秒钟,“告诉我这些钱的编号……”
“ES96120447、HM42448050、BN94496892。”
“哇,厉害啊!”霍思鸿不由肃然起敬,“可是这样一来,那个染血的东西究竟跑哪去了?这真是太古怪了……”他滑稽地挠挠脑袋。
“哼,我看古怪的是你吧,”慕容灰毫不留情,“寻找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当然没有找到的可能了。”
霍思鸿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查看现场。
床下的地面上用粉笔画出了凶器掉落的位置,霍思鸿向雅瞳要来物证袋,举到眼前细细打量。
那是一把崭新的水果刀,锋利的刀刃上残留着殷红的血迹,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刀柄上清晰地显现着警方用药水检测出来的指纹。
“这把刀是寝室里的东西吗?”霍思鸿问。
“不是,他们都说没见过,”雅瞳回答,“而且寝室里有水果刀,就在那儿。”她把刀递过来,霍思鸿接过细瞧,那也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两把刀子放在一起,不分伯仲。
“为什么凶手不用这把刀子呢?”霍思鸿沉吟半晌,又问:“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雅瞳又递过来一个物证袋,里面是一块绿色的毛巾,“这是在死者床上发现的,上面化验出死者的唾液,还很新鲜;而在死者的嘴里也化验出与这块毛巾相同成分的棉织纤维。”
“你是说,凶手当时捂着死者的嘴巴?”
“没错。”
“所以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死者走进房间,来到自己的床边,而凶手悄悄地尾随其后,趁其不备,一只手从后伸出用毛巾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握刀割开他的喉咙。这种刺杀方式有两个好处:不发出声响,血不会喷溅到凶手身上。”
“对。”
“可如果是这样——”霍思鸿转向慕容灰,眼中精光闪现,一改平时羞涩文弱的书生样,中气十足地说道:“就会出现三个疑点,慕容队长,你难道没有发觉吗?”
慕容灰冷笑一声,“你是侦探小说看多了吧,我不认为这里有什么疑点。”
“第一,”霍思鸿大声说道:“学校已经放假,整个宿舍楼里空无一人,段鸣和莫晓天正在篮球场打球,这一点吴拓肯定知道,那他为何还要拿一块毛巾捂住死者的嘴巴?岂不是多此一举?”
雅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第二,既然凶手用毛巾捂住了死者的嘴巴,那他索性就捂到底好了,郭誉荣身形瘦弱,吴拓却很强壮,他完全可以将郭誉荣直接闷死,何必再用刀子?既然用了刀子,又为何不用寝室里的那把,而要特意去准备一把全新的呢?这不也是画蛇添足吗?”
慕容灰紧锁双眉,一言不发,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有点奇怪。
“第三,郭誉荣的身高有一米九零,远远超过你们两人,”他看了一眼段鸣和莫晓天,“吴拓我见过,目测下来也就一米七五的样子。那么凶手面对这样一个高个子的时候,选择什么刺杀方式不好,却偏要从背后伸手去抹脖子?这是非常费劲的做法……这样做难道仅仅为了不让鲜血喷溅到自己身上吗?”
雅瞳早已激动得像个小女生,“快说说,你有答案了么?”
“答案很简单——当时在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他杀害郭誉荣时,不想惊扰到睡觉的吴拓,所以捂住了死者的嘴巴。
“而在他行凶之后,为了嫁祸给吴拓,又必须留下对吴拓不利的罪证,所以才用水果刀行凶,而非毛巾。因为毛巾上面很难验出指纹,即使验出了,也因为平时被多人碰过而不具有针对性——可是刀柄却能清清楚楚地留下指纹。可为什么不用寝室里的水果刀呢?因为那把刀是公用的,四个人指纹都留在上面,同样不具有针对性。如果刻意地擦去,再单独按上吴拓一个人的指纹,反而欲盖弥彰。
“最后,凶手不得不使用背后抹脖子的办法,是因为当时吴拓正在睡觉,如果使用正面刺杀等其他方式,鲜血必然喷溅到凶手身上,而非吴拓。即使事后凶手再怎么伪装血迹在吴拓身上都无济于事,一方面,可能惊醒吴拓,另一方面,警方很容易就能判断出那不是喷溅型血迹。”
雅瞳恍然大悟,“这个凶手真是处心积虑啊!”
“这个凶手应该就是你吧,”霍思鸿再次把矛头对准了段鸣,“你事先约郭誉荣在寝室见面,随后在1点20分前后回到寝室杀害了他,当时密室还没形成,你可以随意进出,但是你利用了某种手法,让房间在你走后自动形成密室。”
这一次,段鸣不再有先前的嚣张气焰,他强作镇定,冷冷地哂笑,“这完全是你的推测,没有半点真凭实据!”
“我说过会找到的。”
段鸣恶狠狠地盯着霍思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很好,那就请你找到我制造密室的手法和证据,否则,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会以诽谤罪被起诉,到时候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霍思鸿微微一笑,“愿意奉陪,包你满意。”
7.
“这间寝室要构成一个密室其实非常简单,”霍思鸿说道:“只要想办法让这个插销自动锁上就行了。”
“没错,因为窗户始终是由内关闭着的,我们也没在上面发现任何损坏或动过手脚的痕迹;寝室门没有反锁,只是从背后插上了插销;除此之外,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出口了;门窗也严丝合缝,从屋外无法利用任何手段构造密室。”雅瞳自信满满地说,“所以我们只需把关注的重心放到这个插销上面——这真是侦探小说中最经典的密室手法了。”
“最经典的往往就是最简单的,凶手只要巧用一些看似平凡的东西,就能轻松完成密室——比如丝线、冰块、气球。”霍思鸿说。
慕容灰冷笑一声,“说得真是轻巧,那你把这些都找出来看看。”
“冰块是不可能找出来的,如果有也早就融化了,”霍思鸿指着插杆下方凸出来,用于固定插杆的两块铜片说道:“这两块铜片形成了一段狭窄的缝隙,凶手只需事先拿一小块冰夹在这里,让插杆轻轻地落在冰块上面,随后关门离开,等到冰块融化,插杆自然就落进了插孔里。”
“哈哈,一派胡言,”慕容灰笑道,“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气,外面可以说是滴水成冰,你还在幻想一块冰融化成水,然后蒸发干净?我告诉你,在这样的环境下,冰块没有两三个小时根本不会融化,就算融化也不会丝毫水迹都没有。另外我们也搜查过,房间里没有任何加温装置。”
霍思鸿挠挠头,尴尬地眨眨眼睛,“好像是不太可能。”
慕容灰沾沾自喜,仿佛是在跟霍思鸿的较量中赢得了第一局。他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时机,紧接着问道:“还有你说的丝线和气球呢?”
“丝线是没有找到……不过这地上散着不少的鱿鱼丝,每根都长约20公分,又很有韧劲,也许可以代替丝线系在插杆上吧,然后……”他停了下来,后面该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这一回慕容灰笑得更欢,说话的口气都像在哄孩子,“不要气馁,继续加油!不是还有气球吗?成功就在眼前了!”
“没错,”霍思鸿乐观地说,“只要将氢气球系在插杆上,气球的浮力就能把插杆悬吊起来,随后再想办法弄破气球,那么插杆就能自动落进插孔。”说完他四下寻找起来,神情专注,好像真的相信这间屋子里藏有一个气球。
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不可能啊……”他反复念叨着,忽然跑到段鸣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用力摇晃起来,“求求你告诉我吧,你到底是怎么设计的密室啊?”
雅瞳顿时傻了眼,慕容灰笑得前仰后合。段鸣一把推开他,鄙夷道:“神经病,滚开。”
雅瞳彻底无语,一个侦探跑去求嫌犯告知真相,简直史无前例。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怪人?先是出神入化地提出三个疑点,瞬间占据了主动,大快人心;却又在转眼间,尝试三种荒谬绝伦的密室手法,一败涂地。
仿佛是看够了好戏,慕容灰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小子,玩够了没有?现在领悟到什么是现实了吧,我劝你早点从那些虚假的侦探小说里清醒过来,别再活得像一个傻子了。”
霍思鸿轻轻地笑了,“如果说这是傻子,那我心甘情愿做这样的傻子,真相需要这样的傻子。”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是雷锋说的啦,我只是改编了一下。”
慕容灰摇摇头,“无可救药。”
霍思鸿不与他争辩,弯腰从门后捡起一个黄颜色的东西,众人望去,那是一把正方形的钢卷尺。
“这是谁的东西?”
“是我的,”段鸣道,“你小子又想玩什么花样?”
“没错!”霍思鸿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想到构造密室的手法了,应该就是利用这把钢卷尺。”
霍思鸿拉住卷尺头部的拉环,顺势拉出卷尺,一直拉满,看了下刻度,“最长2米。”
随后他走到门口,关上房门,抬起插杆,将卷尺盒竖着塞进插杆下方那两块铜片之间,卷尺盒恰好被固定在上面。他试着拉动卷尺,卷尺盒纹丝不动,他便举着卷尺站到两米之外,松开了手。
卷尺像一条受惊的蛇一样拼命往盒子里钻,头部的拉环狠狠撞上了卷尺盒,后者受不住这股冲力,“啪”的一声被弹开,掉落在地上,插杆没了依托,便稳稳地落进了插孔里。
“哈哈,真是精彩,”慕容灰拍手叫好,可是谁都听得出来他声音里的讽刺味道,“那么接下来请霍神探告诉我,案发当时凶手也跟你一样是站在屋里松开卷尺的吗?他又是怎么离开房间的呢?”
“你急什么?我说过凶手是在屋里松开卷尺的吗?他显然在卷尺松开之前就离开了寝室。”
“不懂你的意思。”
“他一定是将卷尺头部的拉环固定在房间里的某个地方,随后利用了什么定时装置,能在他离开后一段时间内自动松开拉环,使卷尺缩回去。”
“真是越说越神奇,连定时装置都出来了!”慕容灰的脸上尽显揶揄之色。
可是霍思鸿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他拉着卷尺在房间里到处转悠,用拉环去试每一样能扣上的东西,对着每一件能固定住的物品展开鉴定,嘴里唠唠叨叨:“这里不行……这里也不行……”
“我还是那句话,寻找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当然没有找到的可能。”慕容灰打了个哈欠,“行了小子,你就慢慢找吧,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先走一步了。哦对了,要不要我跟校方打声招呼,让你住在宿舍啊?我担心你找上一个礼拜都未必能找到,哈哈。”
他来到门口对看守现场的警员道:“看住他,别让他乱来。”他又看看雅瞳,“你走不走?”
死犯(二)
雅瞳脸涨得通红,“我……要不再等他一会儿……”
“你最好为他找家医院。”慕容灰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段鸣乜斜一眼霍思鸿,也哂笑着走了,只留下莫晓天还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
8.
雅瞳靠在门边叹了口气,本以为密室手法会解决得非常顺利,没想到实际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是自己太年轻,太缺少经验了吗?
她心中有一片阴影正在迅速升腾,或许慕容队长是对的,这件案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设计密室,一切都清清楚楚,吴拓就是凶手……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可能!不会的!从小看着弟弟长大,深知他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人了,连小动物都不愿伤害一下,怎么会动手杀人呢?
可是,凶器上清晰的指纹,门背后落下的插销,现场的一切证据仍然坚不可摧。
霍思鸿……现在唯一能依赖的只有他了吗?他到底行不行呢?
她忽然产生了动摇,发愁地望了他一眼,这个文弱书生依然干劲十足地转悠着,一会在门边欢快地蹦跳,一会趴到床下一动不动地“挺尸”,一会又像只野兔到处乱跑。
“要不你休息一下吧?”雅瞳心烦意乱地喊他。
“没事,瞳姐,”霍思鸿乐呵呵地回答,“根据卷尺的长度,我已经发现两处可以固定拉环的地方了!一处是吴拓的床铺,它离寝室门最近,从门顶端拉下卷尺到床上,差不多正好两米,床边有一根突起的钉子可以扣住拉环!只是我还没找到什么装置可以让卷尺自动收回……另外一处是门边的水槽,那里有个自来水龙头,也可以固定拉环,距离只需要一米半,同样还是没找出什么……”
“够了!”雅瞳忽然大吼一声,“你有完没完?你都不能确定凶手是否利用了这把卷尺,就在那里胡乱折腾!什么定时装置?我看你真的是侦探小说看多了,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说完这些话雅瞳就后悔了,这未免太伤害对方的自尊,霍思鸿为了她的弟弟想尽办法地帮忙,她怎能把自己的情绪随便冲他发泄呢?
她紧张地不敢抬头去看霍思鸿,生怕他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或者就此摔门而去,不再回来。
片刻之后,房间里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有些忍不住,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却见他一言不发,呆呆地望着寝室门口出神。她心一沉:完了,看来他是伤心了,自己怎么这样鲁莽啊。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样说你……”她低声下气地道歉,对方还是没有表态。
“喂,你怎么了?”她走上去,担心地拍拍他的肩。
忽然间“啊”的一声喊,把她吓得浑身一颤,霍思鸿狠狠拍了一下脑门,“我真傻,这么简单的手法都没有想到,哈哈!其实凶手只需要卷尺就能完成这个密室了。”
他说着一把抱起她,在空中打了个转,“多亏你刚才的提醒,不然我就一直陷在时间装置的思路里出不来了。”
雅瞳满脸通红,“你干吗啊?又发神经!小心我叫男朋友来教训你!”
“算了吧,”霍思鸿嬉皮笑脸,“你根本没有男朋友。”
“你又知道了!下回带给你看!”
“你总是说下回下回,什么时候才带来啊?”
“哼!别废话了,快说怎么回事?”
“很简单,凶手把卷尺盒安在插杆下方的铜片之间,再把卷尺拉出来,这都不变。但他无需把拉环固定在室内,只需让门虚掩,自己站在门外,随意捏住卷尺的某一处,让它越过门顶垂在门后就行。”他边解释边实际操作起来,“最后他松开手,赶在卷尺全部缩回盒内之前关上门,那卷尺盒不就能掉落在门内了吗?插销也就自动锁上了。”
他放开手,迅速退出并关上门,几乎同时听见门内“啪”的一声响,卷尺掉落在地,而插销已经锁上。
雅瞳从屋内打开门,满脸欣喜,“今天真是太不冷静了,这么简单的手法我应该也能想到才对!”
“这样一来,凶手进出密室的手法就算破解了。”
“嗯嗯,接下来,只要再找到段鸣杀人的证据就算大功告成了。”
“要不要再庆祝一下?”霍思鸿又想伸手去抱她,被她一巴掌弹开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望的莫晓天走了过来,弱弱地问道:“你们认为段鸣是这样制造密室的吗?”
“没错,难道不是吗?”
莫晓天犹豫片刻,摇了摇头,“那是绝无可能的!”
9.
沉默。
霍思鸿和雅瞳面面相觑,又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莫晓天。
霍思鸿问:“你有什么依据?”
“我之前说过,今天下午打球的时候段鸣离开过一次,我因为等不及回来催他,快到寝室时见他开门出来,动作很自然,关上门就走了。根本不像你们所说的,提着卷尺退到门口,松开手并快速关门。”
“也许他练习过很多次了,动作很娴熟,你没看到吧。”雅瞳不甘心地说。
“你可以这么说,但我还有更有力的证据——如果他离开时真的用了这个手法,那么我应该听到‘啪’的一声,也就是卷尺被弹开的声音。但是从他关上门到我们离开这段时间里,四周一直非常安静,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雅瞳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你确定吗?”
“确定!虽然我也非常怀疑他就是制造密室的凶手,但我必须尊重事实,他没做过的事我不能冤枉他。”
霍思鸿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一边。雅瞳花容失色,沉沉叹息,她感觉自己正在被老天戏弄,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瞬间又坠入无边的深渊。
莫晓天道:“你们不要泄气啊,现在想想,他当时有很多言行举止都是很反常的——比如他开门出来后是拉着我一起走的,好像生怕我回寝室;又比如,我们平时都打球到3点,可这次到了2点他就不想打了,硬拉着我陪他回寝室,我想他一定事先知道会有事发生,才拉我去当一个见证人吧……所以,他即便没有利用这把卷尺,也一定想了其他办法让寝室在我们离开之后自动成为密室。”
霍思鸿又吼叫起来:“若真没用卷尺,他还能用什么东西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我都考虑过了呀!”他忽然想到什么,问,“当时吴拓开门之后,你有没有动过什么东西?”
“没有。”
“段鸣呢?”
“也没有,因为当时他一直站在我面前指责吴拓行凶,哪里也没去。”
“凭你那敏锐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如果他悄悄藏起屋内的某样东西,你应该能发现吧?”
“肯定能,即使他想取走残留在插销上的一根头发丝,我都能注意到。”
霍思鸿把手指伸进头发里狠命地抓着,“这么简单的一个密室,我怎么愣是解不开呢?啊!我快发疯了!我一定还遗漏了什么东西……”
“能不能转换一下思路?”雅瞳提议,“凶手一定是在门上动手脚吗?也许是窗户呢?”
“可他是开门走出来的啊,”霍思鸿一边说一边踱到窗边,“除非你认为凶手另有其人,先把门后的插销锁上,再想办法从密闭的窗户逃走。”
他打开窗户往外看去,下面是一片荒芜的草坪,看不出任何痕迹,不远处有一丛深绿色的矮灌木,静默在寒冬中。
霍思鸿闭上双眼沉思起来,消瘦的身躯在残阳里凝结为一尊雕塑。
雅瞳转移了话题,“吴拓和郭誉荣之间真像段鸣所说的那样有冲突吗?”
“哪儿呀,你听他胡扯!”莫晓天一脸鄙夷,“那只是他俩闹着玩罢了。”
“能说具体点吗?”
“你弟弟睡觉爱磨牙,声音还很响,你应该知道吧?”
雅瞳点点头。
“好几次他吵得我们无法睡觉,郭誉荣就用手去捂他的嘴,他会暂时安静一会儿,可松开后又开始磨。郭誉荣就想扒开他的嘴,塞些餐巾纸之类的进去,他睡觉时嘴闭得可真紧,郭誉荣费了老半天劲才扒开,他竟然也不醒,睡得可死了。塞好餐巾纸后,磨牙声小了很多,我们相视而笑,郭誉荣还不罢休,说我们给他画个大花脸吧,我说好啊。郭誉荣就拿了支黑色水笔在他脸上涂鸦起来,他还是没知觉。
“后来他终于起床,拿了水果刀去水槽那里削苹果吃,无意间照了下镜子,惊恐地大叫起来,我俩笑得肚子都疼了。他立即反应过来,没顾得上放下刀,便朝郭誉荣扑过去,郭誉荣大笑着没命地逃,他黑着一张脸没命地追,两人在宿舍楼里狂奔,引来好多人围观,于是大家都看到一张鬼脸正在‘举刀砍人’,顿时追随起哄,或者拿着手机录起像来。两个人跑到楼梯口,吴拓便丢了刀,压在郭誉荣的身上,使劲挠他痒痒,郭誉荣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笑得喘不过气。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他们已经滚到了楼梯的边缘……”
“原来我弟弟的腿是这样摔断的,”雅瞳恍然大悟,“这么说,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仇恨。”
“压根没有,完全是段鸣断章取义。”
“这个段鸣太可恨了,非要置我弟弟于死地不可!偏偏我那个糊涂队长又特别信他,真闹心。”
霍思鸿终于睁开眼睛,低低地欢呼一声,跑到吴拓床上翻找起来。
“你又在找什么呀?”雅瞳问,“你都找了无数遍了。”
霍思鸿嘿嘿一笑,“从莫晓天刚才的话中我发现吴拓是一个睡得很沉的人。”
“是啊。”
“那我又想到一种可能了。”
“快说来听听。”
“你们觉得这起密室杀人案跟侦探小说中的密室案件有什么不同吗?”
“什么不同?”
“侦探小说中的密室里往往只有死者一人,凶手早已逃匿。而现在,除去死者之外还有吴拓在场,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仅仅是为了嫁祸他吗?想嫁祸的话,直接在刀柄上留下吴拓的指纹也就够了。”
“有道理,那你的意思是……”
“——凶手是想利用吴拓来制造这个密室!而吴拓又睡得很沉,本身并不知情,所以才会在无意中沦为凶手的活工具。”
雅瞳和莫晓天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真的吗?怎么利用?”
霍思鸿“唰”地拉开卷尺,“现在我坚信这把卷尺就是密室手法的其中一环,另一环应该就是吴拓。如果能把卷尺头部的拉环跟一块毛巾,或者一本书之类的东西连接在一起,塞到吴拓的身子底下,他应该不易察觉吧。然后再把卷尺盒塞回插销上,这样一来,吴拓沉重的身子压着毛巾或书本不动,卷尺的两端便都固定住了。
“接下来,只要吴拓在睡觉时无意间翻动一下身体,拉环这一头就会立刻放松,不也可以让卷尺弹到地上,插销落下吗?”
雅瞳感到他们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强压内心的狂喜,冷静地求证道:“可你发现这样的一块毛巾或者书本了吗?要知道,卷尺盒旁边并没有类似的东西。”
“这就是我翻腾吴拓床铺的原因,”霍思鸿回答,“这些东西很笨重,不可能跟随卷尺盒弹得那么远,它们或许就掉落在床的附近。”
雅瞳点点头,“还有,即便有这些东西存在,它们是怎么跟拉环连接上的?卷尺弹回去之后,它们又是怎么分开的?”
“这些问题我都还没解开呢!”霍思鸿抓狂道。
“看来我们应该再去找一次吴拓了,如果他真是充当了凶手的活工具,当时的情形只有他自己知道。”雅瞳幽幽地说道。
10.
审讯室里,铁窗的一边坐着泰然自若的吴拓,另一边坐着满脸杀气的慕容灰。
“吴拓!你老实交代,你跟郭誉荣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从来没有!”吴拓言之凿凿。
“你不要装模作样了,我问你,当初你那条腿是怎么摔断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是你自己摔下去的,还是郭誉荣推你下去的?”
吴拓轻蔑地一笑,“我告诉你,我们可是再好不过的兄弟了,不像那个段鸣,躲在背后算计他人。你有时间应该多去审问他,而不是我!”
“警方不需要你指手画脚。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交不交代作案经过?”
“你要我说多少遍?案发当时我在睡觉!睡觉!睡觉!”
慕容灰声音尖锐得好似一只老鼠,“很好,不说也行……反正证据确凿,我看你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队长,审得怎么样了?”这时,雅瞳推门走了进来。
“雅瞳,你来得正好,”慕容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弟弟真是顽固,到现在都不肯老实交代,还是你来劝劝他吧。”
“逼问没有犯案的人,当然就没有交代的可能。”霍思鸿紧随其后,“这话可是跟你学的哦,慕容队长。”
“你小子又想来捣什么乱?这是你可以随便进来的地方吗?出去!”
“队长,他想问嫌疑人几个问题就走。”雅瞳把他们之前讨论的内容详尽地复述了一遍。
慕容灰乐了,“他认为吴拓是那个时间装置?嘿嘿嘿,太可笑了!这小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这个思路很可能是对的。”雅瞳不服气地反驳。
“你瞧着吧,”慕容灰白了她一眼,“还是一样没戏。”
霍思鸿在吴拓面前坐下,劈头就问,“你回想一下,午睡醒来之后,除了手里的凶器之外,你身边还有没有某样不寻常的东西?比如毛巾、书本之类的?”
吴拓鼓起腮帮子沉思片刻,“你是指我床上吗?那里只有我的棉被和枕头,再没其他东西了。”
“你确定?”
“确定。”
“那床边的地面上呢?”
“也没有。”
“那你有动过任何东西吗?”
“都没有,我因为忽然看到尸体非常害怕,所以直接跑去开门。”
霍思鸿停顿片刻,打出最后一张牌,“那你有没有梦游症?”
“更没有了!”
“这样啊……”霍思鸿像是迎来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神情由兴奋变为木讷,像一个耗尽电池的电动玩具一般蜷缩在椅子上,缓缓归于静止。
慕容灰满面春风地走到霍思鸿身旁,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怎么样,问完了吧?那就请霍神探宣布密室手法,揭开本案真相吧!”
霍思鸿沉默不语。
“霍神探不要谦虚,但讲无妨嘛。”慕容灰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
“够了!不要再折磨他了!”雅瞳愠怒地吼道。
慕容灰“哼”地冷笑一声,恢复了常态,厉声道:“吴拓,我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你将以故意杀人罪被提起公诉!”
吴拓终于沉不住气,惶恐地转向他的姐姐,泪光盈盈的双眼里饱含着质问——你不是说他可以救我的吗?
雅瞳只跟弟弟对视了一眼便心如刀割,不忍心再看,急急转过身去,难以置信地摇晃着头,仿佛是要把自己从梦中摇醒……
霍思鸿仍然沉默着。
孤立无援中,她听见心底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视野开始模糊,弟弟憨厚的面庞、霍思鸿执著的神情、慕容灰冷酷的笑容都淡去了……
门开了,警卫走进来,押着吴拓就要离去。一切都结束了吗?她就要永远地失去他了吗?
忽然间,霍思鸿开口说话了:“吴拓,你的手臂怎么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嫌疑人的手臂上生出一点一点的红斑,吴拓正有意无意地去抓痒。
“我是过敏体质,吃一点海鲜就会发,估计这儿的饭里有鱼虾吧?我也没留意。”
“不会呀,”雅瞳抹了一把眼泪,“局里的饭我刚吃过,没有海鲜。”
“啊!”霍思鸿忽然一声怪叫,把所有人吓得半死,警卫差一点又要去掏枪。
霍思鸿怒目圆睁,冲到铁窗边,手指着吴拓吼道:“你海鲜过敏?你海鲜过敏!你干吗不早说?你真是个浑蛋哪!”
吴拓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搞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眨着眼睛。
霍思鸿不再理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黄色钢卷尺,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把放大镜,仔细观察起来。当他发现卷尺拉环的缝隙中隐约夹着一点白色物质的时候,不禁哈哈大笑。
随即他俯身到雅瞳耳边,轻声低语几句,后者立刻起身,“队长,我申请对吴拓胃里的食物进行检查。”
慕容灰一脸迷茫,正待细问,雅瞳已经开门跑了出去。
“等一下!”霍思鸿喊道,“把这个也拿去化验。”说着丢给她一样东西,雅瞳伸手接过,正是那把钢卷尺。
“接下来还剩最后两个环节——”霍思鸿朝慕容灰走过去,目光如炬,正气凛然,仿佛一瞬间化作了巍峨的巨人,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慕容队长,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已经找到凶手制造密室的手法和证据了,如果你不想因误判冤案而给警方抹黑的话,最好现在派人赶去现场,并把真凶段鸣控制起来!”说完他扬长而去。
慕容灰从未见过霍思鸿如此言行,打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敬畏,呆了半晌,他叹口气对部下说:“还愣着干什么,去现场吧!”
11.
当慕容灰带着段鸣来到203室的时候,发现霍思鸿正在跟莫晓天交谈着什么,然后直接跪到地上,拿着放大镜四处搜寻,屁股高高地翘着算是对他们的迎接。
没过多久,他便发出一声欢呼,从散落各处的鱿鱼丝中检起一根,举到眼前细瞧。
“我真傻,早该想到这一点才对!”他将鱿鱼丝交给雅瞳,“这个也派人送去检验。”
然后他看向段鸣,露出一丝微笑,“不过,现在想到也还为时不晚。”
段鸣依然冷冰冰地望着他,可是眼中明显掠过一丝惊慌。
慕容灰直奔主题道:“霍思鸿,你和段鸣好像前世有仇一样,打一见面起你就咬定他是凶手,现在我把他带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不是跟他有仇,”霍思鸿认真地回答道:“我是跟这个世界上所有藐视法律,肆意践踏他人生命的罪犯们有仇!”
“口气倒不小!”段鸣嗤笑,“有本事就先解决密室吧!”
“好,这就让你心服口服!”霍思鸿大声说道,“根据现场存留的东西,我思考了所有的可能性,最终认为,只有‘钢卷尺加上时间装置让插销自动落锁’这个思路才是正解。然而时间装置并不好找,我为此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尝试了各种可能性,险些就要放弃,直到我发现吴拓海鲜过敏,才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用眼神示意雅瞳,后者举起手中的物证袋,说道:“这把钢卷尺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卷尺本是段鸣的,上面沾有他的指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我们在拉环的缝隙中验出少许奶油的成分,经比对,确认与散落的鱿鱼丝上面涂的奶油系同一种物质。”
“鱿鱼丝?”慕容灰一脸迷茫。
“没错,这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时间装置。”霍思鸿依然把卷尺盒塞进插杆下方的铜片中间,又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根鱿鱼丝,穿过卷尺的拉环,对折之后捏住两端,缓缓拉出卷,“这样一来时间装置就做好了,非常简单。”
“这算什么时间装置?”慕容灰高声嘲笑,“你打算把鱿鱼丝固定在哪里?”
“固定在哪儿你是永远不会想到的,”霍思鸿开心地笑着,“凶手很聪明,他把这一头固定在了吴拓的嘴里。”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最终,莫晓天弱弱地问道:“吴拓睡觉时嘴巴紧闭,确实可以牢牢咬住鱿鱼丝没错,可是怎么让他张嘴呢?”
“不需要张嘴啊,”霍思鸿说,“你忘了,他睡觉时还会磨牙。”
慕容灰忽然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本以为靠自己多年来在警届脚踏实地的奋斗,已攀登上刑侦这座山峰之巅,如今他才明白,并非所有问题都是能靠经验解决的。
霍思鸿继续道:“我想整个过程其实非常简单,段鸣一定事先跟郭誉荣约好在寝室见面,1点20分他回到寝室便动手杀人,随后把刀柄擦拭干净,塞进了熟睡的吴拓手里。
“然后他开始制造密室——他把卷尺盒塞进插杆下方的铜片中间,拉出卷尺,套上20公分长的鱿鱼丝,这样一来,对折后10公分左右的长度正好够得到吴拓的嘴巴,他再扒开吴拓的嘴,将鱿鱼丝塞进去一部分。郭誉荣曾经在吴拓的嘴里塞过餐巾纸,都没能惊醒他,我想段鸣一定深谙这点,才会想到加以利用。而吴拓睡觉时习惯紧闭着嘴,所以卷尺两端都暂时得以固定。
“段鸣完成这些设计之后便悄悄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正好遇到莫晓天来催,于是两人一同离开。我吃过这种鱿鱼丝,有韧劲,非常耐嚼,含在嘴里也不会溶解,所以这个时间装置没有立刻运行,莫晓天当然就听不到任何声音。
“随着吴拓在睡梦中不断地磨牙,两根鱿鱼丝终于被他磨断。嘴外的那段鱿鱼丝随着卷尺飞了出去,撞上插销之后从拉环中脱落出来,落在离卷尺不远的地上——正是我刚才在这里捡起并送去化验的那根,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发现它比其他鱿鱼丝要短,两端都被咬掉了。”
事后证明,那段鱿鱼丝的两端确实提取到了吴拓的唾液。
段鸣一脸漠然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里还要说明一点,段鸣的确想得非常细致,他担心地上只有这半截鱿鱼丝会引起警方的注意,故而将整包鱿鱼丝都撒在地上当做掩饰——这和‘藏叶于林’是一个道理。又因为他无法预测这半截鱿鱼丝最终弹落的具体位置,所以把鱿鱼丝分散在各个地方,这样无论它落到哪里,都能得以隐藏。”
“原来如此,”雅瞳感叹,“怪不得你当时会对这包零食产生兴趣。”
“也不晓得当时是谁说的:知道怎么去伪存真吗?得靠这儿……”霍思鸿用手指着脑袋,哈哈大笑。
慕容灰脸色铁青,却又无从发作。
“至于断在吴拓嘴里的那两截鱿鱼丝,一定是他在睡梦中渐渐咽了下去,”霍思鸿继续道,“只有这样,吴拓才会因为吃到海鲜而皮肤过敏。雅瞳,化验结果应该出来了吧?”
雅瞳递过来一张化验单,“没错,幸亏及时化验,那两截鱿鱼丝没有完全消化。证据确凿,段鸣你还有何话可说!”
没有了嚣张的气焰,段鸣面色苍白,目光散乱,与之前判若两人,“算你狠,小子!不过这只能证明是我制造了密室,却不能证明是我杀了人!哈哈哈……”
“你急什么?”霍思鸿从容不迫地回答:“我说过一定会让你满意的,你杀人的罪证应该就在那里——”
他用手优雅地一指窗外,段鸣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从现场来看,我一直坚信还有一部分血迹溅在某样物品上,随后被凶手处理掉了。
“现在我有两个问题:第一,溅到了血很正常,让它留在那里就好了,何必要去处理?即使那个东西上面留有你的指纹也无法对你构成威胁——你可以说这是你走之后吴拓杀害郭誉荣时溅上去的。
“第二,既然你处理了,那就有三种做法:第一是擦洗血迹,可是屋内没有发现擦洗的痕迹;第二是销毁,但你们寝室里连个打火机都没有,警方连厕所马桶的下水管道都检查了,一无所获;第三是丢弃,可是莫晓天一口咬定屋内没有缺少任何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呢?
“答案很简单,这个东西上面留下了你的罪证,比如一个染血的指纹,所以你不得不去处理。同时这很可能是纸制品一类的东西,一旦沾上血迹就很难擦洗,而销毁的可能性已被排除,说明你当时直接选择了丢弃。
“可是屋里没有缺少任何东西呀,于是我转换了思路。当初莫晓天说他看到你买了一包牛奶往寝室走去,可现场并没有。刚才我又问了莫晓天,他证实自从你们一同离开寝室,就再没见你喝过那包牛奶。那么牛奶去哪里了?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被你丢出了窗外。”
很快,警察们在窗外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包喝剩的牛奶,纸质包装上赫然印着一枚血指纹。
段鸣的神情瞬间凝固,片刻之后,他如决堤的洪水般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是我杀了郭誉荣!不为别的,只为那句话:羡慕嫉妒恨……我喜欢岚溪那么久,耐心地追求了她那么久,她都不正眼看我一下,偏偏郭誉荣那根火柴棍却能赢得她的芳心,这太不公平了!我得不到,也绝不能让他得到!我要他去死!我也恨吴拓,我打郭誉荣关他什么事,他以为自己是谁?所以我也不让他好过!
“是我约好郭誉荣在寝室见面的,动手之前,我顺手把借口渴之名买来的牛奶摆在他床边的椅子上,血迹喷溅上去的时候我没有留意,事后直接用手去拿,就留下了那枚清晰的血指纹。我害怕极了,马上拿去清洗,可包装是纸质的,血迹洗不掉。情急之下,我只好打开窗户丢了出去。”
12.
吴拓走出公安局的大门,看见姐姐和那个文弱书生站在路灯下,微笑地看着他。他咧开大嘴一笑,快速地跑过来,紧紧抱起霍思鸿,原地打起转来。
“邪门了啊,哈哈!你怎么就能把杀人案跟我磨牙联系起来?现在想想,午睡时我的牙齿的确有被拉扯的感觉,我还做了一个拔牙的梦呢!醒来之后我感觉喉咙里有异物,费了老大劲才咽下去的。”
霍思鸿满脸涨红,“你别说了,快放我下来啊。”
雅瞳言笑晏晏,妩媚如花,“现在知道被抱起来转圈的尴尬了吧。”
“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
吴拓放下霍思鸿,“姐,这么说这小子抱过你?哈哈,快说,发展到哪一步啦?”
“去你的,刚被放出来就这么不正经!小心我再抓你进去……”
三个人嘻嘻哈哈,全没注意到远处站着一个寂寞的身形,默默地看着他们。
慕容灰深深望了一眼霍思鸿,脸上绽开无奈的苦笑,转身走回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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