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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少女
那天上午,警局少年罪案侦察中队接到了一通失踪人口的报案电话。报案者是一所中学的老师,而失踪人则是年仅十四岁的女孩杨培雯。
杨培雯品学兼优、多才多艺,在校表现良好,跟同学也相处融洽,但那天却无故旷课了。
这位级任老师发现她并没有到学校来,立刻通知家属。接到电话的是杨培雯的阿姨,却并不清楚杨培雯的行踪,所以导师才只好紧急报案。
杨培雯的母亲由于身体不适,前一天就住进台中总医院,因此也不知道杨培雯到底去哪里了。甚至,杨母连她前一天晚上有没有回家,她都不知道。他的丈夫在大陆经商,若非杨培雯从小乖巧懂事,她一个人要打理这个家着实辛苦。
少年罪案侦察中队侦查员张振益,是负责承办这件失踪案的警员,他马上和杨家联系。接电话的人是杨培雯的母亲,他说明了事件可能是一起人口失踪案。
当张振益问到杨培雯有没有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杨母做出了否定的回答,但随即杨母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大声叫道:“啊……小雯一定是被她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你说的‘她’是指谁?”张振益立刻问道。
“吴艺榕。”杨母的口气非常肯定,“那是她的溜冰教练。”
“杨小妹跟着这位吴艺榕学溜冰?”张振益颊颈夹着话筒,一边问一边抄下姓名。
“是的,吴艺榕在小雯读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教她溜冰。”她们的感情很好……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吴艺榕到底想干什么?拜托你们,一定要赶快找到小雯……我好怕……杨太太,请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找到小雯。张振益以沉着的语气安抚情绪即将失控的杨母。
不过,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确定小雯跟吴艺榕在一起?
昨天是星期三,小雯要上溜冰课……而且,小雯是吴艺榕的溜冰助教,所以在上完课以后,还得帮吴艺榕整理、清点教具,通常都会忙到很晚。小雯在失踪前日就是去吴艺榕开办的溜冰学习班上课去了的。
在杨母提供的其他情况中,张振益得到了一些线索。吴艺榕一直没有给杨培雯家里留下她的电话,而杨家也不知道吴艺榕有哪些朋友,甚至连溜冰场的具体门牌号也弄不清楚,只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
当然,这些对于警方来说,并不是大的问题,特别是对于常常侦办少年人口失踪案的张振益警官来说,更不是大的问题。他在网路上搜索了两个关键词:“吴艺榕”与“溜冰教练”之后,立刻搜索到了一个溜冰学习班的网路广告,学习班的地址也赫然登在了广告的末尾——溜冰场就位于山西路的一处大厦之中。
事不宜迟,张振益记下了溜冰场地址后,立即前往了溜冰场。
可惜他在溜冰场办公室里,并没有问到吴艺榕的去向。在场的工作人员说,从前一日就再没见着吴艺榕了。不过,张振益还是找到了另外一个有用的线索——吴艺榕的室友柯淑闵,也曾经在这家溜冰场任职教练,但是在两个月以前离职,到一家公司担任会计工作。
虽然问不到柯淑闵目前任职的公司名称,但是,张振益还是掌握到一个有用的消息——在溜冰场的人事登记薄上,登记了吴艺榕和柯淑闵两人合租的公寓地址。
张振益循着登记薄上的地址,找到了吴艺榕与柯淑闵两人合住的住处。他因为担心去早了吃到闭门羹,所以等到傍晚以后,这才登门造访。
开门的是一名身着睡衣、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子,她一定就是柯淑闵小姐。当她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身着警服的男子时,脸上也露出了些须的惊讶。
“你好,是柯小姐吗?我姓张。”张振益凝视着打开大门的柯淑闵,说:“我是台中县少年队的侦查员,有事想要请教妳。”
出于礼貌,柯淑闵先行进屋换了一套家居服装,又略施了一点淡妆,看上去表情出乎意料地冷静。
她很有礼貌地问:“请问张警官找我有什么事?”
张振益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然后问:“有一位杨培雯小妹妹,目前还是国中生,她是你的室友吴艺榕的溜冰课学生。请问柯小姐认识吗?”
认识,杨培雯是吴艺榕的得意弟子,也是她的助理教练,还常带杨培雯回家谈心的。
“杨小妹失踪了。”张振益凝视对方的目光更为专注。
“……你说什么?”柯淑闵惊声叫了起来。从她的眼神中,张振益只看到写满了惊讶,并没有看出她有丝毫隐瞒的迹象。看来——柯淑闵应该并不知道杨培雯失踪的事情。
张振益不紧不慢地说:“据杨培雯母亲提供的情况,我们怀疑,在杨培雯失踪时,她是和吴艺榕在一起。”柯淑闵微微地点了点头。这么一个的毫无意识的细微举动,让张振益留下深刻的印象。难道她一点也不对杨母的说法感到诧异吗?难道杨小妹失踪是与吴艺榕有关,也在柯淑闵小姐的预料之中吗?
张振益笔录作到这里的时候,用笔做了个显目的记号。
“那么,现在吴艺榕回到家了吗?”张振益问。
“还没有。”柯淑闵回答。
“那她昨天晚上曾经回家过夜了吗?”
“我不知道。昨天她要上溜冰课,通常十一、二点以后才会回到家。”柯淑闵摇了摇头,回答说:那个时候我已经睡了。即使是她半夜回到了家中,我也因为睡得太熟,根本就没有办法知道。
“如果吴艺榕跟你联络,请告诉我。”张振益递出少年罪案侦察队的联络名片给她。
就在此时,两人突然听见哔哔声。那是从柯淑闵身上的手机发出来的。柯淑闵从腰际掏出手机来检查简讯,顿时双眼圆睁。
“怎么了?”张振益问。
“是艺榕……”柯淑闵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伸出手,将手机递给了张振益。张振益翻开手机,调出了这条新收到的短信,顿时不由得一愣,嘴巴张得大大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机屏幕上的讯息只有几个字——悲剧已经发生,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悲剧已经发生?!
柯淑闵喃喃自语着:“我有……很不好的预感……”不仅仅是她,就连张振益也同样有了不好的预感。悲剧?吴艺榕对杨培雯做出了什么样的事?虽然现在还暂时不得而知,但是从这条短讯里,张振益感到,除了紧张之外,还似乎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息。
张振益望着这则意味深长、充满暗示的简讯,心情非常紧张。他没有在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柯淑闵的家。
他回到警局,把情况立即通报到队上,并请求电信公司协助,以查明这条简讯的发话位置。
电信公司要查出准确的发信位置,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等待的时间变得愈发漫长,夜也愈来愈深。在接近午夜的时候,电信公司终于送来了相关资料,张振益与他的队友这才赫然发现,发话位置居然是在太平的头汴山区!
时值深夜,头汴山区人烟稀少,加上这通意义暧昧的简讯……又想到杨培雯已经失踪超过一天,杨家亲属再度向雾峰分局报案。而少年罪案侦察中队出于避免线索的外泄,并没有将那条短讯内容告知家属。张振益顿时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雾峰分局立刻通知了太平消防分队以及若干个民间救难团体,希望获得支持。太平方面连夜动员了超过五十名人力,彻夜在头汴山区大举搜寻。
然而,非常遗憾,一直到次日清晨的时候,搜救队反馈回来的消息却是,依然遍寻不着杨培雯和吴艺榕的下落。
搜寻的瞬间
经过了一整夜的折腾,张振益倍感疲惫。因为一夜没睡,他的两腮冒起了一层青色的胡茬,而他的眼睛更是熬得通红,眼圈也有些微微泛黑。不过在他的眼里却看不到丝毫的疲惫,相反,还有着一点点隐约的兴奋——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非常尽忠职守的好警察。
尽管有些许空档可以稍事小憩,但相片中笑容甜美、亭亭玉立的杨培雯,以及忧心忡忡、几近崩溃的杨母面貌,在张振益的脑海中交错翻腾,令他不自觉地从脑海驱赶走了睡虫,继续协助调查。
从杨妈妈的口中,张振益得知了杨培雯和吴艺榕更多的情感纠葛。
杨培雯从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学溜冰了。当时有个校外的社团到学校来招募溜冰学员,小雯很有兴趣,喜孜孜地要杨母答应让她参加。从那个时候开始,负责教她溜冰的,就一直是吴艺榕。
小雯很有溜冰的天份,当时在溜冰社里脱颖而出,成为了吴艺榕最为得意的弟子。经常参加县市与地区的比赛,也得了很多奖,吴艺榕一直跟别人说,小雯非常优秀,是百年难遇的好苗子。她也一直跟我说小雯非常优秀,叫我一定要让小雯继续学下去,相信将来一定会有成就。
“其实,那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最重要的是,小雯觉得学溜冰会让她开心,我当然很愿意让她持续学下去……但是,就在小雯读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小雯学完溜冰回到家,把自己关在屋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吃饭时也不愿意和我讲话。于是我就追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这才非常委屈地告诉我说,教练对她做了些怪怪的事。”
杨培雯的母亲回忆到这一点的时候,语气稍稍重了一些,这引起了张振益的注意,连忙追问吴艺榕究竟对杨培雯做了些什么怪怪的事。
杨母接着说,那天吴艺榕在结束了溜冰训练之后,留下小雯帮她收拾物品。小雯做完清洁浑身是汗,就去浴室冲凉。这时吴艺榕也跟着走进了浴室,并对小雯动手动脚,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吴艺榕经常假借各种理由,对她毛手毛脚,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问小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时怎么不告诉我,要到现在才说出来?
小雯说,那是因为六年级才有两性教育的课程。在学习性知识之前,一直以为那只是教练教导她的方式,虽然感觉很怪,但是为了学好溜冰,才没有告诉妈妈。
当时我非常生气,吴艺榕身为溜冰教练,怎么可以对小雯作出这种事?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决定提出投诉,告吴艺榕妨害性自主以及性骚扰!
吴艺榕得知了我的决定后,好几次到我家来登门请罪,希望我能撤消投诉,放她一马。她说她只是一时冲动,做出了不该做的事,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还有她的室友柯小姐受了吴艺榕的委托,也上门来向我求情,柯小姐说,这件事情让吴艺榕非常自责,她也很可能会因为这项投诉,被溜冰场开除教练的资格。这会让她无法继续担任溜冰教练,以后什么前途都没了。
听了这些话以后,我考虑了很久,吴艺榕的年龄还不到三十,教学态度也确实蛮认真的,取得的成绩也不错,如果就这样毁了她的一生,也是件很残忍的事。于是我一时心软,同意了与她和解。
在去年开庭的时候,根据我的撤诉申请,法院判吴艺榕缓起诉处分,并要求她捐款两万元给家庭扶助中心,表示悔过。案件审理结束后,小雯还想继续学溜冰,因为她在溜冰比赛中可以得到很难得的成就感,这让她感觉非常开心。
于是我与身在大陆的先生在电话里讨论了很多次。我们后来一致认为,性骚扰是一回事,溜冰则是另外一回事,既然小雯想继续学下去,我们也就同意了。不过,我们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得换一个教练,不能再让吴艺榕来教我们的女儿。
没想到,就在那个时候,吴艺榕又一次主动到家里来找我,对我说,希望她能继续做小雯的教练。因为她一直认为小雯是她执教以来遇到的最好的学生,在溜冰的学习过程中,充满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和无与伦比的音乐感,如果换了教练,因为训练方法的不一致,而影响小雯的成绩。她不希望这样,更是为了小雯的前途着想——事实上,除了吴艺榕曾经对小雯动手动脚这一点之外,其实吴艺榕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溜冰教练。
因为吴艺榕的请求,我也做出了长时间的考虑,毕竟女儿的前途也十分重要。为了这件事,我也请教过心理医生。结果心理医生说,只要那件事没有在小孩子心理留下创伤,这应该是不要紧的事。我居然会相信这种话,真的让吴艺榕继续教小雯!
而事实上,吴艺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表现真的很好,她没有再继续对小雯性骚扰,并且全身心地投入到对小雯的训练中。
我以为,从此以后吴艺榕与女儿之间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万万没想到,现在却惹出了如此严重的事端……经过一夜,山区搜救队一无所获,消息传到了杨母耳中,得知这样的结果,杨妈妈身心俱疲,沉默无语。一夜之间,她头上多了很多白发,人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然而,就在杨妈妈低声饮泣的时候,她的手机传来了一条讯息。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今天十点半,我会带小雯回家。杨妈妈兴奋的读出了讯息内容,张振益接过电话,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电话号码,那是他昨天晚上,曾在柯淑闵电话上看到过的吴艺榕的电话号码。
这个讯息对杨母而言,不帝是心头大石终于可以放下的好消息。
经历过一天一夜的折磨,无论吴艺榕与杨培雯之间,在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样的事,结局终究是可喜的。杨母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但是,张振益却并不这么想。他一直非常在意前一个晚上,传给柯淑闵的那则讯息——“悲剧已经发生!”那几个触目惊心的字眼,一直深深刻在了他的的脑海里,令他始终无法忘怀。
这两则简讯都是从吴艺榕的手机传出,但是前后却不合逻辑。如果吴艺榕今天带杨培雯回了家,那么她昨天晚上所称的悲剧到底是指什么呢?他将这个疑惑默默藏在了心底,没有对满心欣悦的杨母脱口而出。他不想让杨母再次沉浸在担忧之中。
这时的杨母与其亲友回到家中继续等待,只要小雯能够平安回家,以后的事情,就等以后再说吧。
可事情的发生总是不随人愿,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越是有可能发生——一直到了下午的时分,依然没有等到杨培雯返家的人影。杨母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吴艺榕的手机号码,却只听到冰一般机械冷拨的回答:“对不起,该用户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
张振益再度请求电信公司协助,查明上午杨母收到吴艺榕发来的短讯的通讯位置,半小时后电信公司查到发话位置,是在市区的环中路一带。
可见,吴艺榕已经从太平的头汴山区回到了市区。难道是她在回到了台中以后,本来决定送杨培雯回家,但是又因为其他什么原因,突然又反悔了。
少年罪案侦察中队决定继续进行搜查行动,根据吴艺榕室友柯淑闵提供的车种样式,在市区沿街搜索吴艺榕的轿车。
另一方面,张振益注意到,环中路与山西路的溜冰场相距不远——也许,是吴艺榕想要回到在溜冰场的办公室,试图拿走什么物品?
她想拿走什么东西?张振益顿时心生疑窦。
为了尽快获得更多的线索,张振益请柯淑闵一同来到溜冰场。柯淑闵跟吴艺榕是室友,又当过同事,离职也不算久,她可能知道吴艺榕办公桌内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就在两人抵达溜冰场之际,却发生了一个巧合。
“喂……喔……艺榕不在哦!”柯淑闵一进办公室,就听到过去的同事正在接听一通电话。
“是谁要找艺榕?”柯淑闵连忙问。
旧同事捂着话筒,对柯淑闵说,这个电话是从修车厂打来的。
“我来接!”柯淑闵一把抢过话筒,“喂喂喂……是修车厂吗?……艺榕打电话给你们?嗯哼……在哪里?崇德路?好……好……我知道了。”
张振益站在柯淑闵的身边,心想终于又找到新线索了!
柯淑闵对张振益说:“抱歉,请等我一下。”谈了大约两分钟,柯淑闵才挂断了电话。
张振益连忙迫不及待地问:“究竟怎么样了?”
柯淑闵赶紧解释,那家修车厂的人说,吴艺榕在半小时以前,曾经打电话到修车厂去,说她的车坏了。吴艺榕请求他们派人去维修救助,车子抛锚的地点就在市区的崇德路。但是当修车工人到了崇德路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艺榕的车。
这家修车厂,跟吴艺榕很熟。平常吴艺榕的车辆保养与维护,都是由他们负责的,所以他们因为知道溜冰场办公室的电话。刚才这个电话,就是在他们找不到吴艺榕车的情况下,所以才打到办公室来问的。
“原来是这样子的啊。”张振益颌首说道。
“可是,现在车已经不在崇德路了……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啊?”柯淑闵问“张振益回答说,既然吴艺榕的车已经抛锚了,那她一定会再打电话给修车厂的。
张振益立刻拨通了修车厂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也是修理厂的老板娘,张振益首先表明了自己的警察身份,然后让修车厂的人,一旦接到了吴艺榕的电话,立刻通知警方。他还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以便随时与他联系。
在挂断电话前,他又请修车厂的人留意一下,看吴艺榕的车上是否有一个国中女生。
“哦,国中女生……是不是小雯?”修车厂老板娘连忙答道。
看来连修车厂老板娘都知道小雯,显然杨培雯确实经常坐吴艺榕的车单独外出。
——老板娘在电话里突然说道,吴小姐在另一条线打电话进来,说她现在车停在锦村市场附近,请求修车厂的伙计立刻去援助她。
“好,非常谢谢你,我们马上过去。”张振益挂断了电话。
柯淑闵忙不叠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实在太巧了!就在我跟老板娘解释的同时,吴艺榕也打电话去修车厂,说她的车停在锦村市场。我们现在就过去,把杨小妹要回来!”张振益兴奋地说。
两人出了溜冰场,一路疾驰的赶到锦村市场。此刻,时间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市集相当冷清,街上的商家全都打烊,给人一种异常冰凉的感觉。
在市场后面的空地上没有路灯,只有清冷的月光,不远处隐约有几个人围着一辆车好像在议论着什么,柯淑闵突然指着那辆车,大声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艺榕那辆车!“与此同时,警车与救护车愈来愈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令张振益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与茫然。
就算他终于无法置信,就算他感觉遗憾万分……他心底其实非常清楚——悲剧早已发生!
染血的房车
修车厂老板接到吴艺榕打来的求助电话,立刻驱车前往崇德路救援修车。可是,在崇德路绕了好几个来回,却怎么也找不到吴艺榕的车。无奈之下他只好准备开车回修理厂,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是修理厂打来的。
喂……老公啊,吴小姐的车子其实停在锦村市场的后方空地。
哦……知道了,挂掉电话,他接着又赶到了锦村市场去找吴艺榕的车。
在锦村市场后方的空地上,他看到了那辆车牌号码熟悉的轿车。
吴艺榕曾经说过,她的车子可能是电瓶没有电了,于是修车厂老板抱着电瓶下了车,向吴艺榕的车子走去。透过前挡风玻璃,隐约看到驾驶座好像有个人趴在方向盘上面,但却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就是吴艺榕。他边走边想,是不是等的太久睡着了,当他走到近前,准备叫醒吴艺榕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令他惊讶与恐怖的场景!他顿时被车内的情形吓了一跳,倒退了几步后,把电瓶放下,他也顺式跌座在地上。
——吴艺榕趴在驾驶座上,好像已经完全昏迷。从袖口露出来的臂部满是伤口,车内的方向盘、座椅到处都是鲜血。在付驾驶席上,则可以看到几把沾满血迹的刀刃。后排座位上,还躺卧着一具身穿校服,脸色已经发黑的少女尸体!
修车厂老板稳定了情绪后,立即打电话报了警。由于警方早已受理杨培雯的失踪案,所以在张振益感到现场时,其他警员也同时抵达了现场,接手后续的刑案侦查工作。
在家中枯坐一天的杨母,此刻也接到通知,泪流满面地到了现场。她一看到已经遇害的女儿,当时就晕了过去。
勘察人员发现,同处一车,涉嫌杀害杨培雯的溜冰女教练吴艺榕,还有生命迹象,但意识昏迷,被紧急送往附近的丰原医院急救。
在吴艺榕的颈部、胸部各有一处刀伤,腹部则有七刀,从伤势的状况来判断,应该并不致命,而且从创口的角度与深浅来分析,这些伤痕都属于自残的伤口。
但因为吴艺榕可能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所以尚未恢复清醒,入院之后,医护人员作过一些伤口包扎处理后,即送进特护ICU病房观察。
至于躺在后座的杨培雯,发现时已经没有生命迹象。除了脸部发黑、舌头微吐之外,并且已经开始发出尸臭,显然已经死亡多时。
高医师,你来了!正在检查车内证物的检察官龙哲叙向高大成迎了过来。
高大成这时也赶到了现场。他戴着手套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和龙哲叙开始检查杨培雯的尸体,这时,张振益也走了过来,像他们两人打了招呼后说:这起案件已经由少年罪案侦察中队转交到了检察官方面,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张振益与龙哲叙交接工作的同时,高大成则在车内仔细地查验尸体。等他们交接完毕的时候,高大成也正好从车里钻了出来。
“怎么样了,高医师?”等张振益离开后,龙哲叙迫不及待地问道。
从尸体的表象来看,她应该至少死了一天以上。不过,确切的死亡时间,必须等到进一步的验尸之后,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哦……龙哲叙沉默了片刻,如果是这样,事情就有点奇怪了——杨培雯的母亲在今天早上还收到了吴艺榕的手机短讯,说她会在十点半的时候把杨培雯送回家里来。难道吴艺榕是在撒谎?
“杨培雯不可能死在今天上午十点半以后。”高大成斩钉截铁地说:首先,从外观上观察,杨培雯的尸体肿胀、血水渗出,而且并没有尸僵的现象。尸僵一般是在死亡的一、两个小时后开始,持续大约十二到十五个小时左右,才遍及全身。全身尸僵之后,则会进入尸腐的阶段,僵硬的肌肉会开始松弛缓解,并且渐渐腐烂。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如果杨培雯是在上午十点半以后才死亡——假设是上午十一点,那么,距离现在正好是十二个小时,是属于全身尸僵的时间范围。但是杨培雯的身上已经出现腐烂的现象了,纵使把车内比较闷热的环境考虑进去,全身尸僵至少也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缓解,而和今天早上吴艺榕发出的短讯说法是完全冲突的。换句话说,人可以撒谎的,但,尸体是不会撒谎的!
龙哲叙检察官点了点头。
“那么,高医师,你觉得这些东西可信吗?”我们在现场找到三封疑似吴艺榕留下的遗书字条,我想犯罪的动机应该就在这里面。”
的确,在车的前座里,龙哲叙找到了吴艺榕留下的三封信。
第一封,上面写着:“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也不知如何收拾,跟妹妹今生没有机会,希望来生再会。”到底是什么事情,至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吴艺榕信上并没有解释。
第二封信,写的是:“我怎么砍、怎么杀都杀不死自己!最后吃安眠药烧炭。”是的,车内的确有烧炭的痕迹。烧炭的时候,会产生氧气不完全燃烧而产生的一氧化碳气体,会令人窒息。这也表示,吴艺榕在发现杨培雯死亡后,也想要自杀,但也许是车门并未关紧,才导致烧炭自杀失败。结果,她打电话给修车厂的举动,表面上说是要修车,事实上,应该是已经放弃自杀了,打电话是为了求救。
还有最后一封,上面写的是:“这个烂摊子不知道要交给谁收拾,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跟雯这辈子是没机会了,下辈子或许还有,我们去期待下辈子了。”这里有一句话,用法有点可疑——“我们”去期待下辈子了——用“我们”的意思,是指两个人都有“期待下辈子”的打算吗?
难道杨培雯是自愿与吴艺榕自杀的吗?能否确定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在最后确定吴艺榕罪责的时候,这封信将会成为非常关键的证物。因为自愿自杀,是没有人会为此负担刑责的!
但是,还有一个疑点,既然杨培雯是自愿自杀,为什么她自己没有写遗书呢?
龙哲叙停顿一会,清清喉咙继续说。
“除了书面上的遗书之外,在杨培雯的手心里,还找到圆珠笔的笔迹。字体工整,两手都有。左手写‘榕’,右手则是‘情’。”
的确如此,在检查杨培雯尸体的时候,我也看到了,高大成点点头。
“从少年罪案侦察中队的张振益那里,我还听到一个线索。”龙哲叙说。
吴艺榕在两年前曾经被杨培雯的母亲控告妨害性自主的罪名,她涉嫌对杨培雯性骚扰,但后来杨家念及吴艺榕的工作前途,所以才决定和解,而且仍然继续让吴艺榕担任杨培雯的溜冰教练。
后来,杨培雯升上国中之后,甚至还担任了吴艺榕的助教,照这样看起来,吴艺榕和杨培雯的关系应该并不那么单纯,甚至还可以理解成她们的关系相当深厚。也就是说,她们之间并没有因为这项诉讼,而造成什么负面的影响。这也许意味着,两人早就有存在着某种畸形的师生蕾丝恋爱感情。只是后来因为被杨培雯的母亲发现,所以只好乖乖分开?
“检察官,你的意思是指——这是一桩女同性恋的殉情案?”高大成扬眉问道。
“这是一种可能。”龙哲叙解释说。
我曾经就这个可能性,询问过杨培雯的母亲。她的母亲反应非常激烈,直说这根本不可能。因为,她说杨培雯上了国中以后,跟男同学好像谈过一两次小恋爱。而且,她不断强调,性骚扰的事情,杨培雯是受害者,绝对没有所谓的“你情我愿”的成分。
可是,相同的,我也找吴艺榕的父亲询问过一些疑问。在吴家父母的眼中,吴艺榕是一个非常有理想抱负的孩子。她执着于工作,并且在工作方面的风评一向甚好。虽然她从来没有将男朋友带回家来给父母看过,但这并不表示她的性倾向有问题。事实上,她的溜冰教练工作非常忙碌,为了工作方便,和朋友在外租了房子,平常也不常回家,因为,她至少有一千个以上的学生要教,而且教出来的学生表现都很好,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去交男朋友。
至于去年的诉讼案,吴家父母认为这一定是一场误会。吴艺榕经常带小朋友出国参加比赛,但也只有杨家出现这种状况。吴艺榕的父亲,说什么都不相信他的女儿是同性恋,也不可能去跟人殉情。
不管是杨培雯的父母,还是吴艺榕的父母,似呼两家人都不相信她们是徇情自杀!
但是,两边父母亲保护女儿的证词,和车内的遗书内容则是完全矛盾的。正因为很矛盾,因此遗书中所谓的“这辈子是没机会了”这句话,反而好像变得有点道理了。
龙哲叙笑了笑说:高医师,你说,我是应该相信人证,还是应该相信物证呢?”
“其实啊,”高大成不改幽默的性格,也跟着笑了笑。“龙检察官,我觉得你应该更相信我!”
“呵呵,你说的对。” “不错,所有的说法都有可能欺骗到我们,引致我们错误的判断。但是,只有尸体是不会骗我们的!”
龙检察官顿了顿,看到高大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望着他,连忙问道:“高医师,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啊?赶快告诉我吧,就别再卖关子了。”
高大成收回了笑容,一字一顿地说:“我认为,这并不是一桩殉情事件。”
“哦?!你的意思是……”
“事实上,这是一桩谋杀案!”高大成答道,脸色变得很严肃。
“啊?!为什么这么说?”龙检察官的表情也变得与高大成同样严肃。
在车厢里,警方找到了美工刀、蓝波刀一类的刃器,这些刀具大概都是吴艺榕买来企图自杀的工具。另外,她服下了安眠药,身上又有多处刀伤,血也流了不少,因此在被人发现时意识不清。但是初步检验过杨培雯的尸体,我发现她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刀伤!甚至根本一点外伤都没有!
为什么没有任何刀伤,反而会判定为谋杀呢?
这就表示,杨培雯的死因并不是刀伤,而是其它的原因。因为吴艺榕服用了安眠药,所以杨培雯可能也服用了安眠药。成人跟青少年,致死安眠药剂量不同,当然并不是吴艺榕这种非医学专业的人所熟悉的。而如果吴艺榕有长期服用安眠药习惯的话,那么她在服用的过程中,体内会产生安眠药的耐药性,足以令她睡眠的安眠药剂量也会慢慢增加。
也就是说,如果是殉情,当然有可能表示两人吞下的安眠药剂量虽然相同,但造成的效果不同,让杨培雯死了,但吴艺榕却苏醒过来。
所以我决定,对杨培雯的尸体进行仔细检查,看她是否真的是因为安眠药用药过量致死。
结果,我发现了让我极其意外的答案——杨培雯的死因居然是窒息!
经过简单检查,杨培雯的牙龈呈粉红色的出血现象,这就可以确定死亡原因是窒息。但是奇怪的是,她的尸体颈部,却连一丝勒痕也没有!”
“没有勒痕,却造成窒息?”龙哲叙惊问道。
读者推理时间
* 无形的窒息?!
致命的情况所引发的无情凶杀案,这一段不为社会接受的师生同性恋,究竟是两廂情愿的殉情还是单方面因爱生恨的情杀案件呢根据高大成法医的验尸结果,没想到被害者死因竟是没有勒痕的窒息!
您发现现场杨培文死亡的真正致命原因与凶器了吗?
* 染血的房车
* 遭勒死时会有较明显勒痕。
例如手指,绳索或铁丝的痕迹
* 遭闷死时则无明显外伤,
但口鼻内可能会有凶器的残留物
* 如果您还是无法推敲出来,就让我们继续听听高法医精湛的推理吧!
我想,这显示在杨培雯吞服安眠药之后,有人用棉被、枕头一类的软物,闷住了她的口鼻,让她窒息而死。高大成说出最后的结论。
高医师,你确定?
当然。
你知道吗?在车内的证物清单中,确实有一块枕头。龙检察官的语气非常谨慎。
死前的拥抱
案件发生的第四天。龙哲叙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经过医护人员的细心照料,吴艺榕的神志已经清醒过来,身体恢复情况也非常良好,以她目前的精神状况可以接受警方与检方的讯问了。
龙哲叙马上通知了张振益,叫他也一起去医院对吴艺榕进行侦迅调查。
在吴艺榕父亲的陪同下,他们两人来到了丰原医院特护ICU病房。看到吴艺榕原本苍白、瘦弱的脸孔比入院初时有生气一些,也更红润了一些。但她的情绪仍然很不稳定,据医生说,她常常出现歇斯底里的情况。为了避免她再次二度自残,所以锐利的危险物品都严格管制,不准近身。就连吴艺榕的双手,也被柔软的布条小心地捆绑在了加护病床的栏杆上。
“吴小姐,我想请你描述一下,上周三下午,你到学校去接杨培雯放学,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龙哲叙的语气非常平和,他担心吴艺榕的情绪如果受到刺激,那就无法进行此次的讯问了。
“我接她一起去吃晚餐。”吴艺榕的声音虚浮,但眼睛却很是有神, “我们还开车去兜风。”
“根据杨培雯母亲的证词,那天是溜冰课。”张振益插嘴问道。
“嗯。”吴艺榕微弱的点点头。
“你在说谎!”张振益声音陡然提高。我们询问过溜冰场以及其它学生的家长,他们都证实了你在前一天,临时取消了当天的溜冰课。
张振益与龙哲叙都挣大了眼睛,等待着吴艺榕的解释。
可吴艺榕只是微弱的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声:“我不记得了。”
“也就是说,只有杨家不知道你取消溜冰课的事情。”张振益继续追问。
“我说过,我不记的了”!吴艺榕的声音大了一点。
听了这样的回答,张振益顿时无名火起,想要厉声怒斥吴艺榕在避实就虚。但龙哲叙则示意让张振益坐下,因为他不想破坏吴艺榕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情绪,他决定换个话题。
“你们在一起都谈了些什么?为什么到后来会出事呢?”
“我们……我们谈了很多事。”吴艺榕的眼神空洞,彷佛在回想永远无法追回的记忆,“小雯说她的学习压力好重,都已经没办法上好溜冰课了。家里的意思是,要她辞掉溜冰助教的工作,专心念书。她想要留下我一个人,我说这样是不行的。我要教的学生那么多,压力也真的好大……”
后来, “她答应我,只能再帮我两个月。帮完这两个月,就一定要辞去助教的工作,专心学习。我听她说完,心都要碎了……我对她那么好,就像是我的妹妹、我的女儿一样,但是她最后却连这个忙也不愿意帮我……我教她这么久……这么久……没有她,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说到这里,吴艺榕的情绪有点失控,医生赶快过来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在她慢慢睡去的同时, 龙哲叙暗暗点了点头——吴艺榕的这番说辞,令他愈来愈确定心中的猜测。
事实上,在侦讯吴艺榕之前,就已经和她的室友柯淑闵谈过了。她们两人同住了两、三年,早在去年性骚扰案爆发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吴艺榕可能有同性恋倾向。
据柯淑闵说:吴艺榕的生活很单纯,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教学生溜冰,可以说是溜冰场最好的教练。因为成绩很不错,所以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慕名而来,一定要她亲自教授,这让她变得更忙,更没有时间交男朋友。”
但是,吴艺榕在花莲有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常常来台中找吴艺榕玩,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在家里过夜。有一次,我偶然看到她们手牵手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脸颊贴在一起,双手十指紧紧交扣,根本不像是一般朋友会有的举动。反倒像是一对恋人。
还有一次,我进到她的房里,见她正在上网,无意间瞟了一眼,发现她正在浏览同志网站,她见我进来,很快地把网站窗口关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这让我更是确定,吴艺榕真的是个女同志。
也就是说,吴艺榕与外貌甜美的杨培雯朝夕相处,两人亦师亦友、感情融洽,虽然经历过诉讼的阻碍,但很可能依然让她身陷同性畸恋的泥淖而不可自拔。
此刻吴艺榕已经苏醒,脸色很是苍白,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 但两只眼睛却一直回避着龙哲叙和张振益,拥有多年讯问经验的龙哲叙知道,现在吴艺榕心中充满了恐惧,此时正是讯问出真相的最佳时机。
在得到了医生的允许后,龙哲叙趁热打铁地问道:“根据医师的检验结果,这几天你一直在服用安眠药。而且,我们在你的车内也找到一些药剂的包装纸。你准备这些安眠药,是打算做什么?”
“每天都要应付这么多学生,老实说,我已经快受不了了……三年前,我甚至还患了忧郁症。还好因为有小雯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才能勉强撑下去……但她却又即将离开我……我感觉我好想死……那些安眠药,是我用来自杀的。”
“请告诉我,你吞服安眠药的整个过程。”
吴艺榕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她脸上的神情不停变化,似乎是记起了痛苦不堪的事件。
为了小雯不再愿意当助教的事情,我们在车上又吵了一架。忽然之间,我觉得心里好累,整个身心都弥漫着疲惫与无助,我厌倦了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在小雯面前吞下了安眠药,打算死在她的面前。既然没有办法挽留她,溜冰也没什么好教的了。
没想到……没想到小雯看到我吞下那么多安眠药的时候,她吓呆了。她害怕我会死,于是痛声哭了起来。她抽泣着说,如果我死了,以后谁来教她溜冰……在情急之下,小雯也吞下了剩下的安眠药,想跟我一起死……“你是说,杨培雯看到妳要自杀,所以她也打算跟你一起寻死?”
“是的。”吴艺榕语毕,眼眶又开始泛红。
“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情况好像不是这样。”龙哲叙正色说道。
在一周前,你的室友柯淑敏,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作了一个把安眠药溶入矿泉水的试验,还很兴奋的对她说,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真是神奇。
另外,杨培雯的妈妈也作证,你为了帮她的女儿在溜冰后补充水分,每次训练完了,都会准备矿泉水让她喝……“吴小姐,请你再确定一次,真的是杨培雯主动要求吞下安眠药的吗?”
“当时我吞了那么多颗药,已经不记得了……”好啊!又是一个不记得。 “那么,你为什么要做安眠药溶于水中的实验?”张振益紧迫盯人地追问道,“一次吞下那么多安眠药,一定很不舒服,所以我原本打算先让安眠药在水中溶解以后再喝下水自杀的……可是……后来太冲动了……所以……”在吴艺榕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不过,杨培雯的死因,倒不是因为服用药物过量,”龙哲叙终于使出了杀手锏,“根据法医初步验尸结果,她是窒息而死亡的!事实上,由于杨培雯的脖子并没有勒痕,所以一定是被人以枕头一类的东西闷死的——换句话说,她是被谋杀的!”
“我没有杀她,我很爱这个小孩,我怎么会杀她?”吴艺榕激动的大声嚷道。
“我们在你的车上,发现了一个枕头。
“那块枕头本来就放在车上,跟小雯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没有以枕头闷死杨培雯?”
“没有!没有!”
“那枕头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车内?”
“我……我忘记了……”
龙哲叙冷笑着略带嘲讽地问:“好,吴小姐,那么请你告诉我,杨培雯为什么会因为窒息而死亡?”
“我想可能是小雯在吞下安眠药之后,还吃了其它的东西,结果不慎噎着了……”吴艺榕的语气益加颤抖。“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就是没办法一起死……”
龙哲叙听了这话后,心想吴艺榕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原来她真的是想要强迫杨培雯一同殉情!
“这么说,你们一开始就打算一起死?”
吴艺榕含泪饮泣的点了点头。
“你们真的相爱到这种地步吗?”几次开门见山的问话方式无法全然奏效,都被吴艺榕用一句不记得来搪塞,龙哲叙决定改变策略,顺应吴艺榕原先的说辞,试图探索她更多内心的想法。
“我们的恋情,从一开始早就注定是不被祝福、不被认同的。”吴艺榕娓娓道来。
因为我们同是女生,而且年龄的差距又那么大,所以注定了这段感情会充满崎岖与艰难。可是我一直相信,真正的爱情可以克服所有的难关。可惜现实世界却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了我,就连小雯对待我的方式,也永远是那么忽远忽进、若即若离。我想要拥有整个小雯的心,但她却一会儿给我快乐,一会儿又令我痛不欲生。
一年前,小雯的母亲对我向法院提出控诉。告我对小雯性骚扰……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我不明白小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也不知道小雯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母亲说谎?我们明明就是两情相悦,这并不是我单方面的行为,小雯当时也很乐意的配合我啊!她这样做,实在太伤我的心了!
小雯上了国中以后,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竟然交了一个男朋友。不,她被那个男生骗了,小雯只是觉得好玩,她只有跟我才是认真的。后来正如我所料,她们分手了。我太了解小雯了,她离不开我,她只是在考验我的爱,我们注定要在一起……吴艺榕说得声泪具下,几乎可以感动所有的人。
“我们在小雯的手心里,”张振益此时插话,发现了圆珠笔的字迹,那是你留下的?”
“是的,”吴艺榕回答,“那是我们爱情的证明。”
“为了证明妳们的爱,所以你们才决定殉情?”龙哲叙问。
“没错!”
吴艺榕心理状态的轮廓,终于渐渐清晰了。这是一种极端的偏执——无论是否符合现实状况、无论被拒绝多少次,吴艺榕永远都相信杨培雯是爱她的。
“那么,妳是在什么时候,才发现杨培雯死亡的?”龙哲叙继续追问。
“我不记得了……我吞下安眠药,一直昏昏沉沉的,结果苏醒之后,竟然发现小雯口吐白沫,不管我怎么摇她,她就是不肯睁开眼睛。这时候,我才知道,她已经死了……时间我已经不记得了……真的……”吴艺榕说着,眼角泛出了泪光。
“然后呢?”
我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死,心情很沮丧,于是我又开车下山,买了更多的安眠药与木炭。我想要烧炭自杀,到另一个世界去找小雯,也许是轿车封闭不严的原因,烧炭也没有起到作用。我又试着拿刀割腕、拿绳子勒颈,可就是没办法见到小雯……我晕晕沉沉地开着车,一直绕一直绕……吴小姐,明明你已经看到杨培雯吞下大量的安眠药,你却没有立即送她去医院。
“当时我的心情很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一心寻死……我吞了安眠药,昏昏沉沉的,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果然,问了大半天,吴艺榕还是不肯主动坦承杀机。在吴父的面前,她更是守口如瓶,不断以不记得任何事来搪塞。接下来,龙哲叙决定亮出最后一张王牌。
“吴小姐,谢谢你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
“问完了吗?那么,我好累,想要休息了。”
龙哲叙点点头,说“问完了。”
吴艺榕松了一口气,嘴角终于出现一丝不易被觉察到的笑意。
龙哲叙脸上也露出了同样不易被觉察的微笑,他冷冷地说:“经过我们刚才的侦讯,我们已经非常确定,”他话锋突然一转,“你在说谎!”
听了他的结论,吴艺榕的眼神陡地变得十分惊讶。
我没有撒谎!她近乎尖叫。
“你有!”检察官的口气已经不再怜香惜玉,“吴小姐,请你不要把警察当成傻瓜,还浪费我们这么多时间!你说,你全都不记得了,这就是最大的谎言!”
“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不对,你就是在说谎!你想要我们误以为,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是一连串自愿、意外、失神以及巧合事件所构成的,而你已经昏迷这么久了,当然没办法记得一清二楚。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一切都是你事先预谋的!”
吴艺榕孱弱的双手紧握着白色的床单。
我们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了证据,首先,在她的个人计算机里找到了一份文件,它的内容写着:“悲剧终于发生了,事情应该是我先杀了她,然后再自杀,我会在另一个国度好好照顾小雯。对于小雯的妈妈除了抱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他,只好继续好好照顾他的小孩。”这个档案的记录时间,正是杨培雯失踪前的当天中午。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你已经决定要杀了杨培雯。这完全是预谋犯罪。另外,在你房间的垃圾桶内,我们还找到掺了安眠药的牛奶、味噌汤残汁。根本就不是你所说的,杨培雯是在你车内吞下安眠药的……这个时候,你反而说你完全不记的了!
病房内的气氛霎时变得异常紧绷。吴艺榕终于哭了出来。
“没错……我确实打算杀了小雯,然后再自杀……从取消溜冰课,到安眠药的溶解实验……这些都是我事先准备好的。不管小雯同不同意、不管她是死是活,我就是要跟她在一起……即便是在另一个国度也好……”
在确凿的铁证之下,总算突破吴艺榕的心防!
吴艺榕哭泣着说:“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上天给了我女生的身体,却给我了一颗男生的心……我真的好痛苦。可是,警察先生,就算是我计划这么做,小雯会死,也不是我故意要害她的……”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龙哲叙诧异地问。似呼她还有辩解的打算。
当时,我给小雯喝了掺有安眠药的牛奶,然后小雯开始昏昏沉沉,不醒人事。接着,我也吞下安眠药,准备跟她一起死……在我意识昏迷之前,她紧紧地抱住小雯,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警察先生,现在你告诉我,小雯是被闷死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不是被我车上的枕头闷死,而是……在我的胸口闷死的。就算我对小雯真的有杀意,但小雯最后的死法,却也不是按照我当初所计划的……”
在胸口里被闷死的!这是一个龙哲叙从来没听说过的死法。
此刻,他低头咬紧下唇,陷入一片沉思。
天使的尸体
短短一周内,警方顺利攻破吴艺榕的心防,宣布破案!
被害人杨培雯的死因,则研判如同吴艺榕的证词,断定是“拥抱闷死”。然而,这样的结案方式,却立刻引起检方不满。负责本案的另一位检察官认为,吴艺榕表面上娇小羸弱、感情用事,在侦讯过程中还屡屡陷入低潮,情绪起伏很大。但事实上她却是一个心思细腻、冷静大胆的犯罪者!
若是依照吴艺榕的说辞,将杨培雯死因归于“拥抱闷死”,日后刑责的诉求,很可能会判罪刑轻微的“过失致死”,明显和事先预谋的“故意杀人罪”罪刑相差极为悬殊。
更何况,女人的胸部有乳沟的空隙,在尚未查明这种空隙的存在,是否会影响窒息结果前,是不能轻信单方面的证词,而缺乏实际物证的支持。
当然,法医高大成的验尸报告,不仅仅只是代表检方的侦查依据,更是牵涉到保守、复杂的社会价值观,解剖过程必须非常谨慎。
高大成没有见过被害人生前的照片,他无从判断杨培雯长相为何,只看到面前这具冰冷的尸体,脸色是死黑的。但是,从外观看来,至少她曾经拥有过一身健康、美妙的年轻躯体。
这是一具天使的尸体!
这具天使的尸体,布满了全身性的尸斑。这表示被害者死后,尸体曾经被搬动过多次,也就是说,锦村市场的吴艺榕车内,并不是死亡的第一现场。
人在死亡之后,血液会停止循环,但是在六到八小时以内,仍然处于液态。静止流动的血液会朝重力的方向,沉积在不受压迫的微血管、静脉内,使得血管扩张,并且使皮肤表面出现变色的斑纹,这就是所谓的尸斑。
一般而言,尸斑在人死后半小时左右就会开始出现,呈紫蓝色,十二小时之后,就会扩散到身体低处范围的全部皮肤。
形成尸斑的五到七个小时内,若尸体改变了躺卧的姿势,原来出现尸斑的位置,尸斑会逐渐消退,并且在新的身体低处形成新的尸斑。
但是,在十个小时之后,即使尸体改变了姿势,原来的尸斑也不会退色,而且新的身体低处也会产生新的尸斑。
当死亡达十八小时以后,尸体内的血红素已经全部沉积到皮下组织里了,尸体无论如何改变姿势,都不会改变尸斑的位置,也不会再产生新的尸斑。
因此,以杨培雯的尸斑状态为例,即表示她的尸体曾经在死后十个小时到十八个小时之间,有过搬移的现象,所以才会形成全身性的尸斑。
由于警方已经找到掺有安眠药的饮料,证实第一现场极可能是在吴艺榕自家的房内,所以尸斑的状态正可以作为辅佐用的证据。
其次,尸体的胃部还有半消化的食物残渣,这表示杨培雯死于晚餐进食后不久。所以,早在杨培雯失踪那晚,她就已经遇害!当被害人失踪与死亡的时间愈接近,凶手预谋杀人的可能性愈高!
再者,剖开尸体的体腔,高大成可以清楚地发现更多窒息致死的证据。
除了外观上明显可见的牙龈出血现象之外,颈部的深部组织也有出血现象,另外,肺脏也有严重的肺气肿现象。虽然吴艺榕曾经打算在车内烧炭自杀,但烧炭和杨培雯的死因并无任何关系,很快就能够排除。
在死者的口腔内,有一些残留的呕吐物,其呕吐物并未卡在呼吸道引起窒息,反而和放置在吴艺榕车内枕头上的呕吐物相合,因此高大成才会判断杨培雯是被枕头闷死的。
最令高大成重视的线索是,从杨培雯的鼻腔内,发现了疑似棉絮的微物。这项微物必须经过比对,才能确定来源为何,当然,最有可能的来源一定是那块枕头!
最后,杨培雯的下体有一些旧伤。这应该是去年以前,吴艺榕对杨培雯留下的。她的阴部并没有经常揉弄、摩擦的情形,因此,杨培雯绝对不是同性恋。同时,也可以确定杨培雯死前并未遭到性侵害。
验尸过后,龙哲叙来到解剖室外,与高大成讨论最新的案情。
“高医师,仔细考虑过吴艺榕的供词,我依然认为‘拥抱闷死’确实有其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
现在检方的意见是,认为女性之间拥抱,不会造成拥抱闷死的后果,因为女性乳房的乳沟,会形成空隙,从而会有空气的流动。但是,吴艺榕的胸部,隆起的程度并不明显。而在强行压住的情况下,也许真的可以造成和枕头相同的效果。龙哲叙解释他的想法。
“难道说,这件案子真的会以‘过失致死’起诉吗?”高大成问。
“绝对不是如此。”龙哲叙回答,“很明显的,吴艺榕早有预谋,既准备了安眠药,遗书也早就写好了,这么有计划的行动,怎么会只是过失呢?刚刚,我亲自侦讯过吴艺榕,把她们拥抱的时间问清楚,结果她说,虽然早就不记得时间有多长,但至少有二十分钟以上吧。”
事先喂对方安眠药,将对方的口鼻埋入胸口,以这么长的时间来拥抱对方,并且在确定对方死亡以后,没有主动投案,在市区、山区开车绕了两天……要说是完全没有杀意,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吴艺榕告诉我,就在她们拥抱之际,她一瞬间真的希望杨培雯可以快点死去,好跟她一起在天国相见。毕竟,吴艺榕自己患了忧郁症,为了顺利入睡,服用安眠药是家常便饭,再加上她和杨培雯愈来愈剧烈的感情纠葛,到后来愈吞愈多颗,这也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吴艺榕吞下那些安眠药,根本就不可能致自己于死地。相同的,她一定也知道,掺入安眠药的饮料,杨培雯不可能喝下太多,因为它的味道会变得很苦涩。所以,即便杨培雯喝下那些饮料,昏昏欲睡,服入的剂量也不会致命,这件事,吴艺榕想必也很清楚。
于是,既然内心已经明白以安眠药不可能让杨培雯身亡——不论蓄意的程度有多强,吴艺榕决不会静待安眠药效发作而撒手不管,否则,几个小时之后,杨培雯将会苏醒,把她的所作所为全都公诸于世。她的遗书都写妥了,一定会照本进行。
对吴艺榕而言,这场悲剧一定要发生!这就是吴艺榕抱住杨培雯这么久的主因。她确实希望杨培雯死!
一起蓄意的谋杀!
“这真是一场死亡的拥抱,”高大成叹了一口气。“爱得愈深,恨得也愈深!直到最后,才会弄成‘爱你爱到杀死妳’的结局。”
悲剧的原点
没错,事实就是这样的!
面对龙哲叙检察官弃而不舍的侦迅,吴艺榕终于卸下心理武装,在他面前和盘托出。
“半个月以前,小雯告诉我,她又交了新的男朋友,想要终止我们亲密的关系。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小雯的情人,轮来论去,就是轮不到我?”
看到小雯愈来愈懂事,愈来愈像个成熟的大人跟我谈事情,我的心中很不是滋味。我几乎是看着小雯长大的,知道她从小到大慢慢蜕变的每一个细节。我们分享了所有的秘密,我也告诉了小雯世界有多么复杂、有多么险恶。但是,小雯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再听我的话了。
我想,就是在那一天,在她的心底就萌发了自杀的念头。对于期待这辈子可以与小雯在一起长相厮守的心愿,已经彻底绝望了。过了两天,我跟她赌气,告诉她如果真的想跟男朋友在一起,那么我就再也不教她溜冰了!没想到,小雯那一次真的没来上课。她真的选择了男朋友!她认为男朋友比我还重要!
我感觉人生毫无意义,想要一死了之。但是,我又抱着一线希望,因为月底有一场比赛,对小雯未来的溜冰之路,是至关重要的比赛,所以我请求小雯,希望她给我一点时间,只要比赛一结束,我一定会放手让她走的!
我的姿态已经摆得很低很低了,但是小雯仍然不愿意接受。她认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拖延得够久的了,她想要趁这个机会尽早结束。而这样的结果,我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我决定自杀,但是我又不想这么简单的就死去。我觉得自己为小雯作了这么多,而小雯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既然小雯这么绝情,那么我就要让小雯后悔一辈子。
我打算在小雯的面前自杀,我要让小雯在心里留下永远的遗憾!
我考虑到,小雯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一旦在她面前自杀,她一定会立刻报警,把我救活。我决对不能让小雯有报警的机会,所以在自杀之前,一定得先控制小雯的行动。
于是我准备了安眠药,有一部份是给小雯吃的。但剂量并不足以让小雯死去。我要让小雯在醒过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已经冰冷的尸体!只有让小雯亲眼见到我的死状,才会让这个阴影伴随她终身,令她永远也得不到开界。
那天下午,我开车去学校接小雯,还当面告诉小雯,今天的课不上了,我希望能能跟她一起好好谈谈。小雯当然知道我想说什么,她同意跟我回家,最后一次把话讲清楚。
我在家里,已经预先准备好了掺入安眠药的牛奶和果汁。我们在路上还买了一些寿司当晚餐。回到家后,我让小雯喝下牛奶,而我自己也喝了果汁。不知道为什么,小雯并没有立即昏睡过去,我没有办法立刻自杀。我们躺在床上一直聊天,聊到后来我也睡着了。
醒来之后,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再不送小雯回家,杨妈妈一定会起疑。我把小雯唤醒,催促她上车回家,不然杨妈妈会担心。但是,意识尚未清醒的小雯却告诉我,妈妈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今天晚上住院了。
也许就是这句话,让我决定了,要继续把小雯留在身边!如果小雯没有这么说,我真的会警醒过来,按照平常的习惯送她回家!杨妈妈对我一直很好,她非常信任我,否则也不会在上次控告性骚扰之后,还继续让小雯跟我学习溜冰。但是那天晚上杨妈妈却不在家!这是巧合吗?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凑巧?
我又喂了小雯更多的牛奶,里头都加了安眠药。等到确定小雯毫无抵抗能力之后,我…… 我居然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小雯就在我的身边,任凭我的处置……我并不是不想死,只是在那一瞬间,我只想拥有小雯”
我紧紧地抱住小雯,希望昏睡的她能够感受到我对她的爱。否则——她最好永远别醒过来!
“只要她一醒来,就会看到已经自杀的我……”
我不知道自己抱了多久,后来,淑敏好像回来了。我在半梦半醒中,隐约听见她进门、关门的声音。我也逐渐清醒了过来,发现怀里的小雯已经断气了。
我真的好难过,好痛苦。不相信自己真的害死了小雯!眼前的一切,居然就跟我下午去接小雯放学之前,在计算机里写的遗书内容完全一样。我果然是真的想杀小雯的?
在淑闵睡着以后,我小心翼翼抱着小雯的尸体离开住处,决定找个地方去结束自己的生命,我要与小雯死在一起!
我将小雯的尸体放在轿车后座,开车到处乱绕,想找一个适合死亡的地点。我带了几把刀子,连绳索都准备好了。但是,试了好多次,却始终杀不了自己!
“我希望死在她的面前,可是,最终她却死在我的面前!”
说到最后,吴艺榕声泪俱下。
听到这里,两人一同走出了侦迅室。
高大成感慨的对龙哲叙说:一般来讲,情侣双方生活背景的巨大差异,往往是情杀的关键因素。无论是家世、年龄、社会地位……差距愈大,可能造成的冲突就愈强烈。古人所谓 的“门当户对”,其实隐藏了入世、成熟的某种智慧。
“在目前的社会中,同性恋还不是一个普遍认同的恋爱形式,尤其两人又是师生、年龄的差距又那么大。而在情杀之后,背负着情感枷锁的往往是活着的那个人。虽然吴艺榕口口声声说要给杨培雯一辈子的遗憾,但最后承担一生遗憾的,却还是她自己。”
高大成继续说道:“说穿了,这是人类的自私心在作祟。嘴巴说想死,其实心里是想让对方死。希望维持自尊心,又希望能给别人牺牲奉献的悲剧英雄印象。到头来,一切苦果仍然是自己承担。”
听着高医师颇有哲学趣味的结语,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龙哲叙的脑海中——虽然法医处理的,是一具具气绝身亡的尸体,但是,这些尸体却有如一面面映射着活人世界现实百态的明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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