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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15-2-21 1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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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9 15:4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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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我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坐下,帮自己倒了杯水,看我一眼,没帮我倒,将背部挤进柔软的宠物坐垫中。“我和欧阳的婚约是我老爸订的,但我不喜欢欧阳,一点都不喜欢。”她喝了一口水,静静说,“欧阳喜欢我,但他更喜欢研究,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他喜欢的其实并不是我,他只喜欢有规律的人生,有一个女人能爱,随便哪个女人都好。”
好奇怪的说法,这种感情我很难体会。
“我向老爸抗争过,但他很霸道,总认为欧阳是我最好的选择——欧阳是他学生中最优秀的一个,但是我不喜欢他!”她的眼眶这时又红了起来,但她不在乎,也似乎不想掩饰,“我老爸去年死了,我终于不用再听他的,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我懂了,这才是这对恋人的真相,一段没有交集的爱情。
“你知道欧阳失踪了吗?”
露丝感伤颔首。“我听科学院的人说过,他……他……唉……我并不希望他出事。”
“那么林顿有对你提起过这件事吗?”
露丝愣住。“提起什么,提起欧阳的事?没有,他从没在我面前提起过欧阳,我当然更不会提。”
我紧盯着露丝的脸,只要她有任何心怯的表现,或者任何异常的心搏反应,我都能看出她是否说谎。
她不像在说谎话,难道她并未涉及此事?
“欧阳有提过任何工作上的事吗?或者是人际间的往来,譬如有人对他起反感?”
“你在说什么啊。欧阳是个好人,他向来只关心自己的研究——你到底是来调查什么的,是林顿还是欧阳?”
她的惊讶表情也不像装的。我该对她说出一切吗,还是再继续观察她一下?
她狐疑地瞪了我好一会儿,嗟叹道:“自从他前年出发后,我们也很少联络,他的事我真的知道不多。”
这几句话差点没令我跳起来,我连忙问:“你们很少联络,难道你们之后还有联络?”
“是啊,他有时会传讯给我,怎么?”
在我一再要求下,露丝才答应让我检视她的私人通讯,她拍拍手掌。“巧咪,播放欧阳去年底寄来的通讯。”
她把家里的中控系统叫做“巧咪”?
天花板降下一面铁灰色屏幕,屏幕由黑转亮,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男人的脸庞很消瘦,肩膀也很消瘦。
“露丝,我心中最美的O型主序星,我们又有十多日没通讯啦,你最近好吗?”男人是欧阳介,黑色眼珠比平时更亮一点,“上回说到,我们的研究被迫临时中断,虽然很可惜,但一想到能提早回来见你,我的心就像昴宿星座里的巨大蚯蚓,等不及想将你围绕,我——”
“停!”露丝皱眉看我一眼,“我实在听不下去他的修辞,天知道什么意思——巧咪,快转三十秒钟!”
通讯像一出闹剧般往前转动,发出喳吱怪声,一阵后恢复了初始速度。欧阳笑道:“我是真的想你,你知道吗?”
这个可怜的男人,完全不晓得自己的情话在爱人心目中的地位。
影像是在“三美神号”上录的,与我在科学院看过的相仿,同样的舱室,里头坐着同样的伙伴,有几人在他背后做鬼脸。他脸蛋红润,期期艾艾说:“马上要全速飞行了,露丝,原谅我无法和你通讯太久,请代我向法兰问一声好,等过几天,我再和你续谈。”
他往左上方按了个键,画面就此消失。
露丝右手勾着左臂,抬抬手指,说:“就这样哩。”
“难道他都没提工作的事?”
露丝无奈耸着肩膀。
“还有其他通讯吗?”
她抿了一下有点干的嘴唇。“巧咪,列出欧阳这一年来的所有通讯。”
屏幕上现出多条横式影像轴,上头列着日期、时间等资讯,以及简化后的影像,一共有一二十笔。
“你想看哪一笔?”她不耐烦道。
我没想到欧阳传了那么多讯息给他,不由得有点振奋。“能不能全部转寄给我,说不定对我有用。”
“有什么用,你到底要这些通讯干吗啊?”露丝的脸垮下来。
她知道欧阳失踪,却不知道欧阳的失踪并不单纯,很可能有一股力量要毁灭他。而林顿的失踪,和这股力量应当也脱不了关系……这件事能让她知道吗?
“科学院目前正在组队营救欧阳,我在想这些记录或许帮得上忙。”虽然不是真话,但也不算在说谎。
露丝的判断力显然在一般水准之上,她怀疑地瞪了我好久,勉强答应。
我请露丝帮我联络局里,回到调查局后,诊疗员为我做了全身检查,笑说:“你得在这待一天喽。”
“情况如何?”
“放心,我保证你明天焕然一新,跑快点还能飞呢。”狐狸般小脸的诊疗员解下我的腕表,“我一并帮你修好。”
一天后局长把我找了过去,告诉我电信局的回报。
科学院的恐吓通讯,是从M56星团发射过来的,具体的地点仍在追查。奇怪的是,M56星团是我们与勃艮人的一级战区,各据点战况非常惨烈,居然有人有空向科学院恐吓?
难道这是个障眼法。
我回到办公室,命令系统检查我的账号,果然有一批影像从露丝那边寄给了我,也就是欧阳的那批通讯。
依照通讯法,星盟每一位公民都有私人账号,如果具备公民身份,连机器人也能有自己的账号,我当然也不例外。
这批通讯是目前除科学院外仅存的欧阳影像,应该是他私下寄出的,连科学院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正因为如此,影像才能保留到今天?
我决定从头开始看起。
“露丝,这颗星球绝美,尤其是四野连天的绿地,万星市早就看不见了,有机会你真该来这里看看。可惜我们不能在这颗星球上游猎,这颗星球的物种,真的十分多样……我决定了,我会让科学院将这颗星球命名为露丝星球,你喜欢吗?”
才看了不到几卷录像,我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欧阳实在是一个很闷的人。
我对闷的定义不甚了了,但他这人在社交上是毫无技巧的。录像中不到两句话,总能把话题带到他熟悉的领域,不断讲述星球的物种,有哪些特异的琐事,这些事大约都只有他觉得有趣,一般人听来就像在讲课似的,能忍受的人不多吧。
他能有今天的成就,看来是牺牲许多方面的均衡发展才换来的,还是他本来就有社交障碍?
大半通讯,都在说一些无关宏旨的事,对科学院案情帮助不大。不过当他抵达M527星域后,他观察到的事倒是有些奇特。
“不寻常,真的很不寻常,露丝你知道吗,M527星域里的这颗星球,正发生极不寻常的变化——那是战争,连绵了整片大陆,不,应该说是整颗星球!我终于晓得我们侦测到的化学能是怎样来的,那是全面性战争引起的大火,燃烧掉城邦,燃烧掉村庄以及草原!多可惜啊!”
欧阳就像一个找到神奇玩具的小孩一般,等不及想向人炫耀,他甚至边说边揉搓手心。
“这场战争肯定持续了很长时间,至少有两到三个这里的星球年,这一点我还不确定。等破译他们的语言后,应该就可以知道——对了,我说的‘他们’,是指这颗星球上的高级生命,也就是这颗星球上的‘人类’。”
他的短促语调为这件事凭添一股神秘色彩,我本来只想找和案情有关的东西,听着听着,忍不住入神起来。
“露丝你不会相信,他们的文明居然超过十万年——没错,十万年!我用全域扫瞄仪探测过他们的土地,文明的层位极深,这是一个多惊人的文明,比星盟的存在还长久得多!但一个延续十万年的文明,却仍处于这种低度开发的状态,这是为什么呢,是不间断战争的影响吗?我真的好不明了,露丝,也许这将会是我生涯的一大突破,如果我能解开这个谜团的话。”
下一则通讯又是多天以后了,影像有点不稳定,像是拍摄或传送时受到一些干扰。欧阳脸上的迷惘更重了几分。
“太残忍了,这些低等生物对自己人竟如此残忍,他们的行径……老天,我真不敢对你多提,你还是别知道的好。”影像上布满雪花,好一阵后才清晰了点,“前几天M527吹起好些正电荷离子,很影响我们的观测,我传送给你的影像肯定也被影响了吧?好在大气所并未发现离子云风暴,否则我们的观测非中断不可。”
正电荷离子?——肯定就是那股离子云!原来欧阳他们注意到了,可大气所却没通知他。
欧阳笃定地说:“这颗星球上的战争非常激烈,从这个陆块延伸到那个陆块,死伤相当惨重,若不是他们武器仍很原始,死伤的数字还会更高。但我不懂,战争总有个理由吧,他们的战争却十分莫名其妙,往往前一刻两方人合作和第三方作战,下一刻这两方又攻杀起来,毫无道理可言。我们已经破译了他们的一部分语言,也捕获了几个星球上的生命,我会找出答案的——这真的很有意思,洛赫这趟叫我来真来对啦!”
我停止播放,暗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洛赫叫他来真来对了?洛赫是科学院副院长,但听副院长说,是欧阳自己找到M527星域、观察那颗星球的不是吗?
“我们破译出他们大半语言啦——”
另一则通讯里,欧阳兴奋欢叫:“你知道吗露丝,他们的语言极其繁琐,字与字间往往由于音调不同,会有截然不同的意义,解译时必须特别小心。”他谈论好一会儿语言学上的琐碎话题,抓抓脑袋,说,“我们捕获的几人,都是他们文明的底层奴隶,地位十分低贱,知识也很贫瘠,问他们星球上的事,他们总是‘窟佬窟佬’地叫,好像极其畏敬,不晓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被我们吓坏了?没办法,还是得找个地位较高的人来——”
忽然画面整个呈现杂讯,欧阳的脸像沙堆一般被杂色雪花吹散,旋即看不见了。
一定是离子云的影响。
通讯里的杂讯好一会儿都没恢复,我切断画面,靠在椅背上思索——欧阳到那颗星球真是他自己的意志,还是受副院长指派?若是受指派,理由又是什么,那颗星球上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无论是什么理由,都该只是科研上的细节,与他的失踪应该无关。
但副院长为什么没说明呢?
此刻我至少能确定离子云的确在该处产生影响,而大气所也的确未通知他们,这才是导致“三美神号”失踪的主要原因。
这时屏幕亮起一个醒目的调查局徽号,我按下徽号,局长方厚的大脸占满小小的屏幕。
“JK,出事了。”局长看起来神情紧张,“我要你立刻赶去科学院,警备局的人也会在那。”
我完全不懂他说什么。
“科学院的副院长洛赫伍德先生失踪了。”
等我匆匆赶到科学院,大批巡警已经进驻到院里,副院长在星盟是一位重要人物,他的失踪,比一支小探险队的失踪严重许多。
我把车停在科研大楼的停车场边,才刚下车,一名制服配枪的巡警走过来,我给他看了证件,他摆臭脸说:“你是调查局的?”
另几名巡警也走过来,和他交换眼神。
我们调查局是特殊单位,对于专门任务,有不受警备局管辖的权力,这一点立意量好,极大强化了我们的机动性,但也因此之故,我们和这些人向来都处不好。
我问:“洛赫先生在哪失踪的,找到下落了吗?”
巡警们互相看着,一名穿着一套黑上衣的特别胖的中年巡警走过来,眼神像鬣狗一般盯着我,说:“他是谁,谁让他在这里降落的?”
“是调查局的人。”一名巡警说。
胖巡警揉揉鼻子,看样子是他们的头儿。我亮出证件,说:“我前两天和洛赫先生有互动,他的失踪,可能与我在调查的案件有关。”
胖巡警看了我的证件一会儿,随手一拍。“我说调查局怎么老那么多事,原来都用你这种人,难怪不累呢。”
我一愣。
他短肥的手插回腰际。“回去吧,这件案子由我们接手,用不着你管。”
他这话毫无逻辑。案子到底由谁管,要看副院长是怎么失踪的,而不是他说了算。他对我颇具敌意,我也不想多说什么,绕过他们朝大楼走去。
胖巡警一把拽住我后领,用力把我拽倒在地上,我脑袋“砰”一声重击地面,错愕地躺着。
“叫你回去听不懂吗!”他吼道。
我想起身,他恶意踢开我的手臂,让我又跌了回去,我叫道:“我可以控告你妨碍任务!”
胖子和同伴哈哈大笑,一脸鄙夷地说:“调查员了不起啊,卡拉贡星的粪石,再怎么烹调也还是粪石!”
我再度想爬起,右边一人从后方踢我,我一手扣住他脚踝,微微使力,年轻的巡警哇哇大叫。
“干什么,你想伤害人吗!”巡警都很紧张。
我微愕,年轻巡警抽回脚,接连倒退几步,胖巡警一脚扫来,又把我给扫倒。“狗屎!”他朝我吐一口口水。
“你们在干什么?”大楼匆匆跑出来一名老者,脑袋比例出奇地大,是探勘所的荣恩所长。所长气喘吁吁跑下台阶,来到我们面前,说,“罗夫巡佐,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要进行地毯式搜索吗?”
我抹去额头上那口唾沫,缓缓起身,掸去身上的灰尘。
胖巡佐有点尴尬,说:“我们就去。”
所长瞪眼。“你们若找不到洛赫,我一定要向你们上级投诉!”
罗夫横我一眼,对身边人吼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干吗,还不快到处搜去,再不认真点,以后连工作都没啦!”
巡警在他的吆喝下闹哄哄走开。
所长望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喟叹:“这些巡警啊……唉。”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有点担心我难受,考虑着该怎么措辞。我说:“听说副院长失踪了,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我一眼,说:“是今天中午的事——我们科学院每到中午,会统计一次全体的出勤状况,我们每个人都有随身晶片。今天早上洛赫还在他的办公室,可到了中午,全科学院都没有他的下落,也没有他的外出记录。秘书想联系他,在他家和交通器上都联系不到。我们这才急了,调阅走廊的监视系统,发现他进了办公室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可办公室里没有人啊!”
“有人进出过办公室吗?”
“我早上进去过一次,生质所的安倍所长也去过一次,那时洛赫都还好好的。真让人想不明白。”
我内心惊讶。副院长在办公室失踪,完全不知下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巡警们找过了,找不到人吗?”
“那些巡警啊——”所长露出苦笑,远方的胖巡警仍在大声斥吼,脾气让人不敢恭维。他压低声音说,“警备局局长和专政派走得很近,洛赫失踪,最高兴的也许是他们。”
我听不明白。
“你还不晓得?洛赫是共和派死忠的支持者,他和首都议会的议长交情极好,最近议会要改选,正是敏感时机哪。”
这个意外插曲让我困惑不已,难道副院长失踪,还与两派的斗争有关?
我去过副院长的办公室,确实没人,也看不出藏着人的样子。
走出科学院外,我坐在磁浮车里苦思——副院长失踪,与议会的政治斗争是否有关系,还是与之前科学院的威胁有关?再者,副院长怎么失踪的,监视器竟完全记录不到?
说到失踪,这时点已经有许多人失踪了——欧阳失踪了,林顿失踪了,连副院长洛赫也失踪了,这几则失踪案,彼此间有关联吗?
在回调查局前,我悄悄来到副院长的家门口,发现警备局的人已经驻守在那儿,我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只好选择离开。
向局长报告完后,我坐在办公桌前,完全理不出眼前这几件事的头绪。办公室的系统通知我说:“JK,您有一则离线通讯。”
我挪了挪身子。“帮我播放。”
那人一出现在屏幕上,我就站了起来,那是一名高大健硕的男子,三十来岁,一头淡金色头发,外型应该算得上好看——是林顿,大气所的研究人员!
屏幕中的林顿神色惶恐,不断四下张望,画面里的空间十分狭窄,似乎是在车上录的。“你是JK-3928先生吧,我是林顿,你应该认识我。”
他叫出我的全名,显然对我有过调查。
“我没法和你说太多话,他们到处在找我,我已经有几次差点被找到啦!”
他们是谁?
“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但不是在这儿,要当面说,你下午三点来市民广场一趟。到广场后,待在议会大楼左边的阶梯上,那个印有万星市市徽的墙面底下。我知道你在找我,但你不是唯一在找我的人,我必须非常小心。你若没来,我将不会再和你联络,我只能这么保护自己——记住,下午三点!我有最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通讯就这么切断了。
我发了一会儿愣。林顿出人意表地想和我碰头,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后追他的人,是不是就是那名机器兵?
屏幕的时间跳到两点,我从椅子上弹起来,穿上外套出门。
我从C11节点挂接到E17节点,朝市政厅方向发进。磁浮车离广场还有七个节点,趁这段时间,我决定先把欧阳的通讯全部看完——
“我们捕获了一名祭司,他的样子好怪,就像一只披着毛毡的山猪?”欧阳语气明显有一种忧虑感,不知是为什么,“我们和他交流过了,这个人果然比较聪明,害怕归害怕,说起话来却很有条理,是个不错的询问对象。他说他是窟佬的祭司——应该是这个发音没错——也是帕帕神殿几名权力者之一,窟佬是这颗星球上的神灵,也是最重要的精神寄托,但好奇怪,他说他们的神消失了,一直恳求我们把神还给他,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他说这事可笑,可他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想笑的样子,反而眉头深锁。“祭司还说,他们族人都快疯了,失去窟佬后,简直就像失去灵魂。此刻星球上的人都在争夺窟佬剩下的血肉,据说窟佬每几年就会赐给他们血肉一次,供他们啜饮。我完全听不懂,这件事实在太诡异了,我们都听不懂。”
恼人的杂讯又跑出来,将欧阳的话打断,离子云似乎更接近他们一点,欧阳的表情,像是对这件事也有警觉。
其余的通讯不多了,只剩下两则,我将较早那一则播出来,杂讯更加严重,整个画面都是雪花。
欧阳紧张地抓着胸口。“不对劲,露丝,真不对劲,这附近的正电荷更多了,可大气所却还是没发布警报,是我太紧张了吗,应该不会有事吧……但是露丝,请你和法兰说一声好吗,我前些天寄给他的通讯,我有好多事想请教他。”
法兰,是指法兰兹鲍亚士,欧阳的老师?
但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们去了一趟帕帕神殿——还记得吗?就是那个窟佬神的存在之所。神殿有一部分残存的窟佬血肉,太不寻常了,和这颗星球的疯狂有很大关系。希罗和凯恩他们,变得越来越不对劲。露丝,我很需要法兰给我意见,请帮我提醒他!”
我懂了,鲍亚士是去年年底死的,欧阳并不知道,一直以为他还活着,露丝恐怕根本没对他说,甚至没看他的通讯,当然更没回信。
他到底有什么事要和鲍亚士讨论?
在最后一则通讯里,他终于发现了离子云风暴——
“该死,这肯定是离子云风暴,正电荷密度如此之大,不会错!该死的大气所竟然毫无知觉!露丝,我不能再和你说啦,‘三美神号’已失去大部分动力,我们必须尽快找地方撤离——我不能再多说啦,露丝,我一定会回去见你,听好了,我永远爱你!”
杂讯淹没了他仓皇的脸。
我望着黑白交错的屏幕,这就是欧阳的最后身影,消失在一颗无可名状的诡异星域中?他恐怕至死都不明白,露丝根本不爱他,而她所爱恋的人,则给了他错误的离子云情报。
他在那颗星球上有何发现,通讯里毫未说明,而他显然也没有回报给科学院知道——为什么不回报,恐怕只有他才知道。
不,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我立时联络露丝家,如果她的父亲的账号还在,那么欧阳的通讯应该也在。
“怎么又是你啊?”深褐色眼睛的露丝,在屏幕背后蹙着眉毛,“又有什么事吗?”
自上回她救了我后,我发现这位小姐脾气虽然不好,但也不是完全无法相处,有时亲和力甚至让人惊讶——当然此刻又是另一回事,此刻她穿着一件薄内衣,乳沟和肚脐若隐若现,让我不方便说话。
“有什么事你说吧。”她叹道。
我停顿了一会儿,说:“你最近有林顿的消息吗?”
她睁大眼睛,说:“没啊,你不是说林顿他……他失踪了吗?”
她的姿容虽然略显夸张,但却不像在说谎,看来林顿并没有联系她。
“怎么,你有他消息了?”
“不,我只是问问。”林顿的事不宜对任何人说,不过她的语气好像也不着急。我换个话题道,“你还记得我向你要过欧阳的通讯,你寄给我的,是欧阳的所有通讯吗?”
她仍旧睁大眼睛。“当然,难不成我还会隐藏什么?全都寄给你啦。”
我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其他账号里,还有没有欧阳的通讯——譬如你父亲的账号?”
她一愕,慢慢挑起眉毛。“你是说……”
“欧阳似乎有信寄给你父亲——他们是师徒关系对吧,你能不能帮我查查?”
“是吗?”露丝显得十分惊讶,“他寄信给我父亲,但我父亲去年——噢,对了,恐怕没人通知他。”
屏幕背后走过来一名精壮的男人,满脸胡楂,穿着一件短裤,搂她一把,问道:“这谁啊?”
露丝扭腰避开,推了男人一把,说:“别来打扰我说话,还不去洗个澡。”
这一幕让我看呆了。
男人狰狞笑着,用髭胡磨蹭露丝脸颊,又捏了露丝胸部一把,这才走开。
露丝脸有点绯红,飞快瞄我一眼,说道:“你要查我父亲账号?可以,我有他账号三年的继承权。”
我怔然反应不过来。
她掩嘴微笑,狂放地拨撩一头卷发。“你该不会吃醋吧?怎么,你们也会吃醋吗?”
我这才发现我完全不懂这个女人,她还真是个怪人。
片刻后她才抿嘴说:“巧咪,帮我登入法兰的账号,我要查他这一年来从欧阳那收到的通讯。”
同样一面屏幕,浮现在我屏幕的影像之上,一批表列在屏幕中闪晃,几秒后,没找到任何资料。
露丝在空荡荡的列表中皱眉。“没有,没有欧阳的通讯。”她缄默了一会儿,说,“不论是影像或声讯或文字,都一块儿找找。”
画面又闪晃一阵,仍然没找出结果。
露丝摊手说:“你都看到啦,没有。”
我的心沉了下来,欧阳明明说他寄了通讯给鲍亚士,还一再强调其重要性,他绝不可能记错,难道这封信没有送到?
“哎,难道——”露丝拍打大腿,说,“巧咪,查一查登入记录,最近是否有人登入过这个账号?”
画面无声卷动着,不期然亮起一排黄澄澄的登入记录,几乎每隔一两个星期,就有人登陆进去,待了数分钟才离开。
露丝愕然老半天,旋即怒道:“是林顿!是他偷进入账号的,这些日期都是他——他,他到底想干吗啊,可恶!”
我懂了,是林顿删除了欧阳的通讯,但为什么呢?他经常登入账号,显然不是一时冲动,他在监视露丝吗?
车子就快到市民广场了,我安慰露丝几句,切断通讯,从E30节点上脱离系统。
首都议会即将改选,不但共和派想继续执政,身为反对势力的专政派,也渴望拿下多数议会,遂行他们扩权的主张。此刻广场上聚集了许多人,从高空看,实在看不出他们是支持哪一方,但不管支持哪一方,热烈的程度毫无分别。
林顿很聪明,选在这个场合约我碰头,一旦发觉不对,随时能混进人群躲开,就像上回一样。
整件事林顿绝对是个关键人物,从离子云的谎报,到他家被机器兵炸毁,再到他入侵露丝家的系统,在在显示他并不单纯——所长说他是副院长的学生,也不知副院长是否知道他做的事。
如果说他隐匿离子云,是为了感情因素,那又为什么要删除鲍亚士的邮箱?如果是感情因素,那么他删除的该是露丝的邮箱才对。
难道他别有企图?
磁浮车缓缓降落在直立式大楼的停车场,我刷卡走出大楼。四周步道上挤满了人,有男有女,举着许多电子牌告往前行进。这批队伍是共和派的支持者,牌告上写着“共和永续”、“议会改选”等政治性口号,气氛还算平和。
我朝市民广场的方向走,人群越聚越多,广场上静坐着无数共和派的拥趸,在聆听前方人的演讲。
我扫视议会大楼,想找寻林顿是否藏在某处。
广场外突然走来一批人,喝了不少酒,对广场上的人大声咆哮,广场上的人静默了几秒,有几名巡警上前拦阻。
那批人似乎是专政派人马,一个个喝得烂醉,挣开警察,朝广场扔进几只酒瓶。这一下广场上的人都坐不住了,有名女性被酒瓶打伤,几个男人冲出去,与那批人扭打起来。
醉汉似乎预谋好了,从隔壁街又冲出几批人,有人拿棍子,有人拿酒瓶,与广场上的共和派发生混战。
整个市民广场都乱了,许多人加入战局,更多人则是惊惶地往其他地方跑。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按原计划,到大楼阶梯上等人。突然广场外“轰”的一声,有个爆裂物炸开,一团火球将几人卷了进去,看得所有人呆住。
广场上大乱,人们连忙往街外跑,架也不打了,就怕火球波及自己。火球中有人惨叫,橘红色火焰包裹住那人,不断在地上滚动。
连巡警们都看呆了,全站在原地发愣,我脱下外套,冲上去想帮忙灭火,火势太大,我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不断发出嘶号,是我记忆里从未听过的嘶号,好一会儿才有人从巡逻车上拿出一只钢瓶,朝那人猛喷化学烟剂,瞬间扑灭火势。
我们站在那人前方,看着那人可怕的烧伤。那人一动不动地趴着,皮肤几乎碳化了,显然已经死亡。他烧焦的背影,让我忽然有一丝不安。我用外套扶起他,露出他的正面。
虽然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但他脸部的特征仍很明显,是我熟悉的人——林顿。
林顿死亡两天了,死因当然是烧灼,但为什么会发生爆炸,目前仍没有答案。
我向巡警调阅当时的侧录画面,可惜当时人太多,根本没法看出什么。那场爆炸仿佛就这么发生了,几名遭受波及的群众,对当时印象也不深刻,只记得似乎有人靠近,跟着就发生爆炸。
那人在影像中露出一片压低的帽檐——会是他吗,那个机器兵?
倘若真是他,他之前爆破了林顿家,这次又爆破了林顿,是否达成目的了?
案情陷入胶着,林顿和副院长先后失踪,前者又被火烧死。科学院的恐吓通讯仍没有来源,欧阳的通讯又被删除了,而删除者就是林顿。
那个机器兵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又是谁派他来的?
办公桌上有两张飞往天狼星的船票,是林顿夹袋中的遗物,薄薄两张条卡,反而没被火烧毁——林顿准备离开了,另一张是为谁准备的,是露丝吗?
恐怕已经没人能回答。
局长匆匆走进我的办公室,什么话都没说,调出系统打开屏幕。
我站起来说:“局长——”
局长肥大的手摇了摇,要我别做声。
他点进首都新闻台的画面,说:“你看!”
画面里是一群人,在一个场馆里聚会,人数起码接近一万。场馆内侧是一面舞台,舞台上站着五六个人,最中间那个,长得颀长挺拔,十分会修饰外表,一对澄明的眼,极富感性魅力。
全万星市恐怕没人不知道他,他是专政派的首脑,也是争夺下届议长宝座呼声最高的乔纳森布迪厄。
布迪厄身边站着几个人,似乎都是专政派精英,看到其中一名俊朗的老者,我差点没惊叫出来——是科学院的副院长洛赫先生!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局长也是百思不解。“这是布迪厄竞选总部的造势大会,现场直播。”
这真奇怪。洛赫不但出现了,还跑到布迪厄的场子中露面,他不是共和派的死忠支持者吗?
群众们欢呼一阵后,布迪厄说话了:“万星闪耀!同志们,我布迪厄衷心感谢你们能来。”他的声调和语气,就好像一名未来领袖在向群众说话,可他的神态却又那么可亲,十分迥异于常人。
“这一刻终于就要到了,一周后的大选,我们一定能取得胜利,而且是压倒性的胜利——改革议会,强化机能,埋葬那早就该埋葬的共和政体!”
群众们呐喊,仿佛比布迪厄还等不及那天到来,他们喊声之大,有一度让会场听不到其他声音,直到布迪厄举起手,众人的声音才渐渐稍歇。
他们简直把他当神一样在崇拜。
“有件事我特别高兴,”布迪厄揽住一旁的副院长,“这位先生,是星盟科学院的副院长,本城著名的绅士,洛赫伍德先生!洛赫先生之前一直支持共和政体,但在我和他恳谈后,他终于了解到我们的苦心,进而更同意我们,加入我们的竞选阵营——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洛赫加入!”
现场许多人认识洛赫,但大多都只听过他的名字,直到此刻才晓得是他,听布迪厄一说,全都欢呼叫好起来。
副院长与布迪厄用力相拥,画面只怕早已传送到每一片首都的屏幕,不但极大拉抬专政派的声势,更严重挫败了共和派。
他不是现任议长的好友吗,怎么会突然倒戈?
副院长激动得说不出话,连眼眶都泛着泪,似乎是真心感动,一股温馨传遍全场,许多支持者都哭了出来。
好奇怪!
舞台后方打出突兀的赞助商广告,一只大大的卡玛酒樽,装满血红色佳酿。
布迪厄莞尔说:“又到了中场休息时间,会场备有我们特别为大家准备的酒精饮料,以及非酒精饮料,欢迎大家取用——不过我想应该没人会碰非酒精的那部分吧?”
所有人大笑,挤到装满红色酒瓶的大木箱边,取出美酒畅饮。有人过于着急,差点和别的人吵起来。
布迪厄微笑看着台下,几名侍者捧来酒杯,让台上人都拿了一杯,“敬精英专政!”几个人酒杯轻触一下。
“敬布迪厄!敬精英专政!”舞台上下一块高喊,所有人跟着呐喊,连副院长都无比诚挚地举杯喊起来。
“敬布迪厄!敬精英专政!”
“JK,你有一则通讯。”
夜深人静,我仍然坐在办公室里发呆,系统传来提醒,我心中奇怪,这么晚了谁还会来通讯。
我调出那一则通讯后,倍感震惊——那是一则预录通讯,寄出人是林顿,两天前在广场上被活活烧死的那人!
我连忙播放这则通讯。
林顿仍是一副紧张模样,蜷缩在小空间中,他的脸上除了紧张,更带了一点哀愁。“JK先生,如果你收到这则通讯,就代表我已失去自由,或者……或者是发生了不幸,那是我最不愿见到的情况。”
我的眉尾抽搐一下。
“我若发生不幸,肯定是专政派下的毒手,甚至是布迪厄等人亲自下的命令!我不确定,但八成和他脱不了关系!”他恨恨地咬着牙齿,“还有他,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阴谋者,这件事背后的一切,都是他的策划——欧阳的事,科学院里的事,一切都和他有关!”
我没法和他互动,只能静静听着,焦急地静静听着。
“我知道你在调查这件事,我不信任警备局,只能和你说。我想你也该猜到了,我本来是他们的一员,‘三美神号’陷入离子云风暴,就是我隐匿的消息。但,但我真的——唉,这是报应,是我自作自受。”
他沮丧地看着地板,深吸一口气,说:“我错了,我不该受他们蛊惑,他们不顾一切在找我,是我自作自受,我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
就如同任一出阴谋戏码一般,林顿被专政派用无法抗拒的报偿收买,在科学院监视一切。和他接洽的那个人,对他极其熟悉,可是他却从未亲眼见过那人一面,所有交流都很隐蔽。而他的最主要任务,就是监视每个与欧阳有来往的人,盯紧他们与欧阳的通讯。
其中当然也包括露丝。
“我发现我真的爱上她了。”林顿小声说,“我已经买好船票,等和你说完话后,我会立刻带她离开,逃到一个没有专政或共和派的地方。”
看着他温情的眼睛,我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同情,他说他被专政派收买,但专政派为何要收买他,又为何要监视欧阳的通讯?
“本来我也很懵懂,但在看了欧阳的所有通讯后,我终于了解,布迪厄家族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他们的策划,我在这儿无法多提,一切等见到你我自然会说,我若来不了,你看我附上的欧阳那则最关键通讯,和里头的一份文件,自然就会知晓。”
他说的通讯及文件,都已用附加形式包括在这则通讯里。紧接着,他缄默了好久,才说:“我……我真的对他们感到抱歉。”
说完,通讯就此结束。
他被人收买,昧着良心陷害“三美神号”的所有成员,如今也已经死了。
人的生命如此无凭。
我倒在椅背上静默一会儿,调出附件里的通讯。
通讯是寄给欧阳的恩师鲍亚士的——
“你不会相信的,法兰!”欧阳表情很激动,“还记得我们当年那个‘群体盲信理论’吗?一群人在特定情境下,会对特定的少数对象产生盲目的信赖感与崇拜,不惜牺牲一切去依附,你说这是宗教上的集体潜意识,但我在这颗星球上,找到了新解!”
他羸弱的身体,迸发出无比热情。“这颗星球M527,有个名叫‘窟佬’的神灵,平常处于冬眠状态,每隔三五年才会苏醒一次,每一次苏醒,都会分泌出大量像鲜血一般的体液。这些体液在星球上非常宝贵,只在节庆时才被星球人饮用,他们每次饮用,就会对窟佬更加盲信,奉献出一切能延续窟佬生命的需求——我猜这就是他们的文明始终都无法有更多进步的主要原因!他们认为窟佬是最伟大的生命,在窟佬苏醒时,任何事都会向窟佬请教,但窟佬是不可能和他们沟通的。所以我强烈怀疑,这只是他们的自我催眠。窟佬不是神灵,而是一种奇特的寄生物的母体!”
寄生物母体,什么意思?
“我们在他们的神殿里找到一截窟佬的残存触须,里头有大量菌种,这类菌种有寄生性,会寄生在生物的脑部,而这颗星球上的大多数人,脑部都有寄生物,人越狂热,寄生物的数量也越多。我想窟佬之所以那么受人崇拜,全是因为这些寄生物在他们脑部发挥作用——就好像子虫服从母虫那般!”
他在通讯中插入一段剪辑,一块放得极大的活体组织,有点像脑叶切片,微血管有许多半透明的小虫游来游去,生着好多双伪足,攀附在脑叶上。
他轻噫道:“取得这些切片时,希罗和凯恩都受了点伤,不过他们立即消毒了,应该没事才对。”
“这就是那些寄生物,来自于窟佬母体。”他指着切片画面,“这种寄生物若不是能刺激人的腺体,就是能分泌出某种化学物,诱导人的思维。法兰,你想想,如果有大批人都感染这类菌种,则他们对母体的崇拜,与我们所知的宗教崇拜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啊!这颗星球正在发生大规模战争,因为窟佬失踪,使人们失去信仰,集体发疯了——他们说窟佬是在两年多前失踪的,而那时天上也来了一批像我们这样的人,你说是不是很怪?”
他的表情渐渐谨慎起来。“我们都是无政府主义的信徒,万星市的纷扰,全都与我们无关。但洛赫派我来这里,分明有很不单纯的私人目的,你想两年前的那批人,也是从星盟来的吗?法兰,请你帮我找找,找找首都物资局里的科学探勘记录,如果星盟真有探勘,一定会依法留下记录,尤其是非学术性的探勘记录。法兰,我不想惹麻烦,只能请你帮我这个忙,你调查时千万要小心,我可不想因此造成你的困扰,谢谢你了法兰,拜托——
“噢对,我这趟回去后,就会和露丝求婚,我向你保证我会一辈子珍惜她,我是真心爱她……我也爱你,法兰。”欧阳结束通话前,露出腼腆的微笑。
我望着屏幕上带着笑靥的他渐次消逝,仍无法从冲击中恢复。欧阳的陈述,出人意表的地方太多啦——什么窟佬母体,什么寄生物,先别说这些假设能否成立,就算成立,和林顿说的阴谋又有什么关系?
我百思不得其解,又调出通讯中附的那份文件。
穿方格纹西装的老者,从磁浮车中下来,走到家门口后,开门进到家里。
深秋的夜晚,建筑物亮起幽静灯光,那是一种很温暖的鹅黄色灯光。我跟踪老者有一段时间了,没见他有什么异状,也没和人碰过面。我小心来到门口,让门口的感应器照到我。
房屋响起了门铃,一会儿后房门打开,露出一张十分错愕的脸。
我对老者笑说:“荣恩所长,请问能让我进去吗,我有一些事想和您说。”
探勘所的荣恩所长,迟疑几秒,笑道:“当然可以。”
我们进到客厅,他请我坐了下来,但我没有坐下。
他问:“怎么,案情有进展了吗?”
“有了很大的进展。”
他扬起稀疏的短眉毛。“噢,你去问过洛赫了吗,他怎么说?”
“我没有问副院长,我来是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他没说话,狐疑地往沙发上坐下。
“所长,记得我曾经在您的办公桌上,见到您孙女的照片,她是在一年半前发生的不幸,是吗?请问是什么样的不幸?”
我的单刀直入,似乎令他感到不快,他皱起眉毛,说:“你问这个干吗?”
我缄默。
他看了我一会儿,摇着比例过大的脑袋。“真是搞不懂你。我孙女她……她……唉,她那时和父母在仙后座度假,遇到勃艮人空袭,来不及撤退,就被……被……”
他的眼眶泛起红色。
我很快又问:“是在哪颗星球?M493-3号星球对吗?”
“你——”他似乎感到很惊讶。
“所长您知道吗,我们向通讯局追查科学院的恐吓通讯,一层一层地往前回溯,发现正是来自M493-3号星球。”
“真的?”
“您应该看得出来,我已经调查过整件事了,所以,请问您是否有话想对我说?”我心中有一丝期盼,对于这位老人,我始终都没有恶感。
所长失笑道:“我有话要说?明明是你来找我的,我哪有什么话要说?”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平静道:“所长,您就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包括恐吓科学院,也包括对付林顿,对付副所长,这些都是您的策划。”
他明显震动了一下,旋即压抑住,怒道:“JK,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他这反应虽不能说做贼心虚,但我明白他狡猾的心防有了一丝动摇,他气急败坏站起来,“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都是我的策划!我干吗要策划这些事?!”
“因为你不想欧阳回来,或者说‘你们’不想欧阳回来,所以做了策划。”我朝房子扫了一眼,这是一间宽敞中带着雅趣的房屋,屋子挑高很高,是一种楼中楼格局。在客厅角落的墙上,挂着一幅小女孩的电子相框,“您和布迪厄议员结盟,联手对付共和派,而副院长也是你们的目标之一。”
“你……你……你胡说!什么叫我和布迪厄结盟,我为什么要和布迪厄结盟,我又不是专政派的人!”
“因为您的孙女。”我走到相框前方,望着相框里那张稚嫩的脸,“勃艮人偷袭仙后座,星球上的驻军一直都在等待命令,没有立即撤退,而首都的议会成员却忙于政争,始终无法做出决议,导致星球上许多居民枉死。你恨透了议会,更恨透了共和政体,因而和专政派的领袖结盟。”
他仿佛被这话重击了一下,腰部整个弯了,他扶着沙发,说:“你……你怎么……”他顿了顿,点头承认,“没错,我的小孙女丽莎的确是因为不及撤军而死,令我痛苦万分。但,但你凭什么说我与布迪厄结盟?还说我对付副院长?你难道没看到他是自愿加入布迪厄的阵营吗?我也十分惊讶啊!”
他终于说到重点了。“副院长的确是自愿加入,但这个自愿其实是强迫。”我定睛望着他,“你们绑走副院长,进而控制了他,令他不得不盲从你们的命令。”
“嘿,哪有这种事啊!他明明好好的,我们怎能控制他!”所长高声怒笑。
“因为窟佬。你们得到了窟佬,也得到控驭人心的方法。”
他的笑声戛然中断。
“欧阳几乎发现这个秘密,你们不想他回来,因此买通林顿陷害他。”我不容他狡辩,抢着说,“在欧阳寄给他恩师的讯息当中,点出窟佬这种生命体的秘密——那是一种能驱使人屈服的寄生母体,而它的分泌物,亦即那些寄生菌种,连同母体被你们运到这颗星球,遂行你们的阴谋。你们是怎么让菌种进入副院长体内的?是饮水吗,还是空气加湿器,或者是——卡玛红酒?”
所长猛然一颤,望着桌上一瓶红色玻璃瓶子,容量还剩二分之一的高级酒瓶。
我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份文件,有好几页,都是轻薄的胶质电子纸。“林顿被你们收买,反而成为最清楚你们秘密的人,这份探勘文件,是他在首都资料局找到的文件,也就是布迪厄家族的商业探勘报告。”我将文件扔到桌上,“叮”的一声,撞到卡玛酒瓶一下,“布迪厄家族不知从哪得来消息,要在仙后座M52星域找寻可开发的稀土,向开发局申请探勘,目的就订在欧阳的星球附近。他们意外发现窟佬,将窟佬捕捉回来,推出了大受人们欢迎的卡玛酒系列,结合布迪厄的广告,驱使人们非理性地支持……副院长对此事肯定有怀疑,才会授意欧阳去那处调查。”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所长渐渐宁定了情绪,斜睨我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
“议会再过两天就要改选了,有些事必须解决。”我轻轻拉起左腕袖口,“你们买通局里的诊疗员,偷改我的腕表,我和林顿的密会才会被泄漏——但您知道吗,林顿其实没死,他在医院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啦。”
所长脸色本就苍白,这消息更像唧筒一般抽干他的血液,连鹅黄色灯光都帮不了他。他猛退半步,差点踩到自己脚后跟,踉跄一下。半天后,他又愤怒又鄙夷地看着我,怒道:“JK,你真下流,你是个最下流的破铜烂铁,你想干什么,设下圈套想套我的话?想都别想!你立刻给我滚出去!系统——”他大概是想呼叫首都巡警。
“慢着!”我拦住他说,“没错,我承认我设了陷阱,但却不是你想的那个。”他一愣,报警的动作放缓下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说了那么多关于窟佬的事,你却连问也没问我一句窟佬是什么,好像你早就知道似的?”
他停顿几秒,蔑笑说:“那有什么好奇怪,欧阳回报给探勘所的讯息里,早就提到过啦——窟佬就是那颗星球上的神灵,也是你说的那什么寄生怪物。”
“您是说,您亲耳听欧阳提过窟佬,您没记错?”我慎重无比地问。
他惊疑不定地瞅我一眼,强撑说:“当然是欧阳说的,不然我哪会知道!”
我私下暗击了手心一下,说:“欧阳从没对科学院的人提过窟佬,我已经秘密询问过好几名探勘所成员,这些人也是一直与欧阳联系的人——他们从未听过窟佬,也不知道窟佬是什么。欧阳是一个十分慎重的学者,慎重到吹毛求疵的地步,他从未对科学院使用过窟佬这个词汇,那是因为他当时还未全盘破译M527星球语言的缘故,对一切都有保留。反倒是对自己的亲人,就没有这一层顾虑——然而您又是在什么地方读到这些通讯呢?”
所长那张皱皮脸怔愣好久,勃然大怒,抄起桌上的酒瓶砸过来。我横臂格开酒瓶,鲜红色佳酿在我大衣上溅开,酒瓶哐啷落在地毯上。
“该死的家伙,你还不快点出来!”他高声吼叫。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楼中楼上,有一条黑影从二楼回廊跃了下来,双脚在地上发出噗通一声。那人穿一件迷彩军服,戴着迷彩军帽,落地后将帽檐向外一撇,锐目厉瞪我——
是那名机器兵!
机器兵将手臂打横,横在我和所长之间。荣恩所长见到他,怒气全都爆发开,在他背上捶一拳,说:“我早叫你解决他,你总不听,看,这下事情全搞砸啦!”
对方晃都不晃一下,反倒所长的拳头似乎挺疼,哀叫捂手,又踹了机器兵一脚。
机器兵没看他一眼,暗绿色眼球紧盯我,我把手移到腰间,他作势假扑一下,不让我妄动。
我们两方都没再动作。
所长松了一口气,往玄关迈走,说:“这里就交给你啦,布迪厄先生还有事要我做,我先走啦——记得,别把我的房子弄坏。”
他有了机器兵保护,什么都不怕了,连和布迪厄的结盟都不再隐瞒。我喝道:“你别想逃,我来之前已经联络过局里,他们随时会到!”
“哈,哈哈!”所长笑得很虚矫,指着我说,“来了又怎么样,到那时你早报废啦,你私自闯进我的房子,早已违背法律,报废也是你自找的——再说,等布迪厄掌权后,调查局又能拿我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听命!”
他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又笑道:“告诉你吧,我马上要去科学院,把窟佬的分泌物加入公用饮水中,等到明天,整个科学院都是我们的热情同志啦,哈哈!”
我倒抽一口凉气,暗想他这一手真狠,倘若他们不顾一切,在万星市的大众饮水中也这么做,首都就真的完了。“我不会让你得逞!”我往他逼进一步。
机器兵也移动一步,拦在我和所长之间。
所长大笑。“臭家伙,快点对付他,我要去完成布迪厄的交付啦。”
忽然,机器兵一把抓住他瘦小的手臂,冷冷说:“荣恩,布迪厄给我的命令,好像跟你说的不大一样。”
“你……你说什么?”
“布迪厄先生说,一名发了狂的调查员谋杀科学院的主管,在选前是一道非常有震撼力的消息。”
“什……”
“你还听不懂吗,聪明的所长?”机器兵的手渐渐缩紧,“布迪厄先生要你死!”
所长痛叫,手臂发出喀啦怪声,他拼命挣扎说:“你胡说八道!布迪厄不可能这么做,快放开我!”
机器兵闪电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一点一点地抬离地面。
“住手!”我冲上去拦阻,机器兵另一只手,像个大型吊臂朝我扫来,扫在我右肩膀上,反震力将我撞了回去。
所长被他高高举起,两只眼睛翻白。
“住手,你快掐死他啦!”我叫。
机器兵哈哈大笑,眼球里的绿芒沿顺时钟方向疾转,仿佛拥有无穷能量。“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他说,“上一次在林顿家,后来在市民广场,我其实都能杀了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
在林顿家他没杀我,我也感到不可思议,想不透其中缘故,而在市民广场——肯定是林顿被烧死的那次,果然他也在场中,但,他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你和我一样啊,我们都是机器人嘛,哈!”他的手终于放松,荣恩所长噗通跌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一下。
我跑到荣恩身边,摸他脖子,检查他的心跳,叫道:“你杀了他啦!”
“不过是一个人类罢啦,何必那么紧张。”他望着自己的手,轻合金亮面在鹅黄色灯光下,无比璀璨,“我喜欢这双手,也喜欢这副身体,比从前的我强大得多,也耐命得多。”
他在说什么啊,什么从前的他?
他蔑笑说:“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是活脑殖入型的机器兵。”
我惊叫:“怎么可能,这是联盟明令禁止的啊!”
活脑殖入型机器兵,是将活人的大脑殖入机器躯干,让机器拥有人类的智能与反应,同时兼具机器的强壮骨骼,将战力极大化。然而殖入活人大脑,人当然不能活了,简直和谋杀没什么两样,在经过残忍的死刑犯测试后,军事局在舆论压力下停止研究——难道这项研究并未终止?
他格格欢笑起来。“你是不会懂的,在战争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并非毫无感慨,用手抚摸脸庞,抚摸那钢铁一般的硬皮,“前线早已经是地狱啦,这种做法又怎么样?反正一样是死,这种做法又怎么样?”他的手指一根根握紧,笑道,“想不想跟我合作?”
什么?
他厉叫说:“这个由人类所主导的世界,难道你一点都不痛恨?一群弱得连蚂蚁都不如的人类,叫你生你就生,叫你死你就死,难道你一点都不痛恨?”
我呆了,我是否痛恨人类?
是的,我是一个机器人,虽然是人类制造,但老实说,人类对我很少有友善的时候。许多人对机器人无比冷漠,甚至充满了敌意,歧视无时无刻都在发生,但,我是否痛恨人类?
“想起来了吧,不用说我也能猜到人类是怎么对你。”他挺直腰杆,说,“我们明明比人类强悍,为什么要受他们统御?你一定会说基础程式就是这样设定——放心,我知道怎么更改设定,只要你想,我随时能帮你改,在战场上可不需要这些鬼设定!”
更改设定……机器人三法则?
“我早就想过啦,只要你肯帮我,我们就能一个一个把万星市里的机器人吸收过来,布迪厄忙着控制人类,一定没想到我在背后早就统一机器人啦,哈!”他对布迪厄的恶感颇深,“就是这个家伙害我变成机器人的,他买通军事局的人,将前线的士兵改造,而我就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个。他利用我,要我在万星市制造爆炸,在幼童饮水中散播传染病,伪装成勃艮人入侵的假象——好,我让他利用,但我总该拿些应有的回报吧?”
“你从头到尾都知道他的计划?”
“他怎么可能告诉我,但我慢慢也摸清了。好,就让他利用窟佬控制全人类吧,我只要能控制他,就是这个星球的主人啦!”他厉瞪我一眼,说,“你到底要不要加入我?!”
我脑内的逻辑一片混乱,隐隐约约,竟觉得这个计划十分迷人。
他阴侧侧地说:“成为未来的霸主,和成为毫无价值的破铜烂铁,两者之外你没得选择。”
我呆看躺在地上的荣恩,发现他浑浊的眼球,始终都盯着墙壁,墙壁上有一张他孙女的相框,还有一张他们的全家福相框——两名看来是他儿辈的男女,依偎在他身旁。
那是一幅再也无法重现的画面。
我缓缓直起身,又缓缓说:“我还不确定你的话是真是假,但你杀了人,我必须逮捕你。”
机器兵愕然,随即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嘶锐极了。“你一定是疯啦,没想到机器人也有疯子,你以为你斗得过我?我是战斗型机器兵哪!”他猛扑过来,一拳击中我小腹,我感到小腹上的钢板似乎凹陷进去,强大的冲击力,撞得我跌倒在沙发上。
他一边詈骂,一边起脚踹过来。“你一定是疯啦,以为你斗得过我!”我侧身躲开,沙发被他踹出一个大洞。
他的脚卡在沙发里,我扑上去勒住他的脖子,紧紧掐住。
他失去平衡,带我一起跌在地毯上,拼命地爬起来,双手由背后反抓住我,将我扛举过头。“你以为你斗得过我!”他怒吼着把我摔出去。
我摔在墙壁上,视觉辨识单元好半天都对不正焦,就见他将左小指整根拔起,狰狞说:“臭机器人,你比人类还讨厌,你就和荣恩一块儿燃烧吧!”
我从没想过,机器人的脸孔也能像他那么狰狞。
他的动作忽然停止,眼球瞪着自己的眉心,嘴巴越张越大,他叫说:“噢,该死!你们……你们竟敢在我脑壳装了……不!”就听“砰”一声,他眼球周遭喷出电花,浓烟和浊黄色的油液飞溅出来,撼得他轰然倒地。
我从地毯上爬起来,茫然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焦黑了大半的脑袋。
他似乎仍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绿眼珠挂在眼眶之外,瞳孔明暗互闪。“该死……你们这些该死的……我……我才是最后……最后的……”
轰!
他的眼眶深处又爆炸一下,中断了他的呢喃。
他……就这样“死”了?
两天后的大选,布迪厄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专政派成为议会中的多数,一场政治大风暴,转眼即到。
我的调查结论,最终还是没能改变什么。
几天后局长找我过去,说我即将被调到前线,支援我军与勃艮人的战争。
他说那是议会直接下的命令。
在舰队启航当天,我独自坐上磁浮专列来到空港,空港中的大屏幕里,布迪厄正在发表演说。所有人都痴痴看着,看着他那副温文气度,散发着一股妖异的魅力。
我前方的夫妇,带女儿站在履带通道上,女孩的手摸着履带把手,对世界充满好奇。
空港一辆载重车,扛起大箱重物,驾驶仿佛也在看大屏幕,车子撞到载客用履带,巨大的木箱掉下来。
“小心!”
我上前拖住木箱,将木箱用力推回载重架,女孩的父母惊骇地看着我,拉着女孩快走几步,把我当成了怪物。
小女孩边走边回头,对我羞怯地笑。
我渐渐有股奇怪的失重感,仿佛人类遭受打击,从内在开始崩溃。
背后有人笑说:“力气很大啊,哪个单位的?”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军人,阶级章上居然有两颗银星,那张骨骼粗厚的脸,有一对十分明亮的眼珠。
“是个机器兵呢。”背后的佐贰官,看了一眼我的名牌。
我想起那是谁了。一头齐刷刷的短发,嘴角夸张的仁丹胡须——是前线统合作战部的瓦邦中将,八角星堡创建者,星盟的传奇人物!
两个人笔直走过来,越过我时,瓦邦中将对我扬起嘴角。“做得不错,等到了前线美神星后,来我的司令部报到。”
我目送他们走远,在踏入船舰之前,布迪厄仍在屏幕里叨叨不休,他说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都会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是啊,一个崭新的人生。
谁说不是呢?
《窟佬疑案》创作感言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高普,继稍早的《西巴斯贝之恋》后,这是我在《推理》杂志刊登的第二篇作品,故事类型与前者相似,都是结合了科幻元素的推理小品。
说是小品并非自谦,这篇故事不是以核心谜团做出发点,旨趣也并非聚焦在解谜上,当初写这篇故事时,我最在意的反而是那个架空世界。
一个好故事在人物、剧情以及环境设定上,大概都有一定要求,如果更文学一点,可能在主题和寓意上都必须要着墨。
谜团也是故事元素之一,尤其在推理小说中,更是量测成就高低的公用度量衡。
许多作者能构建复杂的谜团,这点我经常很羡慕,但把故事说好才是我的首要追求。
我不敢说这篇作品能符合上述标准,但我会持续这么去做,无论是科幻推理,或各种别的类型,我都会先求有个好故事,再求其他诸项。
《窟佬疑案》的设定是在远未来,一个叫万星联盟的外星文明之中,主角是星盟首府的调查局探员,受命调查一桩科学院疑案。
万星联盟这个设定,我有几个短篇都用上了。故事的发生地天南地北,主角也各不相同,其中一篇甚至发生在古地球的东方,但都属于这个联盟没错。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有趣的设计,让不同作品间彼此有联系,结束一个故事后,在远方淡淡地提及它,熟悉它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这篇《窟佬疑案》,结尾是属于开放式的,我有想过让它继续发展下去,讲述主角抵达前线三美神星之后,与强敌作战,并发掘外星古文明的种种事迹。
我甚至考虑将之改编为漫画脚本(我的个人兴趣),主角的外型会变得更年轻帅气,搭配萌系的女主角,以招揽更多阅读群众。
以上是个小玩笑,事实上我手边正要写的东西仍有许多,有一部历史架空(加推理)的幻想小说,还有某个武侠系列的第三本续作,大概都会占用掉我好一段时间。
所以年轻帅气的JK探员,就请您再等一等吧。
高普 于桃园自宅电脑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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