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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60、70年代,是日本社会的蓬勃发展和浮华期,这时的日本社会,经济高速发展,社会迅猛前进,社会经济和人民生活水平得到了明显提高。到了70年代以后,日本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超越英、法等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位居世界第二位,成为名副其实的经济大国,亚洲经济的领头羊。1 z8 y" \9 K1 ^
在此情况下,国内民众的生活条件得到了显著的改善,人们的生活变富裕了,收入有了明显的提高。在以东京为首的日本各大城市内,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豪华轿车川流不息;人们得以有更多的资金和空闲享受生活,普通工薪阶层和劳动者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日本的经济在该时期由生产型,逐步变为了消费型社会,消费主义和享乐思想泛滥。此时对于传统意义上所谓的社会问题——诸如劳资纠纷、社会贫困、剥削加重等现象,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该时期有了一定的缓和趋势:普通工人得以拿到较高的工资,工薪阶层及普通劳动者享受到了更优渥、更宽裕的生活条件。在此情况下,那些基于经济不平衡、贫困和社会不公所导致的问题,被极大地削弱和隐藏了起来,从表面上来看,这时期的社会经济得到了提高,人民的生活条件得到了显著改善,社会矛盾也得到了极大的缓和,社会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祥和发展的景象。
' C s- p: F1 f3 \ s3 h' M8 G但是,伴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一批新的社会问题,新的社会矛盾,逐渐从隐蔽中暴露出来,诸如社会分配的严重不公、金元社会下人性的冷漠、拜金主义、权力欲望、人性泯灭、社会道德丧失、享乐主义、底层民众的道德价值观蜕化、社会意识形态遭到腐蚀等,这些社会问题和早先松本清张所揭露的社会弊病,是有一定区别的,本质上讲,日本的一切社会矛盾,都是由于资本主义过度追求剩余价值的最大利益原则所驱动,但随着经济发展,社会资本得到极大的富集后,统治者对社会分配进行了部分调整,相对“割让”一批社会资本给被剥削者,使社会矛盾得到了一定缓和,过去所谓传统意义上的社会矛盾,得到了不少遏制,普通人得以享受到更优渥的生活,贫富差距和传统意义上的“劳动剥削”也有了一定的缩减。但是,在经济高度发展和金钱横流的社会背景下,新的社会问题又伴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大量孳生出来:那些被资本主义精神生活逐步腐蚀的人们,逐渐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价值观和道德操守,慢慢走向堕落和冷漠。新的社会矛盾,新的社会问题又伴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和普通人民经济生活水平的迅速提高而接连产生——婚外情、享乐主义、拜金主义、道德丧失、背信弃义、人性冷漠成为新的社会毒瘤,这促使作家在反映社会时,需要从新的角度,从新的观点去审视和考问社会万象。
8 F: `( u9 M4 @1 W& t20世纪60、70年代以后的日本社会,随着经济的发展,那些基于社会不公所引发的革命情绪逐渐淡化,经济的飞腾带动国内消费市场的发达,普通人得以享受富裕生活;随着司法制度的健全及社会保障的发展,劳资纠纷、社会贫困、贫富悬殊等问题得以缓和。在金钱和利益驱动下,人性和精神层面被大量腐蚀,道德与操守逐渐不复存在,消费主义主导下的日本社会,人人都把目光紧紧盯在金钱和享受上,一切向钱看,人们的精神生活极度空虚,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成为这个时期普遍的社会问题。摆脱了贫困的工薪阶层,不再会为贫穷和拖欠工资而发愁,劳资纠纷逐渐淡化,但人们的精神生活——尤其是社会责任感和道德良知,因为经济的腐蚀而被强烈扭曲了:唯利是图、六亲不认、梦想浮华、追名逐利、背信弃义等,一系列道德和精神上的问题,成为经济高速发展的社会下,社会生活中产生的新的黑洞。
7 Z& `. X8 q" O; D4 r) m6 }4 I“社会派”推理小说在表现社会、反映黑幕的问题上,也逐步改变了方向,由主要关注于社会广阔画卷的展示,揭露广泛存在于社会上层官僚资本家内部的重重黑幕和社会不公,逐步向普通大众和人本的方向上转变,更关注社会人的精神世界和伦理道德的揭示,描摹普通大众的生存真相。通过人性化的笔调,表现普通人在巨大的金元利益的诱惑下,如何一步步腐蚀心灵,走向堕落的过程。社会矛盾逐步被人性沦丧、道德腐化的主题所取代,小说的视角由广阔社会,由对人际关系所构造的复杂利益链的逐步挖掘,逐渐锁定到对单个人的细致展现上,通过对有限人的精神世界的深度揭示和心理变化的细腻描摹,关注普通人的生存和生活,描述人性的挣扎和蜕变,成为这一时期“社会派”推理小说表现的鲜明主题。
$ L; Z. c) l* e4 o“社会派”推理小说自崛起文坛之后,因其贴近普通大众的写作,富含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很快便得到了日本读者的一致欢迎。“社会派”推理小说以大众关心的社会议题为话题,揭露社会阴暗面,展现社会问题,作品常能发人深省,引导读者对社会做深入的体察。更重要的是:“社会派”推理小说坚持写实主义作风,坚持展现周围的真实世界,作品里的故事通常就写的是大众尽知的内容,或者就是众多读者身边的事,人物真实而亲切,情节表现现实而贴近大众,读者对故事异常熟悉,感到亲切、可信,因此很快受到大量读者欢迎。但是,随着社会题材的大量消耗,再加上“社会派”推理小说越写越单纯追求社会展现,却忽视了作为推理小说本体的破案、推理色彩的精妙展现,很多小说的谜团、悬念性极低,有大量作品根本不是靠推理破案的,还有的把笔墨全都花费到到处走访、调查上,缺乏推理小说的逻辑性、推理性;而更有许多所谓的“侦探小说”演变成纯粹的动作、惊险小说和社会风情小说,丝毫没有推理性可言。因此“社会派”推理小说诞生才十年,就因为作品“缺乏推理”,逐渐引起推理文坛的不满,就连开创“社会派”推理小说的宗师松本清张1967年为“新本格推理小说全集”作的序言中都说:“最近(指60年代中期)的推理小说,读起来总缺少点味道,没有推理,少了推理小说的原汁原味。推理小说必须反璞归真,要有‘本格派’的味道。”曾获得首届“江户川乱步奖”的著名推理小说评论家中岛河太郎也说:“近年来(指60年代中期),推理小说的类型和数量虽然大为昌盛,但大部分作品推理性稀薄,让人感觉推理不足的作品也大为增加。在这种混沌、骚乱的情况下,要贯彻对于推理小说的热爱,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松本清张和评论界既这样说,看来推理小说不变革是不行了。
9 k4 `+ c6 j& ^这一时期的日本社会经济的发展,使得普通工薪阶层得以享受到更优渥的生活条件,那些隐藏在浮华背后的社会问题——诸如剥削、贪腐、不公、渎职等黑幕,随着普通人民生活水平的显著提高,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因为人民普遍富裕了,生活有了明显提高,这时候的人民,不会因为某些官员的贪污而使自己朝不保夕,也不会因为剥削严重而导致工人生命垂危,大家看上去“生活得都很富裕美满”,因此对那些社会不公平的现象,渐渐变得冷漠起来,被金钱和奢侈腐蚀道德心灵的不单单是上层统治者和剥削阶级,更多普通劳动者因为“一夜暴富”的神话,而使自己没有了道德理想和基本良知,沉浸在金钱和欲望构筑的虚幻美梦中。由于该原因,消费主义、享乐主义、拜金主义成为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一般民众也沉浸在小康生活的幸福美满中,他们更愿意欣赏愉快的、有趣的、惊险的和美好的事物,享受生活的乐趣。这时期推理小说如果还大量书写那些痛苦的社会生活,已经无法得到普通大众的欢迎了。因此,受到国内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思潮的制约,推理小说作家们一方面尽力去批判和揭露这些新问题,但又不得不迁就于这些社会追求,作品的娱乐性明显加强,大多数作品呈现“好人有好报”、“相爱的人终成眷属”、“一见钟情”等理想化的故事情境,正义总是能够得到伸张,爱情大多开花结果。这极大地满足了读者追求美满幸福,追求娱乐性的目的,小说虽然揭露了社会问题,但往往多以大团圆做结,故事情节富有理想主义色彩。
6 c+ J6 O- ^5 s于是,就在60年代末期,一批新崛起的作家,高举“还原推理”的旗帜,同时本着一个作家的社会良心,一方面坚持推理小说充分的社会反映、社会揭露的价值,又在小说中精心安排着巧妙的谜团,充分展现推理的复杂性和高度的娱乐性。于是本着“以本格派为形表,以社会性为实质”的创作原则,这些作家博采众长,将日本推理小说的“本格派”和“社会派”的两大优势合为一体,既强调精妙的推理,又对社会做了深入的关照和反映;既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又充分满足当时读者追求娱乐和消费的心态。新一代的推理小说作家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竞相出现了。. ^& t/ J% t+ c1 b& v% W3 j6 c
较能代表这个时期推理小说新风尚和新潮流的,我觉得主要有森村诚一、夏树静子、西村京太郎、大谷羊太郎、斋藤荣、山村美纱、皆川博子、内田康夫、津村秀介、小峰元、梶龙雄、日下圭介、天藤真等作家,, h* [2 ^8 u: {' v8 e! B m
这一时期的侦探小说,无论从题旨、表现手段、主题阐释、价值取向等方面,与之前的“社会派”推理小说有了一定的不同,但这些不同点都是表面化的,是形式和某些主题的侧重点的不同,就推理小说的本质而言,70年代的日本推理小说,并没有摆脱之前“社会派”推理小说的藩篱,主题仍以社会性为主;只不过,在侧重点和表现手法上,有所偏差罢了。
9 c' R( }, K. V/ z, E首先、小说的关注点由大变小,由揭露政府贪污、上层政治黑幕、劳资纠纷等较大的社会问题,变为对普通人身边社会问题的展示,例如拜金主义、婚外情、惟利是图、忘恩负义等,这些主题多是基于个人道德所形成的社会良知问题,并不牵涉过多、过广的社会公共范围。小说往往以小见大,通过个别人、个别家庭的腐蚀和堕落的表现,去折射大的社会环境的变异,批判社会风气的腐化。这时期的推理小说,普遍更关注于底层普通人的生活展示,通过一个家庭、一个店铺、一个小区或一条街道上,普通人的复杂利益纠葛,折射大社会中小人物的沉浮颠沛。小说的主题常常揭露的是个人道德和价值观的错位,社会良知的沦丧,例如见死不救、趁火打劫、敲诈勒索、忘恩负义等,以小见大,折射大的社会价值观。小说的表现由广向深转化,由揭露社会的多个问题,向对单一社会问题进行深层次的挖掘。小说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出发,描写大众家庭的悲欢离合,深度展示普通百姓的生活琐屑,由此更贴近大众日常。
, j* \3 _+ t+ o9 [其次、在表现主题上,该时期作家多由“破”转为“立”,由之前着重挖掘、暴露社会阴暗面,表现强烈的批判、揭露色彩,转为对社会正义,社会光明的歌颂与呼唤,对人性的表现和寻觅。小说不再单纯关注于社会消极面的简单暴露,对邪恶的无情鞭挞和冷酷的批判;而是透过社会黑暗的展现,引人反思,试图寻求一种解决社会矛盾的“良方”,并适当关注对社会光明与正义的弘扬。作品里不乏正面光辉形象的塑造,而小说的主旨,也由“揭露并破坏一个黑色的肮脏社会”,逐步倾斜到“弘扬并表现社会光明”,作品不乏对社会积极面的倡导与歌颂,小说中明显折射出浓厚的理想主义,给予读者充分的希望。这样做,主要是为满足于受到享乐主义熏陶下的读者,对故事追求“大团圆”结局的期待。因此,同样是表现社会,这一时期推理小说的侧重点有所改变。
! {" s$ \ f4 {- j再次,小说加强了对推理娱乐性的表现,着重对案件本身进行细致设计,逻辑推理严密,环环相扣;案情离奇怪诞,谜团不可思议,富于幻想色彩。“社会派”推理小说虽然以表现社会,揭露黑幕为意义,但作为通俗文学,娱乐性是其不改编的价值追求。松本清张曾针对这一点,在与公木元生的对谈中说:“推理小说越接近于一般小说,通常越被认为具有文学性。但是,我作为一个推理小说爱好着,对此却感到十分寂寞。其他小说有其自身的特点,而推理小说也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如果没有推理小说特殊的要素,推理小说就会变得极其无聊,这个特殊的要素就是技巧性和意外性,我认为这是极其重要的。动机和社会尽管也很重要,但绝不能够忽视技巧性和意外性的效果。”松本清张强调了推理小说的本质特点,必须保持以逻辑推理营造的意外性的娱乐效果。因此,该时期推理小说适当还原了作为本质的“本格派”的特点,对谜团的营造,和细腻复杂的推理,都有着适当表现。推理小说的“解谜”娱乐本质有所回归,“密室杀人”、“推翻不在现场的证明”和“暗号破解”等离奇谜面的解答,在这时期的推理小说中屡屡出现,使小说带有鲜明的推理解谜趣味;并不是纯粹借推理小说的形,来书写社会问题的质了。因此,作品逻辑推理严密,案件谜团离奇怪诞,常常能在书中感受到逻辑斗智的趣味,大部分小说都具备了“本格派”与“社会派”的双重特点。! |0 H2 o# T3 D8 i- E
最后、该时期推理作家往往以创作小说作为自己的谋生、致富手段,创作与市场需求相统一,以能赚钱作为目的,因此,该时期作品带有强烈的社会风俗趣谈色彩,作品表现的主题,更多转向了趣味性和游戏性,故事性、娱乐性大大加强,有些作家甚至单纯追求趣味性和市场效益,而削弱甚至淡化社会表现功能,因此,该时期推理小说的趣味性、可读性普遍提高,小说极其“好看”;但很多作家的社会责任感有所下降,社会主题普遍淡化,有些作家对社会问题只是稍微涉及、浅尝辄止;还有的只是拿社会题材作为展示自己趣味故事的背景,社会主题普遍为趣味性、娱乐性服务。小说的通俗娱乐性普遍提高。
+ T& i5 Y, ?& V- E$ a* a6 j总体而言,20世纪70年代前后的日本“社会派”推理小说,因为受到经济发展下人们生活水平的影响,在相对富足的社会背景下,普通人更容易被豪华生活所满足,追求享乐与精神愉悦,“社会派”推理小说在面临这些问题时,一方面尽力暴露和挖掘新时期金元社会对人性的腐蚀和扭曲,揭露经济高速发展下人们的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和道德沦丧,突出对人性的刻画。同时,作家又无奈地强烈屈从于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的束缚,自觉盲从社会娱乐风潮,加大作品的离奇性、可读性和娱乐性的表现,使小说的通俗娱乐色彩得到显著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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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一下,我为什么突然写了这么一篇看上去很笼统,很大言不惭的玩意。其实说起来不好意思,可能要牵涉自己无端的抱怨了。我觉得,我国如今引进的日本推理小说有些空白,或者说方向上太流行了。新本格引进的非常多,有些新作家我闻所未闻,而国内便大量引进。相反我觉得,诸如森村诚一、夏树静子、西村京太郎这些社会派第二期的作家,有好多非常著名的佳作,我们一直没引进,也毫无准备引进的迹象(最近引进了西村京太郎的《夜间飞行杀人事件》,可惜竟是缩写本,篇幅少了一半),这不得不令人感到分外的惋惜啊!
: v" ^) i, d) ?3 N5 o0 A9 Y9 t要说这些作家的作品,过去我们引进的也不少,可惜一则没引进多少代表作(比如西村京太郎、山村美纱),再者近些年来,我国一直忙着引进新本格,连新本格作家一些三流作品都引进了,但像西村京太郎、大谷羊太郎、斋藤荣、山村美纱这些作家的一流作品,我们一直没有引进的动向,这不得不说是推理谜莫大的遗憾。5 p: Z& s$ Q* \1 ^) J
不过现在想一想,这也是件十分无奈而没办法的事情。当前大陆的推理小说引进是跟着市场走的,这些曾经风光无限的作家,如今的确不红了。森村诚一在日本被批成老糊涂,也就靠着举荐七尾与史这类新作家,还能露一露脸;西村京太郎的书成了地摊小说,本人基本没怎么露脸了;夏树静子据说致力开掘中国市场,她的书在日本就快卖不动了。所以当前大陆也没啥出版社,会再关注这样的作家作品了吧。可惜这些作家的书,好作品我们还没出版几本呢,以前却只出了他们的一堆垃圾烂作(比如西村京太郎、山村美纱);如今却又因为过时,对他们的佳作毫不理睬,这得多遗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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