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关闭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765|回复: 0

[中国] 《平静的人》作者:王稼骏

[复制链接]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13 小时前
  • 签到天数: 3646 天

    [LV.Master]伴坛终老

    176

    主题

    1636

    回帖

    5493

    积分

    书库警部

    醉里挑灯看剑

    积分
    5493
    UID
    37743
    元宝
    10219 个
    金币
    6605 枚
    热度
    510 ℃
    魅力
    449 点
    贡献值
    931 点
    玫瑰
    10 朵

    终身成就勋章书库精英勋章论坛建设者勋章论坛原创勋章书库灌水勋章书库元老勋章论坛支持者勋章书库管理团队

    发表于 2015-1-9 17:05: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注册关闭

    ×
      最深的爱是恨。
      最深的恨则是一份平静。
      Chapter 1
      气象台8月8日8点30分发布台风红色预警信息,预计十二小时内上海市部分地区风力最高可达十级,局部有大暴雨,请做好防台风应急准备。
      手机屏幕的光线有点儿刺眼,我删除了这条短信。揉揉被眼屎粘住的眼角,我这才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
      妻子咂着嘴巴,在床上翻了个身,霸道地将整条被子卷在了身下,姿势很不优雅。
      每天在这样的心情中起床,压抑种种不满和嫌恶,有一个很难让自己感受到爱与美的妻子,但我仍要背负起家庭的重担,在满是虚伪笑容的职场中勉强糊口。
      美好幸福的婚姻,在细碎杂事和拌嘴牢骚面前,碎了一地。
      原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走向终点,直到她重新出现在我的世界中。
      她叫韩雨程,是我高中时代的女友,在高中毕业时,由于我家境一般,她父母以早恋为由,极力反对她与我再见面。我和她不得不分道扬镳,去往各自的大学。大学期间我一直没有另寻他爱,心无旁骛地投入学业中,发愤图强。这么做与其说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不如说是不想让她的父母看不起自己。
      毕业以后,我进入了一家外资企业,主要经营高尔夫运动器械以及相关的衍生产品。
      和大多数应届毕业生一样,初来乍到的我先从基层的产品销售员做起。公司针对的客户群体百分之九十是外国人,对于一名销售员来说,外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一点上,我优势明显。
      大学主修的科目是德语,初、高中的时候,英语也一直是我的强项,只需了解高尔夫运动的专业词语,沟通起来就完全没问题。我的日语水平也毫不逊色于前两个语种,这要归功于韩雨程。在与她交往的三年中,陪她看了不计其数的日本漫画和电视剧,为了让她第一时间看到原版动漫,我自学日语,替她翻译日本动漫的字幕,久而久之,日语成了我应用最多的一门语言。
      很快,我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机。
      一家跨国公司计划在本地投资建造高尔夫球场,希望与我们公司达成长期战略合作关系。在讨论合同的细节上,对方与我们产生了非常大的分歧,双方各不让步,谈判陷入了僵局。
      争论的重点在于对方希望出让球场的股份换取器材,我们公司从今后高尔夫球场的经营利润中分红。而我们公司觉得这个方案存在两个问题:一是成本回收周期太长,不利于公司资金周转。二是公司承担了高尔夫球场的盈亏风险,由于高尔夫球场开工在即,董事会很难在短时间内评估出结果签署合同。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10月10日,冥冥中似乎暗示着谈判会有十全十美的结果。合同进入最后签署的阶段,主管部门的经理带着我一同前往对方公司。因为对方两位接洽负责人分别是德国人和日本人,所以我这个精通四国语言的小喽啰,有了在大生意上露脸的机会。
      路途中,经理可能吃了不干净的食物,上吐下泻,被救护车急救送往医院。这个项目合同的细节,除了经理,公司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临时也找不到替代者,只得由我单枪匹马面对谈判了。担架上的经理,原本满心的欣喜统统变成了绝望,倘若这笔生意因为他的原因泡汤,意味着他的经理位置甚至这份工作将一同化为泡影。
      对我这个菜鸟不抱任何希望的他,仍尽责地叮嘱我:“小杨,你要以公司利益为重,一旦有麻烦立刻打电话请示我。”
      我安慰他安心养病,也许只是急性肠胃炎,吃点儿药明天就好了。况且,没准儿今天合同达不成一致,我签不下来,那他以后还会有机会弥补。
      于是,一个传奇诞生了。刚刚结束试用期的销售员,带着上亿元的合同,不可思议地谈下了这笔生意。
      公司上级对我刮目相看,惊讶我提出的全新方案顾及了双方的利益,一下子打通了签约的阻碍。虽然这个功劳仍然记在经理的头上,但“杨成森”已是董事会上被提及最多的名字了。随着我在这个项目后期跟进上的作用越发重要,半年之后,我的职位和薪水都超过了经理。
      在别人眼中,我的成功与才华无关,只是抓住了一个人人都能轻而易举把握的机会,费了一小时的口舌而已。
      可事实上,我几乎压上了我的人生,来博弈这次难能可贵的机会。
      谈判的初期,我就刻意接近对方公司的两位负责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与他们建立友谊,取得信任。一个月后,我成功接近了那位日本人,并且套取了对方公司的谈判底线,从而制定出具有针对性的合同方案。谈判那天,我给了经理一块动过手脚的口香糖,我知道经理的肠胃不好,所以我就把口香糖的包装纸浸在了剩饭剩菜的馊水里,阴干后包裹上了口香糖。不出意料,他敏感的肠胃中了招。
      八个月以后,命运同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我和那位日本负责人结婚了。
      我妻子的名字叫作森刚亮太,比我年长五岁。她的身高体重与印象中的日本女人有着天壤之别,她一米五七的身高,加上稍稍丰满的体态,往身边一站顿感压力巨大。当她毫无顾忌地大笑时,你就会看见她那排影响观瞻向外倾斜的牙齿。所以,她几乎天天都会精心化妆,修饰毫无美感的五官,但粉底已渐渐掩盖不住岁月蔓延的触角。除了睡觉,她从不卸妆,我也更习惯每天带妆的她,原因是妆前和妆后的反差实在恐怖。
      那份合同方案成了我婚姻的枷锁,谈不上受她威胁,但在结婚的事情上,我完全处于被动,并非真心实意。森刚亮太在我内心深处只是我事业的助推器,而非漫漫人生路的伴侣。
      所有美好的记忆,只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半年前的一次同学聚会上,和高中时的死党毛文杰闲聊时,得知韩雨程早已嫁为人妻,但还没有孩子。她的丈夫是一位中美合资企业的副总裁,比她大了整整一圈。
      我脑海中幻想出一个谢顶大肚腩的中年男人,就和我公司里的那位经理一样。以我对韩雨程的熟悉,这桩婚事一定是她父母以物质为基础替她做出的安排。
      没想到短短几年后,我和她都各自组建了家庭,形同陌路,再无交集。
      这个名字再次从毛文杰口中被提起,我心中不禁泛起一股酸楚。突然,我非常想要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奇毛文杰是如何知道她的情况的,就算是老同学偶遇,提到结婚的事情也就罢了,但直觉告诉我,韩雨程会把让自己略感难堪的丈夫年龄告诉毛文杰,就有点儿奇怪了。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在我的循循善诱之下,毛文杰摸着自己的光头,以一种炫耀的口吻对我说:“哥们儿,你夜夜对着那个不爱的老婆,心里想的却是别人的老婆,就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充满了遗憾吗?你应该学学我,把遗憾留给别人。”
      从毛文杰放荡的笑声中,我得知了他的怪癖。毛文杰对别人的妻子有种难以压抑的性冲动,一旦被他盯上的少妇,他不仅会彻底调查对方,耍弄种种手腕,也会刻意制造事端,威逼利诱对方就范。他自称得手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个数字可能是他在骗我,但有一件事情我确信他没有撒谎。
      不言而喻,基于他这种癖好,韩雨程的情况一定也是他调查所知。只是提起韩雨程的时候,他眼中的淫光黯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甘心,他惋惜地说:“她是我唯一没有找到弱点的女人。”
      毛文杰居然打起了兄弟前女友的主意,虽然没有资格责骂他,可心里总不是滋味。
      我用力捏着手里的酒杯,问道:“你就不怕人家丈夫找你算账吗?”
      “又不是我强迫她们,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毛文杰不屑道,“再说了,韩雨程心里也没她丈夫,我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有你的位置。”
      “真的吗?”我激动道。
      “她说看到我,就仿佛回到了当年念书的时光,记起了和你一起看日剧动漫头挨着头的样子。她提到自己丈夫的时候,脸上完全找不到说起你时的幸福笑容。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能诱惑她的话,只有可能是你了。”
      毛文杰坚定地拍拍我肩膀。
      “可是她已经结婚了!”
      “结婚怎么了?结婚可以离婚,就算不离婚,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错呢?”
      毛文杰的一番话,如春风般撩拨着我平静的心。虽然我和韩雨程几年来再无瓜葛,但彼此都在对方的心中留下了最深的印记,那种可以焕发出全新生命的印记。
      站在浴室镜子前,将洁白的泡沫连同胡楂儿一并刮去。我突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捏着剃须刀,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锋利的剃须刀上泛起冷冷寒光。
      我的杀意如同毛文杰的性欲一样,从黑暗的心底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用毛巾狠狠抹去唇角残留的泡沫,我对镜子里的自己重重点了点头。
      打开家里的配电箱盖,轻轻往上推起其中的一片开关。
      我的决心已定,就在今天下手。
      Chapter 2
      我和夫君杨成森结婚两年零三个月。坦白说,被夫君刚追求那会儿,被幸福满满包裹的我,认定了他是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的男人。一个在他国工作多年,孤身漂泊的日本女人,青春不再,对于爱情也已不抱奢望,知足之至只盼有个稳固的家。
      夫君在工作上那份执着死不放手的特质,让我以为找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出嫁那天,母亲拉住我的手,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一遍又一遍问我:亮太呀,你真的决定了吗?进了别人家的门,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一直以为母亲指的是嫁了夫君改了姓,就变成了站在男人背后的无名氏。我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有了男人的依靠,女人不就应该种花浇水,洗衣做饭,把家布置成让人向往的家园吗?
      婚姻就像稀释剂,再浓的感情也无法抵御一天天的平淡。用完的卫生纸盒,未缴的电费单,洗衣筐里的脏袜子,永远是这样细琐的事情,慢慢吞噬生活中的期许和快乐。夫君钟爱安稳的日子,每月按时递交他的薪水,收看固定时段的连续剧。我时常兴高采烈地凑近夫君,索要一场深夜场的电影,或是几天的远足旅行,都无一例外被一一弹回——“我好累。”“这事以后再说吧。”“亮太不知道我很忙吗?”听腻了连夫君都难得创新的托词,我终于明白了母亲那句“自己就不是自己”的意思了。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变成了母亲的样子,每天提前一小时起床,做饭熨衣,家务全包。当深夜疲累地爬上床,夫君已是鼾声雷动。束手无策的委屈,只有在关灯后默默流泪,曾有过独自逃离这个家的念头,可这就意味着当初我的选择是错误的。
      不喜欢失败的感觉,哪怕心一点儿一点儿在胸膛里死去,也不会认输。
      正是在我与夫君近似冷战的期间,夫君高中同学毛文杰的出现,让我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次认识他,是在我的婚礼上。
      作为伴郎的他,仗义地替夫君喝了不少酒。但醉态百出的他却在我和夫君的新婚床上睡了一晚,这样不识趣的男人我是绝对看不上眼的,和他比起来,夫君优秀多了。
      但往往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几年前的一个想法,几年后看来也许是荒唐可笑的。
      五六个月前,公司派遣我去洽谈一批用来制造高尔夫球杆杆头的钛合金材料,供应商的负责人恰巧就是夫君的同学毛文杰。
      因为他的发型很容易辨认,是个光锃锃的脑袋,即便他长相大众化,我也立刻认出了他来。
      “嫂子!”他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我。
      我没有应答,只是礼节性地对他笑了笑,并不是中文水平不够,而是我当时忘记了他的名字。
      见我没有回应,他又说道:“我是毛文杰,不知您还记得吗?当时杨成森结婚的时候我是伴郎呀!”
      “当然记得。”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我松了口气。心中对这笔业务也稍稍有了点儿把握。
      “太巧了。前台告诉我来的是个日本女代表,但是没想到居然是我唯一认识的日本女性。”
      毛文杰对我的到来表现得有些热情过了头。
      业务会谈演变成了家常聊天,毛文杰畅谈着他和夫君幼年时的顽皮,像是忘了我来访的缘由,直到最后一刻才意识到预约时间已接近尾声。
      “一谈起高兴的事,我就容易忘记时间。今天耽误了你的时间,不如改日由我回访吧!”他语气诚恳地说道。
      “麻烦你了。我稍后把公司地址留给你的前台。”
      “不用了。你们新婚的房子我还没去过呢。”毛文杰意味深长地朝我微笑着说。从他看见我开始,那种暧昧的态度和语气就令我很不舒服,开始以为是中国人对朋友妻子的熟络,但他有意无意的挑逗,好似别有用心。
      所以对他提出的拜访,无论出于朋友还是工作伙伴,我都很排斥:“可是,夫君他不希望我把工作带到家里来做。”
      “没事。那就改日再约吧。”毛文杰扫兴地垂下眼睑,他翻了翻桌子上的行程表说,“最近订购这批钛合金的厂商比较多,到下个月底,除了周末我好像没有办法腾出时间给你了。”
      我把这句话视作威胁,略显失态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原以为只是笔采购的业务,供货商不胜枚举,不怕找不到。可转了一圈,发现毛文杰公司的钛合金材料与市场上所有同类产品有巨大差别,他公司的材料不仅材质更轻,更坚固,而且在成本上有着微弱的优势。然而正是这一点点优势,我们公司的采购量足以将其变成数百万的开支节约。
      我的年度指标还差一大截,倘若能与毛文杰公司签约,此笔节省下的成本也将纳入指标之内。一旦无法成功签下这批材料,很可能面临上级的重新评估,决定是否继续与我续约。
      用中国话来说,真是命运弄人。与此同时,我的签证也即将到期。签证一直是由公司代为办理的,若是失去这份工作,工作签证失效无法再续,那就必须回国一趟重新办理了。
      事情本身并没有问题,就算失去这份工作,夫君的收入养家也绰绰有余,签证稍假时日也可以拿到。但正是和毛文杰的这次会面,让我产生了困扰。
      从他口中得知了夫君从未提及的感情经历,让我心中不安起来。
      夫君曾深爱着一个女子,只因女子家中父母反对才被迫分手。谁都会有这样的经历,他现在是我的夫君,我不在意他的过去。
      可是,他和那个女子近期又有了联系。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结婚至今,夫君和我的夫妻生活寥寥无几,每次夫君都在我洗澡时入睡,摇醒他也无济于事,满面疲态地对我说上一句:“抱歉,我实在太累了。”
      这种冷淡让我不快,又无法直白地表达出来,开始担心夫君是否身体有恙,观察后发现夫君生理上是个正常的男人,只是工作压力过大。久而久之我也就适应了,那个夫君曾爱过的女人出现,打破了我心里这种微妙的平衡。我不禁疑惑起来,夫君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也如此乏味木讷吗?
      这种幻想令人如坐针毡,倘若办理签证需要离开夫君一阵子,我还真对自己的夫妻感情没有信心呢。
      我重新考虑了毛文杰的提议,与他通过电话后,他选定在双休日的星期六来家中拜访,并且主动提醒我准备合约文本。
      他的行为让我为上次见面时的无礼感到惭愧,和夫君说起两日后老友来访,谁料夫君那天要去公司加班,没法招待老同学了。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他态度冷漠地说:“以后别再把工作带回家里来做了。”
      星期六的清晨,夫君像是怕见到老同学一样,早早出了门,甚至比工作日起得还早。
      我突然意识到这次拜访变成了与毛文杰的单独见面,心中又泛起点点不安。
      午饭后,毛文杰准时到达,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日本七星,那是我最爱的花,夫君从来没有送过我,也许他从来不关心我喜欢的花叫什么。
      顿时觉得毛文杰亲切了很多,我为他端上茶水,找来花瓶将花插起来。
      “成森今天不在家吧!”毛文杰突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并没有提起丈夫的去向,而毛文杰如此肯定的语气,令人生疑。
      “因为我知道他在哪里!”果然另有隐情。
      “夫君交代过了,他今天在公司加班,晚饭后回来。”我答道。
      毛文杰端起茶杯,吹了吹说:“你相信成森吗?”
      “什么意思?”我底气不足。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提过的韩雨程吗?”
      虽然不记得她的名字,但我已清楚知道她在夫君心中所占据的位置。
      毛文杰喝了口茶,说:“成森今天是和她约会去了。”
      这种情况我曾经幻想过,今天真的发生了,所有的预案都被这句话所湮灭。很奇怪,从一张不信任的嘴中说出这句话,却让我内心坚定地相信了丈夫出轨。
      “不可能!夫君不是这样的人。”女人本就口是心非,我嘴硬道。
      “你看看这个。”毛文杰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摆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我已经没办法控制手的颤抖,拿起照片停顿了许久,才把目光移到了照片上。
      照片很模糊,应该是偷拍的。地点也许是在公园里,在错综复杂的背景中看到了一男一女并肩而坐,女人低着头,垂下的头发盖住了整张脸。男人则搭着女人的背,凑近她的脸正说着什么。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毋庸置疑,照片里的男人正是我熟悉的夫君。
      “为什么你会有这个?”我突然发现毛文杰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都是为了你。”
      毛文杰慢慢挪到了我的身边,我起身走开,被他一把拖住。
      “放开你的手,否则……”
      “你能怎么样?连丈夫都背叛了你,你还有能依靠的人吗?”毛文杰用力一拉,把我拉了回去,低声问道,“你难道就不想报复你丈夫吗?”说完,他的左手放肆地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的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任其摆布。
      他是我最亲爱的夫君啊!也许他并没有深爱着我,但他是我可以绝对信任和托付终身的男人。从未想过这样一个无害的男人会带来伤痛。
      奇怪的是,我完全没有荡起激烈的情绪,心中一片宁静。
      毛文杰整个人压了上来,粗鲁的喘气直对着我的脸,肥厚的嘴唇向我的嘴唇紧贴过来。
      我推不开壮实的他,叫也叫不出声来,只得绷紧嘴,死死扣紧领口,勉强抵抗。
      见硬的不行,毛文杰松开了手,从他的包里又拿出了两件东西。
      正是这两件东西,使我完全缴械投降。
      “现在就是你报复的最佳时机,也是你工作上的一个大机遇。”毛文杰同时向我摊开两只手掌。一只放着他公司的合同公章,另一只手掌里是一个避孕套。
      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绝不能失去夫君,不为报复,只为不暂时离开夫君,我也很需要签订这份采购合约。
      不等毛文杰继续他的花言巧语,我闭起眼睛,用嘴狠狠地堵了上去。
      只听见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压抑下的热情喷薄而出。他亲吻起我的耳垂,不时用灵活的舌头挑弄我。
      身体瞬间就瘫软了,可能与夫君很少亲热,我竟然不知廉耻地迎合起毛文杰来,大口喘着气,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胸前的纽扣……合约到手,签证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为了把夫君留在身边,付出了肉体的代价,我和毛文杰无法分清是谁在利用谁。但对一个已经结婚的女人来说,此事无疑是一种屈辱,我不会让这巨大牺牲白白浪费的。
      我暗中对夫君做了调查,发现手机通话记录里多次出现同一个手机号码,用家里电话打过去,果然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每月寄来的夫君信用卡账单上可以看出,每个他谎称加班的日子,都是去了邻近省市的一处度假山庄。从一顿午饭的刷卡金额判断,应该是双人份的量。
      毋庸置疑,毛文杰没有说假话,夫君真的出轨了。
      直到听见重重的关门声,装睡的我才从床上爬起来。夫君对我日益冷漠的态度,是那个女人的缘故还是他已察觉出我与毛文杰的事情了呢?
      我提心吊胆,却又不得而知。
      推开阳台的门,我光着脚走了进去,身子一下子被凉爽的风包围。头顶上的天空被灰黑色的云朵压得老低,若隐若现的雷电隐匿云层的间隙中,暗藏杀机。
      对面住户架设在屋顶上头的太阳能热水器,支架已经生锈,还真担心它是否经得住这次台风的洗礼。
      也许借助这场台风,是留住夫君的最好机会。
      于是,我在阳台架起梯子,顶着风,摇摇欲坠地爬向屋顶。
      Chapter 3
      天空雷电交加,狂风走石,街旁的梧桐被吹得摇头晃脑,像是舞厅里买醉的舞娘。
      我茫然若失地走出医院,毛文杰昨晚在他工作的办公楼下被刺身亡,警察查到他最近的通话记录中有我家的号码,让我来医院做一个信息核实。凶手已经被逮捕,具体情况警察没有说,只知道起因是毛文杰勾引了别人的老婆。
      为什么毛文杰会给我家里打了这么多电话?背后的缘由不必多说,我这样天生敏感的人是不会想不明白的。毛文杰死有余辜,妻子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这件事并不是我心情糟糕的全部原因,刚才听到的一个消息,让我悲从中来。
      协助警方找到杀害毛文杰凶手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左庶。对大部分人来说,他是头脑过人、头发恼人、不拘小节却注重细节的名侦探,在他身后一个又一个奇案中,除了令人拍案叫绝的推理,没有人知道案件外的左庶是怎样的,似乎他就是为案件而生的。迷失自我的感觉,我能够体会。
      之所以有如此感悟,是因为左庶是我的朋友,我们并非泛泛之交,是一辈子有一个就足够的友谊。
      我了解他执着信念背后的残酷,这种残酷伴随着他不幸的命运,蔓延至今。
      点起一根烟,倚着栏杆扶手仰望着景泰市立医院蓝白色的大楼,心中思绪万千。刚才在走廊里无意听到了左庶和医生的对话,尽管他们声音都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肺癌”两个字。
      “应该不会错,我又找过几个专家复诊过,确诊为肺癌晚期。”医生叹息道。
      “我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三个月。”
      后面的话我已经没有办法听下去了,托人给左庶留了言,独自走出了医院,希望走到有阳光的地方,不至于让自己在消毒药水味的医院里绝望下去。
      可惜,目无一切的台风,占据了整座城市。
      “成森!”
      左庶一如既往的亲切,如果没有听到刚才那些话,我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异样,他就是这样一个能将心事藏得很深的人。
      譬如,当年的那个她。
      我掐了烟,和他打起招呼来:“我听警察说这案子又是你帮的忙,我正想很久没见到你了,就顺便问了句你在不在,没想到他们说你在体检,真巧了!”
      “是呀!前段时间眼睛不舒服,趁着在医院办案,索性做了个体检。”左庶轻松道。
      “体检结果怎么样?”我尽量以一种随口问问的语气说道。
      左庶看了我一眼,过了几秒才笑道:“检不检查都一样,关键这里没病就好了。”左庶戳戳自己的太阳穴。
      “这么久没见面了,一起吃饭吧!”
      “今天刮台风啊!你不回家陪你太太吗?”左庶问我。
      “不用陪!都老夫老妻了。”正说着,妻子来了电话。让我回家帮忙把阳台上的盆栽搬到地上,借着与左庶相聚的托词,我让妻子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希望今晚的台风能够带走一切让我不开心的事情,包括妻子的生命。
      就像左庶不愿向我透露病情一样,我同样不愿在他面前展示我阴暗的一面。
      我绕到他身后,推着他往我俩常去的那家饭馆走去。
      无论于他于我,或许这都将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聚餐了。
      台风将至,暴雨倾泻在马路上,迅速形成了一个个水洼。
      从出租车下来到店里,短短的十几步路,衣服全都被浇透了。
      原本要关门打烊的老板,为我们两个熟客网开一面。店里食材不多,我们也不讲究,老板下厨弄了两个菜,我和左庶面对面吃了起来。
      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们聊着:“你们来得算巧,我这家店到月底就要转让了。”
      难怪原本大雪天都会爆满的店铺,今天有点儿冷清。想来和左庶在这家店吃饭将近有十三年了,川菜是这家的特色,光顾过以后没有说不好吃的。
      “怎么?生意不好吗?”听到伴随着自己成长的饭馆要关门,心里不是滋味。
      “是啊!”老板皱着眉说,“周围的居民楼都拆光了,没有客户自然没生意。”
      左庶抿了口啤酒,感叹道:“看来以后一起吃饭的根据地没了。”
      言语间,透露着淡淡的伤怀。
      “你找我吃饭,无论什么地方,还不是随叫随到!”
      左庶举了举杯,一口饮尽。
      “慢点儿!”我把啤酒瓶往自己这边挪了挪,问他,“你体检情况具体怎么样?说来听听,今后也好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
      “别的没什么,医生说我后脑勺长了点儿东西,可能是个比较大的脂肪瘤吧。没什么大碍,放心吧!”
      我心里胡乱推测着左庶的病情,也许这并不是什么脂肪瘤,而是个恶性肿瘤,也就是癌细胞的聚集地。假如切除它,只会加速癌细胞的扩散,医生所说的三个月,是按保守治疗推算的。但无论如何,病情发现得太晚,肺癌晚期几乎宣布了死亡。
      左庶时常有眯眼睛的小动作,原以为是他的习惯,现在想来也许是被压迫到神经了。
      “脂肪瘤这种东西,我身上多的是呢!”我抬起胳膊,向左庶展示着我腋下的脂肪瘤。
      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把这家破败的店铺劈个稀巴烂。我留意了一下时间,计划应该顺利实施了吧!
      “你赶时间?”一点点微小的动作,都逃不过左庶的眼睛。
      “不知道这台风什么时候走。”我自如地应答道。
      “这场几十年不遇的台风,不知今晚会不会有人死。”老板搭着门框,担心地说道,他敞开的两片衣襟被风吹得窣窣作响。
      我心头微颤,忙倒了杯酒掩饰自己的慌乱。
      “你手机响了。”左庶突然对我说。
      我一摸口袋,果不其然,手机上显示是家中的来电。
      接起电话,居然不是妻子的声音。
      一个略尖的男人声音,向我提了个奇怪的问题:“请问,您是哪位?”
      “您是哪位?”我生气地反问道。
      “我是负责刑事案件的警官,我们接到报警,现在赶到了您家里。”
      “出什么事了吗?”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您太太在家意外身亡,烦请您马上回来一趟吧!”
      我撑着额头做痛苦状,其实是用整只手掌挡住自己焦躁的表情。妻子意外身亡,这是我事先设计好的,但计划中我自己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为什么警察会先赶到呢?
      一定是出了状况,从左庶以往和我讲起的破案经过中,往往这种意外的变故是最致命的。
      “出了什么事?你脸色一下子变得好难看。”左庶关心道。
      “我太太在家出意外了。”说出口的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赶紧回家吧!”左庶掏出钞票,拍在了桌子上,拉起我往狂风暴雨中冲去。
      身后响起老板的声音:“这种天气,在我们乡下,就是不太平的日子呀!”
      左庶在大雨中替我拦着出租车,好像他年轻时那般不顾一切。多么希望这场大雨能冲刷掉他身上的癌细胞,抑或是这只是一次医生的误诊。
      可我毕竟不是神,无法掌控他的命运。
      和左庶肩并肩挤在出租车后座上,我只是静静望着车窗外狂乱的景象,享受这仅有的时光。
      我居然忘记了自己今天的罪犯身份,忘记了身旁的这位挚友是一名将破案视作生命的人。
      这样的较量,这样的对决,不会有胜者。
      我将眼泪连同额头的雨水,一把抹去。
      Chapter 4
      推起配电箱里那片开关的时候,我的杀人计划就像齿轮一样,开始按部就班地运作起来了。
      客厅里的窗户一直有渗水的问题,每到雨天,墙面上、地板上就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水来,物业也来查看修补过几次,渗水的现象仍然没有根除。就在这扇渗水的窗户下方,装着一个带电的插座。
      为防止水流进电路中引起事故,我请物业将这个插座单独与配电箱连接,并装配了一个单独控制这个插座的开关,只有在使用它的时候,才会从配电箱里打开插座的开关。
      出门前,我偷偷打开了客厅的窗户,当暴雨降临,雨水会被台风从窗户吹进房间,流到客厅的地砖上,妻子发现这些水迹的时候,必定急忙去关窗,喜欢赤脚在家的她踩着水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从来没电的插座,已经通了电。
      一旦触电,由于人体电阻较小,通过人体的电流会大于漏电保护器的上限。这时候,配电箱里的漏电保护器就开始发挥它的作用了,会发生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也就是俗称的“跳闸”。
      计划中我才是首先而且是唯一到达现场的人,跳闸后的家里会完全断电,我回家时也就不存在任何触电的危险。
      报警后,只要在警察赶来的这点时间里,轻轻地将那个开关再推下去,所有的证据便消失无影了。
      透过出租车朦胧的车窗,看见自家楼下一片灯光闪烁,热闹非凡。
      小区门口积了很深的水,出租车不敢贸然前往,我和左庶只得蹚着水洼,一路涉水走到楼前。楼道大门被围上了醒目的黄色隔离带,我这才看清不仅出动了救护车和刑警,还停着一辆消防车。
      隔离带里穿着雨衣的警察,问我们是不是这幢楼里的住户。
      我在风中扯着嗓子,告诉他我是出事的那家男主人。那位警察在对讲机里请示了一番,撩起隔离带,放行通过。
      “这位先生,您不能过去。”警察将手臂挡在了我和左庶之间。
      “你就别管我了,赶快上去看看。”左庶用力在我背上拍了两下,“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楼下等你。”
      我家住在六楼,是这幢的顶楼。妻子喜欢在顶楼远眺风景,买这房子的时候不惜每天让自己往返在一级级的台阶上,但这让我找回了坚韧的品质。
      楼道里阵阵凉风,我能感受到体温随着贴着皮肤的阴冷衣服渐渐流逝。独自踏着冷寂的台阶,竟有些怀念起曾经和妻子抱着超市的购物袋,气喘吁吁地往上爬,彼此没有啰唆的交流,不管多累,走在前面的人,总会停顿脚步,等着对方后来居上。像旅途探险中的同伴,无论多么险峻的情形,都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耳畔犹如响起了妻子的叫唤声:夫君,等等我。全世界只有她称我为“夫君”。
      但没有回头路可以选择。
      走到家门口,混乱的场面超乎我的想象。从客厅窗户潲进来的雨水,一直漫延到大门口,餐桌和椅子全都东倒西歪,食物、盆栽、碗碟的残片散落一地,凡是能被风吹动的东西,无一幸免。家里被支起了一个临时照明灯,六七个身影在房子里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
      地砖上横卧着某样东西,在白布覆盖下隐约能看出它是人形,但看起来不像是妻子的尸体,体形反倒像是个少年。
      我用手挡去眩晕的灯光,想走近看看,但被人叫住了。
      “杨成森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复姓诸葛。”说话者长了一张圆圆胖胖的脸,虽说干的是刑警,却找不到一丝冷峻,倒像个和蔼的音乐老师。
      “诸葛警官,我的妻子呢?”
      “在那儿!”诸葛警官指的正是那块白布下的物体。
      “为什么会……”我不知该如何去形容,甚至不敢靠近它。
      “请跟我来。”
      诸葛警官领着我走到客厅的窗边,积水让我有点儿恐惧,我偷偷往配电箱的方向看了眼,打开的盖子里,我推起的那片开关居然没有被推下去。
      “警官,你要小心。”我尽量踩在没有水的地方前进,走了几步就无法靠近积满水的窗户了。
      “你家里已经处于断电状态,我们关闭了走廊外的总闸,不会有事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诸葛警官让开身子,露出这片乌黑的窗框,周围的墙壁也是狼藉不堪。
      “杨先生,你妻子就是站在这里,被雷电击中的。”
      “雷电?怎么可能?”
      窗外一记惊雷,我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对面楼里的住户,看见一道闪电击中你家,还冒出了火花,就立刻报了警。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太太已经去世了。抱歉!”诸葛警官微微向我鞠了一躬,“你家里弄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这扇窗户一直打开着,是我们抵达后才将它关起来的。”
      就算窗户开着,在房子里也不应该遭雷击啊!不然造那些避雷针有什么用?
      莫非是天意?不可能,绝不可能!左庶从不相信奇迹,所谓的奇迹只是很多巧合重叠的结果。
      “一定有原因的。”我不相信这是个真正的意外。
      “初步推论,有人破坏了你家屋顶上的避雷带,导致了这次雷击。”
      “避雷带?”第一次听见这个新鲜的名词。
      “对面楼顶边缘,围的一圈铁片看见了吗?就是那个。”诸葛警官向我解释起来,“并不是所有的楼房都会安装避雷针,类似你家六层高的民居,加装避雷带来防止雷击闪电的较为普遍。”
      “知道是谁破坏避雷带的吗?”
      “目前还不清楚。但破坏处就在你家楼顶,我问过你的隔壁邻居,他们一家三口全天都在家,所以破坏者很可能是从你家阳台爬上去的。”
      会是谁呢,在大台风的日子,故意弄坏我们楼的避雷带?就算这人想杀死妻子,选择这种方法也未免太不靠谱儿了,能保证雷电就一定会击中我们家吗?
      毛文杰已经死了,难道妻子还另有新欢?
      “有这样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诸葛警官像是在和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啊?”我不知如何回答。
      “你的妻子好像给你做了一顿丰盛的晚宴,这样恶劣的天气准备这些食材肯定要费不少力气。”
      回想起妻子曾给我打过电话,搬盆栽只是借口,原来是烧了晚饭。
      两位救护人员把妻子的尸体抬上担架,准备往外抬走时,被诸葛警官制止了。
      “两位,麻烦稍等片刻,我想请死者的丈夫确认一下死者身份。”诸葛警官扭头问我,“你没问题吧?这是必须履行的程序。”
      “我可以的。”
      临掀开白布前,诸葛警官还好心提醒:“尸体损伤得很严重,你一定要做好准备。”
      我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低头看向了白布下那具焦黑的尸体。妻子的身躯差不多缩短了一半,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衣服,甚至布料的碎片都找不到。她全身看不见一寸完好的皮肤,一旦凑近焦烂开裂的尸体就会闻到刺鼻的恶臭。我看见了尸体嘴里那颗修补过的磨牙。
      以前看过新闻,一个闪电释放的能量有时相当于一座小型核电站的输出功率。妻子几乎是一瞬间失去生命的,她的尸体仍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势。她双手交错垂于身前,颔首低头,双脚微微分开与肩同宽,全身挺立在原地,她是在完成某个动作。
      一瞬间,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情绪,它们像破冰船般划开冰封的心,眼泪夺眶而出。妻子没有死在我布置的计划中,以更为惨烈的方式结束了生命。毫无尊严地成为一堆焦炭,恐怖的样子连她的母亲一定也辨认不出。
      “节哀!”诸葛警官盖起白布,示意两位救护人员离开。
      “没错,是我妻子。”
      泪水变本加厉地肆虐起来,连我自己都不曾想过会如此悲伤。不禁扪心自问:她真的有那么大的罪过,要承受如此巨大的折磨吗?
      “我想自首,是我杀了我太太。”
      我高举双手,慢慢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身后一道闪电,定格了诸葛警官错愕的表情。
      Chapter 5
      台风引发的城市积水,使得所有救援车辆以及警车都无法离开。
      于是在我的卧室里设立了临时侦讯部,诸葛警官负责对我的讯问。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希望你都想清楚。”诸葛警官语重心长地告诫我。
      “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可以请我的朋友上来,他一定能找到你定我罪的证据。”我肯定道。
      “你是说左庶?”
      “你怎么知道?”
      “我和左庶是老交情了,他一听到你出事,就上楼来了,看来你们的交情也不浅啊。”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了解左庶,那就只可能是我。左庶一定是在寻找为我脱罪的证据,哪怕这是他亲眼看到的事实,他不会也不愿去相信。
      我的满满杀意,早已化为了深深的懊悔。
      为什么不愿去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呢?
      五分钟以后,睡眼惺忪的左庶推门进来了。他表情轻松,仿佛已经知道了这是一场意外。
      虽然我的计划并未真正实施,但我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可能是窗户下的那个插座短路,引来了闪电。”我只想揽下罪责,一了百了。
      “你不用说了。”左庶制止了我,他转而向诸葛警官恳请道,“我想和我的朋友单独相处一会儿,十分钟以后,我会给出真正的答案。”
      诸葛警官居然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左庶的请求,将我这个嫌疑犯安心交给了左庶。
      卧室还弥留着清晨未散尽的睡意,熟悉的气味和体香,沁入心扉。
      “是因为韩雨程吗?”
      “不是。”
      “那为了什么?”
      “她出轨了。”
      这个简单的理由,让左庶缄默不语,他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伤痛,甚至不惜生命,但结局无法挽回。
      “杀你妻子的人,是她自己。”左庶冷静地说道。
      “但她这么做,是因为我。”
      当我看见妻子尸体的姿势时,就知道妻子当时在做高尔夫挥杆的动作,那是我教她的动作。
      烧好一桌我爱吃的饭菜,在我刻意打开的窗户前挥舞我赠送的高尔夫球杆,在台风中静候丈夫的归来。以德报怨的壮丽,也许这才是生命中最伟大的时刻。
      “因为屋顶隔离带被破坏,你妻子手中的高尔夫球杆化为了避雷针,被引来的闪电击中。或许这道雷电再晚来几分钟,地上的水积得再高一点儿,你就成为凶手了。”
      我们两个人平静地谈论着卧室外的事情,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很遥远的旧事。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拥抱。”左庶起身打开了门,诸葛警官提着证物袋走进来,看来他们也找到了那根高尔夫球杆。
      那个未推下的开关,已毫无意义。
      “雨停了。”有人在门外喊了一嗓子。
      所有的警方人员收拾行囊,鱼贯而出。
      “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帮忙。”我搭着左庶的肩膀,踏进湿润清爽的阳台。
      “是委托的话,请去我的事务所预约。”左庶玩笑道。
      我犹豫片刻,还是对他说了:“还记得‘浅竹内’吗?”
      那里是左庶的伤心地,改变他一生的那件事情,正是发生在“浅竹内”的。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去。
      我加了一句:“不是为我,是为了韩雨程,她的丈夫死在了那里。事情有点儿蹊跷,我知道只有你才有办法解决它。”
      “对不起!我想退休了。”左庶伸了个懒腰。
      左庶的拒绝让气氛变得有点儿尴尬,我们两人谁也不说话,漫无目的地向对面楼顶张望着。
      我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妻子的死是意外,那切断避雷带的是谁?
      是妻子!
      一种不祥的预感降临,在隆隆雷声掩盖下的另一种声音越来越响。声音从楼顶传来,我看见一个硕大的白色圆柱体,它从避雷带的缺口滚来,直冲向左庶站的位置。
      是太阳能热水器。
      “躲开!”我一把推开左庶,身子被撞飞出去,从六楼自由落体。
      我终于明白,那根高尔夫球杆是妻子用来撬断避雷带,为太阳能热水器制造通道的。丰盛的晚餐是她的庆功宴,那时候我接到电话如果回来搬盆栽的话,应该会和现在的下场一模一样。
      坠地前的几秒,有点儿漫长。我看见左庶从阳台探出来的脑袋,那头枯发在风中乱作一团。
      脑后喧闹声越来越近,随着沉闷的坠地声,我结束了残酷短暂的现实。
      瞳孔中,自己的守护星从夜空滑落,只有左庶那张悲痛的脸,定格在了画面的中央。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关闭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推理书库 ( 鲁ICP备17055969号-4 )

    GMT+8, 2024-12-23 14:16 , Processed in 0.103637 second(s), 22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4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