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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凄凉的锁》作者:鸡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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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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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4-12-30 17:22: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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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岁月如歌 于 2014-12-30 17:24 编辑

      好久没有回来了,这里的山水田园依旧是那个样子。只是冬天的气息更让这里增添了一丝苍凉。寒风毫不谦让地从我脸边划过,似乎在向我这个“打扰者”提出抗议。
      这里是冰岸村,一个离大城市不远的小村庄。我这次回来是要参加姐姐的婚礼。姐姐从小住在村里,而我在十六岁那年就被送到大城市念书。读书期间,虽也有过回乡的念头,但由于成绩一直不理想,始终觉得没什么脸面见家里人。如今,姐姐要出嫁了,她的婚礼我不能错过。我也正好借此机会探访一下自己的家。
      走完一条不平整的泥路,一间破旧的砖瓦房出现在眼前。正在井边打水的父亲马上认出了我,“回来啦,先进去吃午饭吧。”他面无表情地说。虽然之前通过几次电话,但父亲的样子完全不像已经数年没见到过自己的儿子。作为一个常年不回家的不孝子,父亲的冷淡我也能够理解。
      我也只淡淡地回了句“哦”,便上前推开黑漆漆的木门,走进这间斑驳的屋子。一张圆桌伫立在屋子中央,上面摆了几道简单的家常菜,热气腾腾。
      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姐姐的身影从右边的厨房钻出,手里还握着一把油腻腻的锅铲。她先是好奇地打量了我几眼,马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叫道:“是小冰回来啦!”姐姐长得很清秀,高高的个子,几缕刘海挡在额头,略显几分可爱。虽然从小在村里长大,但姐姐看上去并非那种村姑模样的土气女人。她身穿一件白色毛衣,下身的淡蓝色牛仔裤突显出两条修长的腿。
      “姐姐!”我情不自禁地投进她的怀抱,像一个撒娇的小孩。
      一阵寒暄后,我、姐姐、父亲三人围坐在桌前开始吃饭。姐姐做的菜味道就是好,它们彻底拯救了我那饥寒交迫的身体。这顿饭对我这个长期在学校食堂凑合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福音。饭桌上,父亲不大讲话,只有我和姐姐欢天喜地聊天的声音。
      “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我迫不及待地问,还夹杂着大口吞咽饭菜的声音。
      “是一个地产商的儿子。”姐姐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不紧不慢地说。
      “你喜欢人家吗?”
      “还行吧。我也没想过这么多。如果不嫁给他,他们公司会收购这个村子的地皮,然后改建成化工基地。再说了,我也确实到了出嫁的年龄了啊。”姐姐硬挤出一丝笑容说。父亲突然停止咀嚼,全身像被冻住似的呆坐在那。
      “难道你是为了村子才……”我震惊道。没想到这种在电视剧里常见的情节居然真实发生在了自己姐姐身上。
      “哎呀,也没你说的这么伟大啦。袁斌对我也确实不错……”姐姐依旧露出淡淡的笑容。
      “对方叫袁斌?”
      “不错的名字吧?”姐姐点点头。
      “嗯……你千万别勉强啊,如果不合适不如不结婚。”我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没关系的……姐姐有分寸的,你放心吧。”说完她便闷头吃起碗里的米饭。我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这时父亲吃完饭起身离开了,他走到屋外不知又在瞎忙活什么。
      “哦,对了,我们这里结婚的习俗你还记得吗?”姐姐突然转移了话题。
      “习俗?难道那个习俗现在还延续着?”
      “那当然,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我们可不能轻易废除啊。”
      我依稀还记得那个习俗:凡是和村里的女人结婚,新郎必须在婚礼前夜接受考验。所谓考验,听起来很庄重神圣,其实只是个形式化的仪式而已。只要新郎在村子南面的一间小木屋独自睡一晚,门由外用铜制挂锁锁住,到第二天早晨新郎平安无事,就算通过了考验。据说很久以前,村里有个妇人发现自己丈夫在外与别人有染,便把他杀害分尸,并将尸块埋在村子南面自家的田地里,结果这块地里的蔬菜长得特别好。于是这个故事一直流传下来,传说如果对妻子不忠的男人,就会在考验当夜得到和那个妇人的丈夫一样的下场。
      “那么那个袁斌明天晚上也必须在南边的小木屋睡一晚咯?”我疑惑地问。结果换来姐姐肯定的回答。然而这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古老的习俗,会成为接下来要发生的悲剧的装饰品。
      第二天,也就是姐姐婚礼的前一天,我见到了许多乡里乡亲的长辈,还有一些小时候一起玩的同伴。下午,大家围坐在我家门口听我讲在城里读书的种种经历,谈笑风生,气氛很融洽。这些杂七杂八的事这里就不多叙述了,直奔那个悲剧的主题。
      这天晚上,我终于见到了姐姐的准新郎。他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一张下巴布满胡楂的方脸,魁梧的身材,大冬天的却只穿一件布满褶皱的长袖衬衫,给人感觉像吃饱老酒的醉汉。姐姐难道真的喜欢他吗?夜间10点过后,他按照习俗的规定,独自走进小木屋,除了一瓶水,他不能带任何东西。村长在外关上小木屋的门后,将一把铜制挂锁扣牢门缘和门框上的两个铁扣,他推了推门,确定已经打不开。这间小木屋位于村子的最南边,只有一扇镶有紧密铁条的窗户。
      接下来要说说能打开那把铜挂锁的钥匙了。为防混淆,暂把这把钥匙命名为钥匙A。这把钥匙也有特殊的安排,它将被放置在一间值班室内。值班室是跟袁斌所待的小木屋相隔一条河的另一间屋子,它只有五平方米左右的大小,里面只是简单地放了张陈旧的折叠式躺椅。今晚村长就会待在这里值班。这间屋子也只有一扇低矮的窗,就在窗边的墙上,固定着一把巨大的扣锁。而那把钥匙A,必须被锁在这把巨扣锁上。
      根据图来说明:钥匙A和铁环之间已用钢丝紧系并焊牢,而铁环又穿进了锁扣。所以要拿走钥匙A,就必须打开这把巨扣锁。巨扣锁的钥匙要由女方家人保管,经提议这次的钥匙由我来保管,这把钥匙暂时叫它钥匙B。要强调的是,钥匙A和钥匙B均只有一把。总之,谁要进入袁斌所待的木屋,必须先从我这拿到钥匙B打开值班室的巨扣锁,再拿走钥匙A去开小木屋的铜挂锁。
      这些烦琐工作的目的是双保险作用,既防止女方徇私偷偷给男方送食物等违规品,又避免其他不相干的村民——包括村长在内去骚扰男方。看来村民们还是很严格遵守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的。
      夜渐渐深了,天空开始飘雪,气温骤然下降。幸好小木屋里准备了足够的棉被,御寒方面应该不成问题。我望着河对岸孤寂的小木屋,些许亮光从小窗挤出,开着灯睡觉更能壮胆吧。村长已经在这边的值班室点起了煤炉,他年约五十,老态龙钟的脸上透着一丝干练,浑身被厚厚的棉衣包裹着,活像一个正在执行任务的边防战士。
      “村长你辛苦了。”我一边搓手取暖一边哈着热气说。
      “没事,才一晚上而已。希望这小伙子能通过考验啊。”他刻意摆出一副忧郁的神情说。
      “不会有事的吧,难道真存在诅咒什么的?”
      “说不准哦……”丢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村长利索地关上值班室的木门,把我一个人留在屋外。我听见村长拉动插销把门反锁的声音,看来是暗示我快点回家。于是我打着伞,一路小跑赶回了家里。向姐姐和父亲报告那边的情况后,我埋头睡下。然而,身体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我想一来可能是不习惯新的睡眠环境,二来也许过于兴奋了吧。整夜,我总是时不时去摸索睡裤口袋,确认巨扣锁的钥匙一直在身上。就这样折腾到清晨的曙光闯进我的屋子,我干脆起床等着。我看了看手表,6点不到,再过1小时就要去那边开门了,也就意味着仪式的结束。
      漫长乏味的等待后,我再次看了看表,6点45分,该出门了。我披上外衣,走出自己的房间,顺势看见睡眼惺忪的父亲已经坐在了外屋。他揉了揉眼睛,表示要和我一起过去。
      雪仍然在下,我和父亲消瘦的身躯并挤在一把薄薄的黑伞下,踩着厚厚的积雪向村子南边进发。来到值班室的门口,村长和几个村民已经等在那里了。我从口袋里摸出那把黑漆漆的巨扣锁钥匙,走进狭窄的值班室,用它打开巨扣锁,拿下接有铁环的挂锁钥匙。这把冰凉的铜钥匙透着丝丝寒光。我把它递给村长,村长却叫我拿着,表示等会儿由我来开小木屋的锁。接下来我们一行要赶往河对面的小木屋,众人沿着苍凉的河岸走着。雪下得更大了,河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我倒挺想从冰面上直接穿过河去,但又怕滑倒受伤,还是放弃了此念头。
      绕过河岸,淡黄色小木屋越加清晰地呈现在面前。凛冽的寒风把屋子吹得嘎吱作响,好似隐藏在深处的不明怪物在咬牙切齿。“小冰,你拿钥匙开门吧。”走在我前面的村长回过头对我说。我应了一声,加快步伐来到小木屋的门前,挂锁依旧好好地守护着这间屋子。我把手中的钥匙插入锁孔,旋转,只听咔嚓一响,锁被打开了。拿下这把挂锁后,我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木门。吊在屋子天花板上的灯泡依旧尽责地亮着,然而暗黄色灯光下的景象却使我望而却步。
      屋子里只简单地放了一张小床、一张方形木桌和一把椅子。床上铺着一条厚重的白色棉被,就在棉被的上面,身穿淡蓝色睡衣的袁斌的尸体呈大字形平躺着。之所以能立刻确认这是“尸体”,是因为死者的头颅已经脱离了身躯,它斜摆在颈部断面的上方,像是被怪兽的利爪使劲扭断。压在尸体底下的白色棉被大部分已被鲜血染红,墙壁和地面也散乱地分布着斑斑血迹。我一时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番屋内的情景,和之前毫无差别,只是从现在站的位置能够清晰地看见死者头颅上那张狰狞的面庞。外面的雪渐渐小了,但现在却感觉比之前更冷了……门外的众人纷纷乱了手脚,父亲和村长刚想冲进屋来,我立刻阻止道:“不要进来,不要破坏现场。”这是我敏锐的职业嗅觉作出的第一反应——没错,我是一名警察。
      在一年前我就从警校毕业,分配到附近的分局工作,而这里的冰岸村,正是我们分局管辖的范围。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放心地让我保管钥匙的原因,在这个世界,穿制服的人确实能给人一种威慑感和安全感。
      我直接打电话到分局报警。
      半个小时后,警队人马赶到现场,他们都是我的同事。我把自己从前天进村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给我们队长简述了一遍。
      “你小子真是煞星啊,一来就发生凶杀案。”队长用抱怨的口气对我说。他是个五官端正,看上去一脸正气的人。瘦小的体型也完全掩盖不了他的老练气质,年约四十的他依然像年轻人一样活力充沛、干劲十足。
      “我也不想啊……”我不满地回了句,接着把身上的两把钥匙和铜挂锁递交给他,“这件案子可不是这么简单,它有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这么说这是密室杀人?”队长接过我手中的东西,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可以这么说,那间小木屋的门整晚都是用挂锁锁着的,窗户有铁条并从里面牢牢插上了。而那把挂锁的钥匙一直都锁在对面值班室里的一个巨扣锁上,扣锁的钥匙是我保管着的,我可以保证它一刻也没离开过我的身边。那么凶手到底是怎么进入小木屋砍下袁斌的头的呢?”我一本正经地述说着这件案子最大的疑点。这时我的脑际不禁蹦出那个村里的恐怖传说,现在的场景简直和传说里描述的一模一样,难道真是诅咒?不不……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幼稚的想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有什么诅咒。一定是人搞的鬼,凶手故意模仿古老传说来杀人,那么他又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呢?不知道,没有头绪……“呵呵,我以为这种玩意儿只有推理小说里才有。”队长不屑地笑笑,“我看这也没什么难解释的,也许钥匙不止一把呢?”
      “现在看来只有这种解释了,不过……锁和钥匙都是祖宗传下来的,我从没见过第二把这种钥匙。”
      “那也可能你不知道呢?”
      正当我无言以对时,法医前来报告验尸结果:“徐队,经过我的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今天凌晨2点到3点之间,死因是直接被斧头之类的利器砍下头部,当场毙命。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另外死者死前有服用过安眠药的迹象。”
      我脑中立刻闪现出一个穿黑袍、戴骷髅面具的冷酷杀手,高举银白色斧头向袁斌砍下去的景象,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我突然感觉死亡真的离我们很近,说不定哪天我也……“瞎想什么呢?”队长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把我从无聊的幻想中唤回,“走,跟我去听听你们村长的口供。”
      我狼狈地应了一声,跟着徐队来到一旁脸色发白的村长跟前,一个同事正在耐心地询问,笔录。
      “是的,我整晚都住在值班室里,晚上都把门窗锁好的。”村长畏畏缩缩地说。
      “那你早上醒来后,门窗都完好吗?”
      “是完好的。门的插销还是好好地插着,窗也从里面扣牢了。”
      “那把大型扣锁呢?”
      “扣锁是钉在墙壁上的,没被破坏过。”村长肯定地答道。
      “晚上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嗯……”村长犹豫了一下,“我晚上睡得都很熟,不太清楚。”
      “对了,挂锁钥匙和巨扣锁的钥匙都只有一把吗?”一旁的队长插嘴道。
      “应该只有一把,至少我没看到过第二把。”村长想了一会儿回答。
      队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转身走进小木屋,我只好尾随在他后面。木桌上的一瓶水引起了徐队的注意,他命令鉴定人员带回去检验。我依稀记得这是昨晚袁斌唯一带进木屋的物品,现在却已经成为了陪伴他最后一刻的遗物。屋子的窗户在床的对面,队长来到窗前仔细端详着,窗上的插销没有被做过手脚的痕迹,它被一旁的插孔紧紧拥抱着。队长戴上白色手套,小心地拉开插销,打开窗户,一股寒风顿时迎面袭来。他拉了拉镶在窗框上的每一根铁条,纹丝不动。之后他来到门口,检查了门和门框上那两个锈迹斑斑的铁扣,没有被破坏的迹象。此刻我似乎感受到了队长心里的不悦。
      查看完狼藉的现场后,我和徐队绕过河岸,来到值班室。值班室里的躺椅依旧安静地摆在原地。“村长昨晚就睡那上面吗?”队长指着躺椅问道。
      “嗯,是的。”我点头应了一声。我能猜到队长现在肯定在想:这也太简陋了。
      队长来到门后,定睛打量着插销,突然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叫道:“快来看,这里有几道磨痕。”我凑过脸去也想一探个究竟,果然插销的下部确实有几道类似刀片刮过的小擦痕。我一下子兴奋起来,还没等边上的队长反应过来,门已经被我紧紧关上了。
      “你干吗?”队长不解地问。
      “你看,徐队。”我指着门的边缘说,“当门关上后,门与边上的墙壁还留有一丝缝隙。凶手就是利用这道缝隙,从门外伸进一把刀片,用它把插销往边上刮,这样插销就在刀片的带动下移出了插孔,门就能打开了。而凶手离开的时候,也依照同样的方法,关上门后,把插销移进插孔。因此村长早上醒来后发现插销还是插得好好的,其实凶手早已进入过这间值班室了。”
      “不错啊,有长进啊。”队长夸赞道,但马上又沉下脸来说,“那凶手进来之后干了什么呢?”抱着这个疑问他转身查看了窗户,窗台上放着一盏小巧的煤油灯。窗从里面锁住了,插销没有什么异样的痕迹。而最引起他注意的是窗旁墙壁上的那把巨扣锁。“当时挂锁钥匙就锁在这上面?”他一边摸着巨扣锁一边问。
      “对,没错。”我大声回答。接着徐队拿出我之前交给他的巨扣锁钥匙,试着开了几次锁,确认锁的功能完好。他仔细检查了四个角上固定住巨扣锁的四颗铁钉,没有被撬开过的迹象,证明锁一直是被牢牢地固定在墙面上的。我有些不放心地抓住巨扣锁用力掰,一动也不动。总之,固定在墙面上的巨扣锁,没有任何被破坏或被拆下等做过手脚的痕迹。队长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上后皱紧双眉吸了起来。我知道他在纳闷凶手到底为什么要进入值班室,既然巨扣锁没被动过手脚,那凶手进来干吗呢?
      “话说回来,村长也睡得太熟了吧,有人进来他都听不见啊?”他突然提出疑义。
      “嗯……可能凶手用什么办法先把他弄晕了吧。”我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队长没有理睬我,缭绕的烟雾从他口中不断涌出,在屋子里渐渐扩散开来。它们越来越浓烈,以致完全遮挡住了我的视线。
      下午,从技术人员的检验报告得知,小木屋里发现的水里有安眠药成分。还有值班室门外发现了某种熏香的烟灰,这种香所产生的烟能够使人昏睡。最后,检查了巨扣锁和铜挂锁的锁孔,并对其内的金属粉末进行了分析,得知这两把锁不但没被撬过,而且均未被第二把钥匙插入过。
      忙活了一天,终于可以暂时回家休息了。姐姐坐在桌旁小声啜泣着,她应该已经从父亲那了解一切了吧,此刻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对准新郎的死怀有悲痛。父亲在一旁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而我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饭后,姐姐突然说要给我洗衣服,可能是想以家务活来麻痹自己,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吧。于是我脱下了大衣里的白色衬衫交给她,正好这件衬衫也有点脏了。像姐姐这样既漂亮又贤淑的女性,谁娶到她也算是一种福分吧。我不禁为那个袁斌感到惋惜。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睡意,似乎比昨天晚上还要亢奋。我实在想不通这件离奇的案子,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凶手是怎么进入小木屋杀人的?他又为何要进入值班室?而这个凶手又是谁?关于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我想是村里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动机也很明显,说得俗一点就是保护自己的家园不被侵占。可现在的问题不是凶手的身份,即便找到了凶手,他是如何作案的也无从得知。这件案子在理论上呈现出一种完全不可能的状态,以至用现代所有的物理学定律都无法解释。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人……这个人是跟我同一届的校友。从警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偏远郊区的一个分局去了。但是刚上任的他却立马破获了那里的一起离奇案件。这件案子我也有所耳闻,一个孤独老人死在了一间门窗反锁的洋房内,最后的真相却是那么惊人。话说回来,那个案件所呈现的状况不是和现在一样吗?密室,都是该死的密室。也许我那个朋友能够帮到我,会给我一些独到的见解也说不定。说起来,他还是一个十足的推理小说迷兼密室迷,同时也是个业余的推理写手,他的笔名叫“迷案”。
      第二天一早,和姐姐、父亲打过招呼后,我离开了冰岸村。队长他们依旧驻守在那里,还要形式化地挨家挨户搜查。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借口说要出去调查一条重要线索。其实我联系了我的朋友迷案,表示想寻求他的帮助。他爽快地答应了,约我今天下午在市区的某个咖啡馆碰面。
      我先回到自己家洗了个澡,穿上姐姐给我洗好的衬衫,套上一件皮外套出了门。我叫了辆出租车直接到约好的咖啡馆。
      迷案说他坐在二楼的角落等我,于是我兴冲冲地奔上楼梯。
      “喂,这里。”迷案貌似看见了我,向我挥手喊道。果然在靠窗的一角,他的身影映入我的视野,旁边似乎还有谁在。我望了望四周,接着走向迷案的桌子,这时我注意到他边上坐着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她戴着一副小巧的眼镜,几乎整个下巴都埋进了系在脖子上的绒线围巾里,双手捂着一杯热红茶,一副很怕冷的样子。难道是迷案的女朋友?
      “来,我来介绍,这位是我的老同学,就叫他小冰吧。”迷案站起身用手指着我,对边上的女生说。她稍微抬头望了我一眼,小声地说了句:“你好。”
      正当我在考虑怎么跟她打招呼时,迷案的声音又响起了:“这位……这位是夏时,现在是高三学生,也是个业余的插画画手。”听完他的介绍我越来越糊涂了,干吗带一个高三小女生来掺和我们的重要会谈?难道她是什么隐秘证人?局促地说了句“你好”后,我拉出椅子在他们面前坐下,决定要问问清楚。
      “你喝什么?”迷案问。
      “哦……暂时不喝。”
      迷案微微侧过脸去看了一眼夏时,马上转过脸来对我说:“你放松点,不要……不要一看到可爱女生就紧张啊,随……随意。”
      “都不知道谁在紧张……”我小声咕哝了一句。而夏时正缓缓往嘴里送入一口红茶,不知在想什么。
      “她到底是谁啊?”我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迷案微微一笑说:“你以为那件孤独老人的案子是我破的啊,全是靠她过人的洞察力才真相大白的,她可就像小说中的名侦探一样哦。”他的语气明显带有一丝崇敬。
      “这……怎么可能?”我就像被雷劈到了一样。
      “你可要保密哦,如果被领导知道了,我估计也别干了。你是好兄弟所以才如实跟你说的,不然今天我也不会把夏时一起叫出来了。”迷案的神情却是那么一本正经。
      “这也太……这又不是推理小说。”我还是不太敢相信,“就凭她一个小女生?这……这怎么可能呢?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这时原本一直不出声的夏时突然抬起头看着我,我被她冷峻的目光吓了一跳。她却冷不丁来了一句:“厕所在前面柜台左转。”
      “你……你怎么知道我要上厕所?”我诧异道。
      夏时低头抿了口红茶,不紧不慢地说:“刚刚你进来的时候,迷案叫你,你也已经看到他了,可还是四处张望着想寻找什么……还有你刚才不叫饮料的举动,可能是由于找不到厕所暂时不喝水忍着吧,不过别憋坏了身体。”
      “哦……谢……谢谢,不好意思……”我尴尬地离开了座位。
      几分钟后回到座位的我,已经彻底服了……这小女孩身上,有一种……女王气质。
      迷案偷笑道:“哈哈,怎么样,见识到我家夏时女王的厉害了吧?”
      “闭嘴!”夏时威严地说。
      “我错了……”迷案低下头,弄得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副德行,就这样还当警察?我心里默默嘲笑着他。
      “快说正事吧,到底怎么回事?”迷案摆出认真的表情。于是我尽可能详细完整地把冰岸村的案件叙述了一遍。等我说完,已经口渴得不行了,赶紧叫了杯柠檬可乐一饮而尽。
      “冬天里的小木屋发生的密室杀人……”夏时饶有兴味地喃喃说道,“以前好像有过类似的事件吧。”
      “嗯……是的。”迷案连连附和,“当时好像是一个大学生解决的,我听说过这件案子,凶手利用冰把门冻住制造心理盲点,形成所谓的密室。”
      我努力搜寻着脑中的记忆,似乎也对这个案件有点印象,似乎是两三年前了吧。
      这时夏时把面前那杯喝了没几口的红茶推给迷案,说:“凉了,不能焐手了,再帮我叫杯,这杯你喝了吧。”
      “哦……”迷案只好唯命是从。
      “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我突然好奇地问。
      “在一次推理迷聚会上认识的……”迷案羞涩地说,“别说无关的话了,快讨论你的案子吧,凶手会不会掉包了钥匙或者锁什么的呢?”
      “不可能,这些把戏我早就想过了,全都不可能。”我坚定地回答。
      “那会不会案发前一晚,村长没把铜挂锁或者巨扣锁扣牢呢?”
      “不可能,我都是亲眼看到他扣牢的。”
      “凶手一直躲在木屋的床底下?”
      “袁斌进屋前和我们进屋后我都仔细检查过,没什么人躲在屋里。”
      “还真是没什么头绪……”迷案似乎已经投降了。
      这时夏时呷了一口新端上的热红茶,露出满足的表情。她轻轻放下杯子,继续把双手环在上面,抬起头看着我说:“能看看现场的照片吗?”
      “哦……不过尸体的死状有点……”我尴尬地说。
      “没关系。”她摇摇头。
      我也顾不上什么职责所在了,利索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抽出一沓照片递到夏时手中。包括现场的尸体状况、小木屋和值班室的外景、巨扣锁的特写、挂锁和两把钥匙、周边的树林等等。同时我还给她看了冰岸村的大致地图。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信任这个小女孩,可能我也被她身上的女王气质所折服了吧……仔细端详了每一张照片和地图后,夏时大口饮了饮杯中的红茶,莞尔一笑,说:“密室之谜已经解开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一时间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对面的迷案也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俩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夏时把围巾往下拉了拉,说:“接下来我要说的只是我自己的推测,也是我能想到的对这个密室的唯一解答,但这不一定就是真相,你们还要不要听?”
      我们再次不约而同地猛点头,此时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只想快点得到女王的见解。
      “很好……”夏时满意地点点头,“其实要打开小木屋的挂锁很简单,直接用钥匙开就行了啊。”
      “可是,钥匙锁在值班室的巨扣锁上啊。”我不解道,“而巨扣锁的钥匙一直在我身边。”
      “不用巨扣锁的钥匙,也一样能用挂锁钥匙开门的。”夏时意味深长地说。
      “这样吧,为了方便起见,我们把木屋挂锁的钥匙叫钥匙A,巨扣锁的钥匙叫钥匙B。没有钥匙B,当然不可能拿到钥匙A咯。”我不耐烦地说。
      “一定要‘拿到’钥匙A吗?”夏时笑笑。
      “什么意思?”我依旧一脸的困惑。
      “你所谓的‘拿到’钥匙A,是指把钥匙A从巨扣锁上取下吧?而我的意思是,就算不取下钥匙A,也一样能拿它开门。”
      “你是说把整个巨扣锁一起拆下来吧,这个夸张的想法我们当然考虑过,但可惜扣锁是好好地固定在墙壁上的,没有被拆下来过的痕迹。”我不服气地说。
      “那么……这间值班室有没有好好地固定在地面上呢?”夏时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弧度。
      “你是说……难道……”我的大脑顿时像被一颗炸弹炸裂般,喉咙也如同被什么异物堵住了,完全说不出话。迷案更是拍桌子瞪眼,像疯了似的。
      “都不敢想象吧?”夏时继续说,“凶手是将整个值班室都搬到小木屋门口去了,巨扣锁的位置就在窗边,只要打开值班室的窗,加上系在钥匙A上的铁环直径长度,钥匙A就足够伸出窗外,去打开只离它咫尺远的铜挂锁。而刚刚的照片里也能看出,巨扣锁和小木屋门上的两个铁扣,距离地面的高度基本一致。”
      “人的思维会被某些东西限制住,我只是把那间值班室当成一个系在钥匙A上的普通钥匙挂件而已,只不过这个挂件大了点。但是你们的思维却是,一旦钥匙挂件改变了其形状和大小,变得和你们平常见到的不同时,你们就永远无法认出它了。就像一只碗,如果里面盛的是饭,我们只把它当一只普通的碗,但要是里面养了两条金鱼,我们就可以把它看做鱼缸。任何事物都可以从多角度来看待的。”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在夏时女王一番长篇大论的“教育”后,我们各自陷入了沉思。废话,谁会没事把一间房子当成钥匙挂件啊……虽然心有不满,但我还是不得不佩服她大胆的想象力。不过我还有不少疑问。
      “值班室离小木屋这么远,凶手是怎么搬过去的呢?”迷案抢在我前面问道。
      “首先我想说的是,”夏时喝光了杯中的红茶继续解释,“凶手肯定不止一个人,可能村里的所有男人都参与了这次案件,包括村长和你父亲在内。”
      听到“父亲”这两个字,我不禁一怔。
      “至于是怎么搬运过去的……”夏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直接从结冰的河面滑到对岸去啊,就像我刚刚把杯子推到迷案面前一样。
      “我从那张树林的照片里看到很多长条状的圆木。我想,在值班室到河面这一小段的距离,他们就是将这些圆木一根根平行排列在地面上,类似于火车铁轨。接着在值班室的腰际系绑几根粗麻绳,聚集几人的力量使劲拉动绳子,值班室就能顺着圆木一路滑走开去。值班室本来就不大,只由几块木板简单搭建起来,本身重量就不会很重,可能只有底下的水泥基座有点重量。而且根据圆木的滚动摩擦原理,搬动它应该不会困难。古人都是用这个方法来搬运重物的。
      “当值班室被移到了结冰的河面时,后面就可以直接在冰面上滑动了,虽然冰能够一定程度上减小摩擦力,但要把一间屋子拉到河对岸去还是个大工程,我想这段路程应该是最艰难的吧。等到了对岸后,他们再利用那些圆木,把值班室拉到小木屋的边上。打开门杀死袁斌后,他们再利用相同的原理,把值班室运回原地。
      “而那些搬运的痕迹早已被大雪覆盖掉了,这个季节那个村是一直下雪的吧。”
      震惊、无语,除了这些我已经找不到辞藻来形容我此刻的感觉了。天哪……就为了杀个人,就为了开扇门,就为了布置成诅咒的样子……至于吗?
      “那个……夏时,你是怎么知道值班室不是被固定在地面上的?”迷案斗胆问道。
      “这当然也只是猜测啦。”夏时微微一笑说,“死者待的小木屋里有电灯泡,但值班室里却只有一盏煤油灯,也就表示值班室并未接电线进来。我脑子里就顿时闪现出一个想法:值班室是和整个冰岸村脱节的。”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看来今天收获不小,接下来就要回去继续调查了,我也很想知道父亲到底是不是凶手。
      “好了,我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了,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至于具体证据杀人动机什么的就靠你们警察自己去查了,我只对密室比较感兴趣。”夏时补充道。
      “谢谢你,那我先回村里了。”我起身准备离开,“迷案兄啊,要好好珍惜你的女王啊。”
      这时夏时突然盯住我的脖子处,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要当心点哦……”
      是想趁我临走再表现一下女王气质吗?真是可爱的小姑娘。
      离开咖啡馆后,我急忙赶回冰岸村。路上随意啃了几个面包就当晚饭了。队长他们似乎暂时收队了,我还是决定自己先把一切调查清楚后再向队长报告情况。回到村里,我首先查看了那间值班室,我用一根粗木使劲撬它的底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它顶起一个角,证明值班室确实不是固定在地面上的。我又查探了四周的树林,找到了那些圆木和粗麻绳。那么现在基本可以证明夏时的推理是正确的,密室之谜已经解开。接下来,我只想知道村里有多少人参与了这次案件,而第一个要确认的……就是我的父亲。
      回到家,我走进父亲的小房间,翻箱倒柜,看能否发现什么可疑物件。在他的床底下,我找到了一双钉鞋,钉尖一根根从鞋底刺出,像一块扁平的仙人掌。钉鞋?对啊!人走在冰面上肯定容易滑倒,再加上要拉动一间屋子,就更不容易站稳了。钉鞋是作案必备工具啊……父亲……难道……他真的参与了作案?那天早上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也是由于整夜没睡吗?所有的疑点都指向“父亲是凶手之一”这条命题。此刻我的脑子很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要即刻报告队长,让他们一家家搜钉鞋吗?正当我犹豫不决时,姐姐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背后。
      “你全都知道了吧?”姐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
      “姐姐,你……”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你也参与其中了吗?”
      “对不起,小冰……”说完这句话,姐姐刚才一直放在背后的手突然举到身前,五根手指紧握着的是一把深黑色的剪刀,刀尖直对着我的胸口。
      “为什么……为什么?”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那个袁斌是禽兽,是吸血鬼!”姐姐歇斯底里地叫着,和之前那个温柔贤淑的影像已经彻底叛离了,“而我们必须要找一个牺牲者……小冰……你的死能换来村里每个人的幸福……”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这……这怎么可能?
      短暂的迷茫后,我似乎明白了一切……邀我参加姐姐的婚礼,把我叫回村来,甚至那天村民们和我在门口其乐融融地交谈……这些全是假的!全是假的!全都是在演戏!还有值班室插销上的刮痕、门口的熏香灰,全都是他们故意弄出来的……把钥匙交由我保管,也不是因为信任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嫁祸我,让我成为代罪羔羊,我是被这个村选出来的祭品。如果到最后密室之谜没有解开,那么警方一定会将矛头指向我,因为只有我可能作案。他们根据种种迹象会推测出:我带着巨扣锁的钥匙先来到值班室,用熏香弄昏村长,用刀片移开插销,闯入值班室打开巨扣锁取下挂锁钥匙,再赶往袁斌住的小木屋开门杀了他,最后锁好门把钥匙放回值班室。而动机可以解释成为了保护心爱的姐姐。我怎么这么傻啊?我怎么早没有想到?现在一旦我死了,那么警方也会认为我是畏罪自杀。
      姐姐的剪刀正一步步逼近我,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得缓缓往后退,当背后已经是坚硬的墙壁时,我呼吸更加急促。
      而这时我无意中看见自己的衬衫领口处,有一小点暗红色的圆斑……啊,这件衬衫当时是姐姐拿去洗的。现在看来一切都明了了,这块红斑应该是袁斌的血迹吧,也是他们要嫁祸我的“罪证”之一。姐姐……还有父亲,他们真的能这样残忍地对待我这个亲人吗?现在想来,“亲人”也只不过是表示一种社会关系的名词而已吧。
      正当我脑中一片空白时,姐姐已经站在了我面前,她高举起手中的剪刀……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抓住了姐姐的手腕,把她的整个手臂往后扭去。姐姐因疼痛叫了一声,手里的剪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而站在她背后擒住她的,正是我们的徐队。
      “你们为什么会来?”我坐在外屋的椅子上,仍然心有余悸地说。
      “是你朋友打电话给我的,就是你以前的老同学。他说你有危险,我们就急忙赶来了。”徐队给我端来一杯热茶,郑重其事地说。
      “哦……谢谢。”我接过茶,举到嘴边大口喝了起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
      “他已经告诉我们整个事情经过了。你也真是的,请外援也不跟我报告一声啊,还想擅自行动,你看,差点出事了吧。”队长抱怨道。
      “对不起……”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可是,迷案怎么会知道我有危险呢?是夏时!这么说,下午我临走时,她对我说的那句“你要小心哦”是真的在提醒我要小心吗?她当时是看着我的脖子……不不,她是看着我的衬衫领口说的!她……她当时就已经察觉到一切了……差点被血浓于水的至亲杀害的我,却被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生救了一命……这就是讽刺的世界吧。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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